第五章 名動武林

    牧野靜風的名字在八月十五中秋夜之後,已如旋風般席捲過整個武林!能傷了武帝的人,又豈是他們五人所能應付的?

    牧野靜風自顧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青城派的五名弟子則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在牧野靜風的前面圍成了一個扇形。

    在他們看來,殺害掌門的仇人就在眼前,明知不是他的對手,也是不能眼看著他脫身而去的!

    牧野靜風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大感頭痛!他既不能向青城派的弟子出手,又必須盡快設法救出谷中被困的人!

    心中不由暗忖道:「也許我說一些假話,反倒不至於如此了!」眼見面前五人步步後退,眼中有驚懼之色,連動作都有些僵硬,卻又不肯逃走,不由又好氣又好笑。

    雙方正相持不下之際,忽聽得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只覺眼前一花,場中已多了一個人!

    手持禪杖,身披玄黃袈裟,面相莊嚴——正是十大門派之首少林寺的方丈癡愚禪師!

    牧野靜風與青城派弟子趕緊一起施禮問好。

    癡愚禪師一一還禮,即使對牧野靜風也是如此,這讓牧野靜風稍稍心定。

    癡愚禪師道:「諸位施主為何刀槍相見?」問的是兩方之人,臉卻是對著青城派的人,顯然對牧野靜風心存芥蒂。

    「銀牙」忙道:「弟子乃青城派麻衣堂堂主馬永安,與四名弟兄想在此尋找上山之路,不想卻遇上……咳……遇上此人,他自稱為牧野靜風,說我家掌門已經遇難,卻說不出誰是兇手,弟子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便……便想與他問個究竟,不料他……咳……他自恃身手了得,強行要走,弟子想我家掌門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咳……此後的事,禪師都已見了!

    「

    牧野靜風聽得直咬牙,但聽「銀牙」乾咳一聲,必有不利於牧野靜風的話說出,說到後來,牧野靜風已是一無是處。

    他不由心道:「這『銀牙』看似面善,原來卻生了一副刀子嘴,倘若癡愚禪師信了他的話,只怕事情又有些麻煩了!」

    論武功,苦心大師也未必能勝得了他,何況是苦心大師的師侄癡愚禪師?但他不願與少林高僧發生衝突,加上也擔心自己若再妄動真力,只怕會經脈盡爆而亡!

    待麻衣堂堂主馬永安把話說完,癡愚禪師只是微微點頭。

    牧野靜風忙道:「其實青城派的朋友是有些誤會了。」

    當下也不管癡愚禪師信或不信,便將事情前前後後大致說了一遍,因為其中古怪離奇之事太多,加上他又無暇細細說明,所以這一番話聽起來倒像是一席荒唐之言!

    單單是絕心之事,就足以讓別人懷疑他的話之真實性了,一個早在三十七年前便已死亡的人,又怎麼可能重新出現?即使重新出現了,又怎麼能恰好讓他撞見?

    最關鍵的是他已不再是二個月前一鳴驚人的少俠牧野靜風,而是幾天前出手傷了武帝的邪惡之徒牧野靜風了。

    他察顏觀色,也知眾人並不信任他,心裡一急,便反手一摸,「錚」地一聲拔出一把劍來,道:「諸位若還是不信,可看這把谷風大俠的『有情劍』!」

    在他拔劍的一剎那,青城派弟子紛紛倒掠!癡愚禪師倒是卓立未動,但他寬大的僧袍及袈裟卻已無風自鼓!

    見牧野靜風並非拔劍出擊,馬永安諸人皆有羞惱之色,而癡愚禪師目視對方手中高擎的劍,忽然冷冷一笑,道:「牧野施土在尋老衲開心麼?『」弟子豈敢?「牧野靜風的神情語氣仍是恭敬得很。

    「此劍分明是蒙悅大俠的破日神劍,老衲雖然眼拙,但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連此劍也識不出!」癡愚禪師的臉上有了一層薄霜。

    牧野靜風暗道不好,抬頭一看,果然,他竟在倉促間拔錯了一柄劍!他趕緊又把大俠谷風的「有情劍」也拔了出來,這時癡愚禪師已有些不耐煩了,他沉聲道:「就算牧野施主手中的確有大俠谷風的劍,又能說明什麼?」

    牧野靜風一呆,他忽然發現自己真是一個天大的傻瓜!現在就算他口中說出一朵蓮花來,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

    當下他不怒反笑:「哈哈哈,有趣,有趣!」

    眾人反倒一怔。

    笑罷,牧野靜風道:「這劍如何來的又有甚麼干係?我只知我要上青城山便是,誰若攔我,便是與我為敵了!」

    說罷,昂首闊步,向前而去!馬永安諸人面面相覷。

    「牧野施主能上得了山麼?」癡愚禪師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牧野靜風故意充耳不聞。

    「十大門派的人攻了三個時辰仍未攻上山去,你卻自信能輕鬆上山,這不能不讓老衲心生疑問!」話起之時,聲音尚在牧野靜風身後,話畢,癡愚禪師已擋在他的前面了!

    牧野靜風的腳步戛然而止!

    這不是因為癡愚禪師的阻攔,而是為對方的話讓他太過於驚訝!

    他瞪大了眼睛:「十大名門進攻青城山?這卻為何?再說,青城山尚有武帝他老人家在……」

    癡愚禪師正視著牧野靜風道:「武帝至今仍未曾露面,武林中人擔憂之至,卻始終無法衝上青城山!」

    牧野靜風吃吃地道:「把守山上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的力量怎麼如此強大?」

    馬永安叫道:「這些話本該是我們問你的,諸多武林前輩因為你而匯聚於青城山,隨後就去向不明,難道這可以用巧合來解釋麼?」他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

    牧野靜風心中有些內疚,也不與他們爭辨,只是正色道:「許多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總之現在情況已萬分緊急,苦心大師、蒙悅前輩、風塵雙子等人都被困在絕谷之中,且已遭遇了一次火攻,想必對手仍會有其他方法,無論如何,得設法攻上青城,救出諸位前輩!」

    癡愚禪師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衣衫上,但見牧野靜風的衣衫千瘡百孔,的確是被大火燒的,而他們在青城山腳,亦見到了絕谷中的沖天煙火,由此看來,在這一點上,牧野靜風所言不假。

    牧野靜風見眾人還是將信將疑,不由大為焦急,大聲道:「無論如何,苦心大師他們處境危險總是事實,你們為何不去設法相救,反倒盤問起我來?我的確有愧於武林同道之處,本人也無意為此辯解,但對我興師問罪應是在救出諸位前輩之後!試想一下我若懷有惡意,又怎會安安份份地在這兒與諸位細細分說?」

    言下之意:「我若拔劍相向,你們擋得了麼?」

    話不中聽,反而有了效果!

    癡愚禪師斜退了一步。

    牧野靜風揖手道:「多謝!」

    身形一晃,已從癡愚禪師身邊掠過!

    馬永安還待再說什麼,癡愚禪師已揮了揮手,輕聲道:「此時與他為敵,乃不明智之舉,若他真能與我們共同對敵,倒是一件好事!」

    眾人攝於少林方丈的威嚴,再也不便多說什麼。

    牧野靜風一路疾掠,起先擔心體內正邪力量相互衝突,但漸漸發現即使提聚內力,也並無不適之感,不由又驚又喜,暗忖莫非是百字之文的功勞?

    雖不能肯定,但一路上他一直在吟誦心訣,仿若一介迂酸書生。

    原來,「有情劍」之精華便在「情」字,據說當年大俠谷風使出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

    時,可使蟲倦鳥鳴,雁落魚沉,雲淡風清,見者無一不覺情意款款,備感溫馨,心中殺機、邪惡立去!

    殺機一去,如何不敗?

    牧野靜風熟讀其劍訣,在不知不覺中,劍訣的博大情懷沁入心脾,恰好克制了「逆天大法」以及絕心之內力的邪惡一面,所以此時他提運內力,卻再也不會因此而受傷了!

    若非「有情劍」能扶正去邪,當年大俠也就不能與絕心相對峙三十餘年了!

    絕心的內力能為牧野靜風所用而不傷其身,故此時他的內力幾乎是無人可與之匹敵了,其去速之快,便如長虹貫日,縱是有人看見,也只是看到一道人影一閃而過,轉眼即逝!

    連牧野靜風自己都是驚愕不已!

    癡愚禪師等人雖也是隨他而動,但很快連癡愚禪師也被牧野靜風甩後了一截,至於馬永安等人,則早已不知去向!

    牧野靜風一邊默念百字劍訣,一邊施展絕世輕功,不過片刻,已越過天師洞!

    一路上,不時見到有人相互挽扶著下山,且個個滿身血污!

    牧野靜風暗自心驚不已!不知不覺中,已將內力提運至極限!途中有人見一少年疾掠而來,還沒等反應過來,便已擦身而過。牧野靜風就已如一陣山風般從眾人身側掠過,只留下一路的瞠目結舌!

    人人驚之為天神!

    牧野靜風見下山的傷者打扮各異,僧道尼儒無一不有,看來果真是十大門派的人在圍攻青城山了。

    當然,十大門派的人分佈於大江南北,相隔甚遠,縱使有飛鴿傳書,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悉數趕到,大多數門派來的不過是派中數人而已,這些人可能是途經青城山附近一帶,聞訊有變,且與十大門派有關,便不約自來!

    所以雖說有十大門派加在一處,也不過四五百人,其中以青城、武當、華山弟子最多,其次便是崆峒,而清風樓遠在太湖之畔,想這一次趕至的不過數人而巳到了上清官附近,便可聽見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空氣中也有淡淡的血腥之氣在飄揚著,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牧野靜風名聲雖響,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並不多,尤其是十大門派的普通弟子,更是不知他的來頭,但見他身手高深莫測,卻又如此年輕,都暗暗心驚,不知是友是敵,倘若是敵,只怕有些棘手!

    牧野靜風幾個縱掠,身在空中,便見前面一陡峭山上有上下兩拔人馬殺得不可開交,不時有人從山路上滾落!

    牧野靜風堪堪落地,立即有人迎了上來,沉聲道:「來者何人?」

    牧野靜風心道:「都已火燒眉毛了,還要與我在此哆嗦!」當下簡單地應了一句:「是朋友!」也不去看問話的人是誰,雙足一點,人已再次掠空而起,如驚飛之鴻雁般疾射而出!

    問話者怔怔地看著牧野靜風矯健的身影!

    牧野靜風的右腳在山路邊上一塊岩石上一點,立即再次飄飛出三四丈遠,落地之時,已位於居高臨下防守的那—群人中間!

    交戰雙方都吃了一驚,金鐵交鳴聲也為之一滯!

    牧野靜風所處西側各有一名持刀者,乍見牧野靜風,他們不由一愕,不知是否該向牧野靜風發起攻擊!

    就在這時,牧野靜風聽得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你又何苦與我們作對?你我本該攜手共進才是!」

    牧野靜風聞聲眼中精光暴閃!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

    這是他在廢棄的山莊中聽了整整兩個月的聲音!對於牧野靜風來說,這種聲音如同魔鬼的咒語無異!

    這是讓他掙扎了二個月,最終仍是擺不脫的咒語!他奮力抗爭,但一到了夜裡,他便會如中魔咒般回到那讓他痛恨徹骨的山莊!

    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無法擺脫這種聲音,永遠也無法跑出那座山莊!

    如今,他已離開山莊在外面度過了四個夜晚,雖然每一個夜晚對他來說都是可怕的煎熬,但當東方露出曙光,正義之心復甦的一剎那,他的心中卻是暗自欣慰。

    這說明一直困擾他的心中惡念並非完全沒有辦法擺脫!

    他知道說話的人是被地下山莊的人稱為「向總管」

    之人,在牧野靜風的印象中,向總管就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幽靈一般!

    牧野靜風抬眼望去,只見數丈之外的一棵古松下,悄然而立的果然是形容清瘦、雙目凹陷的向總管!

    向總管似乎永遠都喜歡處於陰暗之處,無論他在什麼地方,他總是選擇一個最偏僻最陰暗的角落,無聲無息地站著,與他在一起,心中永遠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彷彿是與一條潛伏於黑暗處的毒蛇共處!

    此時,向總管也是把自己的身軀隱在樹蔭之中,陽光透過松針,斑班駁駁地灑在他的臉上,使他本就蒼白少血的臉色顯得更為怪異可怖!

    縱是白天有朗朗睛日,他的身上仍透著陰森的氣息!

    他不是黑衣人!

    但在牧野靜風的印象中,他比黑衣人更可怕!黑衣人只是武功高過牧野靜風而已,而向總管卻日復一日地在他耳邊消磨著他的意志。

    有時候,牧野靜風會痛苦不堪地想:「為什麼地下山莊與黑衣人不索性將自己變為一個完全邪惡的人?」

    當然,這樣的念頭皆是一閃而過。

    在地下山莊時,向總管獨特的嘶啞聲音對牧野靜風已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誘惑力及威懾力,讓牧野靜風越來越覺得他的話難以抗拒!

    但奇怪的是,今天聽得向總管的聲音,除了無比的憎惡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莫非是因為已有四個夜晚未回地下山莊的緣故?

    牧野靜風的目光觸及向總管那陰鬱的眼神,心中不由有了極欲嘔吐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過去了。

    向總管注視著牧野靜風,嘶啞著聲音又道:「你應該知道與我們作對,其實就是在否定你自己!這是我們實現霸業的大好良機!你不會讓自己在黑暗到來的時候後悔不堪吧?」

    牧野靜風只覺一股無邊的恨意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不由暴吼一聲:「你受死吧!」

    吼嘯聲中,牧野靜風的身軀已疾飄而起!

    身側兩名持刀者見狀,齊齊撲上,揮刀暴砍!

    「錚!」

    如龍吟一般,一道眩目毫光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光弧,光弧閃過之處,已有鮮血如箭標射!

    進攻者便如兩截朽木一般向後緩緩倒下了!彷彿他們的刀已成了進攻的擺設,根本無法抵擋牧野靜風的信手一劍!

    天下又有幾人能抵擋「平天劍術」與千古神兵「破日神劍『的無間合作?

    在那兩人尚未倒地時,牧野靜風已掠至向總管面前!在眾人尚未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時,更大的驚愕已接踵而至!

    牧野靜風手中的「破日神劍」暴刺而出!

    至少有不下二十人的心中萌生出一種窒息之感,彷彿牧野靜風一劍刺出的目標不是向總管,而是在場的每一個人!

    定力稍差之人已不由自主地踉蹌而退!

    牧野靜風接受了絕心的功力後,內力已是登峰造極!而他手中的「破日神劍」又自有凌然萬物之勢,故此時牧野靜風一招「道長魔消」使出,立時有氣吞天地之勢!

    快得如同可以追回流逝的時光!

    向總管神色立變!在他的感覺中,牧野靜風一劍之下,似乎已將他身側的虛空擊碎,所以他的呼吸也變得格外艱澀,彷彿空氣已在一劍之下變得稀薄了許多!

    就在這時,癡愚禪師與馬永安諸人也趕到了上清宮,恰好目睹了牧野靜風發出的驚世駭俗的一劍!

    馬永安等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了,因為他們明白倘若牧野靜風以這樣的一劍攻向他們,那他們五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癡愚禪師也暗自嗟歎不已!

    他身為少林方丈,武功之高,不言自明!但目睹牧野靜風這一劍後,他心中明白自己只怕是無法與牧野靜風相匹敵了。

    他乃少林得道高僧,自然不會為這事耿耿於懷!但念及自己一生參悟少林絕學,天資也並不愚鈍,結果合數十年之大成,尤不能與一少年劍客相提並論,心中難免有些悵然。

    假如他知道牧野靜風能有這驚世駭俗之劍法,是由空靈子經五十年之久集天下劍法之精髓而成,大概他便不會如此驚詫,如此悵然若失了。

    一招「道長魔消」牽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之心弦!

    向總管的眼中有妖異之光芒掠過!在「破日神劍」透胸而至的瞬間,他的右手倏然橫擋!

    難道他要以血肉之軀擋住「破日神劍」的驚世鋒芒?

    每一個人都為向總管的舉措感到震驚不已!——

《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