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染荒野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如重錘般擊於每一個人的心靈!各幫派普通弟子雖然不知詳情,卻也為這年輕人如此不屈的鬥志所感染!

    而白宮羽、席千雨他們幾人則隱隱有汗顏之感,自感遠不如這些年輕人這般勇敢無畏!

    白茹怔怔地望著這年輕人,心中暗道:「這人竟如此與眾不同!他們連自己同門也殺,未免也太殘忍了,可這份硬朗的骨氣,倒是很難能可貴!一個不畏死的年輕人,他的血必定是極熱極熱……卻不知在那竹笠下隱藏的是一張怎樣的臉容……」

    一向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竟也沉默不語了。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變得有些混亂嘈雜,只聽得有人壓低了聲音道:「他們是什麼幫派門下的人?」

    「不知道……」

    白茹向四週一望,卻什麼也看不到,因為她的個頭比周圍的男人都要矮上一些!

    白智秋低聲道:「四周突然出現了數百人,服飾各異,三教九流的人皆有,卻又都手持兵器……啊……他們竟隱然已對我們形成合圍之勢……」

    白茹無法看見外邊情景,不由有些著急,聽了白智秋的話後,她不由道:「區區數百人如何能對這兒七八百人形成合圍之勢,二哥定是在騙我。」

    白智秋道:「他們似乎頗懂陣法,人數雖少,卻自有一種氣勢……奇怪……奇怪。」

    圍於眾人外圍之人正是原來聚於鎮子北首的二三百人。

    當眾人的注意力為這些不速之客所吸引時,白宮羽的長子白隱卻在思索另一個問題:

    「父親一向剛正不阿,更不曾懼怕過什麼,為何面對這身著紅衣的老者時,卻似乎性情大變,總是有顧慮重重的感覺。」

    血火老怪也已看到了圍於幾大幫派之外的人,神色間有了欣喜之色,他回過頭來,對牧野靜風道:「少主,四周的人乃風宮中人,他們都是一些真正的勇戰者,只要有必要,他們可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附近的人聽得他稱牧野靜風為「少主」,都是心中一驚,不由對牧野靜風多加注意了!

    牧野靜風卻是心中一動,暗忖道:「風宮一向如風一般不可捉摸,甚至有無風宮的存在也難以確定,沒想到風宮不僅真實地存在著,而且弟子眾多!」

    再看圍於眾人外圍的二三百人,氣勢竟不弱於二倍之多的對方之人,不由記起江湖中盛傳的說法:僅憑風宮的力量,便可以與中原武林相抗衡!

    這種說法未必準確,但也決非空穴來風,毫無根據!

    而風官之人裝束各異,顯而易見他們一向是以各種不同的身份出現的,如今因為血火老怪的召喚方聚集於此。

    風官的存在方式似乎頗為獨特,顯然十分渙散,門中弟子滲透於每一個地方。

    但在這種渙散的背後,卻又有某種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其實,這種存在的方式,要比尋常幫派更具有無形之戰鬥力!

    「假若我真的是風宮少主……」牧野靜風心中升起這個念頭時,趕緊又將它壓下了。

    他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憑這些人,便可以找到幽求,找到我兒子麼?」

    血火老怪一臉肅然地道:「風宮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絕沒有風宮找不到的人!」

    說到這兒,聲音突然一冷:「也沒有風宮殺不了的人!」

    「人」字甫出,他已倏然出手!

    他所攻擊的正是站在他幾尺之外的那個戴著竹笠的年輕人!出手便是凌厲至極的殺著!

    牧野靜風很難相信,方纔還對自己恭敬得近乎卑微的血火老怪在對他人出手時,會如此狠辣凌厲,恍如成了另外一個人!

    掌風如刀,向對方席捲過去,一招之間,已讓眾人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空氣頓時凝滯而沉重,成百上千的人已鴉雀無聲!

    年輕人應變極快,身形略擺之間,左掌暴起,奮力向血火老怪的掌勢迎去!

    「蓬」地一聲響,年輕人悶哼一聲,只覺逆血翻湧,胸沉氣悶!

    他的雙腳以快捷無倫之步伐如穿花亂蝶般挪掠飄走,轉瞬間已在原地以奇特的方式踏出十幾步,方將對方的渾厚掌勢化去!

    蘆葦蕩中地面皆是卵石,年輕人看似飄忽地閃掠挪走之際,腳步所路過的地方,卵石皆已粉碎!

    血火老怪的功力著實駭人!三大黑幫的諸多弟子不由臉色微變!心道:「這如朽木一般的老者居然有這一身驚世修為,只怕我們當家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只聽得血火老怪怪笑一聲:「好小子,居然能接我一掌!」

    翻掌飛揚之際,暴喝一聲:「再接一招!」掌影如狂濤駭浪般洶湧而出,漫天掌勢以滅天絕地之氣勢,向對方襲去!

    白茹目睹此景,心中「啊」了一聲,暗自為這倔強不畏死的年輕殺手擔憂!

    而這年輕殺手的同伴們卻始終都靜立地站著,竹笠低垂,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們似乎對自己同伴的生死並不十分的關心!

    那年輕殺手的右手竟仍未伸出袖子,仍是以單臂向血火老怪迎擊!

    血火老怪又驚又怒,沉喝道:「找死!」

    掌掌相接!

    「卡嚓」一聲驚心動魄的骨裂聲響起!年輕殺手的左臂骨骼已被生生震碎!

    與此同時,血火老怪雙掌已在對方胸前連拍三掌!

    「哇」地一聲,一道血箭標射而出,年輕殺手的身軀被震得倒飛而去!

    未等他的身軀落地,一個人影已閃電般射出,向他迎去!正好將他接著!

    接下他的人是原先與他並肩而立的年輕女子!就在此人被血火老怪二招擊退的同時,驚魂堂中又有三個人向血火老怪齊齊撲上!三人之中二女一男。女子用的皆是劍,而男子的兵器則都是鏈子槍!

    眾人見驚魂堂的人二招之內已敗在血火老怪的手下,頓時大為意外,心中忖道:「江湖傳聞驚魂堂如何神秘了得,今日一見之下,亦不過如此而已!」

    牧野靜風眉頭微皺,他相信剛才這年輕殺手如果以雙掌迎敵,絕對不會輸得如此慘——

    可他為什麼始終不願出右手?

    難道,在這右手上,又有什麼秘密不成?

    思忖之際,血火老怪以一敵三,已與對方拆了十餘招!

    血火老怪似乎存心要殺一儆百,出手皆是驚人殺著,十丈之內的人只覺一股莫名的炙熱,難以抵禦!人群因此不由自主地散開了些!

    這正是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使之然!

    蒙敏在牧野靜風身邊悄聲道:「這三個人的武功似乎比方纔那人高上許多!」

    牧野靜風未曾答話,只微微地點了點頭,此時合三個人之力,已可與血火老怪鬥個平分秋色!

    三個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已是年輕一輩中的頂尖高手!尤其是使鏈子槍的那個稍矮之人,在同伴的掩護下,攪起漫天槍影,神出鬼沒,挾銳利破空聲,萬點寒星眩目驚心!

    鏈子槍本是外門兵器,能將鏈子槍的威力發揮至如此境界,著實不易!

    血火老怪倏然怪嘯!

    怪嘯聲中,他已將自己至剛至烈的血火神功功力提至七成!此時恰好一根鏈子槍由他身後閃電般扎至!血火老怪頭也不回,左手反手疾抓。同時,他的右掌已狂吐而出!

    「噗」地一聲,是兵刃與血肉相磨擦的聲音,鏈子槍在即將與血火老怪的手相接前的那一剎間,本是快捷逾電的槍尖突然速度一滯,血火老怪的左手所抓之方向頓時偏了!

    而鏈子槍一滯再吐,竟將血火老怪的左手手掌刺了個透穿!

    兩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聲驀然響起!

    卻並非血火老怪所發出!

    血火老怪在自己左掌被傷的同一時間,右掌已劃過身前一女子的頸部!

    雖然手掌與皮肉尚有數寸距離,但掌風卻與刀刃無異!

    血火老怪七成功力攻出的「血火三味」中第二式:赤血遍野,其威力已是驚世不凡!

    掌風掃過,鮮血噴灑!

    與那女子同時遭受致命一擊的,還有她身邊那個使鏈子槍的稍矮同伴!

    她的同伴一擊得手的同時,忽覺一團紅影如電而至,隱隱夾著血腥之氣!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團紅影已準確地擊中了他的眉心!

    「啪」地一聲,似乎頭顱中有什麼爆裂開了,隨之而感到的是腦中一片奇熱!

    熱得彷彿有一團火焰在他的腦中燃燒!

    彷彿一切都已在這團火焰中熔化!

    包括他的思維——他的生命!

    擊傷血火老怪的代價,居然是需得同時付出他自己的性命!也許在生命消亡的最後時刻,他也不曾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既是至剛至烈的內家功力,同時亦詭異古怪之極,「血火神功」

    的最高境界可以化血為火,凝碧血為勁氣!

    方才血火老怪被對方刺穿手掌之後,驚怒之下,不顧自己的「血火神功」尚未大成,強行催運,傷口處迸出的血已不再是普通的血,而是隱含「血火神功」的如狂焰一般的「火血!」

    所以,對方在猝不及防之下,已被這詭異一招所殺!

    但血火老怪因為體內真力催運過度,亦大傷真元,身子微微一晃!

    三人中惟一還活著的女子面對自己同伴的死亡,竟不畏怯,身形再進!

    劍法簡捷明瞭,沒有任何花招變化——這正是殺手武功所共有的特點。殺手是為「目的」

    而戰的,而不是為榮譽或尊嚴而戰,一個殺手的優秀與否,便在於他能否殺死足夠強的對手,至於手段如何,卻並不重要!

    而她的劍法無疑是為殺人而創的劍法!

    寒森劍氣以一去不復返之勢向血火老怪電射而至!

    與此同時,又有一個人影如淡煙般飛身閃在血火老怪與那女殺手之間,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蓬蓬」數聲脆響,血火老怪與驚魂堂那名女殺手同時不由自主地踉蹌倒退!

    卓然立於他們之間的赫然便是牧野靜風!原來他方纔已看出女殺手的劍法雖然不俗,但與血火老怪的武功相比仍是有一段距離,如果不出手制止,她必將會步她同伴的後塵!

    雖然他與驚魂堂這一神秘殺手組織並無多大關係,但驚魂堂這些年輕人寧死不屈的舉動讓他頗為敬重,即使出於要依靠這些人相助尋找愛兒及小木的下落這一點,也不應讓這一場血腥殺戮再繼續下去。

    血火老怪與驚魂堂的人皆吃驚不小,沒想到牧野靜風擋開兩個生死一搏的人竟似乎並不困難!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用他的兵器!

    蘆葦蕩上千人此時不由一靜。當血火老怪稱牧野靜風為「少主」時,都已對牧野靜風頗為注意,如今終於見他出手,其武功之高已是驚世駭俗,各人心中不由又是一凜!

    目睹此景,白隱不由向父親白宮羽看了一眼,他發現神色本是凝重的父親此時更是面凝寒霜,臉色有種說不出的陰沉!

    白隱心中不由一沉,忖道:「想必父親是因為這所謂的少主武功驚世,更為擔憂吧?」

    至於父親為何如此忌憚血火老怪與牧野靜風,卻是不得而知了。

    血火老怪有些意外地道:「少主,為什麼……」

    牧野靜風搶過話頭,道:「人各有志,何必強人所難?」

    血火老怪一怔,道:「不如此何以服眾?背叛風宮的人只能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亡!

    這是永遠也不能改變的規律!」

    言罷又轉身對驚魂堂的人喝斥道:「你們也應該見識到了我少主的蓋世神功,如果你們還記得你們前任堂主所說之話,就應該記得世間有一個是你們必須絕對服從的人!」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提高了不少,似乎是在對全場上千人宣告:「現在,我告訴你們,此人便是有『戰族』血脈的少主!」

    所有的目光齊齊「嗖」地一下集中在牧野靜風身上!

    牧野靜風頓時心感不安!

    蒙敏更是如此,她相信牧野靜風很可能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他根本不應該讓血火老怪助他尋找幽求,牧野棲,自然也就不應該來到這兒!

    想必是因為這兒有大半的人都聽說過「風宮」,所以血火老怪與牧野靜風說的話落在眾人耳中時,眾人心中的吃驚程度難以形容!

    難道真的存在著一個傳說中的風宮嗎?

    難道眼前這位「少主」便是風宮少主?

    接天樓樓主席千雨向血火老怪拱手道:「非是在下信不過前輩,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所以在下希望見一見能讓在下心服口服的信物!」

    聽得此言,伏龍堡堡主賀烈心中一動,忖道:「難道他們接天樓與我伏龍堡一樣,也有東西落在他人手中?而且也與伏龍堡一樣在歷任掌門人心中隱有一個秘密?」

    血火老怪正待答話,卻見驚魂堂尚且活著的殺手突然齊齊向牧野靜風撲來!

    先前沒有出手的幾個人,武功顯然比前幾個人更高!而且他們之間配合得極為默契,攻襲封殺的角度極其合理有效!

    牧野靜風頓時隱於一片刀光劍影之籠罩下!

    血火老怪堪堪說出「少主小心」四字,便見牧野靜風已如行雲流水般飄然掠飛!

    一片幽亮的光芒在眾人目光下瀰漫開來,牧野靜風的身形已隱於這片「伊人刀」的光芒中!

    「叮叮噹噹」之金鐵交鳴聲響起,很密急,卻並無雜亂急促的感覺,彷彿不是在進行著一場生死搏殺,而是同門之間的切磋,所以才會有那般的「默契!」

    光芒倏斂!

    「伊人刀」已入鞘!

    對方每個人的兵器都已寸斷於地上!清晨的陽光照在斷碎的兵器上,泛著刺目的銀光!

    而更讓眾人感到驚駭的是,驚魂堂五個人的竹笠之笠頂都已被削去一小截,但竹笠卻仍是穩穩地戴在他們的頭上!

    每個人都明白方才牧野靜風完全可以不去斬斷他們的竹笠,而斬落他們的頭顱!但牧野靜風並沒有這麼做,他甚至不願藉機揭去他們的竹笠。對於殺手來說,最需要的一是冷靜,二是隱密,若讓殺手的真面目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那麼殺手的生涯也許從此就該結束了。

    此時驚魂堂眾人的心情絕對不會很平靜!

    牧野靜風緩緩地道:「你們走吧。不過我想你們既然能夠不畏死,那麼你們可以做的事應該很多,為什麼一定要做殺手?其實殺人或者被殺,都不太可能是很愉快的事。」

    驚魂堂的人如果識趣的話,應該立即抬腳就走,他們應該明白他們並非牧野靜風的對手!

    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走,驚魂堂在江湖中有浩大的聲勢,絕不是毫無理由的。倘若他們就這樣不堪一擊,那麼他們早就該煙消雲散了!

    驚人的事便在這時發生了。

    只見已被擊斷左肩,並重傷倒地的年輕殺手竟又緩立而起,奇跡般地站起來了!六個尚且活著的驚魂堂之人每兩人為一組,並肩而立——他們並沒有退卻!

    也許,在他們看來,只要殺了眼前這個被血火老怪稱作「少主」的人,他們便可以真正地不再為他人牽制!——破邪OCR

《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