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狼觸虎威

    矮壯漢子卻不知道這一些,他見幽求的十指竟全部斷了,心中著實吃驚不小!

    忽兒又放聲大笑,道:「有趣,有趣,沒有手指的人也想使劍?那劍竟不是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

    幽求的目光倏寒!迸出一股可怕的殺機!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對他劍客的身份有一絲一毫的褻瀆!沒有人有資格懷疑一個在十七歲的時候,就可以憑借自己手中的劍掃滅洛陽劍會所有劍客之人的劍客身份!

    像矮壯漢子這樣的肖小更沒有資格!

    幽求冷哼一聲,道:「我便讓你知道我的劍究竟是不是擺設!」

    話畢,他的身子突然一側,「錚」地一聲,他的劍已脫鞘而出!誰也無法看清他的劍是如何出鞘的!

    掌櫃與夥計所能看見的只是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挾有一道寒光!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幽求已回到原處!

    他的劍更不知什麼時候已回鞘!

    矮壯漢子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表情有些呆滯,大概是驚詫於一個無指的人竟能拔劍收劍!

    而客棧掌櫃夥計部死死地盯著他胸前,彷彿他的胸口也頗為動人一般!

    因為,矮壯漢子胸前的森森胸毛此時竟蕩然無存!

    這是什麼樣的劍法?竟可在間不容髮的極短一瞬,將對方的胸毛刮得乾乾淨淨,卻不傷對手一分一毫?

    縱使雙手健全的人手握利刀慢慢地刮,也未必能刮得這般乾淨!

    掌櫃的只覺自己的喉嚨一陣陣發緊,腋下涼颼颼的,不知自己是否置身於夢中。

    矮壯漢子大概是見掌櫃、夥計都看著自己的胸前,心知胸前走有什麼異常,於是便要低頭去看。

    這麼一低頭,只聽得一聲極為詭異的「咕」的一聲,掌櫃、夥計二人驚駭地發現矮壯漢子的頭顱突然「嘩」地一聲自中間一下子分作兩半!

    鮮血與白花花的腦漿頓時齊齊溢出!

    矮壯漢子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便已向後倒地而亡!

    「啊」地一聲慘叫,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那聲音中帶有極度的恐懼!

    聲音是來自於樓梯上轉角的地方,幽求猛一抬頭,看到的只是一個飛奔而逃的背影。

    他料定這定是客錢的女客——而他殺人,是決計不會怕被他人看見的,所以對這女子絲毫不以為意,轉身對夥計道:「帶我去房中,現在再也沒有人會說三道四了!」

    那夥計卻是在彎著腰,大聲地嘔吐著。

    他從來沒有見過——連想都沒有想過世間還有如此可怕的場面,還有這般可怕的殺人方法!

    幽求眼見夥計已不可能再挪動一步,便對掌櫃道:「你走一趟吧!」

    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可怕的懾服力!

    本是口齒利索的掌櫃這時突然一下子結巴了:「我……我,我……他……他……」

    上下齒已磕得「咯咯」直響。

    掌櫃的別無選擇,短短一截樓梯,他竟一路磕磕碰碰,跌了好幾次。

    等把幽求帶到東頭那間屋裡後,他立即如避瘟疫般跑了,下得樓來,方靈魂歸體,一身衣衫卻早已被冷汗浸濕!

    ※※※

    幽求將小木放在桌上,這才拍活了小木的昏睡穴。

    小木睜開眼來,卻沒有喊叫,也沒有大哭,而是看了幽求一眼,默默地坐到靠牆邊的一個角落中,眼神中發出陰鬱之光,望著幽求。

    幽求此時已感覺到屋中有一股獨特的氣味,那種微甜的腥味!

    幽求頓有所悟,向床上一看,果然在床中央看到一些污穢之物!

    這時,他已明白方才一聲慘叫的女子一定是矮壯漢子的同伴,他們卻不是夫妻,只是來這兒偷情,卻被自己破壞了好事,無怪乎矮壯漢子的脾氣那麼大,卻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可這二樓只有那樓梯一條通道,掌櫃曾說過屋子住的是兩個人,那麼那女子也是住在這屋子中的,現在卻不知去向了,莫非這女子也是有些武功,見矮壯漢子突然死去,便趕緊由什麼地方跳下去,逃遁而去了?

    不過幽求對此倒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見小木不哭不鬧,心中有些意外,於是道:「娃娃,你為什麼不哭?又為何不罵我?」

    小木默默地看著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道:「因為我知道哭根本於事無補,罵也毫無用處!」

    幽求一呆,復而大笑道:「好!好!很合老夫胃口!不過,難道你不恨我嗎?」

    小木冷冷一笑——很難想像一下孩子的笑容也會這麼冷!他道:「我當然恨你!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為我娘報仇!」

    他已習慣了在外人面前稱水紅袖為娘,面對幽求也不例外!

    幽求不怒反笑,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開心事!

    好不容易他才止住笑,道:「不錯,你應該為你娘報仇,你應該殺了我!可是,你的武功根本不如我,又如何能殺我?」

    他微皺著眉,倒像是為小木無法殺了自己而發愁般!

    小木道:「只要你一日不殺我,我便有一日的機會!一月殺不了你,我等一年,一年殺不了你,我等十年!如果有一天你比今日傷得更重些,我便可以殺了你!」

    幽求「咦」了一聲,感到有些意外地道:「好小子,你竟已看出我受了傷?不錯,你娘的武功本來遠在我之下,不知為何突然能夠攻出那麼可怕的一招……」

    他皺著眉頭,好像在喃喃自語:「在那一瞬間,你娘似乎化作了一柄劍,所以那一劍攻向我的應是一招劍法……奇怪,奇怪,天下居然有那般可怕的劍法,我倒是聞所未聞!卻不知你娘那一招劍法是由何而來的?那一劍可謂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劍凌駕於天下萬般劍法之上……」

    他的臉上有了神往之色,似乎已被那一招劍法深深打動了。

    出了一會兒神,他又道:「可惜她的功力不夠,尚不能將那一招的微妙之處悉數發揮出來,否則,只怕我就不是傷於『劍』下,而是會亡於你娘之手!」

    說到這兒,他「咦」了一聲,道:「娃娃,你雖然能看出我受了傷,殊不簡單,可你卻不該這般沒有志氣,一日復一日地等殺我的機會,那要等到何年何月?你應該學好武功,然後擊敗我,最終將我殺了,為你娘報仇!」

    他說得很認真,絲毫沒有半點說笑的意思。

    小木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了驚疑之色。

    幽求又道:「娃娃,不論你跟誰學武功,都不可能勝過我!所以,你只有跟我學劍法,你才有超越我,然後擊敗我的可能!所以從今日起,我便要讓你拜我為師,如果你想報仇,就必須走這條路!否則,你娘便白白死了!」

    聽得此言,小木的眼中頓時射出仇恨的光芒!

    幽求喜道:「不錯,你心中一定深恨於我,這樣一來,你才能夠狠下苦功,方有可能習成我絕世無雙的劍法!你快快答應吧!」

    小水冷冷地道:「我不可能會拜仇人為師!」

    幽求略一沉吟,道:「那也無妨,你不必稱我為師,也不必在心中把我當作你的師父,你只需隨我學劍法便可,如何?」

    言罷,有些急切地望著小木,那神情似小木若是不點頭,他很可能會按著他的頭點幾下一般。

    正當此時,忽聽得樓梯那邊一陣「咚咚咚」亂響,一片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其中還夾著幾聲喝罵之聲,聲音大得似乎要把這個客棧生生掀翻!

    幽求心中有些明白了:極可能是那逃走的女子招來人馬,要為矮壯漢子報仇!

    幽求的臉上頓時有了淡淡的笑意,他對小水道:「娃娃,我要讓你看看別人的武功與我的武功相去多遠!」

    說完後,「砰」地一聲暴響,幽求他們所住的屋間之門已被一腳踹倒,門外挨挨擠擠地站了高高矮矮十幾個人。

    有三人站在前邊,想必是這些人中為首的三個人。

    但見左邊那人臉色微黃,留有兩撇清須,五官倒也端正,就是兩眼略小一些,看他年紀,大概在四旬左右,腰中插著一把短劍。

    居中那人是一短小精悍的小老兒,一雙手如老樹根般,他的腰上插著一桿軟鞭。

    右邊的是一紅臉漢子,眼圈有些浮腫,好像總是未曾睡醒,他手中的那桿長槍比他的人還要長上一截!

    居中的那短小老漢一見幽求,立即咬牙切齒地道:「你是何人?膽敢殺『十日幫』的人?」

    幽求眼皮也不抬一下,懶洋洋地道:「我要殺人時,愛殺便殺,管他十日幫一日幫,哪需要什麼理兒?」

    精悍老漢面目一沉,道:「閣下好大的口氣,想必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只是我身為十日幫一幫之主,若是對屬下的死不聞不問,那十日幫又有何臉面在江湖中立足?」

    他們一行人由矮壯漢子的死狀已看出殺他之人一定是位高手,所以有這一番話.此時幽求已摘去竹笠,十日幫眾人並未見過幽求此人,眼見他雖是頭髮全白,但容貌卻是在三四旬之間,心中都以為幽求武功雖然不弱,但想來也不至於太高,仗著人多勢眾,定可取勝!

    幽求淡淡地道:「十日幫本就不該在江湖中立足!」

    精悍老漢眼中精光暈閃,道:「好!好!」連道兩聲好,反手一抄,軟鞭已在手中,順勢一揚,軟鞭便呼嘯而出!

    因為知道對方身手了得,所以他一出手便用上了生平最高武學!

    幽求眼見軟鞭呼嘯而來,卻仍是從容地坐在床沿上,對小木道:「娃娃,看清了,使鞭的人只配去放牛牧馬!」

    說話間,無指雙掌倏出,對方閃電一擊的軟鞭竟避無可避,赫然已被幽求的一對肉掌夾在其中!

    一股強大無匹的內力頓時沿軟鞭疾湧過去!

    精悍老漢「啊」了一聲,右手一痛,已不由自主地把手鬆了開來!

    甫一鬆開,便見得破空之聲響起!

    那柄軟鞭在幽求內力的催運下,已如毒蛇般向他飛噬反撲!

    其疾其快,直如驚電過空!

    精悍老漢大驚之下,已無暇閃避!他只有以手疾抓,企圖也如幽求那般將軟鞭抓住!

    抓是抓住了,但當他的手抓住軟鞭時,軟鞭的前半截已由他的眉頭深深地扎進了他的頭顱!

    一種脹脹的疼痛頓時由眉心處擴散開來,瀰漫全身!

    精悍老漢的眼睛睜得極大極大,向後倒去!

    似乎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快便已送命!

    二聲暴喝,左邊那臉色微黃的人與右側紅臉漢子同時出擊!

    因為他們已明白幽求的武功已遠在他們的意料之外!若單打獨鬥,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他們卻不知道即使這般朕手攻擊幽求,也一樣沒有一絲勝算的希望!

    只聽得幽求道:「槍法愚鈍如豬,該死!」

    那使槍紅臉漢子的槍不知為何已不在他的手中了,而是扎進了他自己的胸膛!

    又聽得幽求道:「這等人渣也敢用劍,真是可恨,該殺!」

    一道血光標射而起,那使劍者的喉頭已多了一道深深的劃痕,他便如同朽木船向後倒去!

    自始至終,幽求似乎一直坐在床沿邊,沒有挪動分毫!

    他腰中的劍更是沒有出鞘!

    舉手投足之間,對方三人已立即送命!

    幽求一聲怪笑,對小木道:「娃娃,記住一點:技不如人,便隨時可能被殺!」

    話音甫落,他的雙掌在床沿上一拍,人已如鷹般飛出!

    這時,外邊的十幾個人見三個為首者轉瞬間已送了命,心中已生怯意,正待要撤,卻駭然發現幽求已疾撲而出,頓時眾入一片慌亂!幾個人試圖抵擋,而更多的人則抽身就跑!

    但無論是試圖抵擋,還是抽身而逃的,其下場全部一模一樣!

    那便是一—死!

    幽求似乎存心要讓小木記住他方纔的那句話,身形之快,已如一陣旋風!

    旋風過處,上樓眾人當場斃命,沒有任何的例外!

    這已不是搏殺,這只是一種屠殺!生命在這一刻,成了幽求手中的玩物!

    眨眼之間,十幾個人已變成十幾具屍體!

    更有一具橫掛在走廊邊上的欄杆上,因為此人欲跳下樓去逃生,卻終是快不過幽求!

    幽求已是一陣死亡之風!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佛號響起:「阿彌陀佛!」

    乍聽得一聲佛號,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一種別樣的力量,縱是狂傲如幽求者,亦自暗自一震!

    轉身望去,只見通道那頭已有一位僧人向他走來,因是在夜色中,無法將對方的容貌看真切,不過隱約間卻能感覺到這僧人長相甚醜,若不是那一聲佛號及他的禿頭,再加上身穿一襲袈裟,多半會被人認作是市井之徒。

    幽求心中頓生不屑之意,待到此僧人走近了,只見他臉上肌肉虯張,雙目一大一小,似乎總在斜睨他人,連合什於胸前的一對手掌也是粗糙醜陋!

    更奇的是他胸前所掛的那串佛珠,不像是尋常僧人一樣把它串得滿滿當當,而是稀稀拉拉的不過半串,垂於胸前,粗粗一數,至多不到二十顆!

    幽求眼見這僧入形容古怪,不由皺眉暗自惴度此僧的來歷。

    那僧人在幽求面前站定,望了幽求一眼,道了一聲:「可憐,可憐。」

    邊說邊搖頭,似乎對幽求充滿了同情。

    幽求又怒又奇,不由脫口道:「和尚,這些人舉手投足間便被我取了性命,你不道他們可憐,卻道我可憐,真是可笑可笑!」

    那僧人搖頭道:「錯了,錯了,這些人活在世上便如同一群臭蟲而已,或生或死,都無甚可憐之處!」

    幽求見這增人說被自己所殺的人不過是一些臭蟲,大為高興,於是道:「那為何我殺了人反倒可憐了?」

    那僧人道:「殺人終是不快之事,殺一人心中便有一份不快,殺二人便有二份不快,殺三人便有三份不快……」

    幽求料到這僧人大概會「一二三四五……」一路說下去,趕緊打斷他的話頭接道:「這兒共有十五個死人,殺了十五人便有十五份不快,是也不是?」

    「不是!」那僧人毫不猶豫地道。

    幽求「啊」了一聲,他生性狂傲不羈,自視極高,其他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這時卻被此古怪僧人吊起了胃口,忍不住問道:「那……又該有幾份不快?」

    那僧人豎起一根指頭,道:「一份!」——

    感謝掃瞄的書友,天大天才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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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