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傲劍法

    正自都陵躊躇間,忽聞農袂掠空之聲響起,一個人影自桑樹林那邊疾射而至,飄然落於場中,正是「足劍」!

    都陵見「足劍」現身,立知其用意:她定是不願讓自己進退兩難,方主動現身、一時間心中又驚又喜又憂,目光卻不與「足劍」對視,以免引起禹詩的懷疑。

    都陵對禹詩太瞭解了從某種意義上說,禹詩比牧野靜風更讓他有壓力。

    禹詩一怔之下,倏而狂笑:「原來是處處與我風宮為敵的『足劍』!閣下殺害風宮弟子己有數十人今日竟主動現身,實是讓老夫佩服至極!」

    「足劍」冷冷一笑,道:「我來此是想與你做一筆交易。」她的聲音已有些變化,在場之人並不能聽出是女子的聲音。

    禹詩臉色一沉,道:「老天與你有何交易可談?」

    「足劍」伸手指了指幽求,道:「我可讓他將你們一直想得到的骨笛交給你們,如果你們還不滿意,我還可廢去他的武功,只要你們不取他的性命即可!」

    都陵諸人皆是心中一震只是眾人心中所思卻不盡相同。

    禹詩沉聲道:「閣下知道的東西倒不少,竟然對骨笛之事也略知一二!」

    「有時候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而我,無疑是風宮的敵人,所以你也不必太過驚訝。」

    「說得好!可是老夫卻沒有與你做這筆交易的理由,因為我要得到的不僅僅是骨笛,也不想廢他的武功,而是取其性命!無需他人相助。我們能輕易做到這一點,即使閣下要強加阻攔也是於事無補,既然如此,老夫又何必與你商議?」

    「足劍」斜跨一步,道:「看來,你我之間的確無話可談,那就只有各憑本事了。」

    幽求雖受傷極重,難以站立,但他的思緒卻仍是清晰的,多少年來,除了容櫻以外,幾乎每一個與他相見的武林中人,都要取他性命,包括他親自傳授「破傲劍法」的范離憎,亦無時無刻不在仇恨他,更欲殺他報仇,沒想到今日卻有兩人同時要保全他的性命。

    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命運由別人來主宰!

    他體內的毒素在剛才施展出那驚世駭俗的一式「錯劍式」時,已隨招而散,但他已流了太多的血。

    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幽求的腰桿挺得更直了。他以沉緩而略顯笨拙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向禹詩,聲音嘶啞地道:「你——出招吧!」

    此百無異於拒絕了「足劍」保全他性命的用意,他要如千錘百煉的劍一樣,寧可在戰鬥中斷碎,也不願被委屈求全地懸於高堂之上作觀賞之用。

    此時與禹詩之戰,他是絕無一絲一毫勝算的。

    禹詩的瞳孔驟然收縮

    惟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的真正用意,並非取幽求的性命!牧野靜風能想到的,他一樣想到了,如今的幽求,對風宮白流而看,是一個不可輕易除去的人。

    可惜,幽求不明白這一點。

    即使明白他亦不會退縮。

    就在禹詩略一猶豫間,「足劍」已驀然出手!

    她所攻擊的正是幽求!

    但她此時所用的卻不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足劍」而是手!

    出手快疾如電,直取幽求身後。

    幽求不曾料到最先出手的反而是「足劍」,一驚之下,「足劍」已閃電欺進。

    幽求傷勢太重,真力幾乎損耗殆盡,猝不及防之下,根本無法及時做出反擊,被「足劍」

    一擊而中.

    但「足劍」並未對他施以殺手,她只是以最快的手法將他身後幾處重穴封住,幽求立時全身動彈不得。

    這對幽求而言,無疑是奇恥大辱!但此時他既無法動彈,亦不能開口說話,一切憤怒只能鬱積於心中!

    「足劍」迅速自幽求右腳外側摸出一物,持在手中。

    赫然是風宮玄、白兩流極欲想得到的骨笛!骨笛通體發出幽幽暗光,握在手中,頓覺有股微微涼意,直透掌心。

    禹詩神色倏變,眼中有駭然殺機湧現!

    他沉喝一聲:「妄奪風官聖物者,惟有一死!」

    喝聲甫出,他身形倏然暴起,以快不可言的速度,逕取「足劍」!

    雙掌一出,勁氣如嘯,驚心動魄,仿若可以吞噬世間一切,聲勢著實駭人。

    都陵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斜跨一步。

    在極短的一剎那,禹詩已掠過數丈空間,掌勁破空,直削「足劍」咽喉。

    「足劍」身形略閃,手中骨笛已在第一時間劃空而出,封擋禹詩的招式之前,同時左腿自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攔腰掃向禹詩。

    禹詩豈敢重擊風宮聖物骨笛?立時強行撤招——進退由心!本是一往無回之招,竟可在間不容髮之時驀然而止,同一時間,腳下微錯,身軀倏然仰倒,如同一張拉得極滿的弓,凌厲掌勢已自另一角度及時封擋「足劍」右腿攻出的方位!

    就在雙方即將接實的一剎間,禹詩倏覺對方勁腿所過之處,竟猶如利刃破空,立時想到「足劍」之所指,心中一凜,憑借其絕世內力,腳下已憑空生出一股力道,身軀驀然如輕煙般反向飄出,身在空中,脫口道:「好一柄可怕的『足劍』!」

    身形凌空暴旋,無形罡烈氣勁上溢而出,秦月夜、都陵立覺壓力大增,仿若天地間的空氣已稀淡了許多,讓人呼吸維艱。

    而身在這股氣旋之中的「足劍」更是切膚感覺到對方強悍無匹的氣勁所帶來的前所未有的壓力。

    她不敢怠慢,立時將功力提到九成,身形倏然如怒矢般射出,破空而起。一聲沉哼,左腿以力劈蒼穹之勢橫空勁掃,劃空而過時其聲如破帛,好不駭人!

    雙萬以極快的速度倏然相接。

    兩股驚人力道凌空接實時,竟發出猶如金鐵交鳴般的撞擊聲。

    暴響聲中,只聽得禹詩、「足劍」齊齊沉哼一聲,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同時倒跌出去。

    禹詩所跌飛的方向正是都陵這邊!

    都陵赫然發現禹詩的一角衣袍已被割裂,在勁風中飄飛。

    難道一拼之下,禹詩竟落了下風?

    正當都陵心忖間,「足劍」在身軀即將落地的一瞬間,左腿疾速搶先踏出,一聲爆響。

    她的左足竟如一柄利劍般深插地下達半尺,身形立止。

    禹詩亦在同一時間落地。落地時猶自向後踉蹌退出一步。

    都陵忽然心中一動:禹詩絕不會如此輕易受挫,他的武功在風官四老中首屈一指,那麼此時他極可能是有意藉機接近幽求,趁機搶在「足劍」出手攔阻之前先殺了幽求!

    此念方起,便見禹詩的雙足甫一著地時。隨即身形微晃,已如鬼魅過空,逕取幽求!此時他的身手已比方才更為快捷,更沒有絲毫受傷的跡象。

    果不出都陵所料。

    此時「足劍」已不可能攔截禹詩,而秦月夜更是正中下懷、。

    都陵暗一咬牙,亦隨之而起,斜向攔於禹詩身前,急切地道:「禹老,宮主已有密令……」

    話未說完,禹詩右掌突然暴削而出,向都陵出其不意攻去!

    如此驚變,大出都陵意料之外,猝不及防之下,他已無從迴避,惟有以右臂硬檔——但他的左手卻未去拔腰間的劍!

    禹詩掌勢猶如鬼魅,以神鬼莫測之勢,與都陵的右臂一接即收,在此同時,他的右腿已以千鈞之力重重掃向都陵胸前。

    一擊而中!

    都陵狂噴一口熱血,倒跌而出。

    一切變故僅在電閃石火的一瞬間。

    都陵落地之時,接連退出數步,又吐了一口熱血,方才立穩身形。

    「足劍」已在第一時間搶身而至。

    場中靜寂如死!

    秦月夜、的求皆是驚愕莫名。

    禹詩倏然冷笑道:「沒想到都統領果然是傳說已久的『手刀足劍』中的『手刀』!眾所皆知都統領一向以左手劍法見長,卻不知都統領的右手比左手更可怕!」

    都陵心中倏然急沉,口中卻道:「我不明白禹老的……意思,我只知道禹老……禹老似乎對我忌恨己久……」

    禹詩森然道:「這齣戲該收場了。你看似對風宮白流忠心不二,其實你的真實身份是專與風宮作對的『手刀』看來你的演技相當成功,居然使風宮上上下下皆被你所蒙騙了。」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白辰被逐出風宮,炎老一連派出數撥人馬,卻無法將其斃殺,因為有『足劍』救其性命,但事情卻又遠不是如此簡單。那是一個極為周詳的計劃,包括宮主夫人插手此事,廚子劉明廣竟與『足劍』有所瓜葛,這一切都足以說明在風宮中潛伏著一股力量!為首之人,應當在風宮中地位甚高,否則不可能如此周密而有效地針對風宮行動做出佈署!」

    都陵道:「風宮四老地位比我更……高,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事到如今,你已不必隱瞞,方纔我擊中你的右臂時,已感覺到那絕非血肉之軀,而『足劍』又對你如此關切。這一切都足以證明你就是與『足劍』並稱的『手刀』!」

    都陵還待再說什麼,「足劍」已走至他的身邊,溫柔地道:「大哥,我們並非只有一種方式解決此事。」

    這一次,她己恢復了女性的聲音,乍聞此聲,秦月夜、幽求、禹詩皆愕然失色。

    誰會想到冷酷無情的「足到」會是一個女子?雖然未能見其面,但由其聲亦不難想像她的容貌定然甚為美麗。

    都陵與她心靈相通,立時明白其意,他緩緩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這一次,只能怨他沒有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足劍」柔聲道:「你……傷得重不重?」

    都陵道:「你應該知道,我們都不是那麼容易傷亡的人,因為我們的心都已死過……死過一次!」

    「不錯,我們的心,都已死過了一次!」

    「足劍」與都陵並肩而立,無論誰都可以感覺到他們的默契與和諧。

    他們的舉止,無疑已證實了禹詩的猜測。

    而秦月夜、幽求對眼前發生的一幕,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都陵、「足劍」、禹詩都未再開口,但從雙方的眼神中,已能清楚地看出,他們之間的一戰,已不可避免。

    禹詩右手為掌,緩緩豎於胸前,神色凝重至極。

    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流自他週身瀰漫開來,而且越來越強。

    他的長髮無風自揚。

    地上的落葉、塵埃、碎石被氣動所激,紛紛激揚飛舞、並自四面八萬向禹詩匯聚過來,落葉塵埃越聚越多,禹詩的身形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很快,落葉、塵埃匯聚如同一根巨大的黑柱,在半空中飛旋,蔚為壯觀。

    秦月夜暗自納悶。

    倏聞禹詩一聲冷喝,右掌高擎虛握。

    無形浩然真力自右臂洶湧而出。

    無數落葉、塵埃竟為其氣勁所牽扯,向他右掌疾飛而至。

    極短的剎那間,落葉、塵埃與碎石落在他手中聚集如一柄黑色的劍!

    秦月夜目瞪口呆。

    都陵失聲驚呼:「虛魔罡氣,化物成真!」

    不錯,這正是禹詩以其絕世神功「虛魔罡氣」聚物而化的「虛魔劍」!

    此時,這柄似虛擬實的劍己完全具備了劍的形體,禹詩高掣詭異至極的「虛魔劍」殺氣大熾。

    幽求目睹此景,頓覺心中劍意奔騰,興奮之情莫可名狀,體內真力亦由此而加速對各處被封穴道的衝擊。

    禹詩在風宮四老中無論武功、心智都遠在其他三人之上,地位更顯超然,加上他心計如海,自風宮分裂為玄、白二流之後,更是行蹤詭秘莫測,極少有人見他出手,故對他的武功僅止於傳聞。

    幽求與禹詩本同在風宮,素知禹詩的絕世神功「虛魔罡氣」之可怕,只是當年他是風宮宮主之子,地位尊崇,禹詩絕不會與他交手,故一直沒有機會見識其武功、以「虛魔罡氣」

    化物成劍,這對因劍而狂的幽求而言,無疑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禹詩森然道:「老夫極少用『虛魔罡氣』對敵,但你們對風宮聖物有不軌之心,老夫誓要將你們一舉斬殺,從此『手刀足劍』將永遠在江湖中消失1」

    此刻,他的聲音竟有了驚人變化,猶如金屬之鏗鏘聲!

    「足劍」道:「『手刀足劍』初次合壁,便與『虛魔劍』一拼高下,總算不冤!」

    都陵的右手一直隱於衣袖之中,從不示人,這時他緩緩舉起右臂,衣袖褪開外,赫然可見他的右臂竟泛著金屬的光芒。

    那是一種類似青銅之物的光芒!

    難道,都陵的右臂竟非血肉之軀?

    若是如此,那麼「足劍」的左腿呢?

    都陵以其並非真正擅長的左手劍法,就可躋身為風宮最精銳的「神風營」統領,那麼當他使出真正的殺手鑭——手刀之時,又當如何?

    禹詩武功列於風宮四老之首,其修為必已至驚世駭俗之境,面對與風宮有不解之仇的「手刀足劍」,他必會全力出擊。

    「手刀足劍」初次合壁,虛魔劍隱伏多年後再展滅世威力,如此戰局,孰勝?孰敗?

    戰意在奔瀉、洶湧。

    秦月夜所領的素女門偏安東海,對中原武林的一些高手知之甚少。此時禹詩與「手刀足劍」雙方雖未出手,但她已領悟到天下武學的廣袤無邊,幽求的「錯劍式」是如此,禹詩的「虛魔劍」亦是如此。

    驚世之戰,一觸卻發。

    修地,一個清朗而不失威儀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都陵,你讓為師失望了!」

    聲音彷彿來自於天地冥冥間,又像是近在咫尺,一時間,竟無一人能分辨出聲音來源之處。

    一股異樣的感覺頓時襲向禹詩心間,他自忖以他的修為,足以明察敵蹤,沒想到此時有人已經發出聲來,他竟無法判斷出聲音來自何處。

    都陵聞聲驚喜跪倒,恭然道:「師父!」

    「足劍」亦同時跪於地上。

    禹詩心念一轉,身形倏然掠空而出,快至無形,「虛魔劍」破空而出,竟有驚人之利刃與空氣相磨擦之聲!此劍本是由枯葉、塵埃凝結而成,此時的一擊力逾千斤,竟亦不渙散,「虛魔罡氣」之詭異可怖,匪夷所思。

    禹詩不能不對「手對足劍」突襲,僅止「手刀足劍」已不易對付,此時他們二人的師父又至,若是以一敵三,無疑凶多吉少。

    禹詩的武功已高至常人無法想像之境,此時又是趁都陵二人分心時倏然發難,定然是必殺的一擊!

    幽求不由大失所望,無論是「虛魔劍」,還是「足到」都是劍中異品,兩者之戰可遇而不可求。沒想到事情又起變故,無論禹詩是否偷襲得手,兩「劍」之戰都是無法目睹了。

    禹詩的「虛魔劍」以席捲萬物之勢,直取都陵、「足劍」,劍法之快、狠,已無可描述,一劍之下仿若已掠過了方圓丈內的每一寸空間。

    倏然有一股旋風疾旋而至,一時沙石飛揚,塵埃漫天,難以視物。

    但見旋風之中,有一團青影若隱若現,若有若無,旋風恰好擋在禹詩與都陵之間。

    禹詩的「虛魔劍」挾驚世之勁,突破氣旋而入!

    一聲驚天動地般的暴響聲後,立見枯葉、塵埃四處飛揚,禹詩則如枯葉般倒飛而出,直至數丈開外。方強定身形——

    感謝掃瞄的書友,逸雲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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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