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門密聞

    京城之中,除宮城外,最為氣勢恢宏的就是榮王府。

    這一日清晨,街上尚罕見人跡,一騎快馬風馳電掣般馳過長街,直奔榮王府。

    馬蹄聲猶在長街上迴盪,快馬已至榮王府氣象森嚴的正門前。

    到了正門前,馬上騎者並未有減速之意,更未翻身下馬,眼看那匹火紅色的健馬即將撞上高達二丈的正門時,正門轟然開啟。

    馬兒如一道紅色的驚電般穿射而進!

    直到一道長廊前,馬上騎者方倏然勒馬而止,健馬前蹄高高揚起,而馬上騎士單掌一按;人已飄然落下,動作灑脫至極。

    此人身材偉岸,身披一襲黑色斗篷,斗篷內罩著一柄極為寬大的刀!

    刀為「伐罪」,人為軒轅奉天!

    軒轅奉天何以能輕易帶刀進入榮王府?當今皇城的諸王之中,榮王是最受皇上欣賞的異姓王室!

    軒轅奉天翻身下馬後,立即有一軍士自側旁快步跑來,將馬牽走,雨軒轅奉天早已穿過長廊,經過重重疊疊的門戶。

    他對榮王府內的地形門戶竟極為熟悉!

    沿途所經過的地方,早有披堅持銳的軍士肅立於轉角、門側等處,見了軒轅奉天,齊齊恭然施禮,卻不言語。

    軒轅奉天更是行色匆匆,直到一座偏殿前,方放緩腳步。

    殿前台階兩側各有二十一名帶刀侍衛,人人眼中精光內斂,顯然皆負一身不俗的修為。

    軒轅奉天終於跨入殿內,入殿後,身後的殿門緩緩關閉。他雖是目不旁觀,卻已將偌大殿內的情景完全捕捉。

    殿內居中而坐者身著錦袍、頭束金箍,大概四旬左右,此人身材高大偉岸,氣宇軒昂,雖不怒卻有讓萬眾敬服之威儀,全身有種不可掩飾的超然氣勢。

    此人正是十年前威震邊陲的異姓王室——榮王!

    榮王下首左側立著兩位老者,其中一人身著便服,神情慈和,大腹便便,頜下花白的鬍鬚梳理得一絲不苟。此老者看似面善,但滿朝文武對他卻莫不是又敬又畏,因為此人便是名聲赫赫的「笑面鐵御史」

    古硯,他一生之中不知懲治過多少貪官污吏,鐵骨錚錚,因過於耿直,一生仕途亦是數度沉浮,饒是如此,他仍是初衷不改。

    另一人則是清瘦老者,一身儒裝,此人乃太子太傅諸葛南山,深諳詩文禮教,所學博雜而精深,深得當今皇上器重。

    與古硯、諸葛南山對面而立者竟是臉蒙青巾,此人身材甚高,卻略略有些哈腰,他的十指極為細長,由他的滿頭銀髮可看出其亦是花甲古稀之年。

    堂堂榮王座前,何人敢不以真面示人?如此情景,著實詭異。

    但最為吸引軒轅奉天目光的,卻非這四人當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

    此人赫然是慕容百川!

    但慕容百川本為池城守將,在榮王府出現並無不妥,為何軒轅奉天對此反而大感意外?

    當軒轅奉天的目光投嚮慕蓉百川此時,慕蓉百川向他微微莫測地一笑。

    軒轅奉天起步上前,走到榮王座前,施禮道:「草民叩見榮王……」

    榮王含笑以手勢阻止道:「這兒都不是外人。」

    軒轅奉天有些意外地看了古硯等人一眼,改口道:「奉天拜見父王!」

    榮王額首微笑,道:「起來吧。」

    軒轅奉天依言起身,立於一側。

    原來,軒轅奉天竟是榮王之子!無怪他對榮王府內的情形那般熟悉。

    榮王起身離座,行至諸葛南山身前,恭聲道:「請二師伯上座1」

    諸葛南山竟也不推辭,在榮王方纔所坐的交椅上坐下了,此時若是有人親見權勢尊貴顯赫的榮王竟稱太子太傅為二師伯,不知會如何地驚愕欲絕。

    但殿內眾人卻並無太多的驚愕。

    因為,他們除了有一個世人所知的身份之外,還有一個不為常人所知的共同身份——無論是榮王、軒轅奉天,還是古硯、諸葛南山、慕容百川,以及那臉蒙青巾的神秘人物,他們皆是四大隱世武門中「皇門」的人!

    ※※※

    「皇門」乃當年追隨軒轅黃帝的四士之一孫戰所創下的門派,孫戰精於行軍佈陣,通諳兵書,智謀百出,乃軒轅黃帝麾下能征擅戰之驍將。奪得天下後,軒轅黃帝為封賞孫戰,遂賜姓為軒轅!

    孫戰創下「皇門」後,皇門中人皆力求步入官宦之途,以輔佐明君,並在蚩尤戰族逆亂時,能更為直接有效地保護皇族。千百年來,不計其數的「皇門」

    弟子忠心耿耿輔佐明君,剿亂平叛。被世人尊為兵神的孫武、孫臏,皆是孫戰後人。

    皇門雖為一隱世武門,但因為「皇門」所處的環境極為特殊,不少皇門中人為朝中大員重將,若是彼此間交往過密,也許會被不知情者認作他們欲結黨營私,如此一來,定會招來朝廷猜忌,反倒有違初衷。

    故「皇門」對門中弟子一向嚴加約束,若非有至關重大的事,絕不能輕易聚結。平時門中弟子多半只知自己師尊為何人,而對皇門其他旁支卻知之甚少。

    軒轅奉天乃孫戰後人,其父榮王名為孫中原。皇門中人一旦涉足江湖,則一律以當年黃帝所賜之「軒轅」為姓,軒轅奉天即為孫奉天。

    軒轅奉天的真實身份一直是個秘密,世人只知他是奉旨行使的「皇俠」,卻不知他是權傾朝野的榮王之子。

    ※※※

    「榮王」孫中原對諸葛南山等人道:「這便是犬子奉天。」

    隨即又將軒轅奉天向古硯等人—一引見。原來那臉蒙青巾之人是朝廷的一個大監,名為曹公公。曹公公與古硯是孫中原的師叔,諸葛南山是孫中原的師伯。至於慕容百川,乃諸葛南山的徒孫,論輩分,竟是軒轅奉天的師兄!

    軒轅奉天沒想到皇門中人竟有太監!

    皇門因所處環境特殊,為不至招人耳目,不少步入仕途的皇門弟子再難有先前一般對本門武學勤加習練,常常耽擱於官場沉浮,故皇門弟子的修為良莠不齊,其修為高底絕不可以輩分而論。行軍佈陣、運籌帷幄亦是皇門所擅長,論及這一點,軒轅奉天或許不如慕容百川,但論武功修為,慕容百川與軒轅奉天可謂相去甚遠。

    孫中原對軒轅奉天道:「你可知為父為何不讓你步入仕途?」

    軒轅奉天不假思索地道:「世間屑小大多,若是事事依賴刑綱懲戒,未免報應大慢。」

    「不錯,身在朝中,便有諸多牽制,瞻前而顧後,許多事反而有不可為之處。所以,為父希望你脫離仕途,行其他皇門弟子所不能行之事。今為父感到欣慰的是,這些年來,你的所作所為已實現了為父的初衷。」

    諸葛南山道:「只是這些年奉天不得不浪跡江湖,飽受顛簸之苦了。」

    軒轅奉天心道:「我倒絲毫未覺得在江湖中就是飽受苦難。」

    諸葛南山接著對軒轅奉天道:「想必你亦已知曉四大隱世武門的事,四大隱世武門一直在暗中肩負維世重責。數千年來,也曾數度解除世間厄難,挫敗蚩尤戰族逆亂乾坤之企圖。

    在這期間,四大隱世武門皆盡天職,但無可迴避的是因為種種原因,我皇門的武學已逐漸不如其他三大隱世武門,也許這與皇門弟子遠離江湖有莫大關係。三十年前,皇門中人論及此事。皆言蚩尤戰族乃凶悍之族,生性嗜武,若是僅憑掌握朝中權力,而無足夠的武力與戰族抗衡,復有何用?於是自三十年前起,皇門便開始讓年輕弟子多在江湖磨礪,你父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他年少時以軒轅中原之名步入江湖,但他步入江湖之前,己年近二十,早已為不少京城權貴所識,故一年之後便又退出江湖。」

    諸葛南山神情淡然,娓娓道來,絕無咄咄逼人之勢,卻自有一番威儀,與孫中原的氣宇軒昂又不相同。

    頓了一頓,諸葛南山又繼續對軒轅奉天道:「在年輕一輩的皇門弟子中,你的修為已是最高了,據百川所言,你甚至擊敗了水族族王水姬,若是如此,只怕你的修為已不在師伯祖之下了。」

    軒轅奉天忙道:「師伯祖謬誇了。」心中卻暗忖道:「我的武功修為己甚高,師伯祖卻如此說。沒想到他老人家終日舞文弄墨,竟也身負不凡的武學修為!」

    古硯道:「五星逆行之日迫在眉睫,蚩尤戰族必將藉機而動。四大隱世武門與蚩尤戰族一戰勢所難免,我皇門也應全力以赴。但因為皇門中人不少在朝中身居要職,一旦有何閃失,必將震動整個朝廷。如此一來,未等蚩尤戰族進逼,便已先自亂了陣腳。故這一次與戰族角逐之時,皇門當以在武林中的門中弟子為主,其他人更多地在暗中策應。」

    孫中原轉對軒轅奉天道:「譬如為父,一旦有什麼三長兩短,必將三軍震撼,若是兵權因此而落入屑小之輩手中,豈大將釀成滔天大禍?為父死則死矣,但若因為父之死,而使神州淪入兵荒馬亂中,便是為父的罪孽了。」

    軒轅奉天靜靜地聽著,他已隱隱猜知父親將他緊急召回的目的。

    而慕容百川之所以知道軒轅奉天與水姬一戰之事,顯然是因為孫中原已開始留意軒轅奉天的武學修為如何,能否勝任皇門即將賦予他的使命。慕容百川暗中留意軒轅奉天的舉動,多半是諸葛南山、孫中原的吩咐。

    諸葛南山道:「自從皇門前任掌門仙逝後,十數年來,非但未再有人繼任掌門之位,而且皇門最高武學『護皇訣』時從此再無傳人。」

    這時,那一直未開口的曹公公道:「若要習練『護皇訣』,必須將本門內功心法練到至剛而柔之境,否則剛而易折,貿然習練護皇訣,後果不堪設想!二師兄的武功應是我們當中最高的,若連二師兄都未曾習練護皇訣,那麼其他皇門之人更無比資格。」

    他的聲音尖細,讓人聽了甚不習慣,朝中嚴禁內臣與外臣交往過密,曹公公之所以以青巾蒙面,想必是為了避人耳目,以免被人誤為勾結外臣。

    諸葛南山搖頭道:「也許再過三年,我已可習練護皇訣,但今日卻無法企及這一境界。

    按照百川所細述的奉天與水姬一戰的情形來看,奉天應是己臻至剛而柔之境。至於奉天如何能在英少之年便達到這等境界,卻有些匪夷所思了。」

    軒轅奉天暗暗吃驚,忖道:「難道慕容百川在池城中一直暗中留意我的舉動?而且我與水姬一戰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孫中原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水姬在三十年前就已列於武林十大美女高手之首,其武功修為已臻驚世之境,三十年後,想必又精進無數。奉天,你何以竟能夠勝過水姬?這其中有何特別原因?」說這話時,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軒轅奉天便將此事的來龍去脈敘說了一遍,在他敘說之時,孫中原的神色一直頗顯緊張,直到軒轅奉天說完,他才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軒轅奉天以為父親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所以如此緊張,但諸葛南山、古硯、曹公公三人卻知孫中原之所以如此緊張,並非完全為愛子擔心。

    三十年前,孫中原以軒轅中原之名涉入江湖,曾與水姬有過一段割不斷、理還亂的恩怨,後來理所當然地成為陌路,軒轅中原淡出江湖,而水姬亦從此蹤跡全無。對於這些,軒轅奉天卻一無所知。

    聽軒轅奉天說罷,諸葛南山等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諸葛南山以緩和卻掩飾不住激動的語氣道:「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使然了……」

    軒轅奉天見父親及其他長輩眼中都有激動難抑的種情,這才真正地意識到水筱笑讓他服下的「水魄珠」對其影響有多麼巨大。

    只聽得諸葛南山以極為鄭重的語氣道:「奉天,五星逆行之日即將到來,如今你已身具異賦,可習練『護皇訣』,以便日後在皇門盡維世之責時,能夠應付一些意外之事!」

    ※※※

    幽靜祥和的亦求寺寶殿內,有一僧四俗,居中盤坐低誦《般若心經》的僧人法相莊嚴,正是妙門大師。

    在妙門大師身側跪坐的四人之中,有墨門別之棄、師一格師兄弟二人,另外還有兩位比別之棄更年長的一男一女,男的膚色黝黑,大手大腳,自始自終,他都緊抿雙唇,眉頭微皺,似有滿腹心事,而那老婆子五官雖然周正,但顴骨略高,因此顯得過於剛硬。

    師一格、別之棄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不出一言,老婆子卻漸漸有不耐之色。

    如此過了兩刻多鐘,老婆子見妙門大師始終毫無動靜,再也忍耐不住,霍然起身,大聲道:「大師兄好涵養!莫非真的從此對墨門中事不聞不問?」

    師一格、別之棄及那臉色黝黑的老者聽得「墨門」二字,無不失色,那老者壓低聲音道:

    「師妹怎可不顧門規?」

    那老婦人自是墨門中人,隱世武門一向不許門中弟子隨意自暴身份,此婦人亦意識到自己過於衝動,卻不肯認錯,依舊大聲道:「若是大師兄再不開口,我車小戎定將放一把火將廟燒了!」

    妙門大師輕歎一聲,緩緩睜開眼來,道:「這麼多年了,師妹的性子仍是未曾改變多少。」

    車小戎神色略略和緩了一些,道:「若是大師兄肯回墨門,師妹我便向你賠個不是。」

    想必是因為妙門大師肯稱她為「師妹」,讓她感到妙門大師的語氣有些鬆動了。

    妙門大師微微一笑,並無慍怒之色,他道:「七日之後,便是『皇、儒、玄、墨』四門在太湖馬跡島相聚之日,你們還有餘暇在此陪我誦念佛經?」

    師一格見幾位長輩言及門中之事,便出了寶殿四下巡視。

    那膚色黝黑的老者忙低聲道:「大師兄亦知因為當年血厄劍之故使墨門元氣大傷,師父與二師叔皆英年早逝,三師叔雖保全性命,卻半癡半癲,師父被殺時,我與師妹皆只是孩童,師父的武學,我們只怕還未學到二成。近些日子常常天呈異象,五星送行之時迫在眉睫,這一次太湖馬跡島四大隱世武門相聚,必然共商此事,屆時若以我或師妹的修為,又如何能擔負此重任?若是因為墨門的不濟,而使四大隱世武門不能與蚩尤戰族相抗衡,那麼我等便是墨門的千古罪人了!」

    他看似不擅言辭,這一番話卻句句在理,妙門大師似已被他的話所觸動,沉默片刻,道:

    「其他三門情形如何?」

    車小戎道:「玄門悟空老人前幾日與『真假人』孤絕無相一戰,己耗盡功力——看來玄門多半只能派悟空老人的弟子天師和尚前往太湖馬跡島了。」

    妙門大師身子一震,失聲道:「悟空他……竟會耗盡功力?他的修為比我只高不低,難道孤絕無相的武功真的如此可怕?」

    「據說,非但悟空老人受了重傷,更有燕高照的大弟子佚魄、兒子燕南北被孤絕無相所殺。」

    妙門大師聳然動容!

    這正是車小戎所希望達到的目的,她知道除了三師叔巢三之外,墨門中以妙門大師的武功為最高,若是妙門大師不肯過問墨門中事,墨門局面堪憂。妙門大師乃悟空老人摯友,車小戎只願她的大師兄在知悉悟空老人為孤絕無相所傷後,能因此而過問墨門的諸多事宜。

    於是她道:「墨門之所以不振,是因為當年血厄劍之亂,另外則是因為南北兩支之爭。

    如今,南支已因遭到水族的攻擊而一厥不振,連倖存的墨東風的女兒也已失蹤,南北兩支的爭端應將不復存在,大師兄當年就是因為迴避南北之爭遁入空門,如今應再無此顧慮!」

    妙門大師道:「三師叔是墨門輩分最高的長輩,太湖馬跡島四大隱世武門相約之事,應告之於三師叔。」

    那膚色黝黑的老者乃妙門大師的師弟,車小戎之師兄,名為葛覃,這時葛覃道:「休說三師叔有些不明事理,將此事告知於他也無濟於事,再則要尋到他,也並非一件易事,墨門弟子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是在四個月前。」

    妙門大師苦笑了一聲,忽又道:「你們真的已摒棄對南支的成見?」

    葛覃長歎一聲,道:「當年同門相殘已是不該,如今南支遭遇厄難,若我們仍對往日分歧念念不忘,豈不讓人齒寒?」

    車小戎亦微微額首認同。

    妙門大師這才緩聲道:「阿彌陀佛,既然如此,我甘受佛祖懲戒,再為墨門盡綿薄之力!」

    ※※※

    入夜,妙門大師單獨與師一格相見。

    妙門大師道:「師伯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師一格道:「師伯儘管吩咐便是。」

    妙門大師道:「據說戰族最具魔性的其實不是戰魔甲,而是戰魔盔,容櫻擊敗白辰後,卻未取走戰魔甲,會不會是因為她想讓白辰在經歷這一場變故後,加倍警惕,從而對戰魔甲嚴加防範,如此一來,反而更可能讓容櫻窺破戰魔盔所在之處?」

    師一格目光一閃,道:「極有此可能!」

    妙門大師道:「所以師伯欲讓你前去丐幫,將此事告之白辰,讓他有所準備,以免給容櫻有可乘之機!師伯之所以只將此事告訴你,是因為知道去年你曾救過花輕塵,又曾為救白辰而將小草領至藥鼎山,墨門北支的人與小草關係皆多少有些隔閡,惟你例外,所以白辰不會信任其他人,卻可能信任你。」

    師一格點頭道:「弟子明白。」

    ※※※

    師一格的心情難得有今日這般輕鬆愉悅。

    他一直希望墨門南北兩支能言歸於好,希望能重振墨門,最有實現這一可能的人無疑是妙門大師,但妙門大師卻一直不肯再涉足墨門中事,這讓師一格一直憂心忡忡,今日妙門大師終以大局為重,不再堅持己見,師一格頓覺曙光在前,信心倍增。

    他激情滿懷,一離開亦求寺,立即直奔信州,因為信州乃丐幫初現江湖之地,亦是丐幫弟子活動最為頻繁之地。

    一路疾行,半日之後,師一格已進入一片茫茫叢林,他知道穿過這片叢林,便跨入信州界內了。

    已是中午,師一格一路奔走,感到又饑又渴,便找到一條小溪,痛快地飲夠了清冽的溪水,又取出包袱中的乾糧充飢,隨後揀了塊方圓數丈的草坪仰身躺下,雙手枕於腦後,略作休息。

    林子裡顯得十分幽靜,只有附近的溪水「淙淙」

    之聲,以及時起時伏的鳥鳴蟲啾聲,風從林木間掠過,草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一隻蒼鷹在天空中悠然盤旋,一圈又一圈。

    天很高,很藍。

    師一格望著那只越盤旋越低的蒼鷹,忖道:「它飛近了後,會不會將我當作屍體,下來啄食我?」

    此念方起,他自己已暗自好笑,便拔了一根草莖叼在了嘴裡。

    他甚至可以看到蒼鷹的雙翅在劃過虛空時,被風拂得略略起伏的情形。

    正當他被蒼鷹在空中劃出的道道優美弧線深深吸引時,那只蒼鷹突然雙翅一斂,緊貼於身軀兩側,雙爪則極力前伸,整個身子頓時猶如一隻錘,盡可能將風的阻力減到最小,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向地面疾射而至。

    師一格視線中的蒼鷹由一個不大的黑點迅速擴大,瞬息之間已將他的視野完全佔據。

    那只蒼鷹竟真的是徑直向他這邊疾射而至!

    縱然事出意外,但以師一格的修為,仍是能及時做出反應。

    他側身一翻,雙掌迅速護於胸前——方纔的念頭使他做出了這種本能的反應。

    但,在那只蒼鷹眼看就要向他徑撲而至前的那一瞬間,忽然不可思議地劃出一個小小的弧度,一聲嘶鳴,雙爪疾伸,雙翅也配合無間,倏然展開。

    它竟準確無比地將師一格的包袱一抓而起,沖天飛出。

    師一格目瞪口呆,他的臉上出現了極度驚愕的表情,動作卻僵住了。

    待他醒過神來時,那只蒼鷹卻已在離他十丈遠的地萬落下了,雙爪卻仍緊緊地抓著那只包袱。

    師一格毫不猶豫地一躍而起,向那只蒼鷹追去,同時大聲吆喝,試圖嚇唬那只蒼鷹,使它放下包袱。

    但蒼鷹卻再度飛起,直到數丈開外又落了下來。

    師一格絕不會就此放棄,因為包袱中有那塊墨玉,那墨玉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墨門而言,都有非比尋常的意義,他又豈能讓它就這樣莫名丟失?——

    原水掃瞄,司馬浮雲OCR、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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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