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面臨戰火

    陳平不由躊躇起來,考慮良久方道:「我陳家本為暗器世家,故此家中的子弟習武者不少,其中也不乏武道高手,應該可以控制通吃館內的局勢。而金銀寨的城守刀蒼將軍一向與我交好,手下有精銳五千,完全能夠控制金銀寨內的整個局勢。有了這兩股力量,應該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你這些力量的確可以應付城中發生的一些變故,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李秀樹人在暗處,萬一生出事來,只怕你們未必能防範得了吧?」紀空手沉聲道。

    「那就要看他到底想滋生什麼事了。」陳平信心不足地道。

    紀空手想了一想道:「譬如說,這幾天來到通吃館內的鄰國王公貴族不少,既有公主,又有王子,萬一失蹤了一位,你的棋賽還能進行下去嗎?」

    陳平豁然色變。

    紀空手所說的這種情況,在通吃館建館百年以來還從未發生過。一來這些王公貴族的隨從中本身就不乏高手;二來通吃館派出專人對他們實施晝夜保護,防範之嚴密,足以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可是這一次的情況卻有所不同,原因是貴賓太多,造成了通吃館的人手分散,再則對手是李秀樹這樣的絕世高手,萬一他真的將目標對準了這些貴賓,那麼通吃館根本無法防範。

    而若真的發生了這種情況,事關重大,就已經不是牽涉到棋賽是否能辦得下去的問題,一旦處理不妥,很有可能就會爆發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思及此處,陳平已是大汗涔涔。

    他立時召來陳義,要他盡快查清各位貴賓此刻的情況,同時命令屬下嚴加盯防。當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這才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如果我們一味消極防範,只能是防不勝防。以你的勢力,只有盡快地找到李秀樹他們的藏身之處,然後主動出擊,才有可能化解劫難。」紀空手非常冷靜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李秀樹真的打的是這個主意,那麼我們現在行動,只怕遲了。」

    「遲了?」陳平的心裡咯登了一下。

    「對!」紀空手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道可怕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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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空手所料不差,的確有人失蹤了。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居然是漏臥國的靈竹公主。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連紀空手也生出幾分詫異,陳平與龍賡更是面面相覷。

    這的確是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李秀樹與靈竹公主串通一氣,演了一齣戲,企圖栽贓嫁禍。

    但是不管怎樣,在沒有真憑實據之下,靈竹公主既然是在通吃館內失蹤的,陳平就難辭其咎,必須要擔負起這個責任來。

    「李秀樹的這一手果然毒辣,怪不得他會在鐵塔之上退得這般從容。」陳平喃喃地道。

    「他此行夜郎顯然是勢在必得,是以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似乎早有準備,否則他下手絕不會這麼快,根本不容我們有半點喘息之機。」紀空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眉頭緊鎖。

    「如果我們找不到靈竹公主,我個人還不要緊,只怕我的家族和國家就要面臨戰火了。漏臥王一向對我國豐富的銅鐵資源唾涎三尺,靈竹公主又是他最寵愛的女兒,有了這個借口,他焉有不出兵之理?」陳平憂心忡忡,長歎短噓。如果因為這件事而引起夜郎與漏臥兩國爆發戰爭,無論輸贏,必將給兩國的百姓帶來無盡的痛苦,而這正是陳平不願意看到的。

    紀空手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他此刻的心情,緩緩站了起來道:「戰爭一旦爆發,遭殃的就是百姓,是以除了那些別有用心之徒外,沒有人希望戰爭。當年五音先生歸隱江湖,人在山野,卻心繫天下,一生勞碌奔波,就是不想看到百姓因為戰火而流離失所,背井離鄉。先生是我這一生最敬重的人,所以,為了完成他的這個夙願,我絕對不會讓這場戰爭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

    他的臉色十分凝重,言語之間,始終流露出一股浩然正氣,深深地感染著陳平與龍賡。

    「那麼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龍賡問道。

    「你們現在好好休息。」紀空手拍拍手道:「其它的事情讓我來辦。」

    陳平驚道:「那怎麼可以?我馬上派人過來,隨你調遣。」

    「要想找到李秀樹的藏身之處,憑的不是人多,我一個人就夠了。」紀空手似乎胸有成竹地道:「不要忘了,我可是盜神丁衡的惟一傳人,所以你們無須為我擔心。」

    「可是,李秀樹的劍法實在太高,又有一幫得力手下,萬一發現你在查找他們,只怕會對你不利。」龍賡的臉上顯露隱憂道。

    紀空手笑了,笑得非常自信,整個人就像一座傲然挺立的山峰,有著一種慷慨激昂的氣勢,緩緩而道:「我已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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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陳義的引領下,紀空手來到了北齊大街。

    這無疑是金銀寨最繁華的一條街道,在街道兩旁,樓閣林立,有著各式各樣的店舖,門面光鮮,貨物齊全,人來人往,分外熱鬧。

    當紀空手置身其中的時候,他才發覺要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幾個人的下落,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幸好這裡是陳平的地盤,只要是本地人,沒有不給陳義面子的,所以當紀空手走完這條大街,站於七坊巷口時,他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一些情報。

    「今天一大早,天剛放亮,的確有一幫外地人簇擁著一輛馬車自北齊大街經過,他們走得很慢,從這條大街上走過足足花了幾炷香的功夫,然後才轉入七坊巷。」陳義有條不紊地稟道。

    紀空手微微一怔道:「你打聽過他們的衣著相貌了嗎?」

    「打聽過了,從這幫人的衣著相貌來看,應該像是李秀樹一夥人,倒是這馬車中所載是否是靈竹公主,就不得而知了。」陳義想了一想,答道。

    「你很謹慎,也很會辦事。」紀空手很滿意他的回答,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獲得這些情報,並不容易,陳義卻做到了,這就說明他有一定的活動能力。

    「多謝公子誇讚,這只是我應盡的本分。」陳義並沒有因此而得意,而是看了看七坊巷裡的動靜,道:「從這條巷子穿過,就是澄雲湖,八里香茶樓就在湖賓之畔。」

    「那我們就進去坐坐!」紀空手看著這條用青石板鋪成的巷道,毫不猶豫地當先而行。

    八里香茶樓果然在澄雲湖畔,前臨鬧市,後傍湖水,湖風徐來,一片清新,的確是一個品茗的好去處。

    能到這裡喝茶者,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因為這裡可以品茶,也可以嘗到最新鮮的湖魚,經過當地最有名氣的廚子之手,它便變成了一兩銀子左右的名菜。普通人家通常就只有望魚興歎,直流口水,誰也不想把自己全家老小的一月花銷拿來一飽口福。

    因此紀空手與陳義上得樓來,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一些衣著光鮮的富人。此時正是晌午時分,所以茶樓上的生意十分火爆,等到他們坐下的時候,整個茶樓擠得滿滿當當,根本找不到一個空座。

    「看來這茶樓的老闆還真懂得生財之道,生意竟這麼紅火,怪不得李秀樹一干人會到這裡來。」紀空手環顧四周,微微一笑道。

    「紀公子,你不覺得奇怪麼?」陳義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道。

    「哦,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地方?」紀空手看了他一眼,鼓勵他說出來。

    「如果他們真的挾持了靈竹公主,就應該不動聲色,悄然將之藏匿起來才對,可是你看他們鬧出的動靜,好像生怕我們不知道他們的行蹤一般,這豈不是有些反常?」陳義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彷彿鬆了一口氣,臉色已變得通紅。

    「就算如此,我們還不是一樣沒有找到他們的行蹤?」紀空手點了點頭,好像同意陳義的說法,不過,他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倒不難。」陳義道:「我們只要問問這茶樓裡的老闆和夥計,就可以知道他們所去的下一個地點。只要他們還在金銀寨,只要他們在人前出現過,我們遲早能找到!」

    紀空手微微一笑道:「我們又何必這麼麻煩呢?既然到了茶樓,不如叫幾尾湖魚,小酌幾杯,豈不遠勝於這番忙碌?」

    陳義見他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不由奇道:「莫非公子已經成竹在胸?」

    紀空手並不作答,只是笑了笑,等到酒菜上席,方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相信我們這頓酒還沒完,就有人會找上我們。」

    陳義一臉詫異,欲問又止,心道:「這地盤是老爺的,他都沒你這般自信,難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臉上露出將信將疑的神情。

    紀空手也不管他,自顧自地品嚐起這肥美的湖魚來。等到酒過三盞,一條被陽光拉長的人影出現在他們的桌旁,光線立時為之一暗。

    「兩位兄台,可否借光一坐?」一個冷冷的聲音隨著人影的出現而響起,就如這暗黑的光線有幾分寒意。

    陳義吃了一驚。

    他之所以吃驚,並不是因為來人的突然,而是沒有想到紀空手的判斷如此精準,就像一切盡在其意料之中一般,由不得對他心生敬佩。

    當他的目光投向來者時,只見來人的衣裳華美,卻頭罩一頂磨盤似的竹笠,遮住臉部,讓人無法看清他的五官,渾身上下似乎透著一股邪氣,讓人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既然來了,何必客氣?」紀空手好像一點都不感到詫異,手一抬,以示讓坐。

    「多謝。」那人坐了下來,端起陳義的酒盞飲了一口,道:「酒是好酒,可惜菜無好菜。」

    「哦,這幾尾湖魚的做法是這家老店的招牌菜,竟然入不得你的法眼,想必你一定是大有來頭之人,吃慣了奇珍異味,是以才會有此評語。」紀空手淡淡一笑,似乎並不介意對方的張狂無禮。

    「老夫不過是湖邊一釣翁,有何來歷可言?倒讓公子見笑了。」那人嘿嘿笑道:「不過老夫卻懂得這湖魚的另外一種吃法,一經烹調,味美無窮,與之相比,這些菜皆是不入流的粗物。」

    「這倒是頭回聽說,倒要請教此菜大名?」紀空手淡笑道。

    「此菜名為竹筒魚,取鮮美湖魚一尾,破肚去腸,再取新嫩青竹一段,從中剖開,然後將湖魚置入竹筒內,加酸湯汁少許,幾片鮮羊肉,一應佐料俱全之後,將竹筒封好,上籠蒸兩個時辰,便成絕世美味。」那人顯然是大嘴食客,說到動興處,已是唾液四濺。

    「原來竟有這種吃法,光聽聽已是讓人食興大發,若是真能嘗到如此美味,也算不虛此行了。」紀空手來了興趣,湊過頭去道:「不知要到何處才能吃到這道菜餚?」

    「這種吃法已成孤品,除了老夫之外,只怕天下再無第二個人能做。」那人傲然道。

    「這麼說來,你能否為本公子一展廚技呢?」說完紀空手已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那人將銀錠收下,一口乾完了手中的酒,趁著興致道:「難得你我投緣,老夫就獻一次丑。走,老夫的船就在樓下,泛舟烹魚,何等快哉?」

    「慢!」紀空手一擺手道:「竹筒魚,竹筒魚,無竹怎能成魚?我們先在岸上砍根竹子再下湖。」

    那人淡淡一笑道:「老夫既然敢請公子下湖享魚,船上又怎會少了竹子?不瞞你說,這竹子還是老夫一大早帶上船的,又新鮮又水靈,乃是做竹筒魚的上佳材料。」

    紀空手拍掌道:「看來本公子的確有緣吃上這等美味,既然如此,陳義,你先回去吧,待我吃了這竹筒魚之後自己回來。」

    陳義見他二人說話古怪,弄不懂他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又不好問,只得匆匆回館,向陳平回稟去了。

    當下紀空手隨這老者下得樓來,上了一艘小船。槳翻櫓動,破水而行,一船二人向湖心悠然劃去。

    澄雲湖湖在城中,足有數千畝之大,湖中小島不少,大船更多。船隻穿梭來往,極是熱鬧。

    兩人相對而坐,都沒有說話,那老者雙手搖槳,黑槳出沒於白水之間,蕩起道道波紋,擴散開來,煞是好看。

    在前方百米處的一個小島邊,停泊著一艘巨大的樓船,船上裝飾豪華,燈籠無數,可以想像夜間的燈景。紀空手所乘的這條小船正是向樓船飛快駛去。

    「嘿嘿,你的膽子果真不小,所謂藝高人膽大,想必你的身手一定不弱。」眼看就要靠上大船時,小船突然停了下來,那老者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竹笠下的真面目。

    竹笠下的這張臉已有了幾分老相,笠下散落的幾縷髮梢與臉上的鬍鬚俱已花白,只有當他的眼芒暴閃而出時,才可以看到那眼芒深處的點點精光。

    紀空手淡淡一笑,看他一眼道:「膽大,藝高,與這竹筒魚又有什麼關係?難道為了吃這道竹筒魚,你還要考驗我的武功不成?」

    「你無須插科打諢,既然敢上我這條船,我們就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是誰?」那老者厲聲道,在他的手上,已然多出了一副魚叉。

    紀空手連老者的臉都不看,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水中的波紋,沉聲道:「你又是誰?」

    「老夫張樂文乃北域龜宗的七壇使者之一。」老者冷聲道,聽在紀空手的耳中卻吃了一驚,因為他曾經聽車侯說過,在北域龜宗除了李秀樹之外,能位列七壇使者的人無疑都是厲害角色,相傳每壇之主都有一門絕技,比及江湖上的一些掌門有過之而無不及,無一不是勁敵。

    紀空手並不為張樂文的身份感到震驚,事實上當他一進八里香茶樓時,就預感到了這是李秀樹布下的一個局。

    事實上,靈竹公主的失蹤,只要是明眼人,便知肯定與李秀樹一干人有關。而他們的行動似乎有些反常,好像是故意留下線索讓紀空手找到一般,不過,李秀樹算定,就算紀空手他們明知是個陷阱,也一樣會睜著眼睛往裡跳,因為,紀空手等人已別無選擇。

    讓張樂文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來者只有紀空手,並沒有李秀樹所說的龍賡與陳平。雖然他不清楚這是為什麼,但是對他來說,無論是來一個,還是三個,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來者必須死,這無異是一次地府之行。

    湖風吹過,並沒有帶來盎然的生機,反而多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小船不長,只有兩丈,在紀空手與張樂文相距的空間裡,風不能入,全是肅殺。

    張樂文的臉上已有了一絲怒意,他原以為對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至少會有一些反應,因為「山海夜叉」張樂文在巴蜀武林可說是眾所周知。但是,他失望了,因為紀空手的目光依然在看著那起伏有致的水紋,淡淡而笑,竟然沒有一點反應。

    「你難道從來沒有聽過老夫的名字?」張樂文的提高了聲調,似乎有些不甘心,而他的手則緊緊地抓住魚叉,骨骼關節發出咯咯直響。

《滅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