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韓信的信使住在咸陽北城的「暢水亭」,這裡是大漢王朝接待各國使節所用的官驛。建築宏大氣派,設施豪華,可以同時容納上千賓客,四大信使進駐其中,顯得寬綽有餘。

    此時,在專供韓信的信使居住的紅樓裡,燭光飄搖,幾個人影正在燈下密議。除了韓信的信使之外,韓信、鳳陽、鳳棲山、鳳不敗赫然在列,韓信雙手背負,站於窗前,正在傾聽信使的匯報。

    「小人帶著侯爺的親筆信,與其他三位信使在寧秦見面,然後才一併來到咸陽,他們並未起疑,後來見到蕭何,小人遵照侯爺吩咐,向他提出要晉見漢王,他也滿口答應。」

    韓信的眉鋒一跳,冷然道:「他真的是滿口答應?沒有半點遲疑?」

    「是的。」信使道:「小人當時還覺得有些奇怪,心中猜想蕭何未必知情,說不定連他也被人蒙在鼓裡,然而剛才蕭何又派人前來,說明日午時,漢王將在漢王府中接見四大信使,這豈不是活見鬼了?」

    韓信的眼芒緩緩地從鳳陽等人臉上劃過,沉吟半晌道:「這可奇了,驪山北峰之上,本侯明明看到劉邦墜崖身亡,怎麼又鑽出一個活的劉邦來?通常出現這種情況,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死的是真劉邦,那麼明天出現的劉邦就是假的;反之,死的是劉邦的替身,那麼明天出現的就是劉邦本人。三位都是武學大師,以你們的目力,能否有一個準確的判斷?」

    鳳陽身為冥宗宗主,輩分遠在韓信之上,但此時韓信身為數十萬江淮軍的統帥,又貴為淮陰侯,他倒也不敢過分托大,當下微微一笑道:「虛實真假之間,本就只隔一線,是以要想辨明還須靜心。心靜下來,方可從一些蛛絲馬跡中識破玄機。君侯本是一個聰明之人,以君侯對劉邦的瞭解,應該不難作出判斷。」

    鳳陽的聲音雖輕,卻自有一派宗師的威儀。韓信的心頭一震,隨即淡淡地笑了起來:「宗主所言極是,本侯當年棲身於問天樓時,的確對劉邦做過深入的瞭解,特別是他在劍道上的成就更是多方試探,從而對他的劍法並不陌生。不過,劉邦在驪山北峰出手時,似乎已經受了極重的傷,這就影響了本侯的判斷。如果真要本侯來下一次定論,本侯倒覺得他更像一個人,一個突然在江湖中消失的人。」

    他的話頓時讓鳳陽等人吃了一驚,因為他們都是宗師級人物,深知此時韓信的功力深不可測,似有超越鳳陽之勢,如果連韓信都不敢確定,那麼死者是否就是劉邦,看來還大有商榷的餘地。

    「誰?如果那人不是劉邦,他會是誰?」鳳陽的眉間一緊,問道。

    「紀空手!」韓信的眼芒顯得異常冰寒:「他更像是紀空手,因為有一剎那,本侯感覺到自己的氣機似乎與他的氣機有過一觸的跡象,產生出一股莫名的水乳交融般的吸力。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與本侯的內力同屬一脈,是以並不排斥。」

    鳳陽等人的臉色無不一變,雖然他們歸隱江湖,但人不在江湖,心卻在江湖,是以他們對這些年來江湖上出現的人物並不陌生,當然知道紀空手的大名。

    紀空手無疑是當今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他功成名就於一夜之間,誰也不知他師出何門何派,誰也不曉他練過什麼武藝,然而他一踏足江湖,就敢與流雲齋叫板,與問天樓為敵,戲弄入世閣閥主趙高於股掌之間,直面三大豪門的挑戰,風頭之勁,一時無兩。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像他這樣矚目的江湖名人,竟又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宛如神仙般飄逸。

    這是一個謎,是當今江湖上最大的一個懸案,非人力可以為之,正因如此,江湖上的謠傳紛起,更有人說紀空手乃是武神下凡,是以才如神龍一般,見首不見尾。

    鳳陽當然不相信這世上真有武神,以他的智慧和閱歷來洞察這樁懸案,得出的結論是:紀空手如此做,其背後一定隱藏著一個更大的目的!

    什麼目的?鳳陽無法揣測,但他相信,這個目的一旦公諸於眾,必將驚天動地!

    韓信的話引起了他的深思,沉吟半晌,若有所悟道:「如果此人真是紀空手,那就太可怕了。這至少說明,紀空手的歸隱只是將自己隱藏起來,暗中卻與劉邦聯手,組成當今江湖最強大組合。」

    韓信看著鳳陽一臉緊張的表情,搖了搖頭道:「不!本侯絕不相信紀空手會與劉邦聯手。此人自幼孤苦,獨身一人活於世間,是以對朋友情誼看得甚重。他最憎恨的事情,就是被朋友出賣,一旦此事發生,就絕不輕易放棄,必殺此人雪恨,這也是本侯一定要將他置於死地的原因。」

    鳳陽聽說過韓信與紀空手之間的恩怨,是以對韓信的話並不感到吃驚,只是默默地聽著韓信繼續說道:「劉邦曾經是他的朋友,也曾經將他出賣,他不殺劉邦已是讓本侯覺得奇怪,又怎會再與之聯手?所以,雖然本侯覺得他像紀空手,卻絕對不是,也許是本侯多疑罷了。」

    韓信的思路非常縝密,更相信自己對紀、劉二人的瞭解,如果他再往深處去想,也許就能識破紀空手「龍藏虎相,李代桃僵」之計。然而,他沒有這麼想,這倒不是因為他的智慧不夠,實是紀空手這個計劃創前人所不敢想,亙古未有,也就難怪韓信料算不到了。

    「可惜的是鳳孤秦已經死了,如果他在,這個問題也許會迎刃而解。」鳳陽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傷感。鳳孤秦臥底漢王府,是由鳳陽親手策劃的,這些日子來,鳳孤秦再無消息,鳳陽預感到已經出事了。

    韓信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堅決,冷然道:「其實,死在驪山北峰之上的人是不是劉邦,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只要明日午時,我們能夠好好地把握住機會,這天下將牢牢掌握在我們手中!」

    他說得如此自信,引得眾人無不側目而觀,韓信顯得非常冷靜地道:「從這幾日的咸陽來看,有關劉邦已死的消息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就連漢王朝中的大臣將軍也在紛紛揣度,謠言四起,這無疑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按理說市井中謠傳一起,劉邦如果真的無事,就應該站到人前,使謠言不攻自破,但漢王府中卻毫無動靜,這只能說明,即使劉邦未死,他的人也不在咸陽,我們正好可以借此發難!」

    韓信的算計並非沒有道理,此時的漢王朝,正面臨著生死存亡的處境,楚漢爭霸已經開始,在武關、寧秦兩地,已有跡象表明數十萬西楚大軍完成集結,正在虎視眈眈,伺機而動。而關中一地免賦政策才實施數月,百廢待興,正是內外交患之時,若非紀空手以個人的威望支撐著全局,只怕形勢已經不堪設想。

    如果在接見四大信使時,當著滿朝文武之面,發現坐在王座之上的漢王只是一個替身,可想而知,這種亂局絕對是任何人都無法控制的,只要韓信登高一呼,鳳陽、鳳棲山、鳳不敗立時誅殺假劉邦,自然就可以取到震懾人心的效果。到那時,就算韓信不登上漢王寶座,只要隨便擁立一個人出來稱王,他就可以權柄在手,威鎮滿朝。

    想到這裡,鳳陽與鳳棲山、鳳不敗相視一眼,興奮之情溢於臉上。在鳳陽的心中,有一個最大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讓冥宗成為凌駕於五閥之上的江湖第一豪門。要想實現這個目標,就必須襄助韓信奪得天下,是以當鳳陽聽了韓信的計劃之後,心中的確興奮異常。

    「但是……」韓信頓了一頓,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劉邦身邊的張良、蕭何等人,絕非等閒之輩,只要我們的計劃稍有疏漏,就很有可能是另外一種結局。是以,明日晉見的事情我們必須從長計議,反覆斟酌,萬不得已時,還要先發制人,大開殺戒。」

    「這麼說來,明日我們都要扮成信使的親從,前往漢王府?」鳳陽問道。

    韓信的眼中寒光暴綻,殺氣頓現,冷然道:「不錯,本侯也將親自前往,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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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一,天上下起了綿綿細雨,偶爾有風吹過,天地頓現一片肅寒。

    韓信、彭越、周殷、英布所派的四大信使各自帶領一隊親從駕車乘馬,在蕭何的帶領下,向漢王府馳去。

    一路所過之處,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顯示著今天並不是一個平靜的日子。

    韓信在劉邦手下呆過一段時間,為了以防有人認出,特意裝扮成一名隨行軍士。他將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只是冷笑,卻絲毫不懼。對他來說,沒有冒險,哪來成功?自己能夠登上今天的地位,正是險中求勝。

    他在心裡再次將今天要實施的行動盤算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這才放鬆了一下緊繃的神經,開始打量起同路而來的幾個信使。

    彭越派來的信使名為彭超,原本是彭越手下的謀臣之一,個子不高,卻顯得精明強幹;周殷派來的信使名為蔡元,此人乃周殷軍中的一名大將;而英布所派之人叫呂政,嗓門極大,手長腳粗,一看便知是一員猛將,卻被英布支來作信使,倒也出人意料。

    韓信對這三人瞭解不深,只知他們此行都帶了一支上百人的隨從,前來咸陽會商明年三月在城父會盟一事,但對他們的主子,韓信卻並不陌生,知道這三路諸侯與自己一樣,或多或少與劉邦有些淵源,更是抗擊西楚的中堅人士,所以才會接到劉邦會盟的邀請,共商滅楚大計。

    比之這三路諸侯,韓信的江淮軍無疑是實力最強、佔地最廣的,他的軍力已經超出了這三路諸侯的總和,是以在無形之中,韓信的信使自然成了這三路諸侯所派信使的頭領。然而韓信更知道這三路諸侯都有一個共同的心理,就是害怕劉邦以會盟為幌子,趁機兼併他們手中的軍隊。

    當今這個亂世,誰都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誰的手中擁有軍隊,誰就擁有真正的實力。無論是彭越、周殷,還是英布,對他們來說,雖然手中的兵力不過數萬,畢竟是一方諸侯,他們之所以親劉邦而遠項羽,就是想借助劉邦的力量防止項羽的兼併,如果此行咸陽反被劉邦兼併,那才真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這當然不是彭越、周殷、英布三人願意看到的結果,是以他們更願意借助韓信的力量防範劉邦用上這麼一手,而韓信恰恰是利用了他們的這一心理,使事態的發展一步一步地進入到他自己的掌握之中。

    想到這裡,韓信禁不住想笑,頗為自己的聰明而感到得意,然而他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因為他的心裡突然多出了一個影子,是鳳凰的倩影!

    「鳳兒,你在哪裡?」韓信在心裡問著,心中似乎生起一份絕望的情緒,他不敢繼續深思下去,生怕一個可怕的念頭浮出腦海,亂了自己的方寸。

    自刑獄一別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面,三四年間,韓信雖然從種種跡象中分析,確認鳳凰的確是在劉邦的手中,可就是無法尋到她的下落,致使營救一事無法談起。

    這次潛入關中,韓信根據鳳孤秦的情報,幾乎認定風影就在漢王府中,因為鳳孤秦說過:「漢王府中分內、外兩院,內院戒備之森嚴,令人不可想像,就連問天樓的一干高手,也不能逾雷池半步,是以我對內院的情形一概不知。」

    韓信的推斷並沒有錯,在漢王府的內院中的確是另有玄機,然而他絕對沒有想到,裡面所藏的女人並不是鳳凰,卻是紅顏和虞姬。

    「各位信使請下車。」蕭何的喊聲驚醒了沉思中的韓信,抬頭看時,已到了漢王府的正門前。

    正門兩側,列隊而立有上千軍士,刀槍如林,異常整齊,韓信本是帶兵的好手,一見之下,也無從挑剔,心中暗道:「看來漢軍能夠奪取關中,與西楚軍正面抗衡,靠的全是實力呀!」

    面對如此陣仗,韓信心中一凜,不敢有任何大意。他心裡清楚從現在開始,容不得自己有半點閃失,漢王府如同龍潭虎穴,自己要想在龍嘴上捋鬚,虎口拔牙,就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

    四大信使紛紛下車,正要率隊魚貫而入,蕭何雙手一攔道:「漢王有令,讓四大信使入內晉見,其餘隨從可在偏院等候。」

    這本在韓信的意料之中,是以絲毫不慌,只是給自己的信使韓立遞了個眼色,韓立頓時會意,站出來道:「本人此行咸陽,乃奉淮陰侯之命,同時帶來不少禮物要當面敬獻漢王,能否請蕭相代我通稟一聲,允許我帶十名人手入內,以成全淮陰侯對漢王的孝敬之心?」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並不過分,引起其他三位信使的附和,蕭何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如果硬要駁回,反而露出痕跡,當下微微一笑道:「淮陰侯與幾位將軍既然有此美意,蕭何豈有不成全之理?各位請稍候片刻,我這就入內通稟一聲!」

    「有勞蕭相了。」韓立顯得十分客氣,拱手道。

    蕭何進入正門,未行幾十步遠,正好遇上張良與陳平站在一株古槐樹下,往這邊張望,一見蕭何過來,兩人迎上幾步。

    「一切是否準備就緒?」蕭何心急如焚,匆匆問道。

    「我已經調集了三千精兵,佈防於漢王府外,同時命一百二十七名高手暗藏府中,加上漢王府原有的護衛,可以在頃刻間平息一切禍亂,蕭相大可放心。」陳平顯得十分沉穩,很是自信地道。

    「如果情況到了萬不得已之時,我們還可以請呂王后出面坐鎮。」張良補充了一句。

    蕭何點點頭,知道就是讓自己佈署,也未必能如張、陳二人這般周全,於是輕緩了口氣,將韓立的要求說了出來。

    「韓立此舉,無非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一看便知其動機。不過,他的話於情於理都讓人無法反駁,惟有允許,只是他僅帶區區十人就想興風作浪,未免也太小瞧了漢王府!」蕭何道。

    張良與陳平卻心中一凜,他們都親身經歷過驪山北峰的那一戰,假如那一戰真的是韓信所為,那麼在韓立隨行的十人中就必定有幾個非常恐怖的高手,一旦他們進入漢王府,就極有可能會給府中製造出更大的亂局。

    然而正如蕭何所說,韓立的要求並不過分,一旦不准,反而更讓四大信使心生狐疑,暴露了形跡,事已至此,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讓他們來吧!」張良沉聲道:「命令所有護衛高手全神戒備,注意韓立及其隨從的動向,稍有不對勁,即可先發制人!」

    蕭何點頭而去,張良與陳平回到了王府中的議事廳,巡視了一圈防衛之後,來到議事廳後的一間暗室之中。

    裡面早有一人坐著,聽到腳步聲響,驀然回頭,打了一個照面後,陳平吃了一驚,臉色驟變。

    「你,你……」陳平指著那人,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只不過是一個替身。」張良見人思情,心中湧出一絲悲傷,緩緩道:「其實早在半年前,公子就感到自己的心脈之傷有加重的趨勢,為了不因他個人而影響大局,就開始尋找他的替身,加以整容之後,還專門進行了一系列的訓練。」

    「這也太逼真了!」陳平仔細地打量著紀空手的替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張良一語道破了玄機,他還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紀空手所扮的劉邦本人。

    張良卻顯得憂心忡忡,因為他有一塊心病,暫時還不能對任何人說,那就是此人所扮的劉邦,雖然形神兼備,卻有一個致命的破綻,以韓信之精明,根本難以逃過他的眼睛。

    「蔡胡,今日的晉見儀式上,不容你有半點閃失,你可準備妥當了?」張良深深地盯著那位名為蔡胡的替身,一臉肅然道。

    「小人已經準備好了。」蔡胡謹慎地道。

    「這半年來,我對你如何?」張良問道。

    「先生對小人恩重如山,小人縱是變牛作馬,也難以報答先生之萬一!」蔡胡甚是感激地道。

    「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不求你為我捨生忘死,但要你牢記,不管今日的晉見儀式上發生了什麼,你一定要鎮定,因為你已不是蔡胡,而是堂堂的漢王劉邦!」張良再三叮囑,可見連他也無法預料事態的發展將會如何。

    蔡胡望向張良,心中凜然。這半年來,在他的印象中,張良既有智者的從容,又有名士的大度,行事作風從來都是不緊不慢,始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然而今天的張良,雖然還是如往日般鎮定,但蔡胡仍是自其眉宇之間讀到了一絲緊張。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昂頭與張良相對,一字一句道:「是的,我不再是蔡胡,而是叱吒天下的漢王!試問天下,還有誰能夠讓本王心慌?」

    他的舉止語氣與劉邦如出一轍,就算紀空手在世,也未必能似他這般活靈活現。陳平一見之下,拍掌道:「你前生一定是唱戲的戲子,要不然也不會裝誰像誰!」

    蔡胡剛要說話,卻聽得一聲鼓響,外面熱鬧喧嘩起來,竟是有上百人湧入了議事廳中。

    蔡胡的臉色霍然一變,身子不經意地顫慄了一下,一隻大手穩穩地伸了過來,輕輕地在他的肩頭拍了一下:「別慌,一切有我!」說話之人正是張良。

    一陣喧鬧之後,外面突然變得靜寂起來,靜得落針可聞,蔡胡雖然勉強使自己靜下心來,但是一想到外面竟有上百名地位顯赫的文武大臣期待著他一個人的出現,雙腿忍不住還是哆嗦了一下。

    張良目睹著這一切,心不由一顫:「不管蔡胡的演技有多麼的出色,面對這樣的大場面終究不行,看來,今日的議事廳中,定是凶多吉少。」

    以往有紀空手在,無論遇上多大的風險,張良的心裡總是非常踏實,堅信可以化險為夷。而這一次,張良心中卻第一次少了底氣,總覺得一旦紀空手不在了,自己就像是抽去了主心骨一般,有一種茫然感。

    一陣禮樂奏起,從議事廳中傳來,張良明白,躲是躲不過的,面對困境,惟有迎頭面對。

    「走,該你出場了。」張良淡淡地笑道,似乎十分平靜。

    蔡胡看著張良鎮定自若的表情,心中稍安了一些,咬咬牙道:「是騾子是馬,只有拉出去溜溜才知道,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當下長袖一擺,率先而行。

    此時的議事廳中,漢王朝中的大臣將軍分列兩班站立。在這些人中,既有追隨劉邦拚殺多年的戰將,亦有從巴、蜀、漢中各郡榮升的官員,隨便哪一個人,都是足以威鎮一方的重臣。然而今天,他們臉上固有的矜持與威儀已然不見,更多的卻是一種期待。

    他們期待漢王劉邦的到來,因為他們已經將個人的榮辱與劉邦的安危緊緊地繫在了一起,更與漢王朝共存亡。劉邦在,則他們就是戰跡顯赫的開國功臣;劉邦亡,他們就將淪為敗寇。是以,在劉邦沒有出現之前,他們的心情始終忐忑不安,就像是獲罪的重犯等待判決一般。

    這些天來,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聽到了一些有關劉邦的謠傳。最初的幾天,並沒有人相信這種謠傳的真實性,甚至認為這只是一個無稽之談,畢竟這些年來,他們親眼目睹過劉邦所創下的種種奇跡,更堅信劉邦是赤龍之子,乃真正的真命天子。然而接下來的幾天,漢王不僅沒有如人所願出現在眾人面前,就連例行的朝會也未參加,這使得這些大臣將軍們無不意識到,流傳於市井之中的謠言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實據。

    但在今天早晨,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無一例外地接到了朝會的通知,其中有一個重大的消息,那就是漢王劉邦將在今天的朝會上接見四大信使。

    這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消息,讓這些大臣將軍們感到既興奮,又疑惑。當他們陸續來到漢王府門前,看到四大信使的車隊之時,才確定這不是玩笑,而是事實。

《滅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