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呼……」就在寒芒掠空之時,那兩座重逾千斤的香鼎也拔地而起,飛旋著向寒芒撞去。

    「轟……」勁氣撞擊在用青銅鑄就的香鼎之上,傳來令人心驚的甕音,香灰瀰漫空中,如霧般迷離,遮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張良的臉色變了,陳平的臉色也變了,他們的臉色之所以變,不是因為這兩人的劍氣之凌厲,竟然突破了香鼎之下四大高手的狙擊,而是因為韓立出手了,就在眾人分神的剎那,他以又快又準的方式出手了。

    韓立的劍的確很快,快得連陳平也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冰寒的劍鋒就已經抵在了蔡胡的咽喉之上。

    一切的驚變都只是在剎那間完成,完成的速度之快,讓人咋舌瞠目,更沒有留給對手任何反擊的機會。

    這種殺局堪稱完美,更是心理戰中的典範。它先以韓立獻劍為名,將對方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韓立一人身上,然後兩名高手出擊,藉此引開對方的注意力,最後才由韓立擊出了這決定性的一劍。這種「聲東擊西」的戰術,原本也算不上什麼經典,但這三人拿捏得火候恰到好處,配合得又是天衣無縫,再加上一個「快」字,已足以讓這場殺局列入江湖刺殺篇之中。

    韓立一招得手,迅即喝道:「漢王已在我的手中,任何妄動者,就是害死漢王的元兇!」

    議事廳中頓時一片寂然,沒有人敢再動半分,只是呆立當場,將目光全部投在了韓立與蔡胡的身上。

    「韓立,你想幹什麼?」彭超、蔡元、呂政三人顯然沒有料到韓立竟敢挾持漢王,同時驚怒道。他們身為各路諸侯的信使,眼見驚變發生,卻根本不想捲入這場是非圈中。

    「我想幹什麼,你們耐著性子看下去就知道了。」韓立獰笑一聲,將手中的魚腸劍輕輕一送,立時在蔡胡的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你若殺了漢王,今日這議事廳上,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張良的聲音極冷,但誰都聽出了話中帶出的一絲驚慌。在他的這一生中,這種現象殊為少見,可到了這種地步,他也已是無計可施了。

    「張先生,你雖然精明,但也太低估我們了。你用一個假的漢王蒙蔽我們,以為我就不知道嗎?」韓立冷冷地看了張良一眼,不屑地道。

    滿朝文武中除了蕭何、陳平等幾個知情者之外,無不大吃一驚,同時將目光望了過去,不明所以。

    「你如此大放厥詞,不過是想混淆視聽罷了,這點小人行徑,豈能瞞得過在座諸位的法眼?」張良心知愈到這個時候,就愈是需要鎮定,是以淡淡地一笑,從容說道。

    「究竟是誰在瞞天過海,到時就可水落石出!」韓立冷笑一聲道:「眾所周知,漢王乃問天樓閥主,劍術之精,世間罕有,縱是抱有積弱之身,別人要想輕易近得他身亦是不能,然而今日何以我能得手?這只能用一個原因來解釋,那就是此人並不是真正的漢王!這幾日流傳於咸陽城中的謠言也許並不是謠言,而是事實!」

    這的確是一個破綻,也是張良一直擔憂的心病,但事已至此,張良確實無話可說。

    「我不是漢王,你猜對了。」有人卻說話了,此言一出,眾人一時嘩然,因為說話者竟是蔡胡,誰也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平靜,更沒有人想到他會直承其事。

    「但是,你同樣不是韓立。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卻知道無論韓立的劍有多快,都絕對比不上你。」蔡胡淡淡而道,臉上竟然沒有一絲驚慌之色。

    韓立的眉間一緊,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眼蔡胡,似有刮目相看之意。

    不錯,他的確不是韓立,而是鳳陽,那兩名出擊的高手,正是鳳棲山與鳳不敗。他們三人都是第一流的劍客,加上多年來形成的默契,很少有人擋得住三人的聯手一擊,是以才能構成這個近乎完美的殺局。

    在韓信原來的計劃裡,扮成韓立晉見漢王的人不是鳳陽,而是韓信自己。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韓信臨時改變了主意,而是讓鳳陽充當這次擊殺的主力,他自己卻與韓立留在了驛館。

    但鳳陽確定韓信來了,而且就在議事廳中,只是其易容術十分高明,是以連鳳陽也無法認定到底誰才是韓信。以鳳陽之精明,雖然覺得韓信這麼做有些奇怪,卻始終無法堪破其深意。

    「看來你的眼力不差。」鳳陽緩緩說道:「其實,我是誰已不是很重要,只要你不是漢王,那麼,今日犯下謀逆大罪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你與張先生了!」

    張良的臉色如死灰一般黯然無光,不得不承認自己大勢已去,無論他如何辯白,今日議事廳中的每一個人見到這一幕,都會認定是他害死了漢王,以便有所圖謀。

    「這麼說來,我豈非死定了?」蔡胡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簡直讓張良感到不可思議。

    「是的,你的確死定了!」鳳陽得意一笑:「沒有人會讓一個亂臣賊子活著走出去,就連我手中的劍也不會答應!」

    「那麼我只有恭喜你了,只要我一死,這除逆平叛之功就自然落在了你的頭上。然而我有一件事始終想不明白,你何以敢如此確定漢王已經死了?是你親眼所見,還是親手所為?如果你既非親眼所見,又非親手所為,何以敢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貿然出手?」蔡胡一字一句地道。

    鳳陽一怔之下道:「這就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還有一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蔡胡冷然道。

    鳳陽大笑起來,橫掃了眾人一眼,道:「事實勝於雄辯,今日之事,在座的大臣將軍無不是親眼目睹,我倒想問上一句,似這等亂臣賊子,當殺不當殺?」

    他的話音剛落,群臣還沒有作出反應,突然有一個聲音悠悠傳來:「殺與不殺,你應該問問本王。」

    這個聲音來得非常突然,聽似極遠,又似極近,聲波飄忽不定,猶如幽靈一般,但每一個人都聽得異常清晰,心裡無不驚道:「這聲音何以這般熟悉?」

    張良的眼睛一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這聲音像極了一個人,不!一個鬼!

    鳳陽渾身一震,猛然回頭,卻沒有發現有任何的異樣,幾疑這是自己的錯覺,然而,在突然間,他感到自己的背後平空多出了一股驚人的壓力,如山嶽般緩緩推移,將他不疾不徐地捲入到一股氣流漩渦之中。

    「你是誰?」鳳陽的臉色驟變,情不自禁地高聲叫道。

    鳳棲山與鳳不敗揮劍搶上,與鳳陽站成夾角之勢,隨時準備應付一切攻擊。他們心中其實已明白對方是誰,只是這樣的結果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他們幾乎承受不起。

    「你真笨,既然你手中的漢王是假的,我當然就是真正的漢王!」那聲音又起,卻或東或西,或南或北,根本讓人無法確定其方位。若非鳳陽知道內力深厚者可以氣馭音,不斷地改變聲波的方向,他幾乎要認為自己真的撞見鬼了。

    滿朝文武無不色變,都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幕驚呆了,誰也弄不清楚到底誰是真的漢王,誰又是假的,抑或這兩者之間都是假的,每個人都似乎陷入一團迷霧之中,無法識破內中的玄虛。

    「你若是真的漢王,又何必裝神弄鬼?」鳳陽大聲喝道。

    「裝神弄鬼的是你,而本王卻是勾魂的無常。」那聲音陡升八度,如驚雷滾地,聲過處,那兩尊不動的香鼎突然旋飛起來,快若疾電般衝向鳳陽等人構築的防禦圈中。

    這絕對是一個意外,誰也不會想到那兩尊香鼎會自己轉動起來,而且速度之快,角度之精,都已達到了一個極致。如果說這是人為的,那麼來者的武功簡直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如果不是,那它就是神之手筆。

    最先感到氣旋襲擊的是鳳不敗,鳳不敗無疑是三人中最弱的一個,但比起許多人來,他的劍招絕對不弱。

    「嗤……」長劍劃出了一個曼妙的弧跡,對著氣旋襲來的方向迎去。這一劍幾乎用盡了鳳不敗的全力,是以虛空中所充斥的不僅僅只有壓力,還有勢在必得的殺氣。

    「轟……」讓鳳不敗感到詫異的是,當他的劍逼入香鼎三尺處時,香鼎旋動之力陡然消失,劍破鼎身,無數泛著異彩的銅碴碎片若萬千針刺爆散開來,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

    一劍竟能將青銅鑄成的香鼎擊得粉碎,這等功夫,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那銅碴碎片中,一道形如彎月的弧跡冉冉升起,燦爛的弧光猶如劃過夜空的流星,不僅耀眼,而且輝煌,仿如宇宙中永不消逝的光芒。

    伴著這道光芒而生的,是一連串形同爆竹的爆裂聲,每一寸虛空彷彿都在這一刻裂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磁場,或者是黑洞。

    所有人都為之色變,所有人都為之驚呼,站在數十步外的大臣將軍們紛紛後退,卻依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電芒帶來的如潮壓力,那瘋狂而具有毀滅性的殺意幾乎吞噬了所有人的靈魂與肉體。

    鳳不敗絕對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劍帶來的竟是如斯可怕的結果,他惟有一退再退,退到鳳陽與鳳棲山中間的位置,劍芒再次振出,幻化成一道劍簾光幕,橫斷虛空。

    他在這個位置上出手,依然不失犄角之勢,一旦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將自己劍式中的意境演繹得淋漓盡致。

    劍簾閃現,可以格風擋雨,亦能擋住那一道弧跡的光芒侵入,但恰在這一刻間,鳳不敗看到了一幕可怕的畫面,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道弧跡的背後,竟然又衍生出另一道光弧。

    他的心中陡然一沉,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什麼也不明白,惟一清楚的是自己已經不可能將這道光弧擋在劍簾之外。

    「嗤……」他聽到了一串清脆的裂帛之音,空氣猶如一塊布帛一分為二。

    接著他便看到了一柄劍,一柄帶著凜凜寒芒的劍鋒沿著光弧的外沿爆閃而出,奇準無比地穿向自己的咽喉。

    鳳陽與鳳棲山都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劍,臉色在剎那間變得煞白,就在鳳棲山躍出的同時,鳳陽扣住蔡胡的手一緊,另一隻手已劃劍而出。

    劍一出手,鳳陽就猛然感到了一縷強勁的殺氣向他扣住蔡胡的手腕上傳來,這縷殺氣來得如此突然,又恰恰出現在他心神一分的剎那,一切都像是經過了周密計算一般,饒是鳳陽這等一等一的高手,也只有鬆手放人一途,否則就是刃鋒斷腕的結果。

    驚懼之間,他不由意識到來人的心智與武功都非常可怕。

    「難道他是真的漢王?」鳳陽心裡這麼想著,整個人向後飛退了十步,這才朝來人張望。

    劍光盡斂,在蔡胡的身邊,的確站立著一個人,與蔡胡長得竟是一橫一樣,惟一的不同,是兩人身上透發出來的那種氣質。如果說蔡胡像是一株生長在荒原上的小草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像是挺立於高峰之巔的傲松,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度,惟有王者才能擁有。

    當此人現身之時,議事廳中所有的人都幾乎認定——他,才是真正的漢王!也只有真正的漢王,方可在一招之間從鳳陽的手中奪回蔡胡。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紀空手明明已墜入了那深不可測的飛瀑潭中,又怎能站到今日的議事廳前?這除非又是一個奇跡!

    張良與陳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喜之中,更幾疑自己置身於夢境,正因為他們確定此人正是紀空手,所以明白紀空手的確又用他自己的智慧和運道書寫了一段不可思議的神話。

    而擊殺鳳不敗於劍下之人,正是龍賡,當他與紀空手同時出現時,鳳陽就感到了自己大勢已去,同時也明白了韓信何以要臨時改變主意。

    「難道他早已料到漢王未死,是以才將我推出來當這個替罪羔羊?」鳳陽的腦海中問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隨即否定之後,已經感受到紀空手與龍賡對自己所施加的壓力。

    他之所以要否定,是因為如果韓信這麼做,並沒有任何的好處。惟一的解釋就是韓信的城府太深,沒有十足的把握從不輕易冒險;抑或是他事先靈光一現,預感到危機罷了。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鳳陽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身陷絕境,雖然這裡是漢王府的議事廳,雖然鳳不敗死在了龍賡劍下,但是憑著他與鳳棲山的實力,加上韓信的劍法,三人聯手,這一戰未必就沒有勝算。

    他確定韓信就在這議事廳中,儘管不能確定誰才是真正的韓信。現在他最大的疑問就是,假如動起手來,韓信會加入戰團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對鳳陽來說,這是一件不由他來決定的事情。

    所以他得靠自己!

    當鳳陽的劍一點一點地橫於胸前時,空氣中的密度似乎陡增了十倍,彷彿在他的面前樹起了一堵形同實體的堅牆。

    「你沒事吧?」紀空手似乎並沒有感受到空氣中越來越濃的殺氣,也沒有向張良、陳平望上一眼,只是拍了拍蔡胡有些慘白的臉,關切地問道。

    「沒事是假的。」蔡胡苦笑道:「小人怕得要命,如果不是聽到了漢王的聲音,小人只怕早已嚇得尿褲子了。」

    張良微微一笑,這才明白蔡胡剛才何以表現得如此鎮定,敢情是紀空手在暗中以束氣傳音之法實施遙控。

    紀空手眼芒橫掃全場,緩緩而道:「各位看了剛才的一幕,一定會覺得非常奇怪,為什麼本王會用一個替身出現在各位面前,而自己卻隱身暗處?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因為這些日子來有一些別有用心之徒到處散播有關本王身死的謠言,其用心之險惡,無非是想在楚漢爭霸之際,擾亂我大漢的軍心民心,於是本王才和張先生制訂了這個引蛇出洞的計劃,使這些跳樑小丑自動現身。現在看來,這個計劃果然奏效,這幫人竟然以除逆平叛之名,公然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面,企圖作亂,若非本王早有準備,只怕他們的陰謀就要得逞了。」

    他的聲音徐緩而有力,聽在每一個人的耳中,都有一股信服之力,誰都確信這是漢王事先安排好的一個佈局,就連鳳陽也不例外。他惟一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當日在驪山北峰之上,自己明明看到這位漢王墜崖身亡,何以數日之後,他又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鳳陽感到,眼前此人的氣機之霸烈,似乎較之先前,又有一次質的飛躍,難道說在這幾日之中,他又有奇遇不成?

    但滿場人中,只有張良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事先安排好的佈局。這一切看上去的確像是一個完美的佈局,一環緊扣一環,按照一種節奏在進行。然而,它卻不是,這更多的是一種巧合,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秉承上天的旨意在操縱著這一切,所以這更像是一種天意。

    張良望著紀空手那剛毅的臉,不禁有些癡了:難道紀空手真的成了不死的神仙,總可讓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成為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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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的驪山北峰,就在紀空手墜崖的一刻,他渾沌的意識中的確聽到了一聲撕心裂肺的狼嗥,在銀色的閃電射出後,狼嗥聲更淒厲而高昂,猶如一首輓歌,迴盪於深不見底的飛瀑潭中。

    紀空手只感到自己在飄,如柳絮般飄飛於空中,沒有了軀體,沒有了質體,只有一種淡淡若有若無的意識存在於這廣袤的天地之間,飄忽不定。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或者只是一瞬,他感到自己的軀體突然沉淪於冰寒的水中,那刺骨的寒冷刺激了一下那本已渾沌的靈覺,如將死之人的迴光返照一般,使他的意識出現了一剎那的清醒。

    這一剎那的清醒,讓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置於兩股撕扯的力量中,一上一下,彷彿欲將那本已散架的軀體分成兩半,那劇烈的痛感從神經傳至大腦,「轟……」地一聲,將他最後的這點意識也捲襲得杳然無跡。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紀空手只感到自己的靈魂正遊蕩於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很冷,冷得讓人近乎麻木,就彷彿進入了一個永無光明的涵洞中,陰森得讓人無法忍受。他惟一可以確定的,就是自己的靈魂在作不間斷的飄遊,從一個空間跳躍至另一個空間,每一個空間都是那麼恐怖。

    靜與冷成為這裡每一寸空間的基調,紀空手的心裡突然閃出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地獄?

    他從墜崖的那一刻起,就十分清楚自己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懸崖之高並不是決定他必死的真正因素,其致命傷在於心脈既斷,生機也就消失殆盡,人無生機,與朽木無異。

    「既然自己沒有生還的可能,那麼毫無疑問,自己此刻已經完成了生命的輪迴,就是一個孤魂野鬼了。」紀空手這麼想著,他忽然覺得做鬼也並非如想像中那麼糟糕,至少,做鬼可以思想。

    他的確想了很多,想紅顏、呂雉、虞姬;紀無施、張良、龍賡……他甚至想到了五音先生。如果說自己置身之地就是地獄的話,那麼,自己應該可以見到五音先生、衛三公子這些人的亡魂,何以又是這般冷冷清清?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自己一個人行走在沒有盡頭的廣袤空間裡,漫無目的,永無方向……

    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感很累,累得不想再走下去,可是在他的背後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他,根本不讓他有任何停留的動機。當他的精神即將崩潰的剎那,那暗黑的虛空中突然多出了兩道光源,綠幽幽的,仿如地獄惡獸的眼芒,頓將他的靈魂打回了自身的軀體。

    他的意識為之一振,因為就在這一剎那,他聽到了流水的聲音,清風的聲音,鳥雀的聲音……這聲音顯得那麼富有生氣,讓紀空手感到了一種活力又在自己的體內一點一點凝聚。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綠幽幽的光源。他笑了,笑得十分開心,因為,他明白,這不是地獄惡獸的眼睛,地獄惡獸的眼睛絕對不會這麼親切。

    如果說自己能夠生還是一個奇跡,那麼,創造這個奇跡的,不是自己,而是狼兄。紀空手終於明白,自己墜崖時聽到的那一聲狼嗥,不是錯覺。

    狼兄是他的朋友,是他絕對忠實的朋友。自從他與狼兄從洞殿相識以來,它就一直伴隨在他的左近,從來沒有走出百里的範圍。在這個範圍之內,它可以憑著野獸特有的敏銳與嗅覺洞察紀空手體內的氣機,感應補天石異力在紀空手體內的流動,一旦發現異樣,它總是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紀空手的身邊。

《滅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