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九鼎玄功

    老鐵有些驚訝,望著林渺一本正經的樣子,他不禁心中湧起一種難言的感覺。

    「你真的很想學老夫打鐵的手法?」老鐵再一次問道。

    「晚輩不是玩笑,請前輩指點!」林渺一本正經地道。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老鐵有些好笑,這個年輕人行事似乎總有那麼一點出乎人意料之外。

    「我仔細地看過你們打鐵的手法,我知道,這不僅僅是一門技術,更是一種很高深的武學,是以,我想請先生指教!」林渺認真地道。

    老鐵不禁大笑,他確實覺得林渺很有意思,既然知道這是一門武技,卻不提拜師便要人授其秘招,這豈不是有些好笑?

    「那就是說,小兄弟你願意拜在我的門下了?」老鐵反問道。

    林渺一愣,正欲回答,劉秀的聲音卻在一旁響起:「鐵叔,我看這拜師之禮就免了吧。」林渺和老鐵的目光不由得移了過去。

    「哈哈,世上哪有此理?這豈不是明擺著佔我便宜嗎?」老鐵大笑道。

    林渺微一咬牙道:「如果先生願授,林渺這就行拜師之禮……」「唉……老夫只是開個玩笑,小兄弟願學我歡喜不來不及呢,總算有識貨之人,我豈會再敝帚自珍?」老鐵一把扶住林渺,歡暢地道。

    「還不快謝過鐵叔?」劉秀也歡笑道。

    「謝謝先生!」林渺大喜道。

    「其實,我也無甚可教,能授你的,也只有一套心法,小兄弟若能將這套心法融會貫通,打鐵自然能得心應手。我們本只是用來對抗爐火的高溫,若你能將之發揚光大,倒也是一件美事。」林渺大喜之際,老鐵卻自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道:「這便是載有心法和我心得的東西,老夫不能親自教你,就要看你自己勤練了。」「還不再謝?鐵叔的心法乃屬道家心法的一種,由數大練丹大師所創九鼎玄功。本為練丹之人以抗爐火高溫所創,但實為道家一珍,你可要妥善保存哦。」劉秀提醒道。

    林渺再喜,趕忙大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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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並沒有呆在房裡,是夜,宛城之中依然很熱鬧,只因夜晚比較涼快,又是朗月之夜,自然會有人享受夜生活。

    林渺與祥林一道共探醉月樓,這是宛城之中有名的青樓,雖然無法與棘陽的燕子樓相比,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因燕子樓距宛城太遠,是以宛城的達官顯貴和富家子弟也頗為青睞此地。

    林渺對醉月樓並不陌生,但昔日只是游耍,今日卻是截然不同的心緒。因此,他所在意的仍是醉月樓周圍的地形,順便也來見見那新來的小幽。

    小幽確實是天生尤物,來到醉月樓不到十天,便讓宛城的許多公子哥兒著了迷。便是林渺初見,也為之怦然心動,最讓人難忘的卻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也難怪孔庸會留戀於她。

    見了小幽,林渺也放心多了,他可以肯定,孔庸這幾天一定會來此地,只要孔庸一來,他便可以實行他的計劃。

    他並沒有在醉月樓過多的逗留,因為他尚要佈署許多事情。剛才有消息稱,李通和李軼真的讓府衙放出了天和街的子民,因此,林渺還要去做幾件事情。

    不過,林渺尚沒來得及與祥林分別之時,老包來了,還有阿四。

    阿四身材十分瘦小,一副病態,卻也是林渺在天和街的鐵哥們。

    老包見了林渺,沒有說話,顯得異常沉默。

    阿四卻似有些害怕對視林渺的眼神。

    林渺有些莫名其妙,望著老包和阿四那陰沉著的臉色,他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有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在他的心中滋生、蔓延。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林渺終於忍受不了這比死還難受的沉默,打破僵局問道。

    「阿渺,你要節哀!」老包終於帶著悲腔道出了一句沉重得讓林渺目瞪口呆的話。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林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最平靜而沉緩的語調問道。

    「心儀她……她死了!」阿四終於忍不住抽泣道。

    「什麼——」林渺頓時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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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心儀死了!

    孔庸知道林渺回來了,他更知道林渺乃是梁心儀的男人,因此他害怕梁心儀會走,或是林渺會來救走梁心儀,因此他不想再等。

    在逼於無奈之下,梁心儀選擇了死。

    梁心儀死了,都統府中的人便立刻把消息傳了出來,那是昨晚發生的事情。

    林渺的腦中一片空白,他所有的計劃根本就沒來得及著手實施,梁心儀便與他永別了。

    沒有人知道梁心儀的屍體在哪裡,惟有孔庸的親信才清楚,這不是一件好事,是以,孔庸讓親信悄悄地將屍體埋了。

    祥林的心也一片空白,每個人的眼淚都不自覺地滑了出來,所幸這是夜晚,更是一個僻靜的地方。

    對於林渺來說,整個世界都似乎在剎那間失去了生機,他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或許,在沒有得到梁心儀之前,他會知道活著的意義,在擁有梁心儀後,他更清楚活著的含義,可是突然之間,他失去了最心愛的人,便等於失去了整個天地,失去了一切。他不知道自己還擁有什麼!這一刻,他才知道,梁心儀是他整個世界的一切。

    梁心儀死了,林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如天塌地陷一般,他竟無聲地倒下,他似乎沒有聽到老包的驚呼,也沒有聽到阿四和祥林關切的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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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再次醒了過來,卻已是在大通酒樓之中。燈火微弱的光亮中,他看到了老包、祥林、阿四和眼睛紅腫的小刀六。

    林渺知道,心儀死了,這是真的,小刀六剛才一定哭過,其實他也想哭,可是沒有眼淚。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置身於大通酒樓,他明明記得自己剛剛似乎只是從醉月樓中出來,彷彿一直都渾渾噩噩。

    「你醒了?」祥林焦灼地道。

    林渺目光有些呆板,似乎轉動有些困難,但卻突地坐了起來,這使圍在周圍的人嚇了一大跳,但更讓他們吃驚的卻是林渺脫口而出的話。

    「我要殺孔庸!」所有的人都呆呆地望著林渺,他們懷疑此刻林渺的神智是不是出現了問題。

    「我要殺孔庸!」林渺很平靜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平靜得讓人不敢有任何懷疑,平靜得讓人心寒。

    老包和小刀六諸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驚於林渺的話,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林渺沒有望身邊的四人,而是站了起來,分開老包和祥林,大步就向門外走去。

    「阿渺,你去哪裡?」老包最先回過神來,一把拉住林渺,急切地問道。

    「醉月樓!」林渺淡然答道。

    「你要去找孔庸?」祥林也駭然道。

    「是的!」林渺的聲音沒有半點感情色彩。

    「你瘋了,孔庸身邊有很多家將,你這去不是等於送死嗎?」小刀六也急了,一把拉住林渺急切地道。

    「就算是滿城的官兵護著他,我也要取其狗命!」林渺的聲音冷而堅決,有種讓人不能不信的力量。

    「你怎鬥得過他?」阿四急得直搓手,他此時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去勸林渺。

    「放開你們的手,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我!」林渺仍不帶半絲感情地道。

    「也許孔庸並不在醉月樓呢?」祥林見林渺心意已決,知道難以相勸,不由提醒道。

    「不,他今晚一定會去,事情是昨夜發生的,他今天便絕不會還呆在府中守著那喪氣的事。是以,他今晚絕不會不去醉月樓!」林渺的頭腦竟似乎超乎尋常的清醒,清醒得讓人心驚。

    老包和祥林諸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他們本以為林渺已被悲痛沖昏了頭腦,但此刻看來,林渺比他們任何人都要清醒。

    「可是……可是你一個人怎敵得過他們那麼多的人?」老包急得直搔頭。

    「沒什麼可是!請你們不要攔我,如果還當我是兄弟的話,就不要阻止我的行動!」林渺固執地道。

    「那我們陪你一起去!」小刀六突地鬆手,冷然而認真地道。

    「不,你們不可以一起去!」林渺斷然道。

    「為什麼?難道我們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兄弟?」祥林大為生氣,一把扳過林渺,冷問道。

    「是!但這不關你們的事……」「你以為心儀只是你一個人的嗎?你錯了!心儀是我們大家的,是我們整個天和街的,這不只是你的事,更是我們天和街的事!」老包也道。

    林渺不由得愣住了,怔了半晌,道:「好!但你們必須見機行事,接應我!」「好,我們知道該怎麼做,沒有人比我們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祥林自信地道。

    林渺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望了望身邊的四人,然後大步跨出大通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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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月樓依然是燈紅酒綠,熱鬧非凡。越是亂世,青樓的生意似乎就越好,尤其如宛城這樣的大都市,富人們的危機感比誰都強,似乎只有紙醉金迷的生活才能夠使他們空虛的心靈得以安穩,只有女人的懷抱才可以使他們暫時忘卻這亂世的烽火。

    孔庸今天的心情極為不好,或許是還沒能自昨晚喪氣的結果中回過神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苦耗了一個多月,最後竟掃興至這種程度!他氣恨梁心儀,事實上,他真的是有些喜歡這個女人,否則,他也絕對不會等上這一個多月之久。可是,林渺回來了,也正因為如此,梁心儀才死了,他氣恨梁心儀,卻又有些可惜,但他最恨的人還是林渺,因為是這個人壞了他的好事。

    孔庸想宰了林渺,可是官府卻找不到關於林渺的半點消息。他絕不相信這個人能飛出宛城,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一定仍在城中,是以,剛才他還在都統府中發了一通脾氣,罵那群酒囊飯袋辦事不賣力。不過,現在他的心情稍好了一點,那卻是因為小幽兒。

    這確實是個尤物,宛城之中許多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可是他這個都統之子的身份卻可以壓倒許多對手。是以,他可以輕鬆地帶著小幽回到自己的府上風流快活。

    這倒確讓孔庸的心情暢快了一些,至少,這使他天生的那份優越感更明顯,也可以暫時拋開梁心儀留下的遺憾。

    長街空寂,夜已經很深了,都統府的家將圍護著孔庸的馬車,張揚得厲害。他們並不怕驚擾百姓,隆隆的車輪聲似乎並不能完全掩蓋車廂之中孔庸與小幽的調笑聲。

    孔庸的派頭很足,出入皆如眾星捧月,家將一大群,這或許與宛城的不安寧有關。皆因近來有杜茂的例子及冷面殘血的殺戮,使得許多人都不敢再如往昔一般張揚,誰都怕下一個死的人便是自己。

    孔庸倒不怕這些,但是都統大人孔森卻不敢讓他這寶貝兒子冒險,要知道孔森就只有這樣一個兒子,自是驕慣得不成樣子,孔庸每次出門,必有八名家將相護。

    都統府距醉月樓的路程並不近,卻也不遠,穿過三條街,拐四個彎便到了。這段路孔庸走過千萬次,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摸回府上,而對其父孔森讓這麼多人護著他,使他深感不以為然。

    事實上,不只是孔庸這般想,就是那群家將也這麼想,試問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何況孔庸也絕非庸手,受過好幾位師父的指點。

    馬車在轉彎,孔庸已有感覺,雖然他沉迷於車廂內那醉人的溫柔之中,可是他的心依然很明朗,這一刻他更感到,小幽兒雖一身媚骨,可是與梁心儀相比,卻仍差上許多,那是一種內在氣質的差異。想到梁心儀,他竟有些怕返回府中,是以,他的心在默默地計算著回到府上的路程,只要拐過這一個彎,便只剩下一個彎和兩條街了,他禁不住感到汗顏。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才華,居然得不到梁心儀的愛……

    「轟……」孔庸的思緒還沒平復之時,猛覺車廂狂震,整個車頂竟然塌下,裂為碎木。

    「不好……」孔庸心中掠過電火一般的意念,一拖小幽閃身疾掠而出,馬車也便在此時完全爆裂——那是因為一塊自天而降的磨盤大石。

    「嗖……」孔庸剛一掠出車廂,便覺冷風襲至,他根本就連喘口氣的機會也沒有。

    「哧……呀……」孔庸只覺肩頭一陣火辣辣的痛,而此時他懷中的小幽卻發出一聲慘叫。當他發現這是怎麼回事之時,小幽竟已氣絕,卻是因為一根八寸長的弩矢。

    慘哼並非只有小幽,他的八名家將已有四人中箭而倒,另外四人怒吼著向大街兩旁的屋頂上掠去。

    殺手,正是伏在長街兩邊的屋頂之上,黑暗的夜,黑暗的瓦面,根本就難以發現這群如幽靈一般潛伏的敵人。

    「孔庸,納命來!」怒喝聲中,一條人影如大鷹展翅般自屋頂上飛撲而下。

    孔庸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殺機,這剛才還與自己纏綿如花似玉的美人兒,竟在頃刻之間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軀體,怎叫他不怒?怎叫他不殺機狂湧?不過,他也被剛才險死還生的一瞬給驚住了,若不是他閃得快,或不是小幽,只怕此刻死的便是他了。不過,他的肩頭也被怒矢掀開了一塊皮肉,也正是這一矢準確地釘入小幽的咽喉,奪走了她的生命。

    「嗖嗖……」那四名都統府的家將身形剛剛騰空,便立刻迎來了第二輪怒箭。

    孔庸在怔神的剎那,聽到了那一聲怒喝,也感到了那來自上方強大的殺氣,根本就不容他多想,拋開小幽,雙足在車轅上一點,迅速竄開。

    孔庸的反應確實夠快,僅以毫釐之差,他所立的車轅便化為一堆木屑。

    木屑紛飛之中,孔庸只見一道黑影迎面砸到,快得讓他沒有回氣的時間。

    「保護公子!」那剩下的四名家將駭然自空中沉落,有兩人險險地避開怒箭,另外兩人卻也帶傷而落。這一刻他們才後悔太過大意,如果不是太過大意,根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以他們的身手,要避開這幾支奪命的箭矢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是平日的安逸使他們失去了應有的警覺。

    「叮……」孔庸極速拔劍,準確無比地截住那迎面砸來的黑影,但交擊之下,他手中的劍幾乎欲脫手而飛,對方的力道之猛完全超出他的想像。

    「林渺!」孔庸駭然驚呼,這一刻他才看清對方的面目,竟是自己的大冤家林渺,而林渺手中的兵刃更讓他吃了一驚,竟是一隻碩大的鐵錘,僅錘頭就如小孩腦袋一般大小,也難怪會有如此沉重的力道。

    孔庸被林渺一錘震得倒跌數步,被逼得緊貼街邊的厚牆。

    「孔庸,今天是你的死期!」林渺沒有任何多餘的招式,大錘一揮,以最狂野的方式狂揮而去。

    孔庸發現林渺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閃爍著一縷幽暗的厲芒,便若暗夜裡的死神,那強大的氣勢使他心寒之餘更有窒息之感。在倏然間,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武功,完全震懾於林渺那一往無回的氣勢之下。

    「公子!」都統府的家將大聲驚呼,更飛撲而至。

    孔庸被人這樣一喊,立刻回過神來,慌忙再舉劍相擋。

    「當……轟……」孔庸的劍被砸得如一張鐵弓,強大的衝擊力使他倒撞穿身後的牆壁而陷了進去。

    孔庸確實見機得快,若非他借力撞穿牆壁,只怕此刻已是鐵錘之下的一堆碎骨了。不過,他仍沒能完全躲過林渺這一錘的落勢,幾乎將他的趾骨全部碾碎,手臂差點脫臼,虎口滲血。

    林渺也微感意外,倒沒有想到孔庸如此狡猾,竟然借牆而遁。不過,他今日已抱必殺孔庸之心,絕不會讓孔庸躲過此劫。

    「阿渺,小心後面!」老包大驚喊道。

    根本就不用老包提醒,林渺也已經感覺到背後襲來的兩道銳利勁風,只是他根本就沒有在意自己的生死,甚至連回救自保的動作也沒有,迅速自破牆洞之中撲入,急速揮錘,他的直覺告訴了他孔庸的方位。

    「哧哧……」背後的兩柄劍在林渺的背上劃出了兩道長長的血槽,但因林渺的身形迅速沒入屋內,倒使這兩柄劍不能將戰果進一步擴大。

    林渺不回身反救倒確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事實上,只要林渺回身反救,這兩劍根本就傷不了他,不過,那便會給孔庸以喘息之機。所以林渺放棄了自救,他寧自己受傷,也不會給孔庸任何機會,即使與孔庸同歸於盡也在所不辭。

    孔庸驚駭若死,林渺是一步不讓,一步不松,他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林渺的大錘便又砸來,這時他手無寸鐵,欲擋不能,便是有兵器,也難以抗拒林渺的天生神力,何況此刻他的虎口已裂,雙臂麻木。

    「轟……」孔庸就地一滾,雙腳倒撐。

    林渺一聲悶哼,黑暗之中,他倒沒有看到孔庸攻來的腳,竟被踢得倒挫兩步,而大錘卻砸在了地上。不過幸虧孔庸腳趾趾骨被大錘砸碎,這一踢的力道並不是很沉重,也沒讓他受傷。

    孔庸死裡逃生,忙爬起就向屋內沖,此時屋內的人早已被驚醒,小孩啼哭,大人尖叫了一聲,便所有的聲音都沒了,顯然是大人將小孩的嘴給摀住了。

    林渺大怒,正欲追趕孔庸,那兩名都統府的家將也追了進來。

    林渺無奈,反手揮錘猛擊。

    「當……」那兩人倉促入屋,根本就看不清屋內的狀況,哪料林渺的錘勁如此之猛?竟被擊得倒撞到牆上,心下駭然。

    林渺此時也適應了黑暗,見孔庸的影子正向一小門外溜去,不禁大喝道:「孔庸,去死吧!」孔庸聽林渺這一大喝,不由嚇了一跳,一驚當兒倏覺胸口一痛,一股鋒銳的力量深植入他的體內,一種難以禪述的感覺伴著一陣麻木迅速自胸前傳至五臟六腑,這時他才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嚎。

    林渺再不追殺,揮錘便向那兩名家將砸去,沉猛無比的強大氣流只讓人差點窒息。

    那兩名家將也不敢硬接林渺此招,只好迅速閃開,他們剛才嘗過林渺重錘的厲害,自然明白對眼前這個敵人不宜硬拚。

    「轟……」那兩名家將避開,林渺大錘又在牆上砸出一個大洞,連人帶錘一起衝出屋子,滾落大街。

    「公子!」那兩名家將不知道孔庸究竟怎麼樣了,哪有心情追擊林渺?全向孔庸所在之處趕去。

    林渺此時才感覺到背上的劇痛。

    「阿渺,快走,官兵來了!」老包和祥林等幾人迅速自屋頂躍下,奪過都統府的幾匹馬,一拉林渺,便向小胡同之中衝去。

    他們剛沒入胡同之中,街道拐角處便亮起了官兵的火把。

    那群受傷的都統府家將只好眼睜睜地望著兇手遠去,他們根本就沒有力氣追擊。

    「快追!他們從這裡跑了!」

    △△△△△△△△△

    林渺諸人早就已經準備好了行囊,在半路上丟下馬匹,迅速潛向蚩尤廟。待他們快到蚩尤廟時,全城的官兵都已經動員了起來,幾乎所有的路口全部被封鎖。

    林渺的傷勢很重,失血又極多,儘管老包給他早早地包紮了一下並上了些藥,但是這番奔逃,卻使鮮血滲了出來。他們知道,用不了多久,官兵便會順著血跡找到這裡來,因此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宛城,否則惟有死路一條。

    林渺諸人躲開幾路巡視的官兵,便聽到不遠處馬蹄聲響起。

    「不好,他們已經追來了!」老包焦灼地道。

    「讓我把他們引開!」阿四堅決地道。

    「不行,這裡離蚩尤廟不遠了,我們完全可以闖過去!」林渺一拉阿四,沉聲道。

    「那快走吧!」祥林不多說話,提刀便率先衝出胡同。

    「他們在那裡,快追!」四人一出胡同,就立刻被官兵發現,都調頭向他們追來。

    林渺諸人已經管不了這麼多,迅速向蚩尤廟奔去……

    不過很快——「你們跑不了,快點束手就擒吧!」林渺諸人倏地剎住腳步,並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他們根本就走不了,因為——路,已經被擋住。

    「希聿聿……」戰馬低嘶,林渺回頭望了快速追近的官兵一眼,又狠狠地瞪了瞪前面十丈外的十數名都騎軍,倏地爆出一聲巨吼:「殺!」林渺大步連跨,倏然間似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那些都騎軍倒嚇了一跳,旋又冷笑道:「找死,給我殺!」說話間,驅馬迎著林渺便衝了過來。

    阿四幾人見林渺如此不顧一切,也全都豁出去了,因為他們知道,即使自己不戰死,也終會被處死,這便激起了他們拚死一戰的決心。

    「當……」林渺大錘極速迎上橫切而來的長戟。

    巨震之下,馬背之上的人竟然被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掀下馬背。

    「砰……呀……希聿聿……」馬嘶、人嚎,緊接著便是重物落地之聲,林渺的大鐵錘所過之處,猶如摧枯拉朽一般,槍折、人亡、馬死……

    沒有人能想像得到瘋狂的林渺竟會有這般的威勢,即使是老包、祥林等熟悉林渺的人也都呆住了,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儘管昔日的林渺也很厲害,可那僅是與混混打架,但是半年多不見,林渺卻多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氣勢。

    在殺孔庸之時還沒有感覺,可是此刻林渺誅殺都騎軍卻是那般具有震懾力。

    「嚓……」林渺的左袖間突然滑出一柄平頭之刀,右手的大錘依然不知疲憊地出擊,他沒有退後一步。

    林渺每一步都在推進,每一步都如自人的心頭踏過,具有無與倫比的震撼。那絕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倒像是一個不死的戰神!

    當林渺推進了八丈時,已有四匹馬、八個人倒在他的身前,而他的身上卻多了十餘道傷口,但他渾似未覺。

    「你們快走!」林渺低吼,如受傷的雄獅。

    老包諸人只是稍稍怔神便立刻清醒,他們明白如果此時不走,待到追兵聚匯過來時,他們便是插翅也無法逃脫了。

    「上馬!」祥林拉過一匹失去了主人的馬,喝道。

    老包和小刀六立刻明白其意,四人迅速上馬,追在林渺身後向擋路的都騎軍衝殺而去。

    林渺猶如一隻完全失去理智的猛虎,見人殺人,見馬屠馬,左刀右錘,渾然不顧敵人的進攻,只殺得那些擋路的都騎軍心膽俱寒!加之林渺一身是血,卻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在火光之中尤顯恐懼猙獰。

    林渺並不是感覺不到痛,而是他早已不將生死放在心上,梁心儀死了,而孔庸也死定了,他並不覺得這個世上還有什麼好留戀的。為了老包這幾人,他死了又有何憾?所以,他根本就不懼死亡。

    「擋我者死!」林渺身形猛地向再次迎來的四名都騎軍撲去,如展翼的蝙蝠,錘風拖起一陣尖利的銳嘯,人未至已使那幾匹戰馬驚得低嘯。

    「砰……」一名都騎軍連人帶馬給擊得橫跌而出,林渺在一矮身之際又斷了一匹戰馬的前蹄。

    「噗噗……」林渺雖連破兩敵,卻也被兩根長戟刺中。

    「去死吧!」老包和祥林剛好趕到,長槍飛擲。

    「呀……呀……」那兩名都騎軍在刺中林渺之時,心下大喜,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得意,便被兩桿飛來的長槍紮下馬背。

    林渺也慘哼一聲,倒退兩步。

    「阿渺,快上馬!」阿四和小刀六心中大痛,急切地道。

    「不,你們快走!我擋住追兵!」林渺竟甩開小刀六和阿四伸來的手,不進反退,直迎向追來的官兵!

    十餘名擋路的都騎軍已經被放倒了十二個,剩下的那人早已心膽俱寒,哪有心思戀戰?竟然調轉馬頭便向後逃去。

    小刀六和阿四被林渺掙脫,全都大愕,禁不住焦灼地呼道:「阿渺……」「快,把他拉回來!」老包和祥林也全都大急,驚呼道,調轉馬頭就向林渺背後追來。

    林渺突地止步,轉身對老包大吼道:「你們若還當我是兄弟,就給我走,越遠越好!再過來,我便自刎在你們的面前!」老包和祥林諸人大愕,全都怔住了,他們知道林渺說的出做的到,而且此舉更是用心良苦,四人不由得全都黯然流下了眼淚。

    僅沉默片刻,老包突地一咬牙,呼道:「走!」林渺的目眶頓時也濕潤了,但他心中卻有一種難以陳述的輕鬆感。

    「珍重!」林渺深沉地道。

    「阿渺……」小刀六和阿四禁不住泣出聲來,大聲悲呼,祥林卻冷靜得以一種異乎尋常的聲音呼道:「阿四,走!」阿四和小刀六見林渺心意已決,而追兵又已迫近,知道不能再遲疑,痛呼一聲:「阿渺,我們不會讓你白死的!」說完調轉馬頭便向長街的盡頭衝去。

    林渺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毅然轉身,揚刀橫錘,如一株古木般挺立於殺氣漫空的長街之上。

    追兵的步伐因為林渺的橫立而變緩變慢,且變得沉重!腳步整齊劃一,連戰馬也停止了嘶叫,彷彿被長街上空那股沉重的氣息壓得喘不過氣來。

    林渺傲然屹立,雖感到身上的鮮血緩緩外流,可是卻有一股莫可名狀的力量支撐著他立而不倒。

    生與死,已經完全被拋至腦後,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此刻他心中惟一存在的信念便是——殺!

    這個世界已經太過冷酷,為什麼好人不長壽?為什麼總有許許多多的不平?奸人當道,天理不存,王法無道,這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個完整的世界。既然如此,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想到心儀在黃泉路上等候著他,林渺心中洋溢出的不是悲哀,而是一種苦澀的幸福。

    不管幸福是哪種類型,那總是一種幸福!活著的悲哀,怎比死了的幸福要好呢?

    林渺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一種仇恨,那是在他知道心儀死去的那一刻起萌生的,他恨世道的無情,恨天理的不公,恨自己的無能!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他恨……所以,他坦然地去面對死亡,那只是離開這個他恨的世界。

    長街靜寂,清晰可聞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使這種靜寂顯得更為詭異。

    林渺渾身是血,卻散發出一種濃得讓人窒息的氣勢,那完全是一種超越生死的氣勢,並不是因為他身懷驚人之技。

    事實上,林渺根本就算不上一個高手,甚至連稍上乘的功夫都不懂,但最強大的氣勢並不是來自武學的本身,而應是來自生命的本身。任何武學的形式,都無法超越生命的本身,這是一種限制,也是一種境界,只有生命才能創造奇跡,因此所有的人都震懾於林渺的氣勢。

    這並不是一種怯弱的本質和表現,而應表現在對生命的敬畏和尊重。是以,千百道目光全都聚集在林渺的身上,許多人都明白,這個人已經沒有了威脅,可是每人在對視林渺目光的剎那,都選擇了迴避,且心情變得沉重。

    「喳……」長街中,所有的箭矢全都上了弦,弓如滿月,箭頭皆指向林渺,只要有人一聲輕喝,林渺就會變成一隻萬箭穿心的刺蝟。

    林渺沒有動,依然如一株傲立的古樹,嘴角邊反而揚起了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笑意。這一刻,他感到死亡離自己是如此的接近,死亡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呼吸的風,輕輕地進出於他的思想腦海身體之間。其實他知道,即使這些箭不會要他的命,他的生命也將隨著血液的流失而遠逝。

    「要抓活的,必須查出其同黨的下落!」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這樣喊了一聲。

    所有的箭矢隨著這一聲喊又緩緩地垂了下去,官兵分開了一條道,一騎自人群中迅速來到了最前方。數百官兵擠在長街之上,場面竟顯得異常寂靜,這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

    「造反了,造反了……」一陣高喝突然自官兵的背後傳了過來。

    官兵突地一陣騷亂!

    「轟……」官兵的後方倏然升起一團烈火,眾官兵全都驚呼著向四面分開,竟是幾頭牛拉著著火的馬車迅速奔來。

    車上似乎塗滿了油質之物,因此大火燒得極烈,火苗更自車廂之中噴出,來不及閃避的官兵要不是被莽牛踢倒,便是被烈火引燃。

    「呼……呼……」不僅如此,自長街兩旁的胡同之中此時也竄出幾輛著火的大車,但這卻不是由牛所拉,而是由人推著,車上全都是火炭之物,也有燃起的乾柴。

    正被牛車沖得大亂的官兵哪想到竟又冒出這幾輛著了火的大車?

    從兩個胡同之中竄出四輛大車,一入長街,便有兩輛大車飛翻而出,車上炭火如螢雨般自上灑落。

    「啊……」官兵這下可就慘不堪言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還擊,便被這自上而下的火炭火星燙得慘叫不已,戰馬也被燙得狂亂起來。

    「給我放箭!」有人高呼,可是這當兒所有官兵都只顧掩面和拍打身上的火苗以及落在身上的火炭,哪裡有人響應那人的高呼?而且,那兩輛大車也直闖過來,這些人走避都來不及,根本就無心對付製造混亂者。

    「轟……」兩輛火車在長街當中相撞,立刻斷了官兵與林渺之間的路。

    「呼呼……」不僅如此,在長街兩邊的屋頂上更有人將成捆成捆的乾柴向長街之上拋落,那些官兵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時,便已被重柴砸得昏頭轉向。

    見機得快的官兵立刻知道是怎麼回事,全都大呼:「快逃呀……」「呼……」這些乾柴一遇那火車和火炭,便立刻燒了起來。

    一時之間,長街變成了火海,慘呼聲、驚叫聲、馬嘶聲、怒吼聲……一切的一切交織在一起,使整個天地都變得混亂不堪。

    林渺也被眼前的變故弄得錯愕之極,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公子,走!」正當林渺愣神之際,一人推著一輛空車向他衝來。

    林渺一怔,那大車已在他身邊停下。

    「上車!」林渺還在發怔,那人急道,同時伸手將林渺提起橫放入車中。

    林渺只感到一陣暈眩,根本就無力反抗。

    「走,我為公子包紮傷口!」林渺一上車,立刻又有一人趕來躍上大車,向推車者吩咐道。

    「走!」推車者向大街後高喝,立刻有十數人提刀跟了上來,那屋頂上擲柴火的人也迅速翻下屋頂,追了上來。

    林渺這才驚覺,這些人竟是天虎寨的人,一急之下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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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再次醒來,只覺得傷口處涼津津的,卻極度乏力,四處都是官兵的喧囂聲,他明白這次自己可慘了,落入天虎寨的人手中比落到官兵手中好不了多少。儘管他不怕死,也不在乎死亡,可是在內心深處仍有一種求生的本能。

    林渺睜開眼,只覺得天地一片漆黑,看不見天,甚至什麼都看不見,不過直覺告訴他,有一層什麼東西蓋在他的身上,而他停身之處還是在一個避靜的地方,只偶爾有腳步聲和蹄聲自他身邊不遠處經過,顯然是追他的官兵,可是這些人似乎並沒有發現他,而他也沒有感覺到身邊有人的呼吸聲,那麼,天虎寨的人呢?難道這些人被抓了或是……想到這裡,林渺動了一下。

    並沒有什麼限制林渺的自由,甚至連他的刀都在身邊,冰涼冰涼的感覺使他的腦子似乎清醒了許多,他伸手輕輕地推了一下壓在他身上的東西。

    鬆軟鬆軟的,竟是一張毛氈之類的東西,並不甚沉重。

    林渺仔細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並無人聲,遠處的呼喊聲更使他相信這附近並無人。是以,他輕輕地推開毛氈一角,視線竟與地面相平。

    林渺不由得吃了一驚,他所處之地明顯是在地面之下,也便是說,他所躺的這輛大車正在地面之下,相對而言,他所處之地應是個濠溝。

    長街空寂,視線所及,林渺赫然發現這是通往蚩尤廟的大街。頓時,他立刻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正是蚩尤廟不遠處的雷坑。傳說這裡曾是一條蛇精修行之所,只因蛇精得罪了蚩尤大神而遭天雷所擊。因此,這裡便留下了一個坑。

    這當然只是鄉間愚人的話,不過,這個坑一直都沒有人去填它,林渺對此地並不陌生,因此他可以斷定,這裡已距蚩尤廟很近了。

    想到這裡,林渺不由得大喜,只要他到了蚩尤廟便可以自水道潛出城外,那時候便不會落到官兵或是天虎寨之人的手中了。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