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戰船之爭

    鄧禹鬆了口氣,如果劉玄此來不是為那十艘戰船倒還好說,可是小晴的話也讓他大感興趣。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他知道小晴極相信直覺,可是他並不在意,走過去抓住她的手,柔聲道:「不要擔心,如果此行沒有危險,老太爺用得著派大總管親自去嗎?相信我,沒有什麼困難難得住我!」小晴不由得望了望鄧禹,臉上顯出一絲猶豫之色。

    鄧禹乃是八面玲瓏之人,一看小晴的表情,哪有不明其意之理?當下忙道:「你們兩人慢慢聊吧,我也要去準備一下東西回宛城了。」林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並沒有說什麼,他也知道小晴定是有話對他說。他自不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在天和街裡的混混生涯使他的心思不僅變得細膩,而且更顯通透,那便是望風使舵、見機行事的脾性,這樣才能夠更好地生存。

    小晴見鄧禹如此「配合」,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只是眉頭皺得更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有件事我本不想對任何人說,也不敢對任何人說,可是今天我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林渺不由得也微微皺了皺眉,他本以為小晴會有情話對自己說,卻沒想到她說得如此嚴肅,如此認真,一時之間倒也愣住了,很意外地問道:「什麼事這麼嚴重?」「阿渺先答應我,在事情沒有證實之前絕不可以向任何其他的人說!」小晴肅然地望著林渺。

    林渺覺得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小晴何以表現得如此神秘,但卻明白小晴之所以如此,絕非無因,她不是一個喜歡故弄玄虛的人,但他仍禁不住反問道:「難道連小姐也不能說嗎?」小晴堅決地點了點頭,旋又吸了口氣道:「其實我也想他們能知道,可是他們絕不會相信的,說出去反而只是惹禍上身!」「究竟是什麼事如此嚴重?」林渺抽了口涼氣道。

    小晴目光掃了一下四周,見四下靜悄悄的,是因為起得太早,仍沒有多少人起來,而那些丫頭婢僕們不會來到這練武場之上,場地四周空寂,倒使小晴安心了不少。

    「你此去雲夢,必須小心提防大總管!眼下白家所懼的不是外敵,而是內患,雖然我沒有證據,但大總管所做的有幾件事卻極讓人懷疑。此次前往雲夢,據小姐說是相請天機神算前來湖陽,如果我估計沒錯的話,大總管絕不想此人來到湖陽!」小晴小聲而認真地道,林渺吃了一驚,反問道:「晴兒怎會有這般斷言?你究竟知道了什麼?」「阿渺可曾聽說過天機神算東方詠?」小晴不答反問道。

    「當然聽說過!不過只是聽過關於他的傳說而已,有人說他是奇人東方朔的玄孫,也有人說過他是東方朔的傳人,但聽說此人神卦可斷天機,世間之事通過卦象而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只是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真正見過他,大多都只是聽聞過其人其事,而未睹其貌!」林渺肅然起敬道。

    「不錯!此人的確與昔年活神仙東方朔有極密切的關係。我聽小姐說過,他是東方朔書僮的後人,此人不僅神卦斷天機,而且與魔宗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此次老太爺之所以相請此人,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目的,但定是與魔宗有關,且會對魔宗不利,而我卻發現大總管數次與魔宗之人相會,是以我會有此猜測!」小晴解釋道。

    林渺對魔宗並不熟悉,他僅是生活在市井之中,那便局限了他對江湖秘聞的瞭解,儘管對江湖的趣事聞知不少,但如什麼魔宗這樣的名字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過。

    林渺聽得最多的自是關於各路義軍的行動和發展,因為在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在關注著,都在議論著,更是茶前飯後的最好話題。而他也親歷過與義軍作戰的場面,至於什麼魔宗之類的東西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魔宗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林渺訝然問道。

    「這是一個新近崛起的神秘宗派,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因為魔宗只會在暗中從事各種活動,而且身份都極為隱秘,使人無法探得更具體的消息,只知道他們不僅做青樓、酒樓、賭場生意,還販賣私鹽和婦女,是一個極為龐大的組織。近來好像在生意上與我們湖陽世家有些瓜葛,我們千方百計才探得一些關於魔宗的消息,而且聽說他們手段極為殘忍,為求目的不擇手段……」「所以,老太爺準備請天機神算來湖陽?」林渺打斷小晴的話,低問道。

    「也許,我並不知道詳情,但魔宗對湖陽世家似乎並沒有安好心,我心中似乎有種極不詳的預感!」小晴擔心地道。

    「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林渺搭著小晴的肩頭,柔聲安慰道。

    小晴澀然笑了笑,道:「我不是擔心你,而是擔心湖陽世家,我昨晚夢見白府到處起火,老太爺一個個都倒在血泊當中……」「可能是你想得太多了吧!」林渺自不相信夢中的東西,不由得安慰道。

    「也許吧,但願我的直覺這一次會失靈。其實在湖陽世家之中確實存在著許許多多的問題,每個人都為自己戴著一張虛偽的面具,只要你仔細體會,就不難發現那些言行不一的舉止,也便不難辨出其真善醜惡,甚至於其內在所包藏的禍心!」小晴歎了口氣道。

    林渺心中暗自憐惜,這美人的心思極為細膩,所以才會有如此感慨,也可聽出聰慧之外的無奈。他不由得想起當日小晴在說到更叔的時候,也似乎是這種表情,心中禁不住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但一時又難以肯定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他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這一切,但他卻知道,小晴是不會向他說謊的。

    在第一次真正認識小晴之時,小晴便告訴他,如是一個靠直覺而活的人,直覺從來都不曾有誤過。可是這個世上真的會有這樣靈異的直覺嗎?真的會以直覺去分辨一件事物的好與壞嗎?

    林渺不知道腦子裡想了些什麼,他呆在湖陽世家或許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感於小晴的深情,另還含有一絲私情,那便是白玉蘭的美麗對他有著吸引力,而湖陽世家更有一個極大的舞台,供他避亂,供他發展,他需要有這樣一個休恬之地,使自己不斷地強大充實,然後便去找樊祟完成琅邪鬼叟的心願。可眼下的湖陽世家彷彿也處在一種極為不妙的環境之中,只是在外人的眼裡很難明察而已。若不是今日小晴說出來,林渺絕沒想到這個興起似乎不久的神秘魔宗竟然會對湖陽世家有著這般大的威脅。

    小晴說完後這些後滿臉憂鬱地走開了,林渺哪有心思再練功?直到老太爺再次召見他之時,他的耳邊似乎仍迴盪著小晴的話。

    白鷹依然在養心殿見他,只是這次多了幾個人而已。

    大總管白慶自是其一,楊叔和白玉蘭也在,另外幾人卻是林渺沒有見過的。

    「阿渺來了,快來見過這幾位!」大總管白慶似乎極為客氣和熱情,見林渺來了,欣然道。

    白鷹並沒介意,白慶與他雖非親兄弟,但也一脈相承,在這裡,白慶可以代表他發言,他並不想製造一種緊張的氛圍,因為今天所來的人都是白府的重要人物,更是他的親信。

    當然,這些人當中,也只有白慶才敢以主人的身份說話,同時也只有白慶才適合為林渺介紹在座的陌生人。

    「阿渺見過太爺、小姐和大總管!」林渺先行禮後才恭敬地來到白慶身邊。

    白鷹只是淺淺笑了笑,而白玉蘭則顯出歡悅的神彩。

    白慶指著在座的除楊叔之外的其餘五人為林渺一一介紹,林渺這才知道這幾人的身份,有兩人是湖陽世家元老級的人物,另外三位則是白府的重要客卿:金田義、鍾破虜、蘇棄。

    這三人皆曾是名動一時的高手,只是林渺對他們所知有限,但在市井之中,也時常會聽到過這三人的傳聞。

    金田義和鍾破虜對林渺的態度並不熱情,只是因為他們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有些微的輕視,並不怎麼看得起林渺,而白鷹更賜林渺龍騰刀,這使他們心中不免微生嫉妒,不過作為成名多年的高手,自不願太過有損顏面與林渺計較。倒是蘇棄對林渺態度極好,頗有長者風範,讓林渺感到舒心,而林渺的位置便排在蘇棄的身邊。

    「湖陽世家已經面臨著極為嚴峻的威脅和挑戰,所以我找來你們幾位!」白鷹開門見山地道。

    林渺心神一震,他明白,小晴並沒有說錯,同時他的目光掃了一下其餘幾人,金田義、蘇棄和鍾破虜三人的神色也微變,顯然他們對白鷹的話感到非常的突兀,也很意外。倒是白慶和那兩位長老及白玉蘭的神色平靜如初,顯然他們對整個事件知之甚詳。

    「不知阿渺和三位先生可曾聽說過魔宗這個組織?」白慶接過白鷹的話題問道。

    金田義和蘇棄諸人皆搖了搖頭,林渺也跟著搖了搖頭。

    白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楊叔望了一眼,楊叔立刻站了起來,道:「魔宗興起只是近三十年的事,至於確切的時間無法查知,其行事隱秘,從不露跡於江湖,更不留名姓,可其根系極端盤錯複雜。據我們所得資料,他們的實力滲透到包括朝野內外,而且其實力之強讓人難以想像,囊括了青樓、酒樓、布、鐵、鹽、漕各個行業,以各種形式存在於江湖之中,又以各種身份掩飾自己。所以,江湖之中從來沒有傳出魔宗這個名字,但魔宗又確實存在著,這是勿庸置疑的!」林渺和金田義諸人心神也皆大震,楊叔這般輕鬆道來,卻使人生出了許多的遐想。

    「最近,我們漕運的生意受到一群神秘人的破壞,而自海上而歸的鹽船也遭搶劫,更損失了一百多名兄弟,在東方的許多生意都被這股神秘勢力所霸奪。初步估計,我們湖陽世家已經損失了近兩百萬兩白銀的生意!」楊叔說到這裡,林渺和金田義諸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兩百萬兩白銀,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目,林渺想都不敢想,他不由得看了看白鷹和白玉蘭的臉色。

    白鷹依然平靜,似乎並不為這兩百萬兩白銀所動,倒是白玉蘭的神色極差,她顯然不知道家族竟損失如此慘重。

    「我們經過了兩年的查探,共損失了一百七十餘名優秀的探子,終於查出這神秘的力量源於一個名叫魔宗的龐大組織,但對於這個組織究竟以何種具體形式存在和其總壇在何處仍然是個謎,所知道的僅只是他們的生意網絡的大概模式以及其驚人的野心!」楊叔說完望了白鷹一眼,白鷹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了看眾人,深沉地道:「我想要大家知道,我湖陽世家今日所遇之敵是前所未有的強大,我希望在我湖陽世家有難之時,大家能齊心協力,度過難關!」「願聽太爺吩咐!只要林渺仍有一口氣在,便會為湖陽世家拼盡最後一分力!」林渺肅然而誠懇地道。

    金田義諸人也紛紛出言相合,白鷹和白玉蘭望著林渺皆露出了欣慰之色。

    「據我所知,天下間只有一個人對魔宗瞭解甚深,我今日召大家來,便是要幾位去將此人請來湖陽!共商大計!」白鷹淡然吁了口氣道。

    「不知太爺所指是何人?」金田義出聲問道。

    「此人便是天下第一神算東方詠!」「天機神算?」白鷹話音剛落,金田義和蘇棄同時驚呼。

    「不錯,正是天機神算,傳說此人與魔宗極有淵源,只要能請來此人,我們便可知道魔宗的秘密了。但是此人並非常人,所以我要你們與總管同去,同時也是為了防備無孔不入的魔宗之人來破壞我的計劃!」白鷹悠然道。

    林渺倒想起了小晴的話,她所猜的與事實並沒有什麼不同,白鷹確實是要他們去請天機神算,那麼小晴的另一個猜測或是直覺會不會也是真的呢?他不由得將目光投向白慶,但白慶的神色平靜而冷峻,根本就看不出他腦中在想些什麼。

    金田義起身抱拳道:「我們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太爺所望!」蘇棄和鍾破虜也作出保證,林渺自然也相附和。

    「阿渺像是有心事?」白鷹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林渺的表情,不由得淡淡問道。

    林渺心頭一驚,暗讚白鷹觀察細緻,但忙否認道:「沒有,阿渺剛才只是在想,如果天機神算真的是神算,那他是否會算準我們去找他呢?」眾人一聽,不由莞爾,都覺林渺的想法尚未脫小孩子氣。

    「也許他會算到!」白鷹卻並不感好笑,淡淡地道。

    「如果他真的算準了,而又願意相助我們,那此行便會順利;如果他不願意,只怕會迴避我們,那時想要找到他的人恐怕有些難了。」林渺又道。

    「雖然他能斷天機,但也不會神到這個地步,小兄弟多慮了。」蘇棄道。

    白慶倒覺得林渺確有些孩子氣,不由得笑了,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天機神算之所以會算,是因為他相信因果命運,所以他不會刻意去違背命運,刻意躲開我們,只會讓一切順其自然,這一點你放心!」「總管教訓得是!」林渺誠懇地道。

    白玉蘭也笑了。

    「你們今天便動身前往雲夢避塵谷,具體行動由總管安排。」白鷹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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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請天機神算東方詠之事,白府對外是秘而不宣,僅只有幾位重要人物和參與者知道。

    在離開養心殿之時,白玉蘭留住了林渺,讓白慶等人先去準備,讓林渺待會兒與之會合。

    對於白玉蘭的單獨相留林渺並不意外,但對於白玉蘭的問話卻讓他意外。

    「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白玉蘭獨對林渺,淡淡地道,眸子裡閃動著一絲異樣的神彩,嬌媚而又有著莫名的憂鬱。

    林渺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白玉蘭自袖間突然拿出的東西,不由大震,失聲低呼:「三老令!」自白玉蘭袖間滑出的東西竟是三老令!林渺怎不吃驚?不自覺地伸手向懷中移了一下,但隨即又將手停在空中。

    「你這個是假的!」林渺沉聲道,心頭微微鬆了口氣之時,白玉蘭卻笑了起來。

    白玉蘭笑得很燦爛很歡欣,眼中的陰雲一掃而空,像是拔開雲層看到了日出一般。

    「玉蘭很開心,阿渺,你還想繼續隱瞞下去嗎?」林渺神情微變,頓時明白了白玉蘭所指,他自還沒笨到不懂白玉蘭此舉的用意,但卻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地方出了紕漏。

    「我不明白小姐在說什麼。」林渺故作糊塗地道。

    「你明白的,我並沒有惡意,即使你是赤眉軍的三老!」白玉蘭聽林渺這麼一說,語調也變得平靜了下來,深深地注視著林渺的眸子道。

    林渺再無懷疑,白玉蘭確實已經查察了藏於他身上的秘密,不由得苦笑道:「我並不是什麼赤眉軍三老,也從未加入過赤眉軍,這之中有些誤會!」「那你何以一眼認出這塊三老令是假的?而你懷中之物又會是什麼?」白玉蘭說話間伸手便向林渺的懷中摸去。

    林渺揮手一擋,白玉蘭的手臂如靈蛇般一繞,竟避開林渺的手插入其懷中。

    林渺吃了一驚,急忙回救,速度快極,白玉蘭也沒想到林渺回救的速度會如此之快,她還沒有來得及變招,才伸入林渺懷中一半的小手便被林渺抓住。

    「小姐何必要逼林渺呢?」林渺抓住白玉蘭的手帶了出來,有些無奈地道。

    白玉蘭任由林渺抓住她的柔荑卻不抽回,微欣喜地道:「這麼說來,你懷中確實有一塊真的三老令囉?」林渺不由得頭大,但卻不能否認,只好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懷中確實有一塊三老令,但之中有些誤會,並不代表我就是赤眉三老!」「但至少你是那晚救我們的那個神秘蒙面人!」白玉蘭不僅沒有不快,反倒極為歡悅地道。

    林渺哭笑不得,他不知白玉蘭怎會對這件事仍耿耿於懷,但只好點頭承認,問道:「不知道我究竟是哪裡的破綻讓你猜穿了?還弄個假三老令來試探我,看來我真是太不夠機靈了!」白玉蘭不由得意地笑了笑,道:「不是你不夠機靈,而是本小姐夠聰明!」「是嗎?」林渺見白玉蘭竟顯出一副難得的小女兒之態,不由得心神微蕩,倒真的確信白玉蘭沒有惡意,而且心中湧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讓他捕捉到了一些什麼。

    「當然是,你再聰明,也無法使你的眼神關住你內心所有的秘密。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便是你的破綻之一!」「你還記得那蒙面人的眼神?」林渺反問道。

    「當然!那種眼神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野性、驕傲,彷彿永遠都不會屈服,更帶著侵略的神彩,但那絕對不會是褻瀆和猥瑣的目光。你在獨對我之時,你的目光與那人的眼神絕對沒有任何的不同,總會讓我想到他!」「這只是你的直覺而已,難道就憑這一點,你就認定我和他是同一個人?」林渺又問道。

    「不!這只是一種感覺,你的破綻並不止於此。那日你離船上岸之時,腳下微微踉蹌,當時我並沒有想得太多,但在上次你擊退殺手殘血,落地之時同樣也是一個踉蹌,仔細一想,如果這一切是巧合,那也罷,但你與那神秘人先後出現本也是巧合,這已是兩個巧合。而那晚蒙面人中了陰風的毒卻毫無所損,更證明你是百毒不侵之軀,而那天你和白良都喝了藥酒,而白良昏倒,你卻沒事,後來證明你也是百毒不侵之軀。我想,這難道也會是一種巧合?」白玉蘭頓了頓,目光認真地打量著林渺,又接著道:「我仔細查過你過去的一切,包括你被抓去參軍,後來不知為何又返回了宛城,然後鬧出了那麼多的事。」林渺不由得再吃了一驚,白玉蘭對他被抓去參軍之事都清楚,還真表明佳人對他的身世作了一番考察。

    「你自小便在天和街長大,很少離開過南陽,而赤眉軍興起才一年多時間,這之中,你只是數月之前被抓參軍才去過齊地。我想,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你根本就不可能會成為赤眉軍的三老,而且你太年輕了,但你的武功卻讓我費解,如果在沒有參軍之前你便擁有這般武功,那他們豈能強拉入伍?你即使不尋他們的霉氣,但自保應該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因此,你的武功應是近幾個月才擁有的。那晚你蒙面出現之時,如果真是赤眉三老,根本就不必說那麼多的廢話,而傳說中的赤眉三老並沒有說廢話的習慣,之所以說廢話,是因為你那時候根本就沒有把握打發所有的賊人!所以只有以特殊手段威懾那群人。你上岸之時,之所以踉蹌,是因為你的輕功身法尚未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才會發生那種情況……」「不知小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至於那些已經不重要了,小姐略施小計便讓我露出了馬腳,真是佩服!但那又如何呢?」林渺打斷白玉蘭的話,無可奈何地道。旋又補充道:「小姐準備怎樣處置我這個沒有說實話的人呢?」白玉蘭不由得「撲哧」一笑,直把林渺看呆了。

    「幹嘛這樣看著我?」白玉蘭白了林渺一眼,俏臉微微發紅地道。

    林渺乾笑了一聲,有些尷尬地道:「這個問題可就深奧了,還得從陰陽合、天地開的時候說起……」「油嘴滑舌,不過,這才真的是昔日天和街的林渺!」白玉蘭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林渺一怔,仔細想想白玉蘭的話,還真是如此,這些日子經歷了半年的征戰和苦訓生活,又被天虎寨的人追殺,再遇上心儀之死,又擔心自己的身份在湖陽世家暴露,使得他已失去了昔日在天和街的灑脫和痞氣,也使他顯得有些古板。若是在往日,面對如此美人,只怕早就已經口花花,僅口水便可淹死對方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笑了,道:「沒想到小姐連我油嘴滑舌的習慣也調查得如此清楚,我想,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那只是你的過去,不過,我仍不明白你怎麼會有三老令?而你的武功又是誰教的呢?」白玉蘭仍有些不解地問道。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讓小姐知道了,我這人豈不是太透明了?我可不想如此,請恕我不能坦白,至少小姐應給我留一點屬於自己的私人秘密,可好?」林渺聳聳肩道。

    「如果梁心儀在,你會不會告訴……」白玉蘭話沒說完,便見林渺臉色變得極為蒼白,不由吃驚地打住了話語。

    林渺放開白玉蘭的手,後退了幾步,神色黯淡,眸子裡閃過一絲傷感的神彩。他的心很痛,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玉蘭頓時明白,不由得大感後悔,恨不該提起梁心儀這個名字。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梁心儀的死對林渺的打擊會有多大,只是隨口道來,卻沒料到勾起了林渺本來已經埋得很深的傷痛。

    「這不是你的錯!」林渺歎了口氣,苦笑著道。他不想讓白玉蘭也跟著他難過,倒似乎有些理解這美人,對其不計較身份的隨和與那善解人意、敢於面對錯誤的性格倒是極為肯定,這在一些大家貴族子女之中是極為難得的。白玉蘭不擺任何架子,美麗卻又讓人感到親切,是以林渺不想讓其難過。

    「我不該提起這些……」「不要說了,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呢?又決定怎麼處置我?」林渺強笑著轉換話題,他也不想再提過去傷心的事。

    白玉蘭認真地望了林渺一眼,想了想道:「我並沒有想過要處置你呀,我之所以想知道你是不是那個擁有三老令的人,只是為這次你去雲夢著想,如果你不是那個人,我只好取消你去雲夢的計劃,但所幸你是!」「這是為什麼?」林渺訝然問道。

    「因為東方神算脾性極怪,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見他,包括我們湖陽世家。但此人與樊祟卻有著極為深厚的交情,之所以有雲夢之行,我們只是想借用你這個擁有三老令的人!否則的話,便是找到了避塵谷,同樣也無法見到東方詠!如果你不是那個擁有三老令的人,大總管和金田義他們此去只不過是碰碰運氣而已,不會有什麼很大讓人滿意的結果!」白玉蘭毫不隱瞞地道。

    「這麼說來,你將對我的懷疑向老太爺說了?」林渺吃了一驚,問道。

    「不錯,否則他怎會將龍騰神刀輕贈於你?那是他極喜歡的心愛之物,雖然我不習慣爺爺這種攏絡人心的方式,但我卻覺得有這柄刀陪你有益而無害!」白玉蘭點了點頭道。

    林渺哭笑不得,白玉蘭倒也坦白得可以,竟直接表明白鷹那是一種攏絡人心的手段。

    「那你認為我去便一定可以請來東方神算嗎?」林渺反問道。

    「也許這個問題東方神算能先算到,至於我嘛,還沒練到那種本事!」白玉蘭不無優雅地回應道。

    林渺想了想,也覺得好笑,卻想到白慶,不由問道:「總管知不知道這件事?」「他當然知道!」白玉蘭點頭道。

    林渺心神大震,頓時憂心忡忡起來。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白玉蘭見林渺臉色一變,不由得問道,旋又補充道:「金田義他們並不知道。」林渺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小晴的懷疑告訴白玉蘭,他這才想到,為什麼小晴會說白慶很可能會對他不利,那是因為小晴也知道他是尋找天機神算的重要環節,如果白慶不想去尋找天機神算,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將他殺了,那樣就可以不用去費心辦事了。可是此刻他沒有絲毫的證據可以證明白慶的立場,而且白慶可以說是湖陽世家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剛入府不久,才得到信任的新人而已。如果讓白家選擇,自然只會選擇白慶而不是他,這也是小晴不敢輕易將自己的懷疑和想法告訴白玉蘭的原因,因為她明白人微言輕的道理,除非她有證據證明白慶的立場,但是這有可能嗎?

    如果白慶真與那神秘的魔宗有牽連,那其行事便絕對謹慎。

    想到魔宗,林渺便大為心寒,以湖陽世家的人力財力,居然花了兩年時間才探得一些皮毛消息,而且還付出了一百七十多名探子的代價,可見這個魔宗是多麼神秘,多麼龐大而複雜,否則也不能讓湖陽世家損失如此之多的優秀探子。而他幾可肯定,魔宗有人滲入了湖陽世家,並任要職,這或許也是一種直覺,但這直覺很真實,絕非沒有可能。

    「你說話呀!」白玉蘭催道。

    「這件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林渺回過神來,問道。

    「暫時只有我、爺爺、總管知道,喜兒、小晴也可能知曉。」白玉蘭道。

    「更叔和你爹知道嗎?」林渺問道。

    「不知道,帶你來唐子鄉是我的主意,我爹要讓我嫁人,可是我並不想,是以逃到爺爺這裡,只要爺爺護著我,我爹也沒有辦法,他們本想讓你過幾天去接那個男人,但我卻把你帶來了這裡,定會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不過不要緊,爺爺已命人通知了我爹,說你去雲夢了。」「那請太爺不要將我有三老令的事告訴你爹,可好?」林渺問道。

    「怎麼?」「我只是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待我從雲夢迴來再說也可以呀!」林渺道。

    「其實說不說也無所謂,那已經不重要!」白玉蘭道。

    「謝謝小姐理解和信任,好了,我該去與總管會合了!」林渺說著便要離去。

    白玉蘭點點頭,道:「好吧!」林渺轉身才走幾步,突地白玉蘭又喊道:「等等!」林渺不由得再轉身,白玉蘭已急上幾步,來到林渺身前,認真地打量了林渺一眼,突然問道:「如果可能,你會不會……哎,還是算了!」話說到一半,白玉蘭突然打住,似乎又不想說了,只讓林渺有些摸不著頭腦。

    「小姐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只要林渺能辦到的,自當盡力!」林渺有些不明所以,試探著道。

    白玉蘭望了林渺一眼,見林渺也在望著她,不由得慌忙又把頭低了下去,似乎是害怕林渺那灼灼的目光,「沒什麼,你去吧,路上小心,無論如何,你都定要回來!」「那當然!謝謝小姐關心!」林渺肯定地道,說完再次轉身便欲離去。

    「等等!」白玉蘭又呼道。

    林渺不由得再次停步,他被白玉蘭的表現給弄得有些糊塗了,不知其究竟在弄什麼玄虛。

    「這個你收下!」林渺在轉身的時候,倏覺白玉蘭已將一物塞入他的手中。

    「這是……」林渺拿起手中之物,卻驚見是一塊古色古香、濕潤剔透的玉牌,不由得惑然問道,他心中卻隱覺白玉蘭的眼神有些異樣。

    「這是我的玉令,持此玉者便如我親至,只要是湖陽世家的人都得聽其調遣,如果你覺得總管不放心的話,到時可以拿我的玉令去湖陽世家各分舵調派人手,以保證能夠成功請回東方神算!」白玉蘭對視著林渺,極為誠懇地柔聲道。

    林渺心中大為感動,白玉蘭竟然如此相信他,更如此細膩而敏感地覺察到他對白慶的反應。白玉蘭的這席話已是明擺著,若讓她在林渺與白慶之間選擇,她寧可選擇林渺,這確實讓林渺不能不感動,似乎在此刻若讓他去為白玉蘭拚命也在所不惜,正所謂最難消受美人恩。

    「謝謝小姐……」「叫我玉蘭!」白玉蘭打斷林渺的話,溫聲道。

    林渺心中暗呼:「天哪,這美人不會是愛上我了吧?不然怎會對我這般好?怎會這般溫柔?怎會有那樣複雜的眼神?」他不由得深深地注視著白玉蘭,溫柔而深沉地喚了聲:「玉蘭——」白玉蘭身子一震,彷彿是被電擊了一下。

    林渺竟在此時雙手搭上了白玉蘭的香肩,在白玉蘭尚未回過神來之時,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真誠而激動地道:「能得玉蘭賞識,便是讓林渺此刻去死,也已無憾了。此次雲夢之行,林渺以生命擔保不會讓玉蘭失望的!」白玉蘭被林渺突然親了一下,頓時大羞,她雖對林渺極有好感,甚至是愛意,但一時之間哪能接受林渺如此唐突之舉?她畢竟是從無此種經歷,正欲斥責林渺,但聽得林渺如此一番表白,又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同時心中更泛起了一絲淡淡的溫暖和柔情,於是一時之間她竟不知該說什麼了。

    林渺也不再說話,放開白玉蘭,轉身大步而去,只留下白玉蘭一人立在原地發呆。

    此刻林渺的心中升起了無限的鬥志和激情,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白玉蘭也會喜歡上他,這很意外,但卻絕對讓他歡喜。如此美人沒有人能拒絕,他確實是願為白玉蘭去做任何事,為湖陽世家去排除危難!不為別的,就為這看得起他的美人!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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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雲夢,其行極為隱秘,白鷹並不想太過引人注目,並沒有派多少人,一共只派了十二人,還包括白慶和楊叔在內。

    十二人順乘秦豐的大船由沔水(指今日的漢水)南下。

    秦豐此行有兩艘大船前來湖陽,其準備極為充分,畢竟這裡不是南郡,秦豐也不想自己有什麼閃失,他身為一路義軍的首領,生命已經不再屬於個人。

    林渺諸人居於一船,但僅佔用該船的一個樓層。

    秦豐還不敢不賣湖陽世家的面子,對白慶諸人的安排極為周到,便是林渺也擁有自己單獨的小艙,這給了他極好的私人空間,也是秦豐特意安排人隔離開的。白慶和楊叔這種舉足輕重的人物更不必說會受到什麼禮遇了。

    白慶和楊叔與秦豐居於一船,以示秦豐對其的尊敬。此次秦豐前來湖陽,湖陽世家也以禮相待,更與秦豐達成了一筆大交易,是以這使秦豐極為高興。

    林渺沒有正面面對秦豐,但秦豐絕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偉岸,只從背影便可以知道秦豐不僅不偉岸,甚至有些猥瑣,不過那並不重要。

    離開唐子鄉,小晴和白玉蘭諸人親自送其上路。秦豐的大船在唐河之中,至唐河附近,林渺才與鄧禹分別,因為鄧禹並不想與秦豐的人相會。

    蘇棄、金田義諸人與林渺隔艙而居,另外六名湖陽世家的兄弟則居於一個大艙之中。

    秦豐似乎看出湖陽世家對林渺的重視,因此讓其與金田義這等成名已久的高手享受同等待遇,但他卻並不怎麼看好林渺這等年輕人。

    金田義等人熟悉了林渺倒也不再怎麼冷淡,至少知道林渺殺過孔庸,與劉秀等人有交情,而且救了白小姐,只憑這些,受到湖陽世家的看重並不奇怪。因此,他們也不嫉妒林渺。

    林渺來到艙頂,靜坐於頂部觀望兩岸之景色,雖有烈日,卻也能感輕風之悠閒。

    看河水滔滔而去,兩岸悠悠而退,偶見飛鳥翔天,獸走林間,倒也是一種極妙的意境,林渺的心亦變得極為靜謐而安詳。

    林渺很少有這麼安靜的時候,如此貼近自然地去感悟思索。昔日在天和街時,總在浮華和爾虞我詐的生活中掙扎;在軍營之中,每天都要面對殘酷的訓練,面對死亡的威脅;而在湖陽世家之中,依然不能擺脫生活和環境的制約。現在的他,已經不用顧忌一切,不用去為隱瞞自己的秘密而費心思,自然而然地讓那輕鬆的腦子去想一些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

    往日,他想梁心儀,只是想如何得到她,如何讓她更幸福,可是今日想起同樣的一個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他只能想過去幸福的時光,想那虛無縹緲的生命,想那醞釀在心間的仇恨,再歸結到這靜謐的自然之上,彷彿忽略了船上其他的所有人和事,但在靜謐的心中,彷彿又可清晰地捕捉到船上一切的動靜,包括有人緩緩來到他的身邊,然後如他一樣靜靜地盤膝而坐。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