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五毒蛇陣

    突地,在夜空之中傳來一陣尖銳的樂音,像是兩片樹葉奏起的莫名調子,又像是空竹筒被狂風猛灌,並不成曲調,只有一種猶如鋼針扎耳的尖叫,又彷彿只是在重複著某一種特殊的鳴叫。

    群蠍突地如潮水般退開了,但卻有一陣「絲絲……」的雜音傳來。

    林渺驀地停下動作,因為他突然發現在周圍游來了許多大小不一的蛇蟲。

    「蛇!」白玉蘭極為驚慌。

    這一切確實很反常,在這冬日裡竟然仍有這麼多毒蛇,大概也只有五毒盟才能夠調教得出來。

    「怎麼辦?」白玉蘭這次真的急了,這些火棒雖然可以擋住那些蠍子,但是卻根本就無法阻止群蛇的進攻。

    「大家護住玉蘭,我去去就來!」林渺側耳捕捉了一下那尖銳聲音傳來的方向,低聲吩咐道。

    「小心些!」金田義知道林渺的意圖,叮囑道。

    「如果這些毒蟲傷了哪怕一匹馬,我也會讓他加倍奉還!」林渺殺機逼人,肯定地道。

    白玉蘭突然之間覺得林渺有些陌生,但卻似乎更能讓她感到一種安全感,彷彿沒有什麼事情是此刻林渺所不能做到的。林渺的每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使人相信他擁有絕對的信心。

    林渺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留下了一路腥臭的蛇血和狼藉的蛇屍,群蛇雖相繼而攻,但是卻絕無法阻止林渺的腳步,然而群蛇只能繞開林渺逼向火圈。

    那尖銳的聲音也在群蛇逼近火圈之時戛然而止。

    樂聲突止,群蛇彷彿也變得安靜了一些,只是繞著火圈遊走,並不跳射攻入火圈之中。這使白才諸人心中稍安,但幾人都極為緊張地戒備著,惟恐這些毒蛇毒蟲突然失控攻入火圈。

    林渺循聲而至,卻見一位頭戴深笠的怪人拿著一截短笛正盤坐於一塊突起的大石之上,而那尖銳刺耳的怪異聲音便是自那短笛之中傳出。

    林渺的出現使那怪人大感驚訝,他似乎沒有料到居然有人能夠闖過他的蛇陣,而且這麼快便來到了他的身前。

    「你就是五毒盟的人?」林渺冷然之極地問道。

    那人緩緩長身而起,在夜色之中,如一個黑色的幽靈,聲音極為冰冷地反問道:「你又是什麼人?」「請召回你的蛇,我不想它傷害我的人和馬。」林渺沒答,只是悠然道。

    「你的人和馬?那你傷了我的寶蠍和寶蛇的賬又怎麼算?」那人不屑地冷笑道。

    「是你先讓其圍困我們的,你到底召不召?」林渺不想囉嗦,因為他怕白玉蘭有失,不願在這裡多加耽誤。

    「不召又如何?」那人聽到林渺這強硬的口氣,不由得冷笑道。

    「你找死!」林渺低喝一聲,身子已破過四丈的空間,直襲向大石之上的怪人。

    那怪人也吃了一驚,林渺的速度快得讓他吃驚,他還沒有來得及回應一句,那強霸的掌風便已經襲至面門了,只得駭然翻身而閃。

    「轟……」一聲巨響之中,碎石飛濺在那怪人的手臂上,竟在他臂上劃出一道血痕。

    林渺一掌擊空,但氣勁卻擊裂了那塊巨石的一角。

    怪人心中的驚駭更甚,眼前這個敵人不僅速度快得讓他吃驚,而且功力之高也讓他咋舌,但是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時間去細想,林渺的十指已化成了千萬點虛影罩向他的週身大穴,彷彿每一寸空間都被封鎖了一般。他根本就避無可避,只好伸出手中的短笛狂刺而出。

    「哼,彫蟲小技!」林渺輕喝之中,右手滑過短笛,扣住怪人的脈門。

    「呀……」怪人一聲慘哼,整個身子都被林渺提了起來,連林渺的一招都接不下,這確實讓他大感意外。

    「哼,這是你逼的!」林渺冷哼道。

    ……

    群蛇沒有樂音的指揮,攻擊性並不是很強,但為了取暖,使得所有的蛇都拚命地向火圈邊擠,一層加一層,一層又加一層,層層重疊,然後有蛇滑落入火圈之內,並向眾人游到,但卻皆死於白才和金田義幾人的劍下。不過,火圈內外很快圍起了一堵蛇牆,大大小小的蛇,滑來滑去。

    白玉蘭和小晴及喜兒看了幾乎想吐,戰馬也驚嘶,白才和金田義、蘇棄拚命地擊殺靠近的毒蛇,只殺得一地蛇屍,所幸這些蛇並無多大的攻擊慾望,才使得幾人有緩氣的機會,而火光在群蛇擠壓之下,漸漸熄滅。正當白才、白玉蘭諸人心急如焚之際,林渺挾著一道身影掠過蛇陣,自天而降。

    林渺及時趕回,似乎讓白玉蘭心神定了不少。

    「快退群蛇,否則你將第一個成為群蛇飽餐的對象!」林渺冷叱道。

    那怪人見到群蛇如此狀況,不由得吃了一驚,但似乎極為倔強,並不開口說話。

    「很好,那我就先讓你吃蛇好了!」林渺說話間出指點中怪人斷交穴,那人張大嘴巴無法合攏,只是以吃驚的眼神望著林渺,不知道林渺要幹什麼。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林渺說話之間撈起一條兩指粗的小蛇,一手捏蛇頭,一手捏蛇尾,便將蛇頭放向那怪人張大無法合攏的口中。

    「啊……」白玉蘭和小晴不由得出聲尖叫,她們幾乎不敢想像,如果真讓這條蛇鑽入那人的喉嚨,會是怎樣一種後果。

    那怪人的眼裡閃出無限的恐懼之色,他似乎明白了林渺的意圖,額頭之上竟滲出了冷汗。

    「你應該知道,這條蛇一定很喜歡你溫暖的喉嚨,它會自你的嘴中鑽入你的腸子裡,然後會發生怎樣的情況相信你十分清楚!」林渺突然之間彷彿變成了一個凶魔。

    白才和蘇棄諸人聽了也不由得汗毛直豎,彷彿那條蛇已經在他們的喉中游動一般,這種方式只有林渺才想得出來。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退不退群蛇?退就眨右眼!」林渺冷然道。

    「嗥嗥……」怪人一氣低叫,右眼狂眨,顯然是屈服於林渺的威懾之下。

    林渺冷笑一聲,捏碎蛇頭,解開那怪人的穴道,怪人忙拿短笛吹出一聲淒長而沉緩的音調。

    所有游動的蛇群突地停住,抬起頭來,而後皆緩緩地向四面散去,最後越行越快,彷彿是遇到了剋星似的,瞬間跑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地上濕濕的一片和狼藉的蛇屍。

    三女這才長長地鬆了口氣,看到地上一片狼藉,不禁有種想吐的感覺。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林渺冷冷地道。

    那怪人畏懼地望著林渺,對眼前這個魔星,他確實不能不敬懼,剛才那種酷刑便是在他五毒盟也想不出來,而林渺卻能夠如此毫不猶豫地想到了,他也不知道林渺還能夠想出什麼樣的方法來折磨人。他知道,在武功上,他與眼前這年輕人相差太遠,根本就不成比例。

    「晴兒,你們先上馬!」林渺淡淡地道。

    白才又點亮了火把,火光之下,那怪人的臉容有些蒼白,額上的汗跡倒是干了,可是雙眸之中還透著恐懼之色,不由得心道:「看來惡人還需惡人磨。」同時也暗讚林渺剛才那一手確實有效。

    「你是五毒盟的人?」金田義出言問道。

    怪人點了點頭,聲音有些顫抖地道:「我只是五毒盟的一個弟子,還請你們不要計較我的冒犯之過!」「老子本不欲為難你,但是我並不想惹五毒盟這個麻煩,只有讓他們永遠都不知道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了!是以,只好對不起了!」林渺伸手欲斬。

    那怪人哪裡不明白林渺的意思,是要殺人滅口?不由得急呼道:「你殺了我也沒有用!」「是嗎?難道那些蛇蟲會告訴五毒盟的人是誰殺了你嗎?」林渺反問道。

    「當然,因為他們便在這附近,這群寶蛇的撤開他們便已有了警覺,自然知道!」怪人急忙道。

    白才臉色微變,金田義的臉色也頗為難看。

    林渺突然笑了起來,鬆開手淡淡地道:「你走吧,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既然你們已經知曉了,殺你滅口已無意義,今後是敵是友就看你們怎樣選擇了!」那怪人怔了怔,沒想到林渺轉變得如此之快,一時反倒不敢亂動了。

    「我們走吧!」林渺說話間翻身上馬。

    白玉蘭和小晴幾人也似乎越來越弄不懂林渺這是為什麼了,但是既然林渺放了那怪人,她們也不想提出任何異議。

    那怪人怔了半晌,突地向林渺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林渺扭頭望了一眼,漠然回應道:「你記住了,宛城林渺便是我!」怪人低念了一遍,林渺諸人已駕馬而去,只留下滿林腥臭的蛇血和淒冷的寒風。

    ……

    天剛大亮,林渺諸人便已趕到了月河鎮,這個鎮比天河口似乎要大許多,因附近有官道通過,是以鎮上的店舖、小茶館和旅店之類的都有,雖規模頗小,但也還過得去。

    趕了一夜的路,白玉蘭、白才諸人也覺挺累,而且馬也受不了,他們只好在月河鎮稍作休息,反正現在離鐵雞嶺已不是太遠,根本就不用急。因為,劉玄諸人是不可能這麼快追來的,而且也不會猜到他們是向鐵雞嶺方向而來,自然無法追來。

    在鎮上,林渺買了一堆衣服,並為白玉蘭、小晴、喜兒一人買了一件,在這鎮上能夠買到上等的皮裘,也算是暫時防防寒吧。

    「阿渺,我發現店門口那桌好像有人在注意我們。」蘇棄低低地向林渺道。

    林渺笑了笑,淡淡地道:「該來的總會來的,快吃吧,待會兒我讓小二沏壺茶來,大家不要喝下去就行!」白玉蘭和蘇棄諸人皆愕然,但神情並未表現出來,雖然他們知道林渺已胸有成竹,但卻不知道林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不要回頭看!」林渺小聲叮囑了一聲,抬頭喝道:「小二,沏壺茶來!」「一壺香茶!」小二朝店房內喊了一聲。

    蘇棄的目光偷瞧著門口那一桌人,卻發現靠牆的那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向他身後的某個地方亮了一個很奇怪的眼色,他頓時明白林渺要這壺茶的意思。

    客店之中吃飯喝酒的人並不少,這在月河鎮上算是最好的酒家,廳堂之中倒也還算明亮、清爽,七八張大桌之間的距離也比較寬,使得店內的整個佈局顯得輕鬆優雅,這也是林渺選擇這家酒店的原因。雖然這比不上小刀六的大通酒樓,但在這窮鄉僻野,有這樣已經難能可貴了。

    「客爺,幾位要的香茶來嘍!」一名小廝端著一壺冒著熱氣的茶行了上來,極為周到地為每人倒上一杯。

    茶水青碧,清香誘人,彷彿有種透明的清澈。

    一倒入茶碗之中,白玉蘭便不由得讚道:「好茶!」林渺也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這茶倒確實是好茶。

    「這茶是采自太白頂雲霧谷早春之嫩茶葉,烘培而成,一年也難有半斤,只是看幾位客爺是雅人,這才特獻上一壺!」小二不無自豪地道。

    「哦,那可真是謝謝店家和小二哥了!」林渺端起茶來便輕輕地啜了一口,隨即讚道:「果然是好茶!味道鮮爽甜甘,且色澤青碧透澈,確為茶中上品!」蘇棄和金田義幾人會意,也端起淺嘗了一口,但茶水卻在淺嘗間滑到袖中……

    小二見幾人喝過都稱讚,不由得笑了,道:「那幾位慢用了!」說話間竟向門口的數人露出了一個悠然的笑意。

    這一切自然都不曾瞞過林渺的眼睛,小二才走幾步,他便感到有一股困乏的感覺襲了上來……

    望著林渺諸人全都倒在桌上,那店小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砰砰……」店門迅速關上,坐在店門口的一桌人全都圍了過來。

    「不幹你們的事,誰若想多管閒事,就休怪老子手下無情!」那本靠牆而坐的中年人拔刀而出,向店中的另外兩桌人凶狠地喝道。

    那送茶水的小二扯下帽子,向那呼喝的中年人喝道:「老馮,你要怎麼處置這幾人?」「還不是老……」那老馮還沒說完,便突然驚訝地退了一步。

    林渺竟突地站了起來。

    「呀……」那店小二見林渺突地站了起來,飛身撲上,彷彿要將林渺扭住。

    「哼!」林渺感到有些好笑,道:「五毒盟不會只是你這樣的膿包吧?」說話間一抬手,那店小二便如殺豬般飛跌而出。

    「嘩……」店小二的軀體撞破門板,但驀地又倒飛而回,「吧噠……」一聲落回店中的地面之上。

    林渺和店內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皆扭頭自破門洞望去,卻見一條修長的身影自門洞之中穿了進來,卻是一個袍袖極為寬大、頭戴深笠之人,在其身後更魚貫行入數人。

    「閣下說錯了,這樣的膿包根本就不配是我五毒盟的人!」那首先步入酒店的怪人冷漠而傲然地道。

    那店小二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臉色烏青,顯然是中毒而亡。

    林渺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些人才真正是五毒盟的人。

    「你殺了他!」那被稱為老馮的人臉色變得很難看,聲音有些發澀地道。

    「如果你不想跟他一樣死法的話,立刻給我有多遠滾多遠!」那五毒盟的人冷殺地道。

    「你……」「老馮,走!」老馮身邊一人似乎知道五毒盟的厲害,一拉老馮的衣袖,打住他的話低聲提醒道。

    老馮望了一下店小二的屍體,卻似無可奈何,「哼」了聲匆匆退去。店中那些本來吃飯喝酒的無關人員,也都嚇得匆匆離去,誰會不知這裡將會是個險地?

    「你們終還是追來了!」林渺吁了口氣,淡淡地道。

    「沒有人得罪了五毒盟能夠逃得出追殺!」那人自信而冷酷地笑了笑道。

    白才和蘇棄諸人也不想再裝了。

    「你就是五毒盟盟主吳山月?」金田義訝然問道。

    「對付你們,還用不著勞動盟主,本座乃五毒盟左護法代青!」那人傲然道。

    「天蠍聖手代青?」金田義吃了一驚,低問道。

    那人微瞟了金田義一眼,露出了一絲淡漠而悠然地笑意。

    林渺並未聽說過什麼「天蠍聖手」代青,不過直覺告訴他,眼前之人,絕不好惹。

    「你就是宛城林渺?」代青踏前一步,與林渺相隔兩丈而立,悠然問道。

    林渺聳聳肩道:「不錯!」「聽說你的腦子極為聰明,居然想出活蛇鑽喉之妙法,本座很想見識一下!」代青陰冷地笑道。

    「那閣下想怎樣見識呢?」林渺反問道。

    代青一探手,手中竟多了一條拇指粗、長約尺餘的小蛇,冷冷地笑了笑道:「只要你們當中任何一人表演給本座看,本座便會不再計較昨晚所發生的一切,我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如果沒有人表演呢?」林渺反問道。

    「那你們全都會是試驗品!」代青的話堅決而冷酷,似乎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想到吞蛇,眾人心中就由得打了個寒顫。

    林渺卻坦然自若地道:「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了!」代青對林渺的話表示不屑,冷笑道:「年輕人有點傲氣並不是一件壞事,但不知天高地厚卻並不是一件好事。」「年紀大點清高也不是一件壞事,但倚老賣老卻並不是一件好事!」林渺學著代青的語調,反唇相譏道。

    「小子,你找死!」代青身後的一名中年漢子怒喝著踏步而出。

    「找死也要有人送!你行嗎?」林渺被五毒盟的人倚老賣老的氣焰給惹火了,冷然道。

    「阿渺!」小晴小聲地提醒道,白玉蘭卻有些訝然地望著林渺,她確實感受到,今日的林渺比兩月前的林渺多了一份傲氣,也變得更為自信,她喜歡看林渺這種目空一切的樣子。

    金田義也為林渺擔心,林渺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不知道天蠍聖手代青這個人,但是他卻知道。在他初出江湖之時,天蠍聖手便已名動江湖,而且其行蹤飄忽,其最為轟動的一戰是在匈奴連營之中力殺塞北五鬼而得以生還。

    當時的塞北五鬼可謂是塞北馬賊的代表,其武功之強使北方十寨八溝的黑道人物盡皆伏首稱臣,但就是因為塞北五鬼殺了五毒盟在塞外沙漠之中尋找蠍種的弟子,而惹怒了天蠍聖手代青,他夜闖連營,殺了匈奴的上賓塞北五鬼,也因此而名動江湖。時隔近十年,天蠍聖手的武功只怕比之昔日更為可怕,是以金田義這才為林渺大為擔心。

    那中年漢子被林渺一陣奚落,更是勃然大怒,低吼道:「受死吧!」「慢來,本人手下不死無名之鬼,你報上名來再尋死不遲!」林渺淺笑盈盈地道。

    那中年漢子更怒,低嚎道:「你記好了,本大爺乃-青蜈-衛傷!」「衛傷?此名不好聽,也沒聽說過!」林渺彈了彈手指,漫不經心地道,彷彿根本就沒有將這個衛傷放在眼裡,狂傲得只讓衛傷沒氣得吐血。

    「果然與眾不同,衛傷,你動怒了!」天蠍聖手代青淡淡一笑道。

    衛傷一聽,心下吃了一驚,他知道代青這是在提醒自己,而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林渺激怒,險些中計。

    林渺也微訝然,他豈不知代青看穿了他的戰略?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

    「你這麼容易便動怒,定力仍不夠,一個沒有多大定力的人,諒來也不過爾爾!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讓代青自己來吧!」林渺依然傲意凌人地道。

    「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吧!」衛傷此刻並不受激,冷然道。

    「我們打個賭如何?」林渺向衛傷淡淡地笑了笑道。

    「賭什麼?」衛傷有些不耐煩地望著林渺,粗聲問道。

    「賭你不是我十招之敵!」林渺自信地道。

    「放屁!」衛傷大怒。

    「那你敢不敢賭?」林渺反問道。

    衛傷稍頓,微平靜了下來,不屑地問道:「賭注是什麼?」「不過,這還得代護法開口。」林渺目光移向代青,略帶挑釁地道:「如果衛傷輸了,那麼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不准再與對方糾纏不清。當然,若我輸了,除了我表演吞活蛇之外,還會有另外的賭注!」代青顯然對青蜈衛傷很信任,雖然他知道青蜈衛傷要想勝林渺絕不是一件易事,但他卻不相信青蜈衛傷會連對方十招也接不下,便是他自己也不敢自誇能在十招之內勝過衛傷。是以,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那你附加的賭注又是什麼呢?」「我告訴你們去找《神農本草經》的路徑!如果你不介意,我還可以領你們前去!」林渺淡然道。

    代青和衛傷及眾五毒盟的眾人神色皆變,彷彿顯出了一絲沉沉的喜色。

    「你知道《神農本草經》在哪裡?」代青急切地問道。

    「至少第一卷和第二卷我知道在誰的手中,只要有足夠的能耐和膽量便可以偷到手!」林渺悠然道,心中卻暗想:「哼,就憑你五毒盟,去了還不是死路一條?若老子真輸了,便引你們去送死好了!」「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在十招之內勝了衛傷,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從此再不相纏!」代青毫不猶豫地道,心想那《神農本草經》確有傳說是流落江湖,只是他們一直都無法探到消息而已,以五毒盟對毒物的認識,若再加上《神農本草經》,必定是如魚得水。

    事實上,即使不是五毒盟,只要是江湖中人,無不對《神農本草經》垂誕不已,這乃是聚集了數千奇人異士所著的奇書,誰不欲一睹為快?甚至有許多傳說,《神農本草經》之中記載了修仙之術,若是能得其真諦,可得道飛昇。林渺能開出如此賭注,代青自然願意一賭。

    儘管林渺並不敢肯定是否能夠盜得《神農本草經》,但這才合情合理。而代青也只需要知道《神農本草經》的下落就可以了,至於其它的只是以後的事。

    衛傷不再大意,因為這個賭注使他不能不謹慎。林渺能開出十招之約,絕不會是無的放矢,至少,會有一些把握才敢如此狂傲,因此他極力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下來。

    金田義和蘇棄諸人都很驚訝,驚訝於林渺居然開出十招之約,雖然他們知道林渺並不是一個喜歡無的放矢之人,但是五毒盟之中高手如雲,這衛傷便是其中之一,而林渺的十招之約是不是太過激了?

    白才相信林渺,也許是因為林渺的年齡與他相仿,他反而比金田義和蘇棄更能欣賞林渺的狂和傲,他總相信林渺擁有解除危難的本領。

    林渺整了整衣衫,向外緩步踏出了兩步,與衛傷相距丈許而立。他臉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肅穆,神色平靜,猶如一潭秋水。

    衛傷在林渺立定之際,彷彿感到所面對的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株歷盡了千年風霜的古樹,挺拔、軒昂,卻沉鬱得有些淒冷。

    林渺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就像是水凝成了冰,可以看得見,感受得到,空氣彷彿驟然變冷,變得沉重。

    林渺沒有動,只是淡漠而隨意地注視著衛傷的眼睛,那種冷而悠然的眼神是一種嚴重的挑釁,而對於衛傷來說,更是一種沉重的壓力。

    來自林渺的壓力,林渺的目光彷彿可以穿透一切精神的屏障,將清冷的寒意直透入衛傷的心底。

    衛傷想避開林渺緊逼的目光,但他又不敢,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鬆懈,迎來的將是林渺有若雷霆的一擊!此刻的沉寂和平靜,便是在醞釀下一刻的狂暴和野性。

    代青也微有些訝然,冷靜不語的林渺與方才口利如刃的林渺彷彿變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此刻的林渺深邃得難以揣測,就像是一口深深的龍潭,散發著神秘而清寒的壓力。

    神秘,就是壓力,不可揣度本身就是一種讓人心寒的根源。神秘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由神秘未知的事生出的想像。

    酒店中的所有人都在細數著自己清晰可聞的呼吸,沒有任何多餘的聲息,一切的一切,便在靜默之中醞釀。

    衛傷心中微微有些苦澀,林渺悠然而立,彷彿沒有任何破綻,儘管他感到來自林渺的壓力越來越大,但在找不到對方任何破綻的情況之下貿然出擊,不僅搶不到先機,還會失去先機。可是他卻有苦說不出,不過,他擁有自己的優勢,那便是十招之約,只要他能夠支撐十招,到時即使林渺再厲害也是輸。

    衛傷不相信自己連十招也支撐不了,儘管在對峙之中,他彷彿是處於劣勢,但他卻知道,自己的優勢是什麼……

    林渺抬了抬手,五指在身前劃了一道很優美的弧跡。

    而便在這一刻,酒店之中彷彿又處在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環境之中。

    空氣似乎隨林渺這悠然而輕鬆的抬手變得有規律起來。

    氣旋頓聚,以林渺的手為中心,隨那優美的弧跡攪出激盪飄灑的塵屑,附近的桌椅竟也輕輕地抖動,發出有節奏但卻詭異的聲響。

    衛傷吃了一驚,林渺抬手之際,他感到一股狂野的氣旋自身後衝來,逸向林渺,而且強大的壓力彷彿便在這一刻驟然而聚。

    林渺出手了,輕拂的左手似乎在撣塵拂灰,猶如行雲流水般優雅自若。

    衛傷低吼一聲出刀,劃過一道光弧,竟然分開了林渺的手影,進而劈開林渺那流動如閒雲的身影,輕鬆得讓他都感到吃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甚至發出一陣「咦呀……」的低低驚呼。

    衛傷心下駭然,林渺的身影一分為二,但他卻沒有半點歡喜,因為他感到腰側一道冷厲的勁風猶如破山之錐般狂襲而至。

    「轟……」衛傷身子狂震,他竟擋開了這自側面襲來致命的一擊。

    林渺的身子再次變得真實,但衛傷卻沒有半點喘息的機會,林渺的劍猶如一道驚空之電,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射向他的咽喉。

    林渺出劍,並沒有幾個人看清他的劍是自哪裡劃出,彷彿這一劍亙古以來便在追逐著衛傷的咽喉。

    「嗖嗖……」衛傷尚未立穩腳跟,一抖手,數點暗影直逼林渺的面門,他只想阻住林渺片刻,哪怕只是千萬之一秒,只要他回過氣來就行。他知道,林渺的速度太快,而且第一招是虛晃誘他出擊,卻自側面實擊,僅這一擊,他便已經處於了絕對的下風,這使他深刻地明白,十招之約,並不是林渺托大。

    「小心!」喜兒不由得驚呼,她看出了那些暗影是一隻隻扭動的大蜈蚣。

    「噗噗……」林渺的劍影沒有半絲停留,只是改直線為優雅生動的弧跡,彷彿一道帶著電光扭動的靈蛇,而撲面逼至的大蜈蚣在頃刻之間皆變成兩截墜落於地,像是食得過飽墜落的水蛭,在地上扭動著斷裂的身子。

    代青和眾五毒盟的高手都吃了一驚,林渺的劍勢之疾實讓他們大感意外,但他們卻看不出這是屬於哪一派的招式,也便無從判斷林渺的師門,但對林渺那詭異莫測的身法,代青卻認出來了。

    「吱……」衛傷的刀橫擋林渺的劍鋒,但林渺的劍竟自他的刀鋒之上滑過,刀劍相擦,發出尖厲刺耳之極的金鐵磨擦聲。

    白玉蘭、小晴諸人皆駭然摀住耳朵,便連代青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那種聲音猶如剛針般扎入眾人的耳內,極為難受。

    代青的眉頭皺了起來,還是因為林渺的劍,他擔心衛傷的生死。

    衛傷的刀沒能阻住林渺的劍,劍,依然噬向衛傷的咽喉,準確而狠辣。

    衛傷低嚎,他知道根本阻止不了林渺這必殺的一劍,竟不顧一切地揮刀,以求與對手同歸於盡。

    「吱……噗……」林渺的劍鋒刺實,但卻不是衛傷的咽喉,而是一條巨大青黑的蜈蚣。

    那聲尖叫也是巨蜈蚣所發出的。

    小晴和喜兒也都吃驚地退了兩步,她們從未見過如此大的蜈蚣,也從未見過如此醜陋的怪物。

    巨蜈長近兩尺,有若手腕般粗細,青黑色的硬殼閃著金屬的光澤,每隻足有小拇指般粗細。

    白才看清了,這條大蜈蚣是自衛傷的衣領中鑽出,而極速繞住衛傷的脖子,擋住了這要命的一劍。

    林渺暴退,他也嚇了一跳,他看到那張牙舞爪的巨蜈醜陋的樣子,心頭也微發毛,而衛傷那同歸於盡的一刀也正切來,他不得不退。

    「嘩……」衛傷的刀斬空,卻將一旁的桌子劈成兩半,收刀之際,林渺在丈許外悠然而立,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林渺的劍如出時一般,消失不見,但在他的目光之中有些微微的訝異,是因為那條緊貼在衛傷手臂上的巨大蜈蚣,那條蜈蚣竟不懼刀劍,剛才沉重的一劍竟沒有割開其青黑的外殼。

    衛傷的額角滲出了冷汗,剛才真是死裡逃生,若不是這條青蜈,只怕他早已命喪林渺的劍下了。他知道自己仍小看了林渺,甚至是高估了自己,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可能是他往日從未遇到過的可怕對手。

    「兩招!」林渺淡淡地笑了笑道,他似乎在告訴眾人一個事實,他僅只用了兩招便已讓衛傷險死還生,更表現出其強大的自信。

    「敢問閣下與赤眉三老之首的琅邪鬼叟是何關係?」代青神色微顯得緊張地望著林渺,淡淡地問道,聽得出,他對這位名震天下的赤眉三老之首琅邪鬼叟有一種特殊的敬懼之情。

    衛傷也吃了一驚,他沒有立刻出手,倒是想起了林渺剛才那詭異莫名且快得讓他心頭發毛的身法,這與傳聞中的「鬼影劫」頗為相似,若眼前的這年輕人與琅邪鬼叟有密切的關係,那情況可能會有變了。

    五毒盟再強,也不敢與赤眉軍對抗,要知道,琅邪鬼叟乃是赤眉軍中除樊祟之外的第二號人物,其完全可以代表赤眉軍。天下誰不知道赤眉軍中高手如雲?樊祟和琅邪鬼叟及三老皆是當世頂級高手,更有傳聞樊祟的武功已達到天下無敵的境界,五毒盟雖自負,但與赤眉數十萬大軍相比,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實在相去甚遠。而且,五毒盟與赤眉軍還有些交情,是以衛傷也不敢再貿然搶攻了。

    林渺訝然望了代青一眼,淡淡地笑道:「代護法果然好眼力,不過我與琅邪鬼叟前輩只是忘年之交,並沒有什麼其它的關係。」代青吃了一驚,心道:「忘年之交卻傳你天下武人夢寐以求的鬼影劫,可見交情絕不淺!只憑此點,我還是不惹你為妙。」不過想到那《神農本草經》的下落,他又有些舉棋不定,但代青畢竟是老練之人,悠然一笑道:「原來閣下是琅邪鬼叟的朋友,那也可算是我們的朋友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還望交手之時點到即止……」林渺心中暗罵:「媽的,一隻老狐狸,既然是朋友,那還交什麼手?而交手哪有什麼點到即止的,分明是不想放過得《神農本草經》下落的機會嘛,真是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不過,他也只是淡淡地笑道:「那就請衛先生手下留情了!」衛傷哪裡不明白代青的心思,不過,他卻不再如剛才那般擁有必勝的把握,林渺的劍式太過犀利,只怕是想留手也不可能,他倒希望林渺能夠點到為止,讓他能撐到十招才好。

    「衛先生小心了,在下要出神刀龍騰了!此乃能削鐵如泥,請衛先生加以提防!」林渺淡淡地道,雖然是客客氣氣地說出來,看起來頗夠朋友,但卻不無向衛傷施加心理壓力的意思。

    衛傷果然臉色微變,那條大蜈蚣卻在他的臂上扭動著,兩對觸角向林渺招搖著,似乎是想立刻攻上去報剛才那一劍之仇。

    白玉蘭三女對這條巨大且張牙舞爪的大蜈蚣確實感到心頭發毛,但更驚訝衛傷居然能把這樣的巨大蜈蚣訓練出來,確實不愧為五毒盟的重要人物。

    衛傷倒不懼那削鐵如泥的什麼龍騰刀,但他擔心自己的青蜈受到傷害,這條青蜈雖不懼普通刀劍,但若林渺的刀能削鐵如泥,只怕這條青蜈也抗拒不了。

    林渺悠然一笑,只看衛傷那變化莫測的神色,便立刻知道衛傷中了自己的心計。他對衛傷倒不在乎,但是那條巨大的蜈蚣卻不好對付,他這般一說,讓衛傷不敢毫無顧忌地讓大蜈蚣出擊,那樣他便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接招了!」林渺驀地大喝一聲,聲如平地焦雷,突然得讓酒店中的每個人都為之心神一顫,連衛傷也不例外。

    就在衛傷心神微顫之際,他便發現一道有若電火般的光彩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跡,帶著無堅不摧的氣勢鋪天蓋地般罩下。

    林渺終於出刀了。

    刀出,虛空頓時一片肅殺,在強大無匹的刀氣牽扯之下,方圓兩丈中的桌椅俱裂,整個空間彷彿陷入了一場死亡的風暴之中。

    白玉蘭、白才諸人及五毒盟的高手皆駭然色變,他們絕沒有估到林渺出刀竟然擁有如此強大無匹的殺氣,這與剛才的劍勢之詭異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白玉蘭諸人皆退了數步,那種殺意和刀氣他們也受不了。

    酒店之中的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那便彷彿是赤裸地立在冷厲的風霜之中,有著刺骨般的寒意,每一寸皮膚都在抽搐、收縮。

    代青的臉色變了,他此刻才發現剛才的林渺實沒有盡全力,而這一刻才是林渺的真功夫,而這一刀之威,只怕他也難以抗拒。

    衛傷退,他的心神完全被這一刀所奪,生不出半點阻擋的慾望。那種猶如君臨天下、睥睨眾生萬物的氣勢,在林渺的刀中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使衛傷無法不產生臣服和畏怯的心理……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