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箭盡糧絕

    林渺邪邪地笑了笑道:「雖不是我親自出手的,但也是我的人所為,只要大哥願意做這臨時欽差,我這裡還有公文!」任光又好氣又好笑,想到狄英打開錦盒,卻只是個空盒子時的表情,他也禁不住笑了,問道:「你是怎麼把它們弄到手的?」「我手下有個一流的賊,盜這點東西還不在話下,事實上我們在趕來信都的路途便已經遇上了這欽差,更知道他此來信都的目的,因此,我們便先一步借他們的公文和金牌用一用了!」林渺滿不在乎地道,神情中不無得意之色。

    任光怔了半晌沒說話,打量了一下林渺,自己禁不住笑了起來。確實,如果有御賜金牌和公文,要罷免那長史和都尉確不是難事,他只是沒料到林渺居然會有這樣一手,讓狄英栽上這樣一個大觔斗。

    「哈,三哥,這個欽差讓我去做吧!」任靈現在真的是對林渺刮目相看了,而林渺那些想法大膽且刺激,讓任靈都恨當初偷這金牌和公文的不是她而是別人。

    「你做欽差身邊的一個丫頭還差不多,哪有什麼女欽差的。」林渺打趣道。

    任光見妹妹那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由得也好笑道:「就你這樣子做欽差?」「不來了,都取笑我,我有什麼不好嗎?」任靈不依地道。

    一旁的丫頭小翠也在那裡偷著笑,她太瞭解這二小姐胡鬧的脾氣了,是以也不以為怪。

    「當然沒什麼不好,要是讓你扮皇后或皇太后都可以,可是要扮成欽差卻有些麻煩,除非你的聲音能少帶點女腔。」林渺笑道。

    「三哥,本大小姐就是欽差!」任靈突地一捏喉嚨,怪聲怪氣地道。

    任光和林渺不由得也都忍禁不住笑了,院中四人都笑作一團。

    林渺突地正容道:「大妹子有資格成欽差,只不過,卻要把你扮成個太監,你的聲音怎麼改都沒什麼男人味兒。」任靈不由得一皺眉,道:「太監?」「不錯,你要是不做自有人去做!你快決定,時間不等人,要是讓他們先得到風聲就有你受的了。」林渺肯定地道。

    「太監就太監,我做!」任靈一咬牙,噘著嘴道。

    任光不由擔心地道:「可是她終究是個女娃?」「這個沒問題,你還是快想想,長史和都尉的位置有誰來填補好了,待會兒大妹子出門,只怕你都不認識了。」林渺自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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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光確實已經認不出任靈的樣子了,林渺變戲法似地將之扮成了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但又多了幾分陰柔之氣。而這些陰柔之氣是任靈本身就具備的,看上去十成十像個太監。

    「我的侍衛哪兒去了?一個個都去偷懶了嗎?回去本公公叫皇上把你們全砍了,居然怠誤公事,真是豈有此理!」任靈一走出堂門見到任光,便大發脾氣地訓斥道。

    任光張口結舌,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被眼前這個太監給弄迷糊了,要不是林渺在一旁大笑,他還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是任靈。

    「怎麼樣?太守大人!」任靈突地一改口,恢復女聲問道。

    「太守大人?」任光一怔,反問道。

    「本欽差今日來信都所為三事,一是追封已故太守為忠義侯;二是讓太守之子任光承襲父職為信都太守;三是罷免信都長史和都尉,此二人在信都不為公務,私擾百姓,其罪當免!」任靈又恢復太監那陰陽怪氣的聲音道。

    任光不由得大喜,向林渺望去,歡聲道:「三弟之妙手,實是太絕了,真難以相信。」「這還是大妹子深具慧根,一點就能!此行宜速不宜遲,大哥讓人把那幾名御前侍衛的腰牌和衣服換了,派人與靈兒一起去長史府和都尉府就可以了。」林渺正容道。

    「好,這個沒問題,我會讓郡丞派人相隨或親去,他們逃不過我的手心!」任光頓時信心大增道。

    「如此甚好!」林渺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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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侄擒下了欽差?」耿純見林渺與任光同時歸返,隱隱聽到了一些風聲,不由得上前驚問道。

    「不錯!」任光將林渺搶過的聖旨遞給耿純,點頭應道。

    耿純打開聖旨,神色變得有些凝重,吸了口氣問道:「賢侄準備怎樣處理這件事?」「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事到如今,我們便只有擁信都自立,長安距此是鞭長莫及,只要我們掌握了信都兵權,誰敢說半個不字?」任光肯定地道。

    耿純不由得笑了,道:「賢侄所想正合我意,朝廷便是派大軍前來,也須先掃平河北的義軍才行,有這麼長的時間準備,我們足夠做很多事情。不過,賢侄不能不小心長史和都尉,此二人窺視太守之位已久,朝中派人前來,很可能是與此兩人有關,他們掌管著城中的兵馬之權,若一個不好,只會……」「這個請純叔放心,我已經有所準備,他們快活不過今日!」任光神秘地笑了笑道:「不過,我還要請純叔去幫我辦一件事。」「我想請純叔去說服信都王劉賠,讓其支持我,反對王莽!」任光不等耿純發問,便說了出來。

    「這個好說,劉賠性格懦弱,只要嚇他一嚇,保證不敢說什麼,他只是個有名無實的信都王,王莽奪了他劉家的江山,又把他閒置於此,若是我,早反了,看他那樣子,哼!」說到後來耿純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不過劉賠有個兒子劉植,此子甚有主見和魄力,如果能爭取他的支持,那倒會是一件很好的事!」耿純又轉了口風道。

    「這一切便有勞純叔了。」任光道。

    「好,你放心,這一切包在我身上!」耿純自信地道。

    任光頓時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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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江兵願與平林、新市等合兵,雖然王常開出了五個條件,但在這種大軍壓境的危急關頭,別說是五個條件,便是五十個條件,只要不是要奪劉玄和王鳳的權力,他們都可以答應。

    淯陽已經完全成了一座孤城,嚴尤圍住了城池,而前隊大夫甄阜也趕來與官兵會合,使官兵勢頭大漲。

    甄阜已有些迫不及待地清滅南陽的義軍,他不想給義軍任何緩氣的機會,是以,他親率五萬大軍避過淯陽,直取義軍老巢,大軍向舂陵推進。

    義軍節節敗退,官兵乃新銳,氣勢正盛,是以一路竟敗回湖陽,於是劉玄死守湖陽與官兵僵持了十餘日。

    所幸有湖陽世家的積糧和錢財為將士置了冬衣,否則義軍的日子只怕會更難過。

    再有幾日便是除夕,可是王常大軍似乎並沒有前來會合的意思,這讓劉玄等是又急又怒,可是此刻根本就抽不開身來去宜秋催王常發兵,他們也不知道之中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劉寅和劉秀也急,馬武與數千戰士陷於淯陽,若是再這樣與官兵僵持,淯陽城中箭盡糧絕之時便是破城之日了,他們當初對宛城的策略卻被嚴尤用來對付淯陽了。

    王鳳提議,將大軍向桐柏山轉移,借地形地勢便於與官兵糾纏,但軍中眾將都反對,因為馬武仍待救援,他們必須敗甄阜之軍。

    就在劉玄與眾將躊躇不定之時,成丹卻親自領著幾名戰士前來。

    劉玄和劉寅諸人皆大喜。

    「常帥之軍怎還未到?我們都快撐不住了!」李通有些責備地問道。

    「我此來,是代常帥傳達一個消息的,常帥請諸位將軍再敗二十里!」成丹肅然道。

    「再敗二十里?」劉玄也愕然,反問道。

    「常帥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我們敗得還不夠慘嗎?」陳牧怒問道。

    「不夠!」成丹神秘一笑,對陳牧的質問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還請成將軍給我們解釋一下,常帥此舉是何用意?」劉寅神色依然顯得平靜,冷靜地問道。

    眾將皆靜心以待,他們也想知道王常此舉究竟有什麼目的,明明說合兵,可是到這一刻仍沒有趕來,在很早的時候就有消息稱要來,可左等沒來,右等沒來,都快二十天了,仍沒有消息,這怎不讓人心急?眼見尚有兩天便是除夕,再不來,只怕義軍真的要四分五裂而去了。

    「甄阜這些日子一直在防我們合兵,也在等我們合兵,是以,並不敢強攻。因此,我們要等到甄阜與梁丘賜更加深入一些,與嚴尤脫節,我們再斷其後路,兩頭夾擊,一舉擊敗他!是以,我們要玄帥領人再退二十里,便是要製造假象,說我們不會再來與你們合兵,你們欲散伙而去。如果甄阜和梁丘賜聽到這個消息,試想他們會有什麼反應?」成丹悠然笑道。

    眾人不由覺得眼前一亮,劉秀搶先答道:「那他們便會傾力對付我們,要在我們散伙之前一舉而殲,不想讓我們再分赴各地與他們游擊而戰!」「不錯!」劉玄也贊同劉秀的觀點,眾將皆點頭,因為換作他們是甄阜,也不會希望對方散伙,然後各地游擊。那樣官兵將付出數倍的人力和物力及時間,而且像現在義軍這般連連慘敗,士氣低落的機會又太少,且人數不多,如果不能一舉而殲,讓其分散來休生養息,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又會捲土重來,那樣又要再來一次大動干戈,確實是不划算。因此,甄阜一定不會讓他們有散伙的機會。

    「而這便會成為他致命的時候!」成丹自信地笑了笑道。

    眾將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希望,他們這才明白何以王常遲遲不與他們合兵,實是在找給敵人致命一擊的機會。同時這麼長時間沒有動靜,也是要給甄阜造成一個假象,讓其疏忽。事實也是如此,久防而不遇,自然有所大意,而甄阜若一舉殲滅他們的話,就必須舉軍而出,這時必會調開一些本為防止王常與劉寅等義軍合兵的力量,而王常再趁此機會截斷甄阜後路,與劉玄兩面夾擊,其結果不言可知。

    於是眾將集合商議一番,該如何再後撤二十里至唐子鄉而不為官兵殺得落花流水,且又能夠隨時準備反擊。同時也不忘與成丹約定,將如何聯合兩軍,使之配合得更為密切,以保證這一場仗必勝無敗。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如果此戰敗北,他們將再無資格與官兵爭城奪地,只能退守山林成為草寇流匪了。是以,每個人都拋除成見和戒心,以求號令統一,而不至於像宛城大敗一樣。於是,全軍上下由劉玄統一指揮,立為更始將軍,其意是自此刻起,開始改變全軍的命運,改變天下的命運,是以謂之更始。

    唐子鄉因是湖陽世家的大本營,雖是在湖陽之外,但是卻有堅城相守,是獨成一體的大集,進可攻,退可守。由於湖陽世家財力雄厚,是以集外的牆廓修建極嚴格,幾乎是按城牆的標準所建。

    劉玄先找來湖陽世家之主白鶴,與其商量此事。他必須先與湖陽世家協調好,在這裡,他依仗湖陽世家之處極多,對這個老丈人確實是極為感激。

    白鶴對自己的女婿成為義軍的首帥也感到歡喜,而他能成為湖陽世家之主,劉玄自是脫不開關係,而且此刻可以說湖陽世家與劉玄的命運已經連在一起了,他自不能不允,於是彼此商議了一番,這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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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光成了信都太守,這是沒有人敢爭議的,任家在信都本身就有著極高的聲威,因為任雄把信都治理得讓百姓稱頌,是以任光子襲父位,使百姓能夠安心地接受。

    儘管信都是朝廷的封城,但是信都王早已沒有了任何實權,只是有名無實的稱呼而已。連劉家的江山都已經沒了,王莽又豈會給信都王任何實權?真正的實權落在太守手上,如兵權、財政大權。所謂的信都王只是拿些奉祿而已,與信都的一些大富之戶無異。

    當然,要是此刻仍是劉家當權,那情況自是不一樣,現在王莽當權,這些劉室王侯本就活得膽顫心驚的,一個個都極度收斂,哪敢有半點張揚?便是一介太守也可將他們殺了。不過,王家宗室所封的王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任光新任太守,城中許多事情需要打理,而且父親新喪,自無法抽身親自陪林渺去邯鄲,但卻派了數十名任府的好手給林渺調用,並在耿純府中找了幾名高手助林渺行事,借耿純在邯鄲的生意網打探邯鄲的消息。

    林渺也沒有必要在信都呆多長時間,他想早點趕去邯鄲探明情況。不過,任光成了信都太守,這對林渺卻是一大利,至少,他可以放心地讓小刀六在信都置下自己的產業,放手做生意,自己扎根北方的計劃就容易實現得多。另外,他還讓任光派人去漁陽為他向吳漢送信,希望到時候吳漢能夠有機會趕來邯鄲助自己一臂之力。他確實決定要在邯鄲好好地大鬧一場,至少要打亂王賢應和白玉蘭的婚事。

    事實上,這些天來,他沒有一天忘卻過白玉蘭,他與白玉蘭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是他卻真的愛上了白玉蘭,在內心深處早已當白玉蘭是他的女人。也許這不能完全算是愛,還包含著一種複雜的友情,但他絕不想讓白玉蘭失望,絕不想讓白玉蘭受到任何傷害。他曾經承諾過白玉蘭,就算是搶親,也要奪回白玉蘭。就因此,白玉蘭死心塌地相信了他,可是眼下別人卻自他的手中搶走了白玉蘭,而他卻沒有辦法,這讓他感到憤怒,心也被刺傷。是以,他要奪回白玉蘭,即使白玉蘭是在其父白善麟手中也不例外。這之中,也許還夾著一絲尊嚴的問題。

    愛有幾分呢?林渺實難以回答這個問題,其實,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或者,他並不十分清楚感情究竟是什麼,活著便只是活著,微微有些迷茫,又微微有些無奈。

    當林渺趕到邯鄲時,已是除夕的前一天,邯鄲城到處都洋溢著節日的喜慶,儘管河北四處戰火燎燃,但是邯鄲古城卻有著別處所沒有的安全和繁榮,至少,在河北,這裡有著不可超越的地位。

    邯鄲是趙國封地的都城,也是北方最大的工業城市,並不比宛城遜色多少,單是居民便有十萬戶之眾,統兩郡六縣。不過,由於義軍四起,邯鄲所統之郡縣也並不完全掌控於朝中,只是與魏郡聯繫得較緊密,與鄴城遙相呼應。

    林渺一行五人入城便找到了事先有人為他們準備好的上房,在邯鄲城中,耿純的生意網並不小,而且在這裡他的朋友極多。他已先一步派人來邯鄲為林渺打點好了一切,而任府的好手也早一步到了邯鄲,他們就等林渺前來然後再決定如何行動。

    「三爺,我們探得王郎府上正在大量招才納賢,我看他是想招兵買馬,以圖大事,我們已有幾位兄弟先混到王郎的府中去了,到時候也好裡應外合,有利於探聽消息!」說話者乃是任府管家之子任泉,這些任府好手也是由任泉具體負責,但任泉卻必須聽林渺的吩咐。

    「哦?」林渺微喜道:「這樣確實不錯,最好能夠查出白家人住在哪裡和白小姐的存身之處。」「怕只怕這次王郎所招的人並不是留在王府之中,而是調到別處編排!」任泉擔心地道。

    「我估計這種可能性不大。」一中年人接過話題道。

    「這位是……」林渺訝然問道。

    「哦,小的是耿爺派來相助三爺的,叫耿信,在邯鄲已經呆了十年了!」那中年人忙自我介紹道。

    「哦,那先生對邯鄲城一定是十分熟悉了?」林渺聽說對方在邯鄲居了十年,不由得喜問道。

    「可以這麼說,如果三爺要的話,我可以畫一張邯鄲地形圖,包管每一個胡同都不會標錯!」耿信自信地道。

    林渺更喜,看來耿純確實選對人了,只聽耿信這麼自信,他也知道此人絕不簡單。

    「那就再好不過了,在邯鄲還有勞先生了。」林渺懇然道。

    「三爺何用說這樣的話?耿爺說過,在這裡,我一切都聽三爺調度,便是三爺讓我去死,我也不會皺半下眉頭!」耿信肯定地道。

    林渺心中大感欣慰,拍了拍耿信的肩頭,認真地道:「我要你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地活下去!」「三爺之命,不敢不遵!」耿信也笑了。

    「主人,不如我也先混進王郎府中去好了,王郎府中有幾位是我的熟人,他們早就想引見我到王郎的府中,只是因為當時捨不得離開洛陽,這才沒去,如果我此去,一定很容易進去。」魯青突地道。

    「哦,如此甚好!如果你真能直接入王府,那是再好不過了!」林渺眼睛一亮,他知道魯青為人機警,而且武功好,如果在王郎府中有這樣一個內應,那確實是件好事,說不定還能取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是以,他立刻贊同,而在王府之外,有他和任府的這一群好手再加上耿家莊的力量,想來應該沒什麼問題。

    不過,到了邯鄲之後,他才發現,王郎在邯鄲的影響力有多大,似乎處處都可以看到王郎府中的家將,而且在除夕這幾天,王郎還對城中所有的難民和窮人施以粥飯,有的甚至施以御寒棉衣,整個城中的人都在談論這大善人王郎,簡直把他當成了活菩薩。

    僅憑這一點,林渺便可以看出,王郎這人的野心絕不小。另一方面,王郎又到處招賢納士,雙管齊下,到時候只要王郎振臂一呼,立刻便可組建一支大軍,這些受過王郎恩惠的難民必會前來依附,由此可見,此人確實有些遠見。

    「我們到邯鄲來,還聽到一個傳聞,說什麼王郎實是成帝劉驁的幼子,年少便流落江湖,後因王莽四處迫害他這位皇室幼子,是以他才隱姓埋名至今!」任泉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道。

    「哼,只不過是在造勢而已!」耿信不屑地道。

    林渺神色一變,眸子裡閃過一絲訝然之色,讚道:「王郎這個人看來真是不簡單!」「不過是謠言而已,有什麼意思?」猴七手不以為然地道。

    「別小看謠言,當這些難民將謠言傳遍天下之時,便會有許多人相信了,到時候若王郎造反,便不是造反,而是除奸,是奪回劉家江山,那必會讓更多人依附,因為他是明正言順的成帝之子!」林渺肅然道。

    「他們會相信嗎?」金田義也有些惑然道。

    「其實有些時候並不是某些人真的相信了某件事情,而是他們終於可以找到一個借口,僅此而已!有了這個借口,他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為自己披上正義的面紗,不落人口實。」林渺淡然道。

    「三爺的話真精闢,耿信受教了!」耿信眸子裡閃過一絲亮彩,誠懇地道。

    林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問道:「白家的人一定是住在王郎的府中,不知王郎府中招募人才是怎樣招募的呢?」「他在府內的校場設了一個大擂台,打的旗號便是招賢納士,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是除夕,便會收擂!」任泉道。

    「好囂張,居然敢明目張膽地打招賢納士的旗號,就不怕官府查封嗎?」林渺不由得問道。

    「官府與他是一家的,怎會管這樣的閒事?在邯鄲,王郎是老大,王莽是老二,誰敢管王府的閒事?何況王郎在這裡是有名的大善人,滿城百姓都擁戴他,誰敢拿他怎麼樣?」耿信解釋道。

    「那我倒也想進王府去看看!」林渺抬頭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三爺也準備去打擂?」任泉和耿信訝然問道。

    「有何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家人肯定是在王府之中,如果真的等到王賢應成婚之日再出手,只怕是難比登天,如果有機會,自是越早帶出玉蘭越好!至於接應之事,便由耿先生全權安排了。」林渺肅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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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郎的宅第,是邯鄲城中最氣派的,不過,想進入王郎的大宅並不難,因為其府門是完全敞開的,雖然有四名家丁把守,但卻只是防止門口發生騷亂,對入府之人根本就不加限制。

    入門便是被高達兩丈的院牆所圍成的大校場,校場足有數十畝之大,而校場之後便是真正的王府宅第。對王府的內宅,把守得極嚴,絕不允許外人擅入。

    大校場之上設有擂台,擂下人山人海,倒也熱鬧非凡,給除夕前也憑添了幾許節日的氛圍,雖然是大冷天,但看擂之人興意昂然,擂台四周張燈結綵。

    凡有勝出三場者可得金五十兩,勝出五場者得金百兩,這些錢財全是由王府出,敢上台者,也可得金五兩,擂上不准傷人命,因此,這所有的條件都是一種誘惑。

    有些人是為了那金子而上台的,也有些則是想加入王郎府中家將之列,還有些人是技癢想與台上的高手較量一下,更有甚者是想教訓一下台上贏了兩場便口吐狂言之人。所有上台者,不一而論,但卻使整個擂台的氣氛極為活躍。

    林渺好不容易才擠到擂台近前,擂台之上已有兩人在較勁,一個力道渾猛,一個步法輕靈,已經纏鬥了好半晌,台下有很多人為之吶喊打氣。

    林渺對這兩人的招式也頗感興趣,不過,他隱隱看到,那步法輕靈的年輕人,似乎無心戀戰,也可以說並無爭勝之心,在場上遊走,對方攻十招他才回一招,這讓林渺感到很是奇怪,而這兩人的武功都絕不俗。

    「慢!」那年輕人打了半晌,突地後躍丈許,叫了一聲。

    與之交手的漢子也不得不住手,但他對這年輕人突然住手感到極為疑惑。

    年輕人悠然一抱拳,坦然道:「兄台武功確實高絕,寧充實無法取勝,再打下去也只有一敗而已,因此,寧充願意就此認輸。」年輕人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台下一陣紛議,台上的漢子也怔了一怔,兩人交手這麼長時間,寧充並未露出絲毫敗象,而且似乎並未盡全力,可是對方居然就此認輸,這個結果確實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小兄弟並未露有敗象……」那漢子似乎並不是個喜佔小便宜的人。

    「哎,我心裡比兄台更明白自己的斤兩。」寧充說完扭頭向台上主擂的公證人道:「這一局我輸了,還請擂主依規定給我金子!」「你並未敗,為何要稱敗而退?這不合比擂之規矩!」擂主也愕然質問道。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我不想敗得太慘,丟大了臉,是以主動認輸,你們擺擂之時並沒有規定不可以認輸的。至少,我們已經應付了這麼長時間,再糾纏下去,何時方了?」寧充振振有詞道。

    台下眾人都議論紛紛,有的說要再打,有的認為寧充說的有理,因為寧充確實支撐了很長時間。

    林渺一想,不由得也笑了,如果大家上台都認輸,那不用打就可以拿金子了,只怕會把王郎給拖窮掉。

    「好,這五兩金子是你的,你拿去吧!」擂主身後行出一人,肅然道。

    「那就不客氣了!」寧充欣然一笑,大步行上前,毫不客氣地收下金子大步下台,卻走到一個老太太身前。

    「娘,讓你擔心了,孩兒沒事,回家我們過個好年!」寧充溫馴地扶著老太太道。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老太太顫巍巍地喜道。

    林渺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中頓時明白何以寧充認輸,一旁觀看的人頓時也有許多人明白了,皆不再責怪寧充中途認輸,反而紛紛給寧充讓道,議論開來,卻不是關於比擂之事。

    「啊……原來是個大孝子呀!」「我知道,他們就是住在城西寧家老宅的那個老寧家的人!」「可憐哪,就剩這母子倆了……」眾人的議論讓林渺心中也微微一熱,對這個寧充倒是另眼相看了。

    「寧公子稍等!」一聲高喝自擂上傳來,卻是擂主王郎府上的管家王昌。

    「擂主有何吩咐?」寧充停住腳步,扭頭問道。

    「這裡有五十兩金子是送給你的!」王昌揮了一下手,讓一名家將端了上來,他顯然也看到了寧充的孝行,是以出手大方。

    「無功不受祿,謝謝擂主好意,我寧充並未連勝三場,這五十兩金子不敢多拿,有這五兩金子,已心滿意足了。」寧充斷然拒絕道。

    「聞寧家老宅已被毀去大半,這天寒地凍的,令慈衣服單薄,拿去為其添些冬衣吧。」王昌又道。

    老太太轉身向王昌施了一禮,客氣地道:「謝謝先生對老身的關心,但老身此生從不多拿別人錢物,雖饑寒不食嗟來之物,雖貧賤不得無功之祿,還請先生收回吧!」說完老太太轉身向寧充道:「孩子,我們走吧。」眾人皆大愕,望著老太太那單薄的身影,所有人的心都為之震撼了,便是擂上的那漢子和王昌諸人也全都震住了,無不對這位老人生出敬意。

    「有哪一位願意上台?」王昌見對方並不領情,立刻轉過話題道。

    「主人,我想上去玩玩!」鐵頭有些手癢癢地道。

    「不可!」林渺斷然道。

    鐵頭只好作罷,林渺不讓他上台,他自不敢再作主張。

    「你跟耿先生一起,不可胡來!」林渺又吩咐道。當然,他很明白,如果鐵頭上場的話,以其神力,自然連戰連勝沒問題,但是若鐵頭也入了王郎府中,那在外接應之力量則大弱,同時,如果人多了,很可能會露出馬腳,尤其鐵頭這喜惡表現在臉上的人,這並不是說鐵頭笨,相反鐵頭很聰明,只是脾性不太好。

    「沒有人再上台,那就宣佈尹長生連勝五場了!今日的擂台賽也便到此結束了……」「慢!」林渺一聽,今日的擂台賽便要結束,不由得低呼一聲,但聲音依然很清晰地傳到了台上。

    「哪位壯士願意上台?」王昌神色微喜,扭頭向林渺所在的方向看來。

    林渺大步行上擂台,坦然道:「在下梁木想要這一百兩金子!」「哦?」王昌訝然打量著眼前這個似乎尚有些稚氣的年輕人,對林渺的狂言倒感到極有興趣。他自不認識林渺,便是白善麟只怕也不識眼下的林渺,一開始林渺便沒打算以真面目出現在台上。

    台下眾人頓時議論紛紛,對林渺口出狂言感到有趣,但作為他們,只是來湊熱鬧,越熱鬧他們則越歡喜,是以都翹首以盼好戲的開場。

    「你知不知道擂上的規矩?」王昌淡淡地問道。

    「連贏五場,得金百兩!」林渺自信地道。

    「很好,年輕人,但願你能夠拿走這一百兩金子,已經好多天都沒有人拿過了!」王昌笑了。

    尹長生卻對林渺有些不屑,他已經連勝了四場,儘管與寧充那一戰他並不能算勝,但是寧充既然認輸,那自然便是他勝了,他不相信眼前這黃毛小子便能成為他第五場的終結者。

    「二位點到為止,切不可傷人之命!」王昌又提醒了一聲道。

    「明白!」林渺說話之際,已扭頭正對尹長生,表情甚是古怪。

    「你小心了!」尹長生顯然並不怎麼看好林渺。

    「出手吧!」林渺不丁不八地隨便擺出一個架式,雙手後負,似乎是在觀雲賞月,姿態極為悠閒。

    尹長生神色一肅,儘管林渺只是隨隨便便擺出一個姿勢,但是他卻找不出一絲破綻。是以,他不得不收起小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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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丘賜聽說王常的義軍不來與劉玄會合,而是繞向伏牛山,他弄不清王常的目的,但是有消息卻來報,劉玄已令大軍後撤,準備散伙而去。

    這個消息讓梁丘賜和甄阜皆大感意外和驚訝,他們也不明白劉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這肯定與王常背信不來相援有關,從義軍這散伙的動向來看,王常確實是很有可能不來相援了。

    甄阜絕不想讓這些義軍分散而去,那時便像是一個毒瘤一般,東打西擊讓他們疲於奔命,倒不如一次將之全部殲滅,省得日後煩心。不過,他並不敢肯定義軍是不是真的散伙,或者說這只是一個詭計,因此,他只讓戰士小心防備,隨時備戰,並不敢貿然追擊。

    梁丘賜則深不以為然,怨甄阜不把握時機,可他身為副將,雖也是名動朝野的大將軍,但甄阜是朝中派來的前隊大夫,一軍主帥,他自不能有拗主帥的意思。於是只好眼睜睜地望著劉玄的戰士撤出湖陽而不加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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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刀六在宜秋和舂陵的鐵行已經開張了十餘日,有王常和劉秀在後方相助,一切的進展以飛躍的速度完成,而所招募的都是一些極有經驗的鐵匠。

    王常也想早點趕好工,是以,幫小刀六招募鐵匠也是不遺餘力,甚至幫小刀六護運材料。

    大戰在即,但宛城卻是一片平靜,甚至是充滿了節日的氣息,因為除夕就在眼前。現在宛城也可以說暫時地脫離了戰爭的威脅,城內並沒有被戰火毀得太厲害,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這種生活,是以,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小刀六卻在謀劃著,該如何把自己宛城內的產業轉移,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他知道,遲早官兵總會發現他與王常、劉秀的交易,那時,嚴尤不僅不會庇護他,反而會要他的小命。是以,他不得不提前作準備。而這除夕之際,所有人都忙著過節,便正好是他悄悄將大量物資偷轉出去的機會。

    小刀六仍住在宛城之內,閒暇時,他也會在大通酒樓之中喝幾杯,與姜萬寶諸人閒聊,或是找一個清靜之處讀姜萬寶給他找來的書櫝,或是向無名氏討教武功。這些日子來,他確實已是一日千里,與昔日街頭混混的形象有著天差地別,也不是昔日那個大通酒樓的老闆小刀六了,整個人從內在到外在的氣質都變了,感受最深刻的仍是虎頭幫的弟子。

    此時的小刀六像是三軍之帥,自有一種威儀,冷靜沉穩,像是一潭深水,讓人無法揣測其心意。

    現在的虎頭幫也不再是昔日的虎頭幫,所有的幫眾除了幹活之外,都必須讀書習武。他們也不再是無業遊民,不再是街頭混混。小刀六現在的產業正需要極多的人手,這些人每天總要抽出一些時間去幫忙,空閒時由段斌、杜林諸人教其識字。當然,不願讀書的也不強求,但是每天必須苦練功力這是不可避免的。而在宛城之中,虎頭幫的幫眾已有六七百之眾,有些人並不是真的虎頭幫幫眾,而是幫中弟子的弟子,這些幫外之人多是遊蕩於街頭的乞兒,也有些是混混,而這些人卻成了小刀六獲得宛城內部消息的來源。他們對宛城之事比任何探子都要有效,但他們又不直接屬於虎頭幫。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