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道助力

    遲昭平遙望著天空那道神跡般的閃電之時,一輛馬車便已「嘎」然停在堂外。

    「遲幫主!」耿信匆匆行入向遲昭平行了一禮,道:「我們三爺請幫主相助一臂之力,將白小姐先送到安全所在!」說完自袖中抽出一卷羊皮,雙手遞給遲昭平,又道:「三爺說這個先交給幫主保管,若他能回來,再向幫主索要!」遲昭平一怔,立刻知道這正是剛才還在與林渺研究的魯公船的圖樣,微喜的同時也有點擔憂地問道:「你們三爺沒有一起來嗎?」「他阻住了白老爺子!」耿信道。

    遲昭平心中升起一絲陰影,道:「快把白小姐帶進來,我們立刻出城!」「我不走,我要等阿渺一起來!」白玉蘭神情堅決地道。

    遲昭平不由得望了耿信一眼,又望了望那神色慘然的白玉蘭,淡淡地道:「林公子既然將你托給我,我便必須保證你的安全,我們可以到城外再等他來會合也是一樣的。」「不,如果他不能安全回來,我一人獨活於世又有什麼意思?你們不要勸我!」白玉蘭一句話還未說完,便已軟倒,耿信輕易地制住了她的穴道。

    「對不起了,我必須完成三爺交給我的任務!」耿信向白玉蘭歉然道。

    「一切就有勞幫主了!」耿信向遲昭平一拱手道。

    「耿先生請放心!昭平一定會將她安全送出去。」遲昭平望了望那閃電剛才擊過的地方,吸了口氣,肯定地道。

    「金先生,你便帶猴子和白小姐與遲幫主一起走,如果一路上我們沒趕來,那我們就去平原找你,或是你到信都去報個信,路上一定要好好照顧白小姐!」耿信沉聲道。

    金田義吃了一驚,問道:「那你呢?」「邯鄲尚有些事要我去辦,就不能夠與你們同行了!」耿信吸了口氣道。

    「你要回去接應主公?我們一起去!」金田義道。

    「不,這裡兩人還要你照顧!」耿信說完又向遲昭平施了一禮,道:「耿信先告辭了,他日若有重逢之機,再行相謝!」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耿兄!」金田義呼了一聲,但耿信卻像沒聽見一般,悠然而去。

    「金先生請跟我來!」遲昭平向大門口的兩名黃河幫弟子一揮手,挾起昏過去的白玉蘭道。

    「吱丫……」院子的大門立刻關上,並以木柱撐緊,金田義微訝,但卻立刻扶著猴七手跟著遲昭平向內間走去,卻不明白遲昭平這是何意,關門之後,又自哪兒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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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霹靂,那道破空的電火及那驚天動地的暴響幾乎驚動了城中的每一寸地方。

    昨夜彗星經空,今日卻又晴空霹靂,如此異象確讓邯鄲城中的百姓惴惴不安,猜測紛紜,而被雷火擊下的地方方圓數十丈化為廢墟,地面焦黑,這也不能不使人驚駭。

    城中的官兵迅速趕至,但入目卻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景象,地上被燒焦的屍體根本就無法辨清,那地面之上的泥土都蓬鬆成一層灰燼,他們根本就想不到這是什麼力量造成的,最後只好歸罪於那道閃電。

    於是有人謠傳這被雷電擊中之處乃是大凶之處,七煞至陰的邪魅所聚之地,是以才引至天雷擊頂,讓這一塊地方化為焦土。也有人說,這天雷下擊是因為此地龍氣過盛,氣沖了昨夜的彗星,於是意外地觸發天雷,而被天雷擊中之處,正是氣眼所在。

    當然,百姓的傳謠多是以訛傳訛,最後便越說越玄,最後連親眼見到這一切的觀望者也相信別人說的是真的,而自己所看到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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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讓他們走了,擋住他們!」顧愁徒步狂追,而季苛諸人則也搶了幾匹戰馬在鐵頭身後急追,邊追邊喊。

    任泉便是在大街之上也同樣是以極速奔馳,口中大喝:「讓開,行人讓開!」對於擋住馬蹄的無論是誰,都照踏而過。在他的眼裡,林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

    王府的大部分力量和高手都調出城外,而且是自東門而出,是以,任泉便選擇了與之相反的城西,他也慶幸王府調出了那麼多高手和人力,否則的話,只怕在這大街之上已經有數不清的王府家將來阻截了。

    現在雖有那麼一兩組小嘍囉過來,但哪頂事?被鐵頭的大鐵槳一槳一個,根本就不能阻止兩人兩騎。

    眼看便到西城門口了,顧愁也急了,如果讓任泉諸人出了城,情況就會更麻煩了,抓起幾人來便更難。

    「站住!」城門口的官兵見兩匹快騎飛馳而至,並沒有停下接受檢查的意思,不由得呼道。

    「滾開!」鐵頭大喝。

    城門內接受檢查的百姓也被來勢洶洶的氣勢嚇著了,都駭然閃開,只有十餘名官兵尚立在城門洞內,試圖阻攔兩騎快馬。

    「找死還不容易?」鐵頭暴喝一聲,大鐵槳如門一般掃出,其勢無堅不摧。

    「呀……」那首當其中的幾名官兵頓時被擊得血肉模糊,像幾堆爛泥般飛跌出老遠,其狀慘不忍睹。

    剩餘的官兵皆駭然而避,哪敢輕迎其鋒?想關閉城門也是不及,拉起吊橋也已遲了,回過神來之時,鐵頭與任泉已經衝出了城門。

    「快放箭,放箭!」城門洞中的官兵大吼道。

    城頭的官兵立刻知道不好,他們自然聽到了慘叫,但等他們意識過來時,已稍遲,不過,見這兩騎之後又有數騎而來,他們並不識得這些新入王府的人物,還以為是同夥,也對其兜頭一陣亂箭,甚至拉起吊橋。

    季苛和顧愁諸人被射得一頭鬼火,險些中矢,而兩個護衛躲閃不及,被射中摔落在地。

    「是王府的人,還不住手?」季苛怒吼道。

    城頭上的官兵一聽,吃了一驚,但卻不敢相信,喝道:「拿出你們的證明!」顧愁心中對這些只會誤事的官兵恨得咬牙,擋住逃兵沒用,擋住追兵倒還有一手,那吊橋被拉了起來,他想追也追不成了。

    季苛揚手拋出王府特製的腰牌,怒叱道:「快放吊橋,逃了要犯惟你們是問!」那守城的官兵憤憤地接過腰牌,神色頓變,忙道:「放吊橋!」城樓上之人頓時知道這些人確實是王府之人,待他們放下吊橋之時,鐵頭和任泉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向西面的小道上拐了!」城頭上一名稍機靈的官兵忙呼道,他站得高,自然看得比較清楚。

    顧愁諸人心中自是怒火難熄,但是一時卻沒時間發作。

    「借馬一用!」顧愁這一路狂奔,雖功力高,但追趕快馬,也顯得有點後力不繼,忙在一旁奪下一馬,跟在季苛諸人之後奔出城外,而王府已有人收到消息,大批高手正向這邊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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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先生的坐駕到,城門邊的人閃開啦!」一八抬大轎悠然而至,幾名姬府的家將則乘於馬上,護於轎旁,前方是兩名姬府家將為其開道。

    大街兩旁的行人紛紛讓道,整個邯鄲也就只有一個姬先生,趙地敢稱姬先生的也只有一人,那便是姬漠然。

    這些人並不是害怕姬漠然,而是尊敬,在邯鄲城百姓的眼中,姬漠然神秘得像神,無人不敬,無人不在其轎前讓道,便是邯鄲城昔日的太守也一樣。

    城門口佈滿了王府的家將和官兵,這些人對出城的每一個人都要嚴查,他們絕不想讓人把白玉蘭帶出城外。

    在王郎知道白玉蘭尚在城中的時候,便立刻下了這道嚴令。

    白善麟受了重傷,這讓王郎有些意外,也讓王郎有些駭然,那林渺居然有如此可怕的功力,引動天雷,使出驚天動地的一招,這也使王郎急欲除掉這個可怕的年輕人。同時,他尋回白玉蘭的念頭尚未改,他可丟不起這個臉!如果到了正月十五,沒能如期舉行婚事,他又如何能夠向遠道而來的賓客交代?是以,他立刻傾出王府所有的人力,封鎖四方七大城門。

    「請姬先生稍止步!」出面的是王府總管王成,餘者根本就沒有人敢攔姬漠然的轎。

    「王總管有何事呀?還請快說,不要誤了先生的時辰!」姬府開道的兩名家將神情冷漠地道。

    「不知姬先生此時出城,欲往何處呢?」王成想了想問道。

    「何時輪到總管來管姬先生的事了?」轎旁一騎緩馳了過來,向王成望了一眼,有些不耐地問道。

    「哦,不敢,只是我奉老爺子之命,在這裡查詢可疑之人……」「笑話,姬先生是可疑之人嗎?」那人怒笑道。

    王成臉色一變,道:「祥管家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我們要找的人會趁姬先生出城之機混出城外!」「那你是說姬先生會是這樣嘍?」姬祥冷哼一聲,憤然道:「王總管,你聽著,要是你誤了姬先生為彗星經天占卦的時辰,你絕對擔當不起!」「先生為彗星占卦何用出城?」王成也有些微惱。

    「什麼事這麼吵啊?」姬漠然悠然拉開轎簾,探出頭來淡淡地問道。

    「老爺,王總管擋道,不讓我們出城!」姬祥在馬上躬身道。

    「哦,王總管為何擋老夫出城呀?」姬漠然淡漠地望著王成,微皺了皺眉問道。

    「老爺子誤會了,王成哪敢擋老爺子的坐駕?只是……只是因此刻城中出了許多亂子,隨便問候一下你老人家!」王成心中凜然,儘管姬漠然的眼神平淡,但落在他身上時,讓他有如赤裸著身子暴露在風裡的感覺。那淡淡的目光彷彿可以穿透他的眼神直滲入心底。

    「哦,城中發生的事,老夫知道,讓王總管費心了!」姬漠然依然不慍不火地道。

    王成見姬漠然正懸掛簾子,忙又道:「聽說老爺子是要出城為彗星經天占卦,為何老爺子不在城中進行呢?」「你知道什麼?城中初經天雷,煞氣太重,又人煙太密,俗氣太烈,老夫只想到城外找一清靜之地!要不是因為你們員外相求,老夫根本就不用如此費盡周折,如果王總管有什麼疑問,老夫便回府也罷!」姬漠然也聽出了王成語氣中的問題,不由微惱道。

    王成一聽,是王郎求其占此卦的,頓時心頭一緊,他知道王郎對彗星經天之事很在意,而且今天一早便請姬漠然入府,還長談了許久,求姬漠然占卦之事他也聽說過,此刻見姬漠然要退回府中,也嚇了一跳,要是因此不再佔此卦,他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忙陪笑道:「先生勿怪,我只是隨便問問!」說完又轉頭向身後的王府家將喝道:「還不快給先生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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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成並未在姬漠然隊伍之中找到可疑的人物,連一個女眷都沒有,這使他放心了不少,按理說,白玉蘭不可能夾在其隊伍之中。不過,他仍差人把這事情告之了王郎。

    而此刻王郎關注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黃河幫的人秘密而去!他在白玉蘭被林渺帶走之後,有些忽略了黃河幫,可是黃河幫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秘密而去。

    這些人究竟去了哪裡?又自哪裡而去呢?城門口沒有傳來黃河幫的消息,但即使是這些人去了,也不會光明正大,因為這裡尚有朝廷的實力,黃河幫乃是一股反叛勢力。

    當然,遲昭平的離開,很可能是他將大量人力調出城外後,又在第二次嚴查城門之前而去的,選擇的是這之間的空檔,也便是說,遲昭平的離開很有可能與林渺自西門衝出的時間相差無幾。

    王郎並不想對黃河幫怎樣,儘管遲昭平在他府中殺了童歡,也儘管林渺做出了讓他憤怒的事,但是林渺的話卻很對,小不忍則亂大謀,黃河幫是一支完全可以利用的力量,這對於他往後的發展,絕對利多於害。所以,他並沒有打算對付遲昭平,何況這個女人也不易對付。

    不過,為什麼遲昭平這麼急匆匆地離開邯鄲呢?她的離開會不會與白玉蘭和林渺有關?林渺出城之時,並沒有帶著白玉蘭,由此可見白玉蘭要麼便在城中,要麼便是由別人帶出城外。

    自各方面的消息來看,林渺與遲昭平並沒有什麼交情,因為林渺是來自南陽,但遲昭平卻在北方,而且林渺只是近日才崛起江湖,稍有點名氣,可這是他第一次前來北方,往日只不過是南陽的一個混混而已,根本就不足道哉。是以,能與遲昭平相交的可能微乎其微,因此遲昭平應該不會出手相助林渺。

    但又有消息稱,相助林渺的人當中,有信都任家的死士,還有在邯鄲頗有名望的耿信。

    耿信乃冀州大豪耿純的人,對於耿純,王郎自不會陌生,但是王郎卻很奇怪,任家怎會派出死士相助林渺?耿純怎會讓耿信相助林渺?任雄新喪,任家卻如此相助林渺,這不能不讓人疑惑。

    如果說林渺從未到過北方,只是一個普通的混混,又是如何能讓任家相助,能讓耿純為之出力?信都任家、耿家,沒有一個是好惹的,在河北更是名動一時,這不得不讓王郎對林渺重新估計,因為林渺所做之事確實讓他意外。

    王郎懷疑白家的情報,他怎麼也無法將林渺與宛城的一個混混聯繫在一起。林渺的見地、談吐,絕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即使是許多大家子弟,也沒有幾人能與林渺相比,而最讓王郎懷疑的,卻是林渺的武功。

    天下間能夠勝過白善麟的人不是太多,他幾乎可以數出一大半,便是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可以穩勝白善麟,但林渺卻讓白善麟受了那麼重的傷,可見這小子的武功是如何可怕。因此,這個對手絕不可以小覷,如此說來,林渺與遲昭平有交情這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而那耿信也在邯鄲城中消失不見,這不能不讓王郎懷疑與遲昭平有關,反倒是姬漠然的事情並未放在心上。

    他確實希望姬漠然為他佔上這一卦,自姬漠然的語氣之中,好像是明君可能出自河北,這讓他萌動的心更是蠢蠢欲動。他之所以不斷擴大自己的聲勢,便是要為他日準備,而有姬漠然這樣一個名動趙地的人物為他造勢,只會讓他更易得民心。

    當年陳勝起義便讓人在山林中扮狐狸叫喊「陳勝王」,又在魚腹中取帛書,而劉邦也有斬白蛇等事件來渲染自己,從而騙得那些百姓們相信其是真命天子。是以,王郎也想借這彗星經天的機會來為自己製造聲勢,而姬漠然則是其最好的利用對象。因此,他對姬漠然特別客氣,還吩咐王成,不要去招惹姬漠然,對其行事絕不可阻攔。

    而此時有家將來報,耿信的家小全都不見了,耿宅中沒有一個活人,但卻有人看到耿信在城南出現,也便是說,此刻的耿信很可能還在城內。

    耿信尚在城中,這讓王郎微鬆了口氣,耿信帶走了白玉蘭,既然耿信尚在城中,那白玉蘭也很可能還在城中,他正想對遲昭平追查,那也便可以不用太專注了。

    「立刻讓城中所有人給我打探耿信及其家人的下落,絕對不容疏忽!」王郎沉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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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寧家村!」任泉帶住馬韁,停在一塊路牌邊。

    「主公怎樣了?」鐵頭喘著粗氣趕了上來。

    任泉回頭望了望,追兵尚未趕至,伸手摸了一下林渺,不由得微微驚呼道:「好燙!」鐵頭也伸手摸了一下林渺的手臂,眉頭一皺,忙收回手。林渺的身體便像是一塊火炭,燙得讓他有些駭然。

    任泉座下的戰馬似乎也耐不住林渺身上的熱力,極為不安地低嘶。

    「怎麼會這樣?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鐵頭望著林渺那焦黑的皮膚,吸了口氣,問道。

    「剛才三爺與白善麟交手之時,引動了天雷,所以就成了這樣!」任泉無可奈何地苦笑道。

    「我們快進村吧,如果這樣下去,主公哪還有命在?」鐵頭臉色變了變道。

    「水……」林渺有些虛弱地嗡動了一下嘴唇,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主公,我這就去給你找水!」鐵頭見林渺醒了過來,不由得大喜,打馬便向村裡闖去。

    任泉看了看已漸暗的天色,心道:「只好先到村裡看看,找點吃的再說了。」是以,也打馬跟著鐵頭進了村。

    「村裡有人嗎?」鐵頭在村中轉了一圈,但見家家戶戶緊閉著大門,即使有開著門的,也是門院一片狼藉,沒有絲毫的人氣。

    「怎麼會這樣?」鐵頭喊了兩聲,卻沒有一人回應,不禁愕然不解。

    「這裡剛有山賊劫掠過,村民們定是都躲到山裡去了。」任泉吸了口氣道。

    「媽的,怎麼山賊這麼猖獗?!」鐵頭沒好氣地罵了一聲。

    「河北就是這樣,這麼多賊軍,光這趙地便有三支大賊軍,犬來、高湖、重連,還有太行山上的一些寨和洞的賊人,自然沒你洛陽平安。」任泉解釋道。

    鐵頭翻身下馬,拉著馬兒便走進了一家破損的院子,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被打破了一半的水缸,缸中還有半缸水,卻沒有東西盛,他惱火之下,便連水缸一起抱來。

    「快,快把主公抱下來!」鐵頭道。

    任泉抱下林渺,林渺依然顯得極為虛弱,鐵頭捧了一捧水餵入林渺口中,冰涼的清水,使林渺的精神微振,道:「我自己來!」說完林渺扶著水缸,定了一會神,竟將整個頭埋入水缸之中。

    鐵頭與任泉為之駭然,他發現頭埋入水缸之後,缸中之水竟升起一股白氣,像是煙霧,又像是水氣,他們完全可以感受到林渺身上的熱量是如何的濃烈。

    「把水潑到我身上!」林渺吸了口氣,抬起頭來,精神彷彿好了一些道。

    「好!」鐵頭也不猶豫,伸手抓起破缸,卻驚覺本來冰寒的水缸竟變得熱乎乎的。

    「嘩……」半缸水便從林渺的頭淋到腳,然後林渺的身上冒出一陣清淡的白氣。

    林渺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神情顯得平靜多了,道:「我要找個有水的地方調息!我們快離開這裡!」「那我們快走吧!」任泉見林渺精神好多了,微鬆了口氣,欣喜道。

    「我看,我們也往山裡走,否則追兵來了,我們如何能夠甩得開?」鐵頭提議道。

    任泉點了點頭,覺得鐵頭所說甚是,「那我們就先入山好了,明天再想辦法!」寧家村西面便是幾座大山深林,這裡屬於太行山境內的一部分,有一條小徑深入山中。

    當林渺幾人抵達山腳之下時,天已經微黑了,這冬日白天似乎極短,不過,對於山林裡的一切,任泉和鐵頭並無絲毫懼意,便是面對豺狼虎豹,也要比面對王府的高手好得多。

    「有山就有水,我們找個偏靜的地方!」鐵頭望了望那盤繞而上的山徑,又道:「我們不能上山,高處只怕很難找到水,我們就在山腳下轉轉!」「嗯。」任泉點了點頭,帶馬別開小路,向山腳下那無路可尋的荒草中走去。

    「不行,不要留下太多的痕跡!」任泉提醒以鐵槳開道的鐵頭道。

    鐵頭頓時明白,跳下馬背,牽馬緩行,幾人繞過一個山坳,便聽得有流水之聲,不由大喜。

    「三爺,我們今晚便住在這裡好了。」任泉扭頭向林渺道。

    「嗯,好熱!」林渺精神似乎又有些不振,身上的皮膚如有一層暗火在躍動,散發出熾熱的氣焰。

    再轉過一道山坳,卻是一條小河,水是由山上流淌而下,寬不過兩丈,深不及腰際,水中還游動著許多魚蝦。河床之中遍佈著卵石,河邊草木枯黃,卻無大樹,顯然這裡在夏日或春季常會出現山洪,是以,河邊長不出大樹,只生雜草。

    林渺只感到體內有股無法名狀的火焰在燃燒,整個人便像是置身熔爐之中,受著無法承受的煎熬,他一來到河邊,便迫不及待地躍入冰寒刺骨的河水之中。

    河水卻冒出一串串氣泡,像是有沼氣自中冒出一般,林渺靜坐於水中,只留鼻子在水面之上,連與任泉、鐵頭說話的興致也沒有,他熱得實在受不了。

    事實上任泉也極為驚駭,剛才林渺在馬背之上的位置,馬鞍像是被火燙了一般,都燙縮了,泛出焦黃之色。

    鐵頭把馬放下,與任泉對視了一眼,蹲在河邊望著沉入水中的林渺半晌,才站起身來對著任泉苦笑了笑。

    任泉也明白鐵頭的意思,可是他也只能表示無奈,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夠熱成這般。

    「你在這裡照看主公,我去弄點野味回來!」鐵頭望了望那深深的山林,吸了口氣道。

    「好的,早去早回,小心一些!」任泉叮囑了一聲,他便坐在河邊的石頭之上,傻傻地望著林渺及那水中翻起的熱氣泡。他真難以置信林渺尚活著,在這般熱力的衝擊之下,若是一般的人,只怕早已烤熟了,但是林渺卻奇跡般地活著。

    任泉知道,這與那自天空中劈下的天雷有關,但天雷究竟在林渺身上發揮了怎樣的作用,卻不是他所能知道的。望著林渺,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將耿宅化為廢墟的強光。那種力量之強大,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想像。這一切,便像是做了一場可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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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山林,鐵頭才想起自己無弓無箭,想要弄些獵物又豈會容易?除非遇上那些送上門來的豺狼虎豹,或是上去搗鳥窩,但這豈不是叫白搭?他也笑自己糊塗。

    想到這裡鐵頭也覺肚子有些餓了,都逃了一個下午,中午本就沒來得及好好地吃一頓,此刻感覺就是不好,不由望望山下,心中頓有了主意:自己捨近求遠,那小河之中有魚,為何不抓魚來充飢而非要上山抓什麼野味?但順著暮色向山下望時,頓時吃了一驚,卻見一隊人馬正極速向山上趕來。

    鐵頭心道:「不好!」也顧不了許多,急忙向一旁避去,不過他很快便看清了來人並不是邯鄲王家的人,而是一群打劫歸來的山賊。

    一群嘍囉們扛著搶來的豬、羊之類的,還有的身後竄著一大串雞鴨,顯然是剛剛洗劫寧家村的一夥人。

    鐵頭心中極為惱怒,這除夕之日仍不讓百姓過點安穩的日子,想到自己也飢腸轆轆,頓時惡自膽邊生,三下兩下便竄到路中間。

    「吁……」為首的山賊帶住馬韁,極為驚訝地打量著眼前這光頭大漢。

    「什麼人竟敢擋本大王的路?」那山賊頭領顯然感到來者不善,叱問道。

    「你們便是打劫寧家村的山賊?」鐵頭反問道。

    「是又怎樣?」一名嘍囉不屑地道。

    「英雄,救救我……」山賊群中竟響起了一個女人清脆而淒惶的呼聲。

    「那好!老子只向你們借一隻羊吃吃,另外,把那個女人放了,咱們就各走各的路!」鐵頭打量了一下那個被綁在馬背上的女人,淡淡地道。

    「哈哈……」那山賊頭領放肆地大笑起來,道:「你以為你是誰呀,是王郎嗎?是尤來嗎?你叫老子放人就放人,那老子還能在太行山上混嗎?」「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不想一個個地敲碎你們的腦袋!」鐵頭眉頭一皺,殺氣森然地道。

    「好大的口氣!兒郎們,把他給我剁了!」山賊頭領不屑地哼了聲,向眾嘍囉喝道。

    鐵頭冷哼一聲,大鐵槳反手向地上一插,槳柄入地尺許,他空手在槳前一站,不屑地道:「就憑你們這些小毛賊,根本就不配老子動兵刃!」「呀……」幾名嘍囉揮刀迅速撲上,他們哪在乎這麼一個人,自己近百人,還會懼這一個光頭那才怪。

    「砰……砰……」鐵頭身子不動,手臂一揮,竟抓住雙刀,握刀的兩名小賊身形無法自制地撞到一起,兩顆腦袋如球一般撞出一聲悶響,然後兩人的身子再倒撞向他們身後攻來的兩人。

    「呀……呀……」上前的六名嘍囉已倒下了四人,另外兩人一怔,刀全都砍在鐵頭的身上,但卻如砍在鐵石之上一般,發出悶響,反震得他們手臂發麻。

    「去吧!」那兩人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已被鐵頭抓了起來,「呼啦」便甩了出去。

    那兩人發出一陣長長地尖叫,身子橫掠過四五丈之遠,一人撞到樹桿上,一人僥倖地抱住了一根樹杈,被掛在樹梢之上,只差沒被嚇死。

    所有的山賊都嚇傻眼了,鐵頭這隨手一甩,便把兩個一百多斤重的大活人給送出四五丈外,其力氣之驚人,實讓人難以想像,而那砍在鐵頭身上的兩刀,似乎連對方皮毛都不曾損傷。

    那被捆於馬背上的女人也不哭不鬧了,似乎也驚於鐵頭的力氣。

    「人是放還是不放?老子沒太多的耐心,不要逼我大開殺戒!」鐵頭逼視著那山賊的頭領,冷然道。

    「讓我托天叉來會會你這有一身蠻力的禿頭吧!」山賊頭領之後立刻衝出一匹戰馬,一個手持三尖叉的瘦子叫嚎著直衝向鐵頭。

    「這一把骨頭,有個屁用!」鐵頭旋步,反手一拖,地上的大鐵槳「呼……」地崩起,在空中劃過一道暗弧。

    「當……砰……呀……」只一槳下去,那鋼叉應聲而折,戰馬的馬頭被擊成血肉,托天叉的手臂竟被震斷,自馬上跌下,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

    鐵頭踏上一步,大槳斜落,便壓在托天叉的腦袋上,向眾山賊冷冷地道:「誰要是不服,他便是你們的下場!」正要用力壓爆托天叉的腦袋,那山賊頭領駭然呼道:「英雄,手下留情!」「怎麼,肯放人了?」鐵頭一揚腦袋,不帶任何感情地問道。

    「放人!」山賊頭領忙向身後的嘍囉吩咐道。

    那群山賊嘍囉都嚇傻了,鐵頭那一槳之威,使他們恍如置身夢中,簡簡單單一槳,竟傷人斷叉殺馬,他們已心膽俱寒了,哪還敢不放人?

    「這還差不多,再給老子準備一隻羊,肥點的!」鐵頭收回大鐵槳,稍顯出一絲笑意,不無得意地道。

    「快,給英雄留一隻肥羊!」山賊頭領顯得極謙恭,也很聽話,聽話得讓鐵頭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知英雄尊姓大名?」山賊頭領陪笑道。

    「老子沒名沒姓,少給我囉嗦,留下這女人和肥羊,你走你的路就是!」鐵頭沒好氣地道。他此刻並不想多惹事,若是以他往日的脾氣,面對這群山賊,肯定要打他們個落花流水。但是這一刻若是要戰這一百餘人,雖然不怕,卻會驚動王郎的追兵,他也不好受,是以,他不想逼人太甚!而且,若是任泉在山下等的太急了,說不定會以為他出了什麼事,所以,他並沒對這些人痛下殺手。

    那女人自馬上被解下來,便急忙趕到鐵頭身邊,躲在其後。鐵頭則接過一隻被宰殺的肥羊閃身讓開道,道:「你們還不走,留在這裡幹什麼?不服氣嗎?」「走!」山賊頭領一揮手,立刻有人扶起托天叉,皆膽顫心驚地自鐵頭身邊小心地走過。

    望著群賊上了山,那女子才跪下謝恩。

    「你是哪裡的?敢不敢一個人下山?」鐵頭有些皺眉問道,他可有些為難,讓他處理這個女人,比讓他去打一場仗還要難。

    「小女子是住在寧家村的。」說完那女子有些怯怯地望著鐵頭搖了搖頭。

    鐵頭頭都大了,為難地道:「我可沒時間送你回寧家村,這可怎麼辦?」旋又想起什麼似地,自地上拾起一把刀遞給那女子,喜道:「你會用這個嗎?」女子又搖了搖頭,鐵頭不由得大感洩氣,一時竟也沒辦法了。

    「那英雄住在哪裡?我可以先跟著你,等明天天亮了,我……我……」那女子有些怯怯地道。

    「那可不行,跟著我可是很危險的。」鐵頭想了想,不由得搖頭道。隨即又突然有所悟道:「這樣吧,我送你下山,然後你自己回去吧。」女子還是搖了搖頭道:「村裡的人都躲到山裡去了,回去我也只有一個人。」「這可就有些麻煩了。」鐵頭禁不住搔起光光的頭皮來,對於女人,他所有的能耐都沒了,似乎什麼都不好使。

    「我可想不到辦法,那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也許他有辦法。」鐵頭頓時想到任泉,似有所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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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泉見鐵頭不僅帶回了一頭肥羊,還帶來了一個女人,不由感到訝異不已。

    鐵頭只好苦笑著向任泉解釋,任泉也覺得頭大,不過卻知道不能將這個女人趕走。

    「帶回來了就帶回來了,鐵頭你把這隻羊剖了,讓這位姑娘去洗洗,咱們烤來吃了。」任泉道。

    鐵頭望了望那女子,心道:「這倒也物盡其用。」那女子倒也乖巧,聞言立刻走了過來,但她的目光卻極好奇地盯著水中的林渺,她實在想不到這寒意逼人的臘月,居然有人會將自己泡在這刺骨的寒水之中,不過,她卻不敢亂問。

    「哇,這水是熱的!」女子向下遊走了走,伸手摸了摸河水,吃驚地道。

    任泉也暗訝,林渺身上的熱力竟可使這條小河的河水變燙,這確實是驚人,他也無法明白林渺究竟是受了什麼傷,心中不由更是擔心。

    「三爺,你不要吃一些嗎?」任泉向水中的林渺問道。

    林渺探頭出水面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們要離開此地,有大批人馬正向這邊趕來。」「啊……」任泉吃了一驚,忙附耳貼在地上,輕呼了聲:「鐵頭,準備沿河而下。」「她是誰?」林渺的目光突然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冷然問道。

    「她是寧家村的人,被山賊給抓了,我湊巧救了她,天黑了,村裡沒人,就讓她天亮再回去了。」鐵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你真是寧家村的人?」林渺冷冷地問道。

    「小女子正是寧家村的人。」那女子只覺得林渺的目光銳利得欲刺透她的心,竟不敢與之相對視。

    「三爺,她叫寧荷。」任泉解釋了聲,也將目光冷冷地對著那女子。

    「這條小河通向什麼地方?」林渺吸了口氣,並不再逼視那女子,淡淡地問道。

    「這條河行十多里便可到寧家河,寧家河是可以行船的,坐船再過兩個多時辰便能抵清漳河,河水是在峰峰側匯入寧家河的。」寧荷忙道。

    「很好!那我們便順這條河前行。」林渺說完也不穿衣,便自河水之中向下游淌走。

    任泉與鐵頭大喜,看樣子林渺的傷勢似乎無甚大礙了。那本來焦黑的肌膚,似乎也褪去了不少灰燼,顯出通紅的顏色。

    「三爺,要不要衣服?」任泉問道,林渺此刻只穿著一條自寧家村找來的短褲,顯得不倫不類,而這天寒地凍的,是以,他才有此一問。

    林渺搖了搖頭,突然止步,揮手叫停岸上的任泉和鐵頭,輕聲道:「上山!」「上山?」任泉和鐵頭不由得相視望了一眼,都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目光向小河的下游望去,此刻天已經大黑,無月之夜,四處都漆黑一片,儘管他們的眼力過人,也只能借微弱的星光看清兩三丈遠的距離,根本就感覺不到前方有何奇異之處。但他們卻相信林渺的話,至少林渺不會無的放矢。

    林渺也不再猶豫,疾速向小河的上游返回。

    「棄馬!」林渺見鐵頭仍牽著馬韁,不由得淡喝道。

    鐵頭一愣,有些不捨地望了望這匹馱著他闖出邯鄲城的夥伴,一咬牙,摘下馬背之上的行囊時,身邊卻傳來寧荷的一聲痛呼,在這個時候,這個女人卻跌倒在地了。

    任泉眉頭一皺,不遠處立刻傳來呼聲:「他們就在前方,誰要是抓住了林渺或是將之擊殺,老爺子重賞黃金一千兩!」「果然是王郎的人!」林渺吸了一口氣道:「鐵頭,不要管這個女人,王郎的人是不會傷害無辜的。」鐵頭一怔,本來想伸手相扶,立刻又住手,望了寧荷一眼道:「寧姑娘,你跟王郎的人說明白就行了,不必怕!」「你們不可以丟下我的……」「走,不要理她!」林渺突然聲音變得冷厲而絕情。

    任泉想說什麼,卻又嚥下去了,而且王家的追兵又在眼前,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考慮。

    鐵頭對林渺的話一向不反對,提起大槳轉身就走,剛轉身,便覺得身後勁風暴起。

    「我早料到你不簡單!」林渺突然自水中轉身,雙手「轟……」地拍入水中。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