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獵龍行動

    林渺一陣訝然,頓時明白,這乃是為那巨獸所準備的。

    巨大的獸夾似乎造型極為奇特,在每根長有兩尺的利齒根部都有一個葫蘆狀的東西凸起,而在齒側則有一個若不仔細觀察便很難發現的特製小孔,其狀極像血槽。

    林渺心中不由得叫好,湖陽世家確實是有心之人,他們知道想殺這巨獸幾乎是難如登天,但是若取此獸之血卻並不是一定要殺這凶獸,只要設計出一些巧器,就可以得到龍血。

    這種巨大獸夾經過嚴格設計,是專門對付龐然大物的,只要夾住巨獸,獸血必會順著那血槽型的小孔流入鐵葫蘆之中儲存起來,到時候只要拿回那鐵葫蘆便可以得到獸血。

    這鐵葫蘆也似乎是一種特別的裝置,彷彿可以自上面摘下來。

    林渺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在樹與樹之間,皆以籐蔓相纏,如果不注意的話,這些籐蔓看上去似乎沒什麼規律,但事實上其中卻藏著玄機,這些籐蔓是可以讓人在樹與樹之間快速移動的。顯然,這也是為了躲避巨龍的攻擊而專門準備的,否則以那龐然大物的速度,又豈是那群普通的湖陽世家家將所能擺脫的?

    看來白慶確實是有備而來,湖陽世家還真不能小視,但那龍血真的有這麼多的奇效嗎?

    「叮叮……」林渺剛牽動了一下一根籐蔓,便聽一陣清脆而悠揚的警鈴之聲響起。

    林渺大吃一驚,正欲閃身離開,驀見人影四閃,在草叢密林之中霎時探出數十顆腦袋,白慶也自草叢之中冒出。

    「哈哈哈……」空尊者的大笑之聲來自林渺的背面。

    林渺沒敢稍動,因為那自草叢而出的數十人手中所執的竟是他讓人製造的天機弩!每張弩機之上都扣上了十支利箭,而他便是目標!

    「哈哈哈……沒想到吧?詭計多端的林渺也會中了我的算計!」白慶不無得意地笑道。

    「林渺,你欠我的,今日我就要你全部償還,這死亡沼澤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空尊者獰笑道。

    「我對湖陽世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管卻絕情到今日這般地步,枉我們出生入死一場!」林渺神色微變,搖了搖頭歎息道。

    「哼,你鬧我湖陽世家,劫我家大小姐,也敢跟我談功勞?本來念在你我曾出生入死的份上可以饒你,但你居然如此厚顏,我只好讓你去死了!」白慶冷聲道。

    林渺吸了口氣,淡淡地打量了周圍眾人一眼,道:「你們早就知道我在跟蹤你們?」「你上船的那一刻我們就知道了!」一個如洪鐘般的聲音飄了過來,卻是一個枯瘦的苦行者。

    「這位想必是無常尊者了?」林渺訝然地打量了一下那枯瘦的苦行者一眼道。

    「不錯,本尊者正是無常!」那苦行者道。

    「那太好了,我想請尊者為我明斷,本人曾受苦尊者之托,四處打探婆羅門叛徒攝摩騰的下落,可是空尊者卻一再無理取鬧,你是他師兄,我想請尊者代我問一下空尊者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林渺毫無懼色,冷然質問道。

    「攝摩騰?」無常尊者神色頓變,訝然問道。

    「師兄,你別聽這小子瞎說!」空尊者神色也大變道。

    「哼,我瞎說?中原除了你們師兄弟幾人外,誰還知道攝摩騰是婆羅門叛入釋迦佛教的叛徒?」林渺冷然反問道。

    無常尊者伸手制止空尊者說話,冷冷地望了林渺一眼,問道:「你在哪裡見過我師弟苦尊者?」「在信都耿府,大日法王與耿純乃是故交,而耿純與我義兄任光又是叔侄關係,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問苦尊者!」林渺坦然道。

    無常尊者臉色數變,盯著林渺,沉聲問道:「你真的與耿純有交往?」「笑話,中原有誰不知道我林渺與信都耿純、任光乃是至交?我能成梟城城主,若不是任光和耿純,又豈能成事?我此次來南方本就有兩個目的,一是欲尋找傳說中的玄門之秘,二來便是查探攝摩騰的下落,可空尊者卻不問青紅皂白地截殺我,我解釋無效,錯手傷了他的幾位徒兒,可這也是迫不得已,本想待南方事了之後去找大日法王論理,卻沒料到居然在此見到無常尊者。長兄如父,師兄如師,相信你一定是個講道理的人!」林渺大義凜然地道,其意興高昂,似乎句句是理,而空尊者卻成了一個無理取鬧、潑皮無賴之徒。

    空尊者臉都氣白了,但無常尊者卻不讓他說話,似乎相信了林渺所說之言,不由得急道:「師兄,這小子一派胡言,他的狡猾可是出了名的,不要聽他的!」「無常尊者若認為我說的有假,不妨問一問這白總管,看他是否知道我與任光、耿純的關係。大日法王與耿家的關係,除了你西王母門外還會有誰知道?」林渺不置可否地道,他不怕無常尊者不信,因為他的話至少有七分是真。

    無常尊者望向白慶,白慶點了點頭,對於林渺借信都軍而成梟城之主,與耿純、任光交好的事實,並不是什麼秘密,他也不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你剛才說你南下乃是找傳說中的玄門之秘?」白慶突然插口問道。

    林渺心中暗笑,忖道:「你能算計我,我也自有讓你上鉤之法,不怕你這老狐狸漏網!」冷然瞟了白慶一眼,不屑地道:「你以為我來這死亡沼澤,也是像你們一樣那麼傻地去獵那神龍嗎?」「哼,但你來死亡沼澤卻是為療傷!」白慶冷然道。

    「如果白總管認為我受了傷,又何必這麼勞師動眾地以這種大場面來算計於我呢?」林渺笑著反問道。

    白慶一怔,頓時也無言以答。看林渺的樣子,確實不像受了內傷,說話中氣十足,僅立於眾人之中的氣勢就勝往昔多多,如果說他受了重傷,這很難讓人相信,便是他也在開始懷疑這消息的準確性。

    「我說過這小子定沒有受傷的!」空尊者冷聲插口道。

    「你是說玄門便在這死亡沼澤之中?」白慶吃驚地問道。

    「不錯,但是想進入這玄門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渺吸了口氣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白慶冷然反問道。

    「你根本沒有必要相信我,我也沒有要你相信我,反正我必死無疑,相信與不相信又有什麼區別?」林渺不屑地道。

    「玄門是什麼東西?」無常尊者惑然問道。

    白慶乾笑了一聲道:「玄門只是一個傳說,傳說裡面有很多寶藏!」「寶藏?」無常尊者似乎對這些東西並不太感興趣,只是又將目光投向林渺問道:「你可知道攝摩騰的下落?」「我的人正在四處尋找,但有消息稱,攝摩騰與中原一個神秘的組織天魔門關係極密切,受天魔門的照顧,所以,想查他的行蹤確實不易!」林渺故作無奈地道。

    「天魔門是個什麼門派?」無常尊者又問道。

    白慶卻搶著答道:「天魔門乃是中土最詭秘又最邪惡的組織,但其實力極強,江湖中人皆拿它沒法,門中高手如雲,可以算是武林正道的公敵!」「哦?」無常尊者神色頓變,他並不知道湖陽世家與天魔門幾乎是勢不兩立,是以白慶對天魔門才會如此貶斥。

    「想不到這個叛徒居然跟這種邪魔外道勾結,本尊者本還對其有幾分同情,如此看來,他根本就是死有餘辜了!」無常尊者吸了口氣道。

    白慶與無常尊者所關心的並不是同一件事,他的心中一直都在記掛著林渺口中所謂的玄門。

    對於玄門的傳說,他並不陌生,只是他沒想過玄門會在這片死亡沼澤之中。

    「有白總管替我說自然是最好,我只是想告訴兩位尊者,我林渺是個守信之人,至少對答應之事會盡力做到,但如果你們並不需要我林渺去做的話,可以先跟我說一聲,而不要把我當仇人一般追來殺去!」林渺有些憤然地道。

    「對於師弟的魯莽,我在這裡向公子道歉了,這之中可能存在著誤會。」林渺心忖:「這老行者似乎心眼憨厚,居然對我的話深信不疑,倒是個好騙的角色!」不過在神情之中仍表現出不忿的樣子道:「難道西王母門下的幾大尊者和八大上師入中原都是各自為政,互不通信嗎?這樣豈不是在盲目地亂撞?」「哦,這個嘛,雖然我們也經常有聯繫,但難免會有錯漏之處。」無常尊者道。

    「難怪!」林渺答了聲,目光又轉向白慶的身上,淡然一笑道:「我看過總管專門設計的那些降龍之物,倒確實頗有新意,只是我看總管仍少了點降龍經驗吧?」「這個不用你操心!」白慶道。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我當然沒有閒情去管這些,因為我可不想成為神龍的美餐。不過,在某些方面,總管仍需要我的合作這是不爭的事實。當然,總管也可以用我設計出的這天機弩把我送上極樂,那就一了百了,你們湖陽世家少了一個敵人,而天魔門也會少了一個敵人,在這鬼地方殺了我是不會有人知道的!」「我需要你合作?除非你願意說出玄門在什麼地方!」白慶臉上泛起一絲冷然。

    「那就是說總管可以讓他們放下這些要命的玩意兒了?」林渺淡然反問道。

    「放下弩機!」白慶冷聲吩咐道,但旋又盯著林渺道:「你別想耍什麼花樣,如果你敢耍花樣的話,我照樣可以殺了你!我們這裡的武士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是絕不畏死的死士,他們可以為一個命令而毫不猶豫地粉身碎骨!」林渺目光在那些表情極麻木的白家死士身上掃過了一遍,不由得微微吸了口涼氣。這些人雙眸空洞,一個個有如一具具冷屍,了無生趣,但卻充盈著一股莫名的邪氣。

    「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試試,他們便是不用你匯仁行的天機弩,也照樣可以將你碎屍萬段!就是十個林渺,也惟有死路一條!」白慶極為自信地道。

    林渺感到有一股寒意升上背脊,他似乎小看了湖陽世家。直覺告訴他,這群有若行屍走肉般的人擁有著讓世人想像不到的殺傷力,似乎每一人都是高手,而這些人絕不會是白家直系的人物,而是經過了特殊的手段使其迷失了自我的外來高手。

    「玄門在什麼地方?」白慶冷問道。

    林渺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在這死亡沼澤之下有一條地下河,這條地下河很可能便是玄門所在的方位,上次我潛入玄潭便被暗流捲入地下河之中,當時似乎看到了一些什麼,但是因太冷,四肢麻木無力,而被河水沖走。是以,這次我們只要再能找到那條地下河,便可以發現玄門的所在!」白慶微訝,但是他聽說過林渺上次沉入玄潭之後便失蹤了,後來卻又出現在湖陽世家,只是他一直都不明白其中原因。如此看來,林渺的話倒讓他有點相信了,不由惑然道:「那玄潭之中有神龍在,你是怎樣潛入的?」林渺不由得笑了,道:「神龍乃是次要的,只須引開這個又大又笨的傢伙就行了,問題卻是寒潭之水奇寒徹骨,我們怎樣才能夠潛入玄潭而不被凍死?」「那你是如何潛入的?」白慶又問道。

    「這是個秘密,暫時不能相告,否則我還有利用的價值嗎?」林渺笑了笑,故作神秘地道。

    白慶瞪了林渺一眼,卻也無可奈何,他知道,要想這小子就範確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他卻不能不對林渺小心防備,此人的智慧他是見識過的,總會有意想不到的手段。

    「我希望你是真心合作,否則,對你不會有什麼好處的!」白慶冷然道。

    「這一點我相信!」林渺滿不在乎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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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潭絕崖,瀑聲如雷,水霧瀰漫,使修長的峽谷憑添了幾分肅殺。

    那自百丈之高傾瀉而下的巨流,總能讓林渺心中生出一絲激情,讓其感受到大自然是如何強撼,而人類卻又是如何的渺小。

    「這下面便是所謂的玄潭?」空尊者訝問道。

    「不錯,潭水奇寒徹骨,神龍便在此潭之中!」白慶點了點頭道,心中卻不免仍心有餘悸,想當日他墜入潭中,幾乎凍僵了,被水流衝出了數十里才稍緩和,所幸那時尚是夏季,天氣極暖。

    「確實有極重的寒意!」無常尊者點了點頭道。

    林渺不能不對這乾瘦的老行苦另眼相看了,在船上居然能夠預先覺察自己的存在,當時他已經很小心了,由此看來,這無常尊者的武功比空尊者要勝出不知多少,如果今後面對此人確不能不小心。

    「這潭上的巨瀑之水又是從哪裡來的呢?」無常尊者想了想問道。

    「應該是來自沔水。」林渺道,說話間,望了一眼玄潭,突地仰天長嘯。

    嘯聲有若驚雷,悠然直上九霄,驚雲破天,與巨瀑相合,激昂如萬馬齊嘶,林鳥驚飛,萬獸俱走,空谷搖曳無定……

    白慶和空尊者皆驚,林渺之長嘯幾讓其心潮澎湃,洶湧起伏,腳下絕崖都似乎在共鳴。

    一旁的幾名湖陽世家家將神色變得有些難看,耳鼓發痛。

    「公子好深厚的功力!」無常尊者不由得讚了聲。

    林渺依然長嘯不竭,且愈嘯愈高,牽雲引風,竟完全蓋過了巨瀑之聲。

    白慶神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的消息稱,林渺身受重傷,可是眼下聽林渺之長嘯,哪有一點受傷的跡象?其功力似乎更是深不可測,比之昔日不知要高出多少,這怎不讓他有些吃驚?也便是說,林渺此來確實不是為了療傷,而真的可能是為玄門之秘。

    「唬……」玄潭之水似乎在突然之間完全沸騰了起來,水中竟噴起近十丈高的巨大水柱,使得山谷之中一片淒迷。

    玄潭之中先是升起一股水柱,緊接著便是兩股,到後來,整個潭水似乎全都傾倒了過來。

    崖上諸人全都為其氣勢所懾,惟林渺的長嘯依舊。

    「吼……」一聲巨吼自山谷之中傳出,頓時天地似乎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林渺的嘯聲沒了,巨瀑飛瀉之聲也沒了,天地間便只有那無法形容的嘈雜之音,讓所有人耳鼓發出沒有規則的震盪,一時之間彷彿完全失去了聽覺。

    「神龍!」白慶驚呼,卻沒有人聽到他的呼叫,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探出水面的那顆巨大腦袋和那張嘴狂嘶的血盆大口及那長及數丈的脖子。

    「是一條大蛇!」空尊者驚呼了一聲,他不自覺地驚退了幾步,絕崖之上的碎石在瘋狂的聲浪沖擊之下,紛如雨下。

    林渺停止嘯聲,道:「等它走出寒潭再說吧。」「吼……」巨龍的大腦袋在潭面之上狂擺了幾下,低吼連連,燈籠巨眼射出凶厲的寒芒,攪得潭水四濺而出。

    「這就是我們所要對付的神龍!」白慶身上有點涼颼颼的感覺。

    林渺心中也駭然,上次明明已經把這巨物的眼睛給刺瞎了一隻,可是這次兩隻眼睛似乎根本就沒有受傷一般,這怎不讓林渺吃驚?而與這巨獸目光相對,他如被雷噬,心神緊抽,禁不住倒退了一步。

    無常尊者也倒退了一步,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地道:「此物已得天地之精華,實非人力所能抗拒,我看總管還是放棄為妙!」林渺訝然打量了無常尊者一眼,此人只與這異獸對視一眼,僅看其首便發此語,確有先見之明,抑或可以說此人的心靈修為已達到了極高的境界,這才能在與異獸相對的第一眼中便可看出此獸的奇異。

    「尊者何以長人之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有備而來,足足準備了半年時間,就不信對付不了這凶物!」白慶有些不悅地道。

    「啊……」空尊者與那幾個第一次見到這巨物的家將一樣,在看到神龍出潭的一剎那,都不由得失聲驚叫了起來。

    這群湖陽世家的家將們臉都綠了,他們哪裡想過世間會有如此巨大的凶物?

    空尊者也似乎嚇傻了,如第一次見到此物的林渺一樣,眸子裡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懼意,只有那四十名手執天機弩的死士依然木無表情,似乎並沒有看到這巨物一般。在他們的心中,似乎已沒有害怕這種感覺。

    「快走!」林渺低呼了聲。

    崖上眾人這才似乎回過神來,白慶知道,如果等這凶獸上了崖頂,那他們想擺脫其追蹤只怕很難,一個不好,將其引到大船所泊之處,以這凶物的力量,要毀那船便像折一根牙籤一般,但是他們可折騰不起。

    「走——」白慶揮了揮手道,暫時他並不想激怒這凶物,免得它對他們緊追不捨。

    空尊者和無常尊者也早萌退意,他們哪裡見過如此龐然大物?更別說是屠龍,在這突然相見之下,他們連一點鬥志都興不起來。是以,不用白慶說,他們便疾速退去。

    地面震晃,峽谷之中巨大的鳴響只讓人心驚肉跳,林渺知道那巨物開始爬崖了,但他沒有任何閒情去理會這些,眼下離開這裡才是最為重要的。他當然不會害怕這巨物,只是他並不想正面面對此物,或者,他仍想借這異獸來宰掉白慶這一干人等,以清除他在這死亡沼澤之中最大的障礙,否則如果這些人喝下了神龍之血,也可以自玄潭之中潛入地下河找到玄門,那時他可就無法面對這群沒有任何感情的死士的攻擊了,即使是治好了身上的傷也是無濟於事。

    他尚有五天的時間可以利用,事實上他完全可以在這個時候利用白慶引開神龍之時潛入玄潭中,但他並不想這麼快便如此。如果他是與鐵頭諸人一起來此,或會這樣做,因為在療傷之時會有人護法,但此刻卻沒有,一切只能靠自己,且不能分心,那他便只好先除掉所有的敵人了。

    跑了半晌,白慶突然止步,回首相望,卻見那龐然大物疾趕而至,每一步都似乎讓地面晃動了一下,又似巨杵重重地在人心頭敲擊了一記。

    「總管,那怪物追來了!」一名家將臉都變青了,望著那張牙舞爪的龐然大物,他們心中有的只是恐懼。

    「來得好,我就怕它不來!」白慶吸了口氣,眼中閃出一絲興奮而又瘋狂的光彩。

    林渺望了望那隱於草下的巨大獸夾,倒也想看看白慶是如何獵龍的。

    「啊……」林渺打量獸夾位置之時,突聞一聲女子的尖叫,自他剛奔過的路上傳來。

    「小翠!」林渺吃了一驚,他聽出了這尖厲的驚叫之聲正是與他同船而至的小翠發出的。

    「救命……救我……」那尖厲的呼救聲絕望而淒長,使每個人的心口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小翠——」林渺閃身又向巨龍趕來的方向迎去,他聽出聲音的來源,也知道這正是小翠的聲音,只是他不知道小翠怎會來到這裡,但他絕不能見死不救。

    「林渺……」白慶呼了一聲,但是卻沒有叫住林渺。

    「總管,要不要我們把他抓回來?」一名白府家將詢問道。

    「不用,這小子不會有事的,讓他把這凶物引到這裡來更好,我們正缺一個誘餌!」白慶陰陰地笑了笑道。

    「總管,可是林公子是我們的朋友,要是出了……」「尊者不用擔心,以他的武功,要想逃過這凶獸的追擊並不難。他對這裡很熟悉,也不是第一次與這凶物交手!」白慶打斷無常尊者的話,笑了笑道。

    空尊者眸子裡閃過一絲狠辣之色,他倒是希望林渺死掉。林渺幾次讓他大丟顏面,更殺了他幾個徒兒,雖然此刻有師兄無常護著林渺,但他卻心有不甘。當然,他對師兄無常極為尊敬,幾有半師之情,無常尊者乃是除了聖尊和大日法王外西王母門下武功最強、修為最高者,是以,他對這個師兄極尊敬。不過,他也不會因此而放棄對林渺的恨,不能親殺林渺,他倒希望借那惡龍之爪除掉這個難纏的年輕人。

    林渺駐足,小翠居然被人用繩索綁在一棵樹桿之上,而這正是神龍要經過的地方,那凶獸此刻距這樹已只有數十丈遠。

    「公子,救我……」望著那巨物狂奔而至,小翠也發現了林渺,她幾乎已被嚇暈過去。

    「你別怕,我來救你!」林渺眉頭一皺,甩手擲出一柄小刀。

    「哚……」小刀準確無比地割斷了綁住小翠的繩子,林渺踏空橫掠,一把接住飛墜而下的小翠。

    林渺扭頭望了一眼,那龐然大物的腦袋與他只相距十數丈,那震天的嘶吼彷彿欲將他的耳膜震破,他哪還敢花時間去考慮?抱起小翠,腳尖一點樹桿,如飛鳥般掠向白慶等人所在的方向。

    林渺才掠起,便覺一側暗風湧動,以快得讓他不及回頭的速度擊向其身。

    「雷霆威——」林渺心中暗呼,他已經無心思索,惟以一隻閒著的右手向暗風擋去,他根本就無法全力施為。

    「轟……」一股強勁無匹的力量湧入林渺的體內。

    林渺只感五內俱焚,甚至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在飛跌而出的同時,他看到了雷霆威那獰笑的表情。

    「哇……」鮮血自長空灑下,林渺的身子撞斷一截樹桿,在無意識狀態下將小翠拋了出去。

    天地都似乎在旋轉,林渺感到一陣昏眩,他最終還是沒有逃過雷霆威的暗算,但他仍沒有斷絕意識,尚知道自己此刻所處的環境是多麼惡劣。

    雷霆威這一擊用了全力,而林渺只以一隻手在倉促間應敵,根本就用不上七成力道,兩人在武功之上本就相差不止一個級別,林渺自然是被這一擊重創。

    「吼……」那神龍口中衝出一股腥熱的氣流,直撲向林渺的面門。

    林渺肝膽欲裂,他從來都沒有這麼近距離地面對這龐然大物,那張開的大嘴如一個巨大而深邃的涵洞,空洞得讓他腦海中幾乎一片空白。

    「小子,我看你今日還有什麼詭計逃過此劫!明年的今日我會給你燒點冥錢的!」雷霆威似乎已經預見了林渺的結局,獰笑道。

    「轟……」林渺駭然側退,那棵巨頭準確地撞向他身後的樹桿,大嘴一下子咬住樹身,竟當中咬斷,便像是嚼斷一根小草一般。

    「吼……」神龍一下子咬空,怒吼了一聲。

    雷霆威也駭然,他也不敢再在此附近停留,閃身飛退,道:「小子,你慢慢玩吧,祝你好運!」「去你媽的!」林渺踢起一塊大石,直撞向巨龍那碩大的腦袋,但身子卻退避不及,被那棵撞斷的大樹的樹枝給壓住,重傷之下,幾乎是立足不穩,跌倒之餘,又噴出一口淤血,同時感到丹田似有一股熱氣衝上。

    林渺心忖:「這下死定了,這怪物沒殺死自己,體內的火毒也必會殺死自己!」他知道剛才雷霆威的那一擊使強行壓制的火毒一下子衝破了最後的防線,溢出了丹田。

    「吼……」巨龍低吼一聲,那塊大石似乎激怒了它,兩隻磨盤巨爪一把掀起斷樹,大腦袋又一次向林渺探來。

    林渺哪會放過這機會?就地一滾,聚起殘餘功力,身子貼地倒掠五丈。此刻的他根本就沒有閒情再管小翠的死活,縱上一根白慶早就安排好的枯籐,向遠處一棵大樹上蕩去,但身子才蕩起,便覺一股強風撞來,他扭頭之時,卻駭然發現巨龍將掀起的巨大斷樹拋向了他。

    大樹破空,力逾萬鈞,如果他依舊要蕩過去,必在空中被樹桿撞中,那時候只怕小命也沒剩下多少了。如果他沒有受傷,對於這些根本不在話下,可是此刻,他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氣來避開這一擊,惟一可做的就是鬆手,讓身子墜落。

    「呼……」林渺身子墜落之時,又感背後傳來一股強大之極的吸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回倒射。他大驚,死命地抱住相隔最近的一棵大樹的橫杈,整個身子被身後傳來的吸力扯得如晾在大風下的衣服。

    「公子,小心……」小翠的驚呼自一側響起,她除了叫喊之外,似乎別無它法,那巨獸長長的嘴巴狂吸之下,連林渺都抗拒不了,何況是她?

    「你快離開這裡,別管我!」林渺高喝之下,抬起似乎已經極不靈活的右臂,對準那巨獸張開的喉嚨,怒吼道:「滾吧,畜牲!」「嗖……」一支袖弩直射入那巨獸張開若山洞般的深喉之中。

    「嗷……」巨獸痛嘶一聲,巨嘴頓時合上,顯然是那一箭射入了其內喉壁,讓其感覺到了痛。

    巨獸大嘴一合,吸力頓失,林渺幾乎脫力地自樹杈上掉下,但腰間的勾索已經射出,準確地搭在另一根樹杈之上,身子盪開數丈。

    「躲起來別動!」林渺向小翠呼道,但他已經顧不了小翠的生死了。

    林渺不向白慶方向逃,反朝玄潭方向逃去。

    小翠立刻明白林渺的意思,她明白如果自己想逃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快過這凶獸,但如果躲起來還有點僥倖,因為林渺在為她引開這凶物。

    「林渺,你去哪裡?」遠處白慶似乎也看到了這一切,但卻並沒有插手,他倒想看看林渺的狼狽樣子。他也看到了那偷襲林渺的人,只是雷霆威的速度太快,快來快去,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人,但見林渺又掙扎著起來了,是以並不想出手,只是想看看林渺究竟有多大能耐,或是讓林渺傷得更重一些,到時對付起來就要容易多了,這也是他坐壁上觀的原因。

    可是此刻林渺不是將凶獸向他這邊引,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回跑,那白慶所佈置的一切豈不是白費心機?是以,白慶也有點急了,才會高喊。

    林渺咬牙而逃,他並不回答,此刻他只是在賭,賭白慶不會讓這凶獸再返回玄潭,那樣必會引凶獸入陷阱,而他則有機會快速回到玄潭。

    當然,如果林渺選擇向白慶方向逃,他絕可擺脫凶獸的追擊,但是卻無法控制體內的熱毒,更不可能再有機會擺脫白慶的糾纏,所以他也顧不得要除掉這些後患,先去將自己的傷療好再說。但是,他的計劃全被雷霆威打亂了。

    雷霆威居然能追到這裡來,而且還偷襲成功,這確實出乎林渺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有這凶獸在面前,這次林渺必死無疑,雷霆威再補一擊,明年的今日便是林渺的祭辰了。

    林渺沒猜錯,白慶見巨龍調頭去追林渺,頓時也急了,忙派兩名死士上前,以天機弩激怒巨龍。

    巨龍被激怒,目標頓時攻向那兩名死士,讓白慶吃驚的是,天機弩的威力居然也無法射入巨龍的厚皮之內,只是箭頭掛在皮上,如倒長而出的幾根長毛,但不容白慶多想,巨龍已大步奔跑著衝來,擋在其身前的大樹像是冬天的枯草一般一觸即折,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擋住這巨龍的腳步。

    林渺卻長長地鬆了口氣,他博贏了一局。此刻,白慶夠頭大的,自不會再有任何閒情來對付他,而那凶獸也不是問題,惟一可慮的,就是那不知蹤跡的雷霆威。

    雷霆威絕不會放過林渺,若知其未死,必會再施重手,直到除掉林渺為止。

    這一點林渺很清楚,他殺了鬼影子,又殺了劍無心,與雷霆威之間的恩怨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在這片森林中,林渺即使沒有受傷也不可能勝得了雷霆威的追殺,他惟一可憑的,只有在水上,惟有水上他才能與雷霆威抗衡和玩遊戲,但森林不是大江大河。

    殺手比獵人更可怕,而林渺自己也不能稱是一個很好的獵人,或者說不能算是絕佳的獵人,儘管他擁有獵人的潛質和能力,但雷霆威卻是經過數十年風霜血腥磨礪而出最好的殺手,兩人之間的差距是不言而喻的。

    林渺只感到丹田升上的火熱之勁向四肢百骸狂衝,使他原本疼痛難忍的右臂也不再感到痛,整個身子,如充斥著熱氣的皮囊,輕飄飄的,五臟六腑也為熱氣所裹,暫時失去了任何痛感。

    林渺知道,這是體內的熱毒發作了,這只是前兆,絕不是一件好事。

    「好小子,你的命真大,那畜牲居然也殺不了你,看來還是讓我送你一程吧!」雷霆威的身子自一側的樹林之中狂衝而出,如破風滑翔的大鳥般直撲向林渺。

    林渺一咬牙,身子陡地加速,以快得連他自己也難以想像的速度,頓時衝出十餘丈,手中的勾索飛出,再借力狂彈,又衝出十餘丈,僅在剎那之間便將雷霆威甩開了一大截。

    雷霆威給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渺剛才明明受了極重的內傷,可是這一刻竟比未受傷之時的速度更快,這讓雷霆威根本就無法明白。

    雷霆威不明白,林渺卻恍然,他明白這一刻的奇跡只是死亡之前的迴光返照,丹田中所謂的火毒乃是一種特殊的真元,此刻真元回衝入體內,在未完全爆發之前,卻使林渺的功力在頃刻間倍增,而且還在不斷地狂增,直到林渺身體無法承受之時,便會破體而出,將林渺的身體炸成碎片。但在林渺身體尚能支撐之前反而強化了其身體,使速度倍增。

    林渺無須細想,以最快的速度衝至絕崖之旁,這才駐足。

    雷霆威正如飛趕至,但距離已經拉下一截。

    林渺仰天一笑,身形躍向虛空,在雷霆威趕來之前,如一顆隕星般劃過一道美麗的弧跡,墜落玄潭之中。

    雷霆威只聽得「通……」地一聲巨響,趕到絕崖之邊,卻再也沒有發現林渺的身影,惟有那如自九天長瀉的巨瀑「轟」然而落,潭水之中找不到一點有人墜落的痕跡,那激湧的浪紋不知哪裡是林渺激起的,哪裡是巨瀑激起的,但他可以肯定,林渺沒有死!

    有那深潭在,林渺便不可能死,雷霆威不禁有點苦澀,又是水救了林渺,只要有這樣的條件,林渺總能夠適時而逃。

    雷霆威不知這潭水的河流通向哪裡,但卻已經沒興趣順水追下去,只是他有些惑然,何以林渺在最後那一刻會速度倍增?似乎比受傷之前的狀態更為驚人,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似乎總有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不過,無論發生了什麼,他都絕不會放過林渺,這是他的信念。

    潭水之中,久久沒有林渺的蹤影出現,自這二十餘丈高的絕崖上躍入玄潭之中,雷霆威倒希望林渺死了。當然,他並不知道這潭水獨特而奇異的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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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巨龍帶起排山倒海之勢橫撞而至,便像一座肉山一般。

    數十張天機弩同時拉弦射出,數百支足以裂盾洞牆的弩矢卻並不能讓巨龍皮肉受到多大的損傷,反而更激怒了它,使其獸性更野更烈。

    巨獸的皮堅肉厚幾乎讓白慶吃驚,天機弩已是他所能找到殺傷力最強的工具,卻沒想到竟然對這龐然大物絲毫無用,這不由得使他心中多了幾分寒意。

    「引它入獸夾!」白慶並不氣餒,因為他尚有殺手鑭,那便是掩於草籐之下的巨大獸夾,只要獸夾夾斷了這巨獸那粗如巨柱的大腿,到時候取龍血便不是一件難事了。

    空尊者也被這龐然大物的氣勢給震住了,人在這巨獸面前便像是老鼠和大象相比一般,使人生出有力難施之感。

    無常尊者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色,但表情依然平靜,他對這龐然大物似乎並不怎麼關心,但卻對剛才出手偷襲林渺的雷霆威很感興趣。當然,他並不想出手對付這龐然大物,也不相信這些人真能夠對付得了這龐然大物。

    「當……」巨龍的一足踏上了巨大的精鐵獸夾。

    獸夾應聲彈起,合夾而下,剛好能夠將那只數人合抱粗的大腿夾住,但由於獸腳太粗,獸夾尚不能完全夾合,那長長的利刃竟然沒能刺入獸腿之中,尖部僅進入不到三寸許。

    「嗷……」巨龍仰頭長嘶,似乎感覺到了痛,也發現了腳下那巨大的鐵夾,兩隻收於胸前如磨盤般的大爪竟抓住了巨大獸夾的兩頁。

    「錚……」獸夾竟被生生扳為兩半。

    「呼……」巨獸抓住兩半獸夾猛地向白慶諸人拋出。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