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臨場一搏

    林渺再說出這句話,張意的神色更變,便連一旁的賭徒們也訝然,這一刻他們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並不是送上門的肉串這麼簡單,也是此道中的行家,剛才借林渺籌碼的年輕人也微訝,顯示出對林渺的興趣。

    「公子果然是識貨的行家,桂宛坊的玉石骰子乃天下最精細勻稱之作,而且絕不會有假,這是天下公認的!」張意道。

    「不錯,我們就比點數,最簡單而又直接的方式,相信總管不會有什麼意見吧?」「當然不會有意見,不知公子這一把要賭多少呢?」張意反問。

    「我身上的錢不是太多,剛贏了一萬一千兩現金,再加上一萬一千兩銀票,還有一千兩金票,我想就只有這麼多了。」林渺說著將懷中的金票銀票全都拿到桌上,還順手掏出幾顆龍眼大的夜明珠。

    「哦,還有這幾顆珠子,先留著吧,要是輸了可以去換點盤纏好回家。」林渺自語道。

    眾賭徒先是大訝,後又哄然笑了起來,但一個個仍是傻眼了,兩萬二千兩銀子,一千兩黃金,這是何等的豪賭,這一注確實也夠驚世駭俗的。是以,賭場裡的人也都壓得喘不過氣來,而明眼人一看,便知林渺剛掏出來的夜明珠也是極品,價值不菲。

    許多人都不由得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猜測起來:一個人身上帶著如此之多的重金,確實也夠嚇人的,要知這麼多銀子金子足夠平常人好好生活幾輩子。

    張意神色是一變再變,今日的賭局倒是他從未遇到過的,問題是對方顯得太深不可測。

    「哈,真是痛快,不知這位兄弟可否讓我搭上股?」那剛借籌碼的年輕人拍了拍林渺的肩頭道。

    「難道你不怕我輸嗎?」林渺淡淡一笑,反問道。

    「錢財嘛,身外之物,但圖一個痛快而已!」那年輕人灑脫地道。

    林渺笑了,道:「如果你願意就押進來吧。」「我的錢也不多,加上那一些籌碼只不過一萬五千兩而已。」「哇……」賭徒們又是一片噓聲,因為又是一個富公子,一萬五千兩銀子還說太少。

    「好!就加你一萬五千兩!一共是三萬七千兩銀子外加一千兩黃金!」林渺肯定地道,旋又向張意道:「一把定輸贏,如果誰擲出的點子是無法超過的,那下家便不能再趕,如果不是最大便可以任意趕;點數相同再擲,點數最小算輸。你若不同意,可以提出你的意見參考!」「我沒問題!」「那誰先擲?」那莊家問道。

    「張總管決定,我不在乎誰先擲!」林渺自信地道。

    「你是客人,自然是你先擲了!」張意故作大方地道,他不相信有人真能夠操控十二顆骰子,更不會相信林渺會擲出「至尊無敵」,畢竟這不是三顆。

    「哦,那我就不客氣了!」林渺平靜地笑道,說話間便已抓起了那十二顆玉石骰子,掂了掂,便悠然地撒落在那烤瓷大碗之中。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凝於大碗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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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南北匈奴正在作戰,此際前往漠外,只怕易生枝節!」胡適提醒道。

    「但是這一千匹戰馬乃是為王郎的入侵所準備的,不能遲緩,儘管此際南北單于正在交戰。我們只不過是貿易之人,只要小心謹慎,應該不會有何問題。」小刀六肯定地道。

    「那這一切便只能小心了,主人還是不要親身犯險,這次便由屬下代勞好了。」胡適誠懇地道。

    小刀六不由得笑了笑道:「我答應耿老闆,會親自去一趟,關內仍有很多事需要你去處理,何況我還沒有看夠塞外的風光,想再去遊歷一番,看看漠外的形勢如何!」胡適見不能勸阻小刀六,便只好作罷,但又憂心地道:「任大小姐同行,會不會……」小刀六見他欲言又止,不禁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沒人阻止得了她,除非城主立刻趕回,否則在信都就只有她最大了!」胡適也不由得同情地笑了,任靈的刁蠻他也是見識過的。對此,他只能對小刀六抱以同情。

    「你立刻去通知蘇氏兄弟,讓他們準備好明日與我一同出關!」小刀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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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骰子旋轉,牽著每一顆心都跟著旋轉,不斷地有停下來的,但隨即又會被其它的撞翻。

    三個六,四個、五個……九個、十個……只剩下最後兩顆骰子仍在大碗的邊緣旋轉,眾人都已經習慣了呼喊:「六,六,六……」已經出現了十個六點,這已經使張意的額頭之上出現了汗跡,至少表明他的對手有控制十顆骰子的能力,如果說這一切只是巧合的話,那這個巧合也巧得太讓人吃驚了。

    「啪……」那兩顆玉石骰子在碗邊相互撞擊了一下,各翻了幾翻,撞得另幾顆骰子晃了晃,停下時是兩個六點,但卻有一粒骰子被撞翻了,翻成五點。

    「哇……」所有的人都發出驚歎,十二顆骰子,十一顆六點,一顆五點,這簡直是個奇跡,如果不是那倒撞而回的一顆撞翻了這個點數的話,那便將是「至尊豹子」,張意連擲的機會都沒有。

    賭場之中的每個人都愣愣發呆,他們知道這個點數將意味著什麼,那便是張意只有出現奇跡才能夠勝這一把,而且惟有一個點數才可以勝林渺。可是張意能擲出「至尊無敵」嗎?幾乎沒有人對張意抱有信心,畢竟這是十二顆骰子而不是三顆或者是六顆……

    張意怔怔地望著那大碗,他不知道林渺是故意留給他一個機會還是其技術尚差了一點。但他卻知道,自己想將這十二顆一點手腳都沒做的骰子控制得這般好,仍做不到,他知道自己今天是遇上了行家高手。

    那借林渺籌碼的年輕人也極吃驚地望著碗中的骰子,神彩之間尚有點難以置信,他倒不在乎這一把所贏的一萬五千兩銀子。

    「輪到你了,如果你能擲出-至尊無敵-,你就贏了,這些銀子都是你的!」林渺很平靜地道,似乎根本就沒把這足足有五六萬兩的銀子放在心上。

    賭徒們不敢吵了,誰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惹張意發怒,他們知道張意絕對不是好惹的。如果他將輸錢的氣出在他們身上,那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是以這種時候他們惟有保持沉默,但心神卻仍繫在那大碗中的骰子上,尚未自剛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只是,他們的目光已全都鎖在張意的臉上,當然,他們也發現了張意額頭之上的汗珠。

    張意畢竟是賭場上的高手,一個真正的賭道高手,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夠很快冷靜下來。他看不出林渺耍老千,事實上,也沒有多少人在他的眼皮底下耍老千。所以,他很快冷靜了下來,並沒有伸手向碗中抓骰子,而是朝一旁的莊家道:「到賬房開三萬七千兩的銀單和一千兩黃金的單子去庫房取錢!」莊家臉色一變,不由得叫了一聲:「總管!」張意止住莊家的話頭,不悅地道:「你沒耳朵嗎?」莊家只好去了。

    「張總管準備認輸嗎?你還有機會呀!」那立於林渺身旁的年輕人笑了笑問道。

    張意坦然道:「現醜不如藏拙,這一把是這位公子勝了,公子賭技已是神乎其神,張意自問不如,自然只有認輸一途了!」「你倒是很爽快,那好吧,記得賠我一千兩金子和三萬七千兩銀票就是,以及這位兄弟的一萬五千兩。另外,把我的這份籌碼換成壽通海的銀票吧,我可不太喜歡現金,那太重了,搬起來很不方便!」林渺悠然道。

    「沒問題,公子想以什麼樣的方式兌現都可以,我通豪賭坊絕對能做到!」張意不無傲然地道。

    「那最好!」此時一名夥計走到張意身旁,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

    張意聽罷向林渺笑了笑道:「我們東家想請二位公子到後廂一敘,還請賞臉!」「哦?」林渺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

    一旁的賭徒們立刻識趣地散開,不由得為這兩個年輕人惋惜起來,他們自然知道得罪了賭場老闆的下場,要不然賭場養這麼多閒人豈不是白養了。

    「這位兄台也要去嗎?」林渺朝身邊的年輕人指了指,向張意問道。

    「當然,我們東家請的是兩位!」張意很坦然地應了聲。

    「那就請帶路吧!」那年輕人很自若地道。

    ……

    「歡迎二位的到來,堅覃公子居然肯光臨我這小小的賭坊,真是我通豪賭坊的榮幸!」林渺與那年輕人一走入內廂,便看到廂房上首一老者極有風度地道了聲,而在老者身邊靜立著八人,如一根根鐵柱般,巍然不動。

    「堅覃?」林渺心中暗驚,不由得扭頭望了一下身邊的年輕人,立刻想起了任光曾經評說過這個人,還說此人豪氣干雲,今日一見,倒也頗有些氣派,難怪能對金銀如此淡漠。

    「適逢其會,我有一個朋友前些日子在這裡幸得周老闆指教,今日是想順道來謝恩的!」堅覃淡漠地笑了笑道,說話間也不等招呼,便徑直坐到那老者的對面。

    「哦,貴友不知是何人呢?」那老者淡然問道。

    「東嶽劍派的岳無塵!」堅覃道了聲。

    「哦,是他呀,他在我們這裡輸光了錢,還傷人鬧事,我們也只是被迫才出手的!」老者稍有些意外,但仍很平靜地解釋道。

    「所以,你們就砍了他握劍的三根手指?」堅覃冷笑著反問道。

    老者並不為之所動,道:「老夫說過,我們是被迫無奈才這樣做的,如果知道他是公子的朋友,我們必以禮相待!」「是嗎?據我所知,是你們這裡有人用了假骰子,所以他才出手的!」堅覃道。

    「堅公子說笑了,我們通豪賭坊在這裡已有近二十年,從來都不曾有過抽老千的記錄,想必公子所知有誤吧?」張意道。

    「當時在場的並不只有岳無塵一個人,還有許多賭友,我想即使是某一個人會誤說,但是絕不可能每個人都誤說同一種答案。因此,今日我只是想來向周老闆討回一個公道!」堅覃不屑地道。

    「如果堅公子要這樣的話,那可真是遺憾,這位想必是你請來的朋友吧?」老者依然很平靜,打量了林渺一眼道。

    「我們是朋友,但卻不是他請來的,而是不請自至!」林渺終於插上了一句。

    「哦,聽說剛才公子擲出了十一個六點帶一個五點,可知公子的賭技確已達到了超凡脫俗之境,不知該如何稱呼?」老者很客氣地道。

    「過獎,我不過是一介江湖浪子,只是湊巧追擊一個人至此而已,於是手癢便來賭了兩把!」林渺漫不經心地道。

    「這麼說不是與堅公子一道而來了?」張意問道。

    「那有什麼區別嗎?」林渺反問道。

    「這只是我和他們之間的事,謝謝這位兄台的好意!」堅覃打斷林渺的話道。

    林渺並未回應,反而向那老者道:「我想向東家打聽一個人。」「哦,公子想要問什麼人呢?」「在一炷香之前去了燕尾巷窮儒堂的人!」林渺淡漠地道。

    那老者臉色急變,但很快又平靜下來,故作不解地問道:「這又是個什麼人?」「一個老闆心知肚明卻又不想告訴我的人!」林渺的身上泛起一層淡漠的寒意,使這初夏的季節竟多了幾分秋日的清冷。

    「我不明白公子此話是什麼意思!」「你應該明白的!」「一炷香之前,你們有誰到過窮儒堂?」老者向身邊的問道。

    立於內廂的人皆搖頭,老者不由有些忿然地轉向林渺道:「他們今天都沒去過燕尾巷,自然不會知道有什麼人到過那裡,公子的話讓人費解,是不相信老夫嗎?」「這位公子,我們東家敬閣下是一個人物,但請不要如此逼人太甚!」張意也有些不滿地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林渺冷然道。

    「看來兩位都是來找麻煩的,我周傳雄一生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倒也從來都不曾少惹麻煩,如果二位決意如此,我也只好相陪了!」那老者冷然道。

    「我很遺憾你的決定!」林渺吸了口氣道,旋又扭頭向堅覃笑了笑道:「現在,這裡便不只是你的事了!」「如果有人硬要插進來,我從不會反對多一個夥伴!」堅覃也笑了。

    「咚……」門簾全被掀開,自門外迅速走入近二十名壯漢,而林渺與堅覃頓陷其中。

    林渺和堅覃卻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對視著周傳雄,面上依然掛著淡漠而沉吟的笑,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身陷重圍之中。

    「老夫並不想有這樣的結果,這對誰都沒有好處,堅公子乃是江湖名流,到目前為止,我依然希望二位只是朋友!」周傳雄把玩著手中的一對鐵膽,深沉地道。

    「是不是朋友,選擇並不是在我,而是周老闆,我只要周老闆交出那砍下岳無塵三指者的一隻手,和這位兄台所要找之人的下落,一切都好說!」堅覃仍很平靜地道。

    「我們說不到一塊!」周傳雄道。

    「那也只是命!」林渺極冷地說了一句。

    「也許是命,今天居然有兩位年輕俊傑同時找上門來,這可真是一件幸事!」周傳雄吸了口氣道。

    與此同時,堅覃和林渺突覺座下的椅子一動,竟彈出幾個鐵扣。

    林渺急欲彈起,但是這鐵扣彈起太過突然,而且速度快極,發覺之時竟已經手腳被扣,身子頓被定在椅子上。

    「卑鄙!」堅覃被扣住,不由得怒罵道。

    周傳雄與張意不由得大笑,道:「江湖之中,對敵人本就要無所不用其極,何謂卑鄙?相較來說,僅指手段而已!」「哼,原來你們只不過是一群雞鳴狗盜之輩!」堅覃不屑地道。

    「我們自然是雞鳴狗盜之輩,你們一個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年輕豪傑,一個是名滿天下,如日中天的梟城城主,我們這種小人物又如何能與之相比呢?」張意也不無揶揄地道。

    「哦,你就是梟城城主林渺?」堅覃大感意外地扭頭反問林渺。

    林渺洒然一笑,道:「是的,正是林渺!」「想不到能與林兄一起賭這一把,看來也不算是浪費此行了。」堅覃笑了,似乎全然不知自己身處險境一般。

    「可惜卻是一起輸了一場!」林渺也不由得笑了。

    「輸和贏並沒有什麼分別,痛快才是最重要的!」堅覃道。

    「果然是堅覃,只要痛快連死都不怕!」周傳雄讚道,旋又將目光投向林渺,譏笑道:「都說梟城城主機敏過人,才智武功超卓不凡,但今日一見,似乎讓我有點失望!」「看來你們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林渺漠然道。

    「進入通豪賭坊之中而我們不知身份的人很少,而像你們這般天下聞名的人物,若還不識,那我們還用在道上混嗎?」張意道。

    「看來這裡是天魔門的分舵應該不會錯了,在窮儒堂中殺人的兇手也是你們的人沒錯嘍?!」林渺反問道。

    林渺此話一出,周傳雄的臉色微變,卻很平靜地道:「看來你知道得還真不少,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能留你了!」「選擇我作對手,也許是你今生最大的悲哀!」林渺突然笑了一笑,很詭秘地道。

    周傳雄覺得有點不對勁的時候,林渺的手和腳已自鐵扣之中如滑溜的泥鰍般滑了出來,彷彿其中無半點骨頭。

    當一邊的其他人驚覺時,林渺身前的桌子已經一分為二,同時劍出鞘,無影無蹤,彷彿亙古便定格於虛空中某處,然後破空,便已到達了目標。

    周傳雄的反應速度確實也極快,在桌子裂開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兩顆鐵膽已經射出,但是卻只是落在了林渺的劍身之上。

    橫於虛空的劍是軟的,軟得像是一條充滿張力的靈蛇。

    鐵膽本來的目標自然是林渺,但是卻在自林渺劍鋒邊擦過之時被劍身改變了方向,而射向立於兩旁的二十名通豪賭坊的護衛。

    周傳雄退,連人帶椅一起退,便像是自光滑之極的冰面上滑過。

    周傳雄身體後滑,他身後的八人立刻出劍,劍如八片花瓣在虛空之中綻開,但是林渺的劍帶著那分裂成兩半的桌子,組合為一種張狂如風暴般的劍渦,以林渺自身為中心爆發!在那花瓣般綻開的劍花之中炸開!

    兩半桌子頓時化成細碎的木屑,在九柄利劍之間飛舞。

    慘叫之聲迭起,在那木屑飛舞的同時,林渺的劍也割開了兩人的喉嚨,更將兩片碎木擊入另兩人的體內。

    於是,劍花一綻即滅,就像星星之火,卻無燎原之勢。

    林渺已如風般穿過了八人劍陣,以極速逼向那飛退的周傳雄。

    「嘩……」周傳雄身前突地爆開了一張大網,以極大的衝力罩向林渺,而在網之頂的樓板下竟垂直射落十餘支利箭。

    「小心——」堅覃也吃了一驚,這不太起眼的小屋之中竟然處處設有機關,讓他有些意外,也有點驚訝,但是他卻無法幫上忙,他可沒有林渺那種瑜珈奇功。

    林渺的瑜珈功雖然並不能算是很精純,但是用來在危急之時逃命或是給人以致命一擊卻還是可以的,而在這種時刻,瑜珈功便可以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林渺驟退,退比進更快,更突然,他竟在剎那間又撞回了那四名未受傷的劍手之中。

    箭矢落空,便在那張網快落空的時候,卻有人飛入了網中,不只一個,而是兩個,兩名被林渺突然退回猝不及防的劍手。

    大網觸人即收,就在大網疾收之時,林渺的身子已經自網邊穿了過去。他似乎是一心一意要擒住周傳雄,所謂擒賊先擒王,只是周傳雄比他想像的還要狡猾。

    周傳雄的確狡猾至極,身子疾退,便撞上了後牆,而與此同時,後牆裂開一道門,如巨獸之口,周傳雄便被吞沒其中。當林渺趕到時,那扇門已經合上了,他本想擊開這道門,可是卻沒有人願意給他時間。

    張意的刀已經如劃開天際的流星般橫空而至,林渺只好還擊,抽身以最快的速度還擊!

    「叮……」張意連人帶刀跌了出去,他與林渺之間的功力相去太遠,根本就無法阻止林渺的攻擊。

    但遺憾的是,這內廂之中並不只有張意一人,還有二十餘名身手不弱的劍手。如果這房中只有張意一人的話,那麼他可能已經死了。

    張意沒死,因為這裡並不只有他一人,那二十餘名劍手已以極速衝殺而至,都欲將林渺剁成肉泥,所以每個人出手極狠、極快,當然也是不讓林渺有機會追擊周傳雄。

    「叮叮……」林渺如芭蕉擋雨一般,劍在虛空之中劃過一抹光盾,觸盾之刃皆彈起。

    在二十餘柄劍彈起之時,光盾頓化成一抹殘虹或是追月的彗星,直破入那群劍手之間。

    「叮叮……呀呀……」一陣脆響之中夾著幾聲慘叫。

    林渺的劍如炸開的煙花一般,在那群人之間爆散,割裂了他們握劍的手。

    沒人能阻止林渺的劍和人,而劍與人最後炸開之處卻是在堅覃的椅子上。

    「叮叮……」鐵扣在劍鋒之下裂斷,劍氣更割開了那張大椅。

    堅覃一聲低嘯,掙脫而起,儘管腳上仍系二扣,但雙掌已經插入了兩名撲上來的劍手胸膛之中,然後以血淋淋的手疾速扳斷腳扣。

    林渺的劍在堅覃的周圍織起了一堵環牆,密不透氣的牆,直到堅覃自己扳開腳扣,這堵環牆才崩潰,崩潰成星星點點零碎而錯亂的光斑,挾著絲絲銳嘯,以茫然之勢瀰漫了整間小屋。

    慘叫再一次傳開,能夠在林渺劍下找到感覺的人幾乎沒有,快得無與倫比,奇詭得有些古怪,但這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能不能夠殺人。

    能殺人的招式才是好招!

    林渺的招不算好招,但卻夠仁慈,他沒殺人,只是挑破了這些人握劍的手,讓這群人的劍灑落一地,像是一地破碎的自信,抑或是一地苦澀的無奈。

    「嘩……」地面突然裂開一個大洞。

    林渺和堅覃大驚,只好沖天而上,直撞屋頂。

    「轟……」屋頂碎裂而開,兩人帶著紛如雨下的碎木衝上了二樓,但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陣急促的箭雨。

    二樓,一個空蕩蕩的空間卻洞開著十數扇窗,而每扇窗的窗外都備有數張強弓硬弩,這一陣箭雨便正是為林渺二人所準備的。

    林渺和堅覃原本以為他們撞開屋頂便可以見到太陽,根本就沒有料到等待自己的,居然是這麼多的弓箭手,而且還只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子。

    當他們意識到自己是置身於一個極熱鬧的樓房之中時,那些箭矢已經逼入身前三尺之內。

    林渺與堅覃各以自己為中心,若陀螺一般旋轉而起。既然存在,便必須面對,所以林渺和堅覃不得不以這種方式活下去。

    棋癡說過,抗爭是上蒼賦予人類的本能,但每個人的抗爭能力又有所不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完全發揮自己的本能。

    林渺和堅覃地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箭雖多,雖疾,但並未能對二人製造出多大的傷害。

    「啪啪……」林渺與堅覃擋開箭矢的同時,那十數扇窗疾速關上,屋子之中竟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剛才他們破開的那個洞口內依然透出一絲光亮。這二樓之中,居然連一扇小門也沒有,只有那十數扇密不透風的窗。

    「匡……」正當林渺驚愕之時,只覺得腳底下一陣輕震,再傳出一聲脆響,那個破洞之下竟然有一層鐵板快速合上。

    「不好!」堅覃叫了一聲,身形迅速向其中一扇窗奔去,同時一雙鐵掌沉沉地印在窗板之上。

    「砰……」窗板未碎,而是發出了一聲極沉的悶響,竟是厚鐵板所做成的窗子,反將堅覃震了回來。

    林渺的劍卻刺在二樓的牆上,但是回應的結果卻是同樣的。在木牆背後,竟是鐵板,這是由整座鐵板封閉起來的樓閣,抑或只有這一層才是鐵板所築之物。

    連試數處,其結果都是一樣。此刻,林渺倒有點懷念起送給戚成功的刀來,若有龍騰在此,這層鐵板並不能奈他們何,可是這一刻似乎並不能對這鐵樓造成任何傷害。

    林渺已經可以肯定,這必是天魔門的分壇,只有天魔門才喜歡弄這樣的鬼名堂。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陷身天魔門的機關之中,上次只是以詭計得以僥倖逃脫,而這次還會有這麼幸運嗎?

    「看來我們是成了囚犯了!」堅覃無可奈何地道。

    「我想應該是這樣,幸好還有你給我做伴,不是太寂寞。」林渺聳聳肩道。

    「要不要試試頭頂之上是什麼東西?」堅覃又問。

    「我有點擔心信心受挫。」堅覃望了二樓樓頂一眼,身形疾速騰起,如旋動的風車般直衝而上。

    「轟……」一層泥土木屑紛紛碎裂,如雨般落下,粉塵嗆得讓堅覃有點受不了。

    堅覃落下,微有些沮喪,他沒有擊開樓頂,因為在木板的夾層依然是一塊極厚的鐵板,反而雙手震得有些麻木,落地之時,卻被木屑粉塵嗆得直咳嗽。

    林渺身子閃到一角,避開這飛灑而下的塵末,無可奈何地道:「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大籠子,他們可真是花了一番心血,如果我們這麼快便將它破壞了,豈不是太對不起他們的這一番美意?」堅覃也只好跟著苦笑了笑,在這種時候林渺還有心情開玩笑,倒讓他有些佩服。

    「江湖中盛傳梟城城主年少英傑,乃罕見的奇才,更是極富個性,看來倒也不假,只不知他們的這一番美意要延續到什麼時候。」堅覃道。

    「大概要到我們餓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的時候吧,那時對他們來說,比較安全。」林渺想了想笑道。

    堅覃微錯愕,但也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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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光有點意外,鄴城都尉熊業居然到信都來找他。

    任光不覺得自己與熊業有什麼交情,而與鄴城的往來也因王郎的崛起而減少。此時邯鄲最為緊迫,鄴城都尉卻來到了信都,當然,出於禮儀,他不能不見。

    熊業的神情有些疲憊,但一雙眼睛卻依然很亮,微胖的身體倒頗有幾分福態。

    「鄴城熊業見過太守大人!」熊業在殿上行了一個大禮道。

    「熊大人這麼急來信都是所為何事呀?」任光很淡然地道。

    「熊業此來,只是想在太守所轄之地避難。前日鄴城已降於王郎,下官與王郎素有不睦,因此只好帶上家小避至信都,此特來向太守大人請安!」熊業不無愴然道。

    「鄴城在前日降於王郎?」任光吃驚地問道。

    「不錯,葉計與王郎聯手,逼戴高交出兵符,下官無能,只好苟且而逃,還望太守為下官作主!」熊業道。

    任光眉頭微皺,王郎本已有了邯鄲堅城,如今又有了鄴城這處於清漳河對岸的城池,等於是斷了清漳河上游的水運,而且得了鄴城便等於得了魏郡。如此一來,王郎就等於是擁有了趙魏二郡之地,其勢之大,較之河北其它的任何一支義軍都要大。

    當然,這一切可能與王郎這許多年來的苦心經營是分不開的,因此,一起事便後來居上,得趙魏二郡。

    「給熊大人看座!」任光淡淡地道,旋又向熊業道:「熊大人為鄴城都尉,相信對魏境的地形瞭若指掌吧?」熊業笑了,道:「太守大人說的是,我這次離開鄴城,就帶來了魏境的地圖和兵力分佈圖,我不想這些落在王郎手中!」說話間自袖中抽出一卷帛紙絹書。

    立刻有人接過送到任光的案前。

    任光打開稍稍一看,頓時大喜道:「熊大人做得好!大人可以安心在信都住下去,我會讓人給你們安排一個宅院暫寄,待他日收回鄴城再說!」「謝太守!」熊業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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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熱!」堅覃突然說了一聲。

    林渺伸手在腳下的樓板之上按了一下,不由有些驚怒地道:「他們在樓下架起了火爐!」堅覃臉色一變,苦笑道:「看來他們是要將我們烤著吃了,也真夠狠的!」林渺冷冷一笑道:「他們會很失望的!」堅覃不由得精神一振,問道:「你有辦法?」林渺吸了口氣,道:「讓我試試,你把那窗子邊的地板掀開一些,露出鐵板。」堅覃微惑,便卻立刻照做,一掌重擊而下,那地面的木板盡數裂開,裸露出散出熾熱氣息的鐵板,看來周傳雄在樓下真的架起了一個極大的火爐,抑或是好幾個,想以熾熱將他們烤死於其中。

    「好毒的詭計!」堅覃的額角微顯出汗珠,有些忿然地道。

    「我來試試!」林渺竟脫掉雙鞋,光著腳丫踩上地面那裸露而出散發出熾熱氣息的鐵板。

    堅覃吃了一驚,林渺竟站在火灼的鐵板之上,真的像烤人肉了,但他知道林渺不是傻子,既然不是傻子,那做這種傻事一定有其理由。至於理由是什麼,堅覃此刻尚無法猜出。

    林渺立於鐵板之上,似乎並沒有感受到那火灼的熾熱,而是緩緩地抬起手掌印向那嵌入牆內的鐵板窗。

    堅覃再驚,卻是吃驚林渺的手,那雙手竟亮起一絲如烙鐵一般的暗色火光。與此同時,堅覃似乎感覺到有一股股熱力在他的腳底下疾速流過,而這鐵屋之中的熱力漸減,反全都向林渺的身上聚去。

    林渺便像是一個吸熱的容器,無休止地吸收所有送入這室內和腳底下鐵板的熱力,而他的手掌也愈來愈亮,彷彿有一層火光在跳動,竟使屋子之中再一次充滿了光亮,而林渺手掌所觸的鐵板窗也漸漸發紅,如在烈火之中熔烤。

    堅覃竟感到有點冷,這種感覺使他吃驚,林渺居然能夠將所有的熱力經由身體轉移到別的地方,那便等於將底下所有火爐中火焰的熱力聚於一點散出。如此一來,即使是鐵板也終會熔化。他頓時明白林渺的意圖,但卻驚訝於林渺居然對這般熱力竟毫無所懼,這怎能不讓他吃驚?如果周傳雄看到了這一切,只怕會暈死過去,不過,他絕想不到林渺的功力高至如斯境界,而且如此奇詭。

    堅覃心忖:「難怪林渺如此年紀便能名動天下,由一個無名小卒而成北方舉足輕重的人物,果然是擁有別人所難以企及的實力!」他對林渺也頗有點深不可測的感覺。這個人不僅武功好,連賭術也那般精絕,真不知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那鐵板窗,如燒紅的烙鐵一般,整塊地紅了起來,而林渺的手掌陷入了其中,整個窗面全都逐漸軟化變形,也許是因其太厚的緣故,竟尚沒能脫開牆洞。

    「我再來試試!」堅覃吸了口氣,雙掌捲起沛然之氣狂擊向那通體變紅、軟化得改變了形體的鐵窗。

    「轟……」整個鐵窗在兩股沛然氣勁相沖之下,帶著熾熱無比的熱浪沖向鐵屋之外。

    林渺與堅覃的身形也極速衝出這死寂的鐵屋。

    「呀……」那燒得通紅的鐵窗衝斷,一連砸傷數人,其強勁的熱浪甚至讓他們的衣服燃燒起來,被鐵窗碰觸之處,立刻皮開肉化,燙成了重傷。

    鐵窗一破,林渺的身上如燃起了一層魔火,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落在另一個開放性的大廳之中。

    大廳之中,聚有許多人,每個人都如臨大敵,他們沒有料到林渺以這種形式出來,但在那鐵窗通體發紅之時,外面的人便已經知道可能是裡面人要破窗了。因此,調聚了許多人手待林渺兩人出來決戰,他們根本就不敢太靠近那鐵窗,熾熱的氣息讓他們難以承受,而此刻林渺破窗而出,他們竟有點發呆。

    堅覃也不想給他們回過神來的機會,暴閃而入,便已衝開了這群人的包圍。

    慘叫聲中,林渺也不想再對這些人心慈手軟,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剛才險些中招而亡,因此對通豪賭坊中的人懷有極深的恨意。

    這些人一觸林渺,便立刻全身著火,更被強大之極的氣勁彈飛,根本就沒有能與林渺相抗之人。

    殺這些人並不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是以,林渺揪住一人,讓他帶著去找周傳雄,也只有這個老鬼才是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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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與堅覃火燒了通豪賭坊,確實驚動了許多人,抑或說是整個陳留都知道了。

    林渺和堅覃自不介意到通豪賭坊的庫房中去拿走自己贏得的銀子,或是多拿了一些精神損失費。

    他們在通豪賭坊之中沒有找到周傳雄和張意,而又不想對那些不太相干的人痛下殺手,是以,便一把火將通豪賭坊燒了,也算是對周傳雄要烤熟他們的毒計的一個報復吧。

    周傳雄似乎明白自己並不是林渺的對手,如果他沒能利用機關殺死這兩人,想要對付這兩大年輕高手,確實力不從心。或者,他只是因為另外的原因才躲開,甚至在通豪賭坊被點燃之後,仍舊沒有出現,這讓林渺都感到有些意外。

    林渺想找到殺桓奇的兇手,更想知道這人為什麼要殺桓奇滅口,他見過此人的身法,其武功之好,應該不會比自己相去多少,如果有此人與周傳雄聯手的話,僅憑他與堅覃兩人的力量尚不夠,可是這個人偏偏沒有出現,而且周傳雄也沒有出現,這便使他極為不解。

    林渺覺得,桓奇應該還有些什麼樣的秘密,要不然在他進屋見桓奇之前,棋癡與另外兩個瘋子般的怪人就不會堅決反對,而且還有苦苦相勸之意,彷彿他們早就知道,如果將秘密告訴了林渺,只會遭到殺身之禍或是可能面對某種後果,而這種後果很可能便是死亡。

    那麼又是誰要讓他們死亡呢?又是誰不想林渺知道這個秘密呢?若對方真不想林渺知道秘密,又何不在林渺來到這裡之前殺了桓奇呢?而要如此急促地趕在林渺前腳剛走,後腳便跟來殺人,用得著這樣嗎?

    抑或,桓奇還有什麼極重要的事並沒有告訴林渺,而這個人害怕林渺去而復返,桓奇又忍不住會說,因此,才會如此急切地要殺桓奇。若真如此,又是什麼秘密呢?

    「殺桓奇的人會是天魔門的人嗎?那天魔門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去找桓奇的呢?又是如何知道桓奇知曉那麼多秘密的呢?而桓奇身上的傷究竟是誰下的毒手呢?」問題似乎極多,讓林渺極為頭大,殺是殺了一通,可是心情反而變得沉重了。

    林渺自然不怕殺人,身在江湖,殺人總是難免的,他更沒少殺人,昆陽之戰,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戰爭之中,可是如果沒能給自己殺人找一個理由,這則會是一種痛苦。

    痛苦的時候,林渺也喜喝酒,所以他與堅覃相邀去喝酒了,在陳留最好的酒樓,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他們口袋裡有的是錢,通豪賭坊的庫房極豐,這年頭做賊和強盜並不是可恥的事。

    另外,林渺拿了點錢讓人到陳留最好的棺材鋪定了四副最好的檀木棺材。他並沒有忘記要去燕尾巷收屍,畢竟桓奇曾經是他養父的至交,更曾是白虎觀的重要人物,再怎麼說也曾是風光一時的人物。因此,林渺並不想這幾人死得太落魄。

    堅覃是個痛快人,儘管他不知道林渺的具體心事,但卻知道林渺心中一定有事。不過,他沒有問,林渺不說,他不問,他們只是喝酒,痛痛快快地喝酒。

    兩個聰明而都有抱負的年輕人聚到一起,總會有說不完的話,總會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年輕人總是很容易投入到自己的夢想之中,也很容易接受能夠認同自己思想的人,於是,兩人成了朋友。

    林渺從不覺得朋友多是一件壞事,尤其是很有能力的朋友,只是兩人都是極忙之人,酒足之後,便只好互道珍重,一南一北分道而去。

    朋友,只要他的存在,不管是在天涯的哪個角落,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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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很小心地回到了臨時居住點,他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行蹤,更不想讓人知道他在陳留潛在的生意網。他既然可以燒掉天魔門的分壇,別人同樣也可以燒掉他的生意網。是以,他回來時顯得很謹慎。

    當然,謹慎不是一件壞事,只是並非謹慎便可避免許多事情的發生,比如說,別人的跟蹤。

    回到住處,鐵頭諸人都已等得有些心焦了。林渺自酒樓下來,又去殮葬了桓奇,繞了個大圈,回到住處時天已經黑了,鐵頭諸人自然很擔心。他們怎會不明白,這裡要殺林渺的人太多了,儘管林渺的傷已經痊癒,功力處於最好的狀態,可是這個世上武功高強者大有人在,而且許多手段是防不勝防,誰能保證林渺能應付一切的變故?此刻見林渺回來,他們的心也便安了下來。不過,這只是片刻的。

    林渺剛走入小院不久,便有人跟在其後,悠然踏入。

    「我要見林城主!」來者是一個中年儒生,態度很是客氣,讓鐵頭無法發作。

    「你是什麼人?」駝子以冷而銳利的目光審視著中年儒生,冷冷地問道。

    「在下乃洪興布行的掌櫃洪興!」那中年儒生悠然道。

    「洪興布行的掌櫃?」駝子眉頭微微一皺,道:「你稍等!」林渺聽了駝子的稟報後有點意外,洪興布行的掌櫃竟然來找他,只是不知所為何事?但洪興布行在陳留也算是個名頭較響的大布行,他自然不能失禮,因此,並未拒見洪興。

    第一眼見洪興,林渺覺得這人一定很精明,廳中巨燭的光亮將洪興眸子裡的光亮全都映得很清楚。

    「洪興見過城主!」洪興很恭敬地行了一禮,好像林渺不是梟城城主,而是陳留城主一樣,這種恭敬的態度讓林渺感到意外。

    「洪掌櫃如何知道我在此地?」林渺惑然反問道。

    「因為陳留城中到處都有我的眼線,自然不會不知道城主的下落。」洪興不無自信地道。

    「這麼說來,你一直都在跟蹤我了?」林渺神色微變,冷問道。

    「也可以這麼說,也可以說不是,因為我的人和我一共為城主除掉了三批跟蹤城主的人。因此,到這裡,便只有我的人才知道!」洪興很平靜地道,並不為林渺的氣勢所動。

    「哦,你們為我除掉了三批跟蹤者?」林渺有些意外。

    「不錯,陳留城中的情況複雜之極,而欲對城主不利的人也太多,目前至少有三路人馬欲不利於城主,是以,我才來找城主!」洪興淡然道。

    「你又是什麼人?」林渺眉頭微皺,冷問道。

    「我是湖陽世家的人,乃白善麟老爺子安排在陳留的負責人!」洪興並不隱瞞自己的身份,坦然道。

    林渺一怔,頓時想起了湖陽世家在中原各地的暗塢,他也知道這些暗塢的存在,卻沒想到這洪興布行竟然便是其一,而且還主動來找他。

    自從邯鄲一別之後,白善麟的行事一直都極為低調,江湖之中幾乎淡忘了這個名字,以至於林渺都快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

    湖陽世家,從來都沒有人敢小視,即使白善麟已與湖陽世家決裂,但其存在仍然是江湖中的一根支柱。

    想到白善麟,林渺便不自覺地想起白玉蘭,他曾讓自己刻意不去想湖陽世家的人或事,甚至連龍騰刀都送人了,但有些事情想躲都躲不開,湖陽世家最終還是找上門來,使他不得不想許多本不願去想的問題。

    「哦,你們當家的可還好?」林渺讓自己的口氣極力平和一些,他並不恨白善麟,因為白善麟在最後的時刻已經同意了他帶走白玉蘭,可見白善麟確實對他另眼相看,只是命運與他開了一個玩笑,讓已經離開邯鄲的白玉蘭又落到王郎的手中。他恨高湖軍!只怪命運跟他開了一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玩笑。

    「當家的很好,他已經到了陳留,是以才讓我們留意城主的行動,並讓我來向城主問好,並轉告陳留的形勢!」洪興答道。

    「是嗎?那謝謝你們當家的了,他是個有心人。不過,林渺的事情林渺自己會解決的!」林渺吸了口氣,並不太領情地道。

    「當家的知道城主心中可能還恨他,是以,他才沒有親來見城主。其實,許多事情,當家的也是身不由己,他只希望城主能消除昔日的成見,相信日後城主定能諒解當家的苦處!」洪興吸了口氣道。

    「我不覺得有再恨你們當家的必要,我與湖陽世家的關係已經斷絕了,就像對待任何陌生人一樣,我沒有必要去恨!」林渺心中不無苦澀,話語之中卻多了點酸意。

    魯青聽得心中也不是滋味,他知道林渺的心中是怎樣的感受,因為他與林渺一起為白玉蘭出生入死過,知道白玉蘭與林渺之間的情感是如何的真摯,是以他並不多說任何話。

    白善麟也許明白林渺與白玉蘭的感情,所以他才不會親自來訪林渺。

    洪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得出林渺話語之中的意味,道:「其實,湖陽世家也只是不得已才會這樣選擇,有些時候為了更高的目標,總會有某些犧牲。城主乃知曉大義之人,我們當家的一直都極欣賞城主,如今城主名動天下,當家的果然是沒有看錯人。我今日前來相見城主,也是奉當家之命與城主商量一件事情的!」「與我商量一件事情?」林渺反問道。

    洪興的目光不由得向魯青和鐵頭望去,林渺揮了一下手,魯青和鐵頭諸人立刻退去,廳中只留下林渺與洪興相對。

    「有什麼事情洪掌櫃直說無妨。」林渺淡漠地道。

    「我來是想與城主合作的!」洪興淡然道。

    「與我合作?有這個可能和必要嗎?」林渺反問道。

    「有!城主先聽我說完再作決定!」洪興肅然道。

    「那請說吧!」林渺不以為然地道。

    「城主一定以為當初當家的決定將小姐嫁到邯鄲,只是想將生意向北發展,只是為了功利,如果城主真這樣認為,那就錯了!」洪興肯定地道。

    「哦,難道不是嗎?」林渺不置可否地反問。

    「不是,城主一定聽說過殺手盟這個組織吧?」洪興問道。

    「自然聽說過!」林渺肯定地道,他豈只是聽過?而是有著比別人更深刻的體會。

    「二十多年前,湖陽世家便探知殺手盟的十三殺手背後有著一個極度可怕的人物,一直操縱著這十三個天下間最可怕的殺手。此人的身份也一直都是個謎,但卻可以肯定,此人當年挑起了邪神與另一個人的決戰,後來邪神敗了。而此人再在武皇與這敗邪神者決戰之前,讓殺手盟十二殺手重創武皇,於是武皇在與敗邪神者決戰之後從此匿跡江湖,邪神也因此而匿跡,而那與武皇決戰之人也是兩敗俱傷而隱退。這人竟能夠兵不見血刃地使天下三大絕世高手在兩月之內盡數消失江湖,可以想像這是一個怎樣的人物。當年追查此人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便是崆峒派的前任掌門人,位列天下第二高手的青雲道長!」「這與玉蘭下嫁邯鄲有關係嗎?」林渺雖然覺得有些訝然,卻覺得洪興扯得太遠。

    「自然有!」洪興又繼續道:「後來青雲道長與此人交過手,結果也是兩敗俱傷。青雲道長回崆峒不久便傷發而亡,但他卻派人送了一封信至湖陽世家!」「哦,青雲道長是受傷而亡?我聽說的卻是他升入天道之中了?!」林渺訝問。

    「以青雲道長這天下第二人的身份,自不能夠告訴外人是傷重而亡,那只會有損崆峒的聲譽,是以崆峒才會隱去青雲道長真正的死因,但那封信上卻寫的很清楚,那個神秘人物所用的竟是無間劍道!」「無間劍道?這不是無憂林的武功嗎?」林渺失聲問道。

    「原來城主也知道,不錯!這是無憂林從不外傳的絕世劍法,所以青雲道長臨終之前很是疑惑,才來信詢問湖陽世家的老祖宗!」「詢問你們老祖宗?難道他知道這個人?」林渺訝然反問道。

    「天下間知道湖陽世家老祖宗身份的人僅有幾人,青雲道長便是其中之一。事實上白家老祖宗乃是無憂林的親傳弟子,即這一代無憂林掌門人的師兄,是以青雲道長這才寄信給老祖宗!」

《無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