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血淚情懷

    張定遠在河邊大叫他的啟蒙恩師東方赫,一連叫了數聲,直震得被打腫的臉嘴疼痛,東方赫卻毫不理會地揚長離去。

    張定遠廢然自歎,哺哺說道:「難怪師父老人家生氣,我實在太對不起玲妹了!」

    說話間,拔步沿河狂奔,直向「神磯島」方向奔去。

    十數里的路程,在定遠只是舉足間的事情,天色來明之前,他已到了神礬島所在河岸邊。

    可是!

    到了此處,難題又來了。

    朦朦朧朧的孤島,遠在百丈外的河心,望著滾滾東流的江水,又怎能過去呢?

    他很想再往下游跑,去找回適才渡河過來的小船,不過,他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為,在他棄舟登岸時,根本就沒有打算再用那隻小船,未拴綁的船隻,在這浪濤洶湧的河中,早不知漂到那一國去了!

    如果水面平靜一些,他自信還可憑絕頂輕功,飛馳點水而過,但對眼下滾浪逐波的河面,登萍渡水的功夫是用不上的。

    左思右想,幾番沉思!

    終於給他想出一個辦法:「河岸上多的是大樹,我何不自己綁一隻木筏?」

    當然,這是目前渡河的唯一辦法,他立時依照自己所想的,大動起工來張定遠現在的武功,幾已登峰造極,那消片刻,他就砍倒了四株合抱的大樹,迅速用血劍削去了樹上枝葉,把四個大樹幹,一個個運到河岸邊上。

    現在,該綁木筏了!

    綁木筏需要繩索,這荒僻的河邊哪有繩索呢?

    「沒關係,我去找些樹籐來,還不一樣可以用!」

    說來也是造化弄人。

    劈砍那合抱大樹,倒是輕而易舉,等去找那樹籐草葛,卻是費了大事,差不多足足耗了兩個時辰,張定遠尋遍近處四五里方圓的林木,才給他找到勉強可用的數條粗籐。

    當張定遠氣喘吁吁拖著樹籐,回到安放樹幹的河邊時,竟又發生了怪事。

    那四根削好的大樹幹,竟已不知去向。

    張定遠在河邊仔細看察,河水並沒有上漲,若說被水沖走,絕無可能。

    「難道是被風吹到河裡了?……」

    笑話!笑話!

    當時風勢雖也不小,但若想吹動那麼粗大的樹幹,更是欺人之談。

    張定遠心中疑惑,但卻不願在胡亂猜想中浪費時間。

    「那邊大樹多的是,我再去砍四根來!」

    說做就做,他隨手放下樹籐,很快地奔到二十丈外的疏林間,揀了四棵差不多粗的大樹,重新削四根樹幹。

    可是!當他把第一根樹幹搬到河邊時,眼前的景象卻把他嚇呆了……

    平廣的河岸上,四根大樹幹並排安放,那一堆千辛萬苦找來的樹籐,卻已不知去了哪裡。

    「唉!完了」

    張定遠廢然拋下手中大樹幹,頹唐地坐了下來。

    他知道,暗中必有人和他搗亂,但這搗亂的人究竟是誰呢?

    是師父?

    不可能,他老人家一心催我快去找師妹,那有反來阻撓我過河的道理。

    是玲師妹?

    更不可能,她現在只怕傷心得要死,那有閒心來和我開玩笑。

    會不會是玲妹的乾媽「江海神尼」老前輩?

    這也不可能,聽玲妹口中所說,那「江海神尼」分明是武林中遁世已久的前輩高人,又怎會拿一個後輩開心呢?況且,我來向玲妹陪罪,好應該趕快接我過去才對,哪會故意磨我的時間。

    要不然,可能是莫淑貞……

    不,不對,莫淑貞取得解藥,當然早已趕回山東救她爹爹去了,萬萬不可能仍留在此地。

    這麼說來,該不會有人和他搗亂了!但,事實上,暗中確實有人找他晦氣,這又叫他怎能想得通呢?

    張定遠百思不解,四面巡望,附近根本就沒有可供藏身之地。

    除非……除非那人是藏在水裡,

    如果那人真藏在水裡,那四根失而復現的大樹幹,該是濕的才對,張定遠看看那四根樹幹,又沒有泡過水的痕跡。

    想到此處,張定遠更加糊塗了,他怎樣也想不通,樹籐的失蹤和樹幹的失而復得是什麼道理。

    想,想,想,

    他的腦子都快爆炸了!

    漸漸,

    黑夜消逝,黎明的曙光反映在洶湧的河水,射出閃閃光影。

    張定遠突然揚聲叫道:「那位高人,何不請出來一見!」

    一連叫了兩聲,都無人回答。

    他重重歎了口氣,低聲罵道:「可恨的東西,若讓我張定遠抓到……」

    眼光一瞥,摹然發現了奇跡。

    晨曦光輝中,遙遠的神礬島邊,流矢般射來一隻小船,小船之上,穩穩站立一個白裙飄飄的女子。

    張定遠乍見之下,心頭大喜過望,霍然跳了起來,躥向河邊,口中大叫道;「玲妹,你」

    他這叫聲未畢,那小船已到面前,中聽於個嬌滴商聲音搶著道:「你這人怎麼胡叫亂喊,誰是你的玲妹妹呀?」

    張定遠走神一看,來人嬌美如花,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連忙改口道:「小妹妹,你是從神磯島來的嗎?」

    那白衣少女讓小船停在離岸五尺之餘,也不見她動槳用篙,任那滾浪沖擊,竟然動都不動。

    她聽了張定遠的問話,突把小嘴一呶,生氣道:「誰是小妹妹,你別看不起人好不好?」

    張定遠聽得一怔,但立時就想到小姑娘不願人家叫她小,忙又改口道:「請姑娘恕在下出言無狀。」

    白衣少女轉嗔為喜道:「這還差不多,你剛才問什麼呀?」

    張定遠長長一揖,道:「敢問姑娘可是從神磯島來?」

    白衣少女輕輕一笑,道:「你不是明明看見我從神礬島來嘛,還有什麼可問的。」

    張定遠俊臉一熱,又問道:「請問姑娘尊姓,可認識梅玲姑娘。」

    白衣少女像是胸無城府,坦然答道:「我叫白綺雲.梅玲是我姐姐,怎會不認識。」

    張定遠聞言大喜,脫口道:「太好了,太好了……」

    白綺雲聽得睜大眼睛,道:「什麼太好了?」

    張定遠趕忙又是一個長揖,急急道:「在下張定遠,要去神磯島找梅玲姑娘,白姑娘能不能帶在下過去?」

    白綺雲不置可否,卻把手一指岸上那幾根大樹幹,掩口笑道:「你不是有個大木筏嗎?」

    張定遠這才恍然大悟,想想剛才小船射過來的速度.以及白綺雲壓住這份滾浪的功力,禁不住啞然苦笑道:「白姑娘把在下作弄得好慘!」

    白綺雲把大眼睛一瞪道:「誰作弄你了,那樹幹根本不是我搬的,樹籐也不是我丟下河去的,你不要冤枉好人!」

    張定遠聽她這般說法,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暗忖:「你既知道我的樹籐被丟在河裡,還說不是你丟的……」

    但是,眼下情勢,他又不能和她分辯,只得陪笑道:「在下只是亂猜,絕沒有冤枉你的意思。」

    白綺雲輕輕一哼,道:「人家明明沒有作弄你嘛!」

    張定遠心中只想早點渡河,也不跟她多說,連連作揖道;「白姑娘別再鬧氣,快快載我過去吧!」

    白綺雲白了定遠一眼,嬌聲道:「看你可憐,你就跳上來好了!」

    張定遠聞言大喜,也不管白綺雲說他可憐不可憐,腳尖一彈,已自輕飄飄落在小船之上。

    白綺雲站在定遠對面,把定遠臉上腫起老高的怪象看了又看,微微驚疑地說道:「你臉怎麼腫成這個樣子,看起來怪怕人的。」

    張定遠心中暗暗叫苦,真想把自己的臉藏起來,不給別人看見,只是,一張臉又能藏到哪裡去呢?

    白綺雲見他不答,竟又追問道:「看你臉上手指印還在,一定是被人打的,人家為什麼要打你呢?」

    張定遠苦笑道:「說出來你也不懂,還是快開船罷!」

    白綺雲搖頭歎道:「好好的臉,被人打成這模樣,真是可憐……」

    說著嬌軀一震,那小船已「嘩」地掉轉頭去,激起了一陣水花,緊跟著把兩隻小小玉掌往船後水面連拍,船身已飛也似射了出去。

    小船破浪,劃起一條白線,頃刻間已到「神磯島」的岸邊。

    白綺雲把船停住,對張定遠道:「梅玲姐我已好幾天沒看見她,也不知還在不在島上,你如果找不到,可不能怪我。」

    張定遠忙道:「當然,當然,在下決不怪你。」

    身形一晃,飄了上岸。

    只聽白綺雲又在後面說道:「上了神磯島可不能胡亂說話,要知我師父比你師父厲害得多,一個不對,連你鼻子都會被打歪。」

    張定遠身形落地,駭然回頭,卻見白綺雲的小船早已射到河心,遙遙飄來一陣銀鈴般的嬌笑。

    「唉!倒被這小丫頭作弄夠了!」

    張定遠歎息中間島上觀看。

    只見登岸處乃是一道小小山谷,山谷盡頭,一條羊腸小路,彎彎曲曲延向一座矮山背脊,也不知通向何處。

    定遠稍一打量,見其他別無通路,遂自邁開大步,沿羊腸小路往前走去。

    剛剛走到矮山頂脊,卻見山背後一拐一拐地走來一個手拄木杖,面貌清的老太婆。

    那老太婆身穿灰色短襖,頭髮雪白如銀,一眼看見張一定遠,立時駐足道:「吠!那小子,你往哪裡走?」

    聲音徽帶沙啞,卻是中氣充沛,一聽而知,是個武功不弱之輩。

    張定遠快步走到老太婆面前,恭聲揖道:「在下張定遠,來此找我的師妹梅玲姑娘,煩請老前輩指點一二。」

    老太婆目中精光閃動,把張定遠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冷沙沙問道:「你就是東方老兒的徒弟張定遠?」

    張定遠道:「東方赫正是家師。」

    老太婆疑聲道:「聽說張定遠生得英俊瀟灑,是個翩翩美男子,你這小子長得又醜又怪,怎麼會是張定遠?」

    張定遠禁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尷尬道:「在下……」

    手指一觸傷痕,立時刺痛難忍,劍眉微微一皺,話聲曳然而止。

    老太婆霍然沙聲大笑,嘿嘿然說道:「如果你真的掛上這副嘴臉,倒可消去不少情孽。」

    張定遠心中一懍,不敢作聲。

    老太婆漸漸止住笑聲.正色問道;「你找玲兒何事?」

    張定遠一聽她對梅玲這種稱呼,知道眼下老太婆果然不是簡單人物,忙恭身說道:「敢問老前輩可是江海神尼?」

    老太婆驀把木杖一頓,怒叱道:「你小子也沒眼瞎,怎給我胡安名字。」

    張定遠被她一叱,立時清醒警悟,暗罵自己糊塗,江海神尼既是神尼,怎會作這種俗家打份。

    老太婆又喝道:「你找玲兒什麼事?」

    張定遠臉上一熱,囁嚅道:「在下……在下來求她做我的妻子。」

    「呸!做你的妻子,你這忘恩負火的東西,先吃老婆子三百枴杖!」

    說打就打,老太婆罵聲未落,那支木枴杖已像狂風急雨般掄了過來。

    杖風呼呼聲中,招式奇譎莫測,竟把張定遠逼得連連後退,口中叫道:「老前輩,老前輩……」

    老太婆門聲不響,埋頭疾攻,根本不理張定遠的叫喚。

    張定遠一連退了十數步,覺得這樣後退終不是辦法,倏把身形一變,施展出小巧騰挪工夫開始繞著老太婆遊走,任老太婆攻勢再急,杖招再快,也是沾不上張定遠半點衣角。

    老太婆攻擊之勢,像是長江決口,黃河氾濫,一發而不能休止,儘管沾不上定遠半點邊,仍是不停地揮杖狂擊,撲攻間竟然越來越有勁。

    張定遠心中暗急,數次想要出手奪杖,制止她的攻勢,卻都不敢貿然行動。

    眼看老太婆杖勢已攻了數百招,仍無半點要停息的模樣,心中漸漸生出慍怒。

    他想:「這瘋婆子真不可理喻,我乾脆撤了她往裡面衝,倒比在此和她耗時間好得多!」

    正想撤身開溜,卻聽老太婆大吼一聲,突然拋了枴杖,閃到近邊一塊大石上,坐著嚎陶大哭起來。

    張定遠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呆,一時間進退兩難。

    只聽老太婆一面哭,一面嗚嗚說道:「可憐的玲兒……嗚嗚嗚……姑姑不能替你報仇了……嗚嗚嗚……姑姑打不過他……嗚嗚……打不過這負心絕情,沒肝沒肺的小畜生……嗚嗚嗚……」

    張定遠一聽這悲淒的哭聲,心中立時升起一股寒意。

    「難道……」

    他像瘋虎般衝了過去,一把拖住老太婆的衣領,搖撼問道:「玲妹妹怎樣了?」

    老太婆嗚咽地站了起來,撥開定遠的手臂,恨聲道:「你別神氣,我老婆子打不過你,只好帶你去讓玲兒自己報仇了。」

    說完話,一步步從小山下一道石谷走去。

    張定遠驚疑參半,逐步隨影地跟著老太婆,在石谷中一連轉了四個彎曲,進入了一個極其寬廣的園林。

    園林佈置的十分雅致,內中什麼樣的花樹都有,數不清的飛鳥,在園林中穿梭鳴叫,簡直象進入了世外桃園。

    園林盡頭,背山築著一排整齊的房舍,裡面靜悄悄的,似乎並沒有人。

    老太婆把張定遠帶到最右邊一間房舍的門口,把那輕掩的門扉推開,對定遠道:「你進去吧!」

    張定遠閃步進門,頓時大吃一驚,渾身的毛髮,在剎那間全都豎立起來。

    只見那小小房屋內,素帷低垂,白燭高燒,陣陣香煙裊繞,一派肅殺之氣,竟然設著一座靈堂。

    供桌正中,豎立一個牌位,上寫著:「烈女梅玲靈位」。牌位之前,擺著四碟素果,看來冷冷清清,另有一股滲人的悲淒意味。

    「梅玲妹妹」

    一聲慘厲的嚎叫,從定遠哽咽的喉頭衝了出來,他一個跌撞的身軀,已踉蹌撲到供桌前,噗地跪倒地下,緊抱著一隻桌腿,放聲大哭起來……

    「哦……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梅玲妹妹,你……你……你不能死呀……」

    聲嘶力竭的一聲哭叫,耗盡了張定遠全部的真氣,他那抱桌腿的身軀,突然一陣痙攣,哭聲歎止間,竟自昏絕過去。

    等張定遠醒轉之時,發覺自己坐在靈帷邊一張木椅之中。

    那銀髮老太婆,巍巍站在他身前。

    老太婆臉帶濃煞,悲聲叫道:「張定遠,你害死了玲兒,你害得她好苦!」

    張定遠慘然問道:「她是怎樣死的?」

    老太婆厲叫道:「她是自殺而死的,畜生,你知道嗎?她是被你害得自殺而死的!你……

    你……你還她的命來!」

    猛然俯身,狠狠捏住定遠咽喉。

    張定遠低吼一聲,揮臂掙脫了老太婆的掌握,突然站起身來,搖搖擺擺衝進靈帷之後。

    靈帷後面,光線陰暗,正中停放著一具朱漆閃光的棺木,定遠一下就撲伏到棺木之上,不斷放聲大哭……

    那悲慘的哭聲,震撼了整個靈堂,震撼了整個園林,震撼了整個神磯島……

    這一次!

    他沒有叫,也沒有喊。

    但是!

    他發自心坎深處的悲痛哭聲,卻比慘叫狂喊更可怕,更酸楚。

    漸漸

    太陽爬上了頭頂!

    漸漸

    又從頭頂滑向西方……

    夜幕緩緩往下垂落,靈堂裡的巨大白燭,已燃燒得剩了寸餘長短的一截殘頭。

    那張定遠的哭泣聲,已成了沙啞的掙扎……

    驀然!

    哭聲停止了。

    隨著哭聲停上,靈帷一陣拱動,張定遠手托著那口朱漆棺木,跌跌撞撞走了出來。

    老太婆一直坐在那邊大木椅中,這時霍地躥了過來,攔住走遠道:「你想做什麼?」

    張定遠沙聲吼道:「滾開!」

    老太婆駭然注目,只見張定遠雙眼浮腫如桃,絲絲血水,不斷從他眼角淚流出來,這可怖的慘象,嚇得老太婆震退五步,再也提不起攔阻的勇氣。

    張定遠慢慢把棺木平放在靈堂前明亮之處,口中哺哺道:「我要看看她的臉……她是我的妻子……我要看她最後一面……」

    說話間用力一掀,早把棺蓋掀了開來。

    梅玲平平躺在棺木之中,臉色青慘怕人。

    張定遠跪在棺木邊上,輕輕扶起了梅玲的軀體,口中沙沙低喚道:「可憐的愛妻……你怎忍心拋我而去?……難道連一個懺悔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突然!

    他把紅腫的臉龐貼緊了梅玲冰冷的面頰,用力摟住了她的身子,無聲地大叫道:「你不能死!不能死!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瘋狂地吻著梅玲的臉、嘴、鼻、耳,渾然不覺於自己嘴臉的疼痛,渾然不覺自己眼中汩汩滲出的血水。

    那些汩然流下的血水,代表著人類的至性和至情!也代表著戀人愛意的堅貞!

    每一滴血淚,都毫無顧忌地滴落在梅玲的臉上,使那青慘的臉上,浮現出恐怖的猙獰……

    那是何等令人心悸呀?

    可是!

    張定遠卻漠視這一切的一切,他雨點般的慘吻,無休無止地印在梅玲那血跡斑斑的恐怖嘴臉之上……

    老太婆看了這怕人的慘景,老淚籟籟滾流,口中低低吼叫道:「太過份了」

    身形一頓,旋風般衝了出去。

    石室外面,月華已經升起!

    張定遠終於精疲力竭了!

    他,斜斜地靠著棺木,兩手仍輕輕摟著梅玲的身子,兩個人的臉,像是粘在一起似的,絲毫不曾分開……

    忽然!

    兩段殘燭在閃爍中燃盡而熄滅了!

    整個陰沉的靈堂,在剎那間陷入了黑暗,陷入了極其神秘的黑暗。

    儘管外面有著月光,屋子裡卻仍滲透出陰慘慘的意味……

    張定遠在慘痛中渾然睡去,暫時放棄了武林間恩仇的追逐,擺脫了情愛的交迫,得到了短短的安靜。

    夜風從江面吹來,掃得山林籟籟作響……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風中飄了過來:「想不到張定遠這孩子倒是一個義烈君子,貧尼倒錯估他了……」

    風,不停地呼嘯!那未盡的語聲,又被風兒吹散了……——

《迷光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