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酒樓鬥智

    久野於席前,正對著單劍飛站定,自斟一杯,深深躬腰,姿勢好似在等候單劍飛首肯。

    就在這時,單劍飛耳中聽到一陣清晰的傳音:「單少俠,本人『久野』,另外還有個漢名叫做『巫拜斗』,扶桑國語音雖然精通,扶桑國卻一次也沒有去過,由於本人懂的玩藝兒不少,武林中有人喊為『智聖』,對不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神威宮東宮娘娘,鬼女陰美華的母親,正是本人的姨表妹,聽聽這些,單少俠應該明白,我們現在要留下的只限唐家丫頭一人,本人算定,你們遲早要從這兒過,在知悉扶桑來的狂棋士之後,將設有不送上門的理由,在歸元寺,本人有的是機會,但是,本人沒有下手,說真的,本人對圍棋實有著濃厚興趣,現在,這座酒樓已在神威宮三百武士密圍之中,希望單少俠體上天好生之德,審情度勢,別去連累了本地這些無辜的人士……」

    單劍飛猛然一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所謂來自扶桑的「大棋士」,原來竟是「智聖」

    巫拜斗所飾!

    這位智聖,果然名不虛傳,不但工心計,博學兼能,更對自己之佈置極具自信心,現在,被他料中了,他單劍飛領著「迷魂倩女」和「瑤台玉女」,平平穩穩的掉入他的陷阱中。

    智聖剛才道番話,分析起來,幾平無一句,無…字不是淪事之言。

    智聖一人之武功,就已經不是他們三小聯手所一定能勝稠了,那名「翻譯」,還有另外那兩名「扶桑棋士」,自屬也是高手無疑,再加樓上樓下如果真有三百多武士圍著的,這一仗實在是無從打起。

    另外一點,亦復是實情,樓上地狹人多,且又全是不擅武功之普通人,一旦刀劍並起,這批人首先要碰上一場無妄血災,別說傷在刀劍下,單是人擠人,人踏人,傷亡下來也就夠瞧的了,可是,他能這樣聽令迷魂倩女陷入敵手嗎?當然不能!單劍飛第一個升起的念頭,是想將「力勇」兩聖被「至翁」謀害的內情說出,以冀取得這位「智聖」之「化敵為友」可是,話從那兒說起呢?說,容易得很,但是,要能收到效果便沒有那麼簡單了。

    首先,沒有「力勇」兩聖的屍體,將很難使「智聖」相信力勇二聖已經死亡。其次,就算智聖相信「力勇」二聖的確已經不在人世,以三聖之自負,智聖也不太相信至尊翁真的會有那麼力膽量。

    當初「力勇」二聖留下來的那封親筆信函,現在如果能夠拿出來,以智聖之智慧,未嘗沒有一絲希望,但是,當時為了安全起見,它已經給單劍飛毀掉了,如今,他所能夠做到的,只有一樣:空口說白話。

    單劍飛想想,覺得還是少費口舌的好。

    酒樓上,眾人因為聽不到智聖的傳音,只見智聖低著頭,一手執壺,一手擎杯,上身不住彎動,還以為這位扶桑棋士習慣使然,在向單劍飛堅持歡飲,於是一個個跟著起哄,幫著智聖要單劍飛乾一杯。不知死活,一至於此單劍飛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迷魂倩女和瑤台玉女雖然聽不到智聖在說些什麼,但智聖之神態已被二女瞧透幾分,當下同時向單劍飛傳音問道:「單大哥,這廝怎麼回事?」

    單劍飛搖搖頭,他向智聖傳音道:「尊駕乃武林中之前輩高人,行事怎麼如此不光明?

    要想鬥鬥小爺們,何不換去樓下空曠之處?」

    智聖平靜地答道:…光明』或『黑暗』,本人一向很少考慮。俗云:『黑心救張良』。

    張良不黑心,就不成其為張良,張良為智者之祖,其用心行事自為我輩所宗。本人應敵,素來都是以鬥智不鬥力,鬥力鬥勇,是本人另兩位兄弟的事。雖然本人單憑武功亦可將你們這些小輩降服,不過,如非必要,照樣做了似乎總嫌不太夠味。」

    單劍飛見眾人吵得不像話,乃抬頭先向眾人沉聲道:「請各位安靜,在下跟這位久野先生正在討論一些問題,喝酒是小事,等有了結果……」

    接著又向智聖低低說道:「姓巫的,你的智力足可媲美你的棋力,但你應知道強中更有強中手這句古話,你的棋輸了,便是一個頂好的說明。」

    智聖淡淡答道:「就因為輸了棋,我更非要贏回這一場不可,我想看看你在計窮力竭之餘,還能耍出什麼絕著出來。」

    單劍飛冷冷一笑道:「慈悲和施捨都是富裕人做的事,本身命且不保,尚何暇去顧及他人?巫拜斗,你準備兵刃了!」

    說著,手探衣底,霍地一聲抖出七星劍。

    迷魂倩女與瑤台玉女已聽清二人後來的這段對答,現見單劍飛亮出七星劍,也分別自袍底將寶劍迅速拔出。

    那個胖胖的張大爺,身軀搖了搖,恰於此時咚的一聲倒翻樓板上。

    眾人先是一呆,接著群情大嘩。

    單劍飛厲聲喝道:「不要鬧,自樓梯口一個個下去,此人不是扶桑棋士,你們一亂,只自取傷亡……」

    眾人魂飛魄散,沒命擠著往樓下跑,可是,大群人剛剛擠到樓梯口,先下去的一批,人到樓梯半腰,一陣驚叫,忽又沒命的爬了上來。

    「樓下……更……更不得了!」

    「好多,我的媽呀!」

    「怕不有二三百吧?」

    「人人有刀有劍的,天哪,這,這怎麼回事?」

    單劍飛知道,智聖聲稱樓下有三百名武士圍著,這樣看來一點也不是恫嚇了,怎麼辦?

    對於其他酒客之下去又上來,智聖始終置之不理,似乎他與算定樓上這些人一個也跑不掉,正如他的迫敵就範之計劃無可修改,無可動搖一般。

    果然,那名,」翻譯」和那兩名「扶桑棋士」這時也將兵刃亮出來了,「翻譯」是根鐵尺,兩名「棋士」,一人是支判官筆一人是支如意棍。

    智聖半偏著身軀道:「來,我為你介紹介紹,這三位都是巫某人多年來,形影不離的得力助手,拿尺的這位外號叫『天剪子』,拿筆的叫決疑客,拿棍的叫觀變客,知道智聖的人,應對這『一子二客』不太耳疏才對。」

    單劍飛暗暗皺眉,「一子二客」他見是沒有見過,但是,早就聽說過了,單劍飛心念電轉之間,忽然生出一個計策。

    他向智聖注目道:「你自以為心計過人,可否容許我們兄三個私下計議一番,想個妙法來對付你?」

    智聖傲然『笑道:「請便!語云:勇不過百,智敵千人假如連三個毛頭娃兒都周旋不了,我還稱什麼智中之聖?」

    單劍飛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說!」

    說著,返身將迷魂倩女和瑤台玉女帶退三四步,低低地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二女聽得不住點頭,唇角不期然泛出一片笑意;單劍飛與二女計議停當,轉身又向席前走來。

    智聖滿不在乎地側目道:「妙計安在?」

    單劍飛輕輕咳了一聲,莊容道:「老實告訴你,巫拜斗,你今天這番安排,在你而言,好像是無懈可擊,其實,有兩件措施,卻是大大的不當,就由於這兩點小小的疏忽,今天這場智力之戰,你已經是注定非敗不可了!」

    智聖微哂道:「想用拖延戰術是不是?就算我沒有看穿好了,那兩點,說來消遣消遣也不妨事!」

    單劍飛聲色不動地接下去道:「第一,你在通令三百武士包圍本樓之前,應該先將樓下閒雜人等驅逐乾淨。」

    智聖睨視而笑道:「願聞利弊!」

    單劍飛神秘地笑了一下道:「你只知道你自己帶了很多人。有沒有想到少俠們也有後援?假如少俠們現在告訴你,少俠們的援兵早已趕到,並且已以各種身份,如酒客啦,店中的夥計啦,大司務啦,諸如此類,分別混雜在你們的武士四周,一旦事發,那些武士首先就要潰不成軍,到時候,裡應外合,束手就逮者,很可能是你閣下這一點,你相信不相信,你先說!」

    智聖哈哈大笑道:「相信?當然相信了,這叫做『癡人說夢』,不是嗎?」

    單劍飛注視著對方道:「那你是不信了?」

    智聖笑道:「相信,可惜無從清查起,因為武士們一到,樓下閒人,包括店中夥計,即已溜得個不剩,所謂援兵,大概也跟著溜了p巴?哈哈哈哈!」

    單劍飛一呆,似乎相當意外,其實,在心底卻感到大大的寬慰,因為,這麼一來,等會兒就不擔心寶劍傷及無辜了。

    智聖風涼地笑道:「第二點呢?」

    單劍飛故意裝成回過神來,哼了一聲道:「第二點是你們這次無可救藥的一大失策,你們將小俠們三匹馬藏去一邊,這種做法,實在太蠢……」

    智聖愕然一怔,張目道:「誰藏了你們的馬匹?」

    迷魂倩女與瑤台玉女自領受了單劍飛的妙計之後,二人於取劍飛和智聖一遞一答之際,站立之方向已由並肩向前改成分向東西,長劍高舉,背背相抵,智聖自然無暇顧及這些。

    這時,智聖只是忽然想起:怪了,這三個小鬼頭自登樓後,即未再下去過,別說他們馬匹沒有藏起,就是給牽開了,他們又何從得知?再說,他們困身樓上,跟樓外繫著的三匹馬兒又有作麼關係?怪,這廢話後必然另有蹊蹺。

    智聖疑心一動,趕忙舉目向三小觀察過去。

    然而,已經遲了。

    單劍飛在解說第二點時,腳下已在碎步後移,智聖凝神思索,正好給予他可趁之機,但見他突然一個倒縱,與二女背肩虞三角形貼緊,三支長劍齊舉並下,劍貫真氣,劍尖所到之處,樓板洞裂,三條身軀隨著劈離之樓板閃電下墜,轟然一聲,樓下兩武士首當其衝,頭破骨折,壓成肉醬。

    單劍飛先前不肯馬上採取行動,就為了怕傷及樓下酒客或是店中執役人員,所以,他先設詞向智聖套問,知道樓下此刻清一色全是神威武士,三人自然沒有顧忌了,樓板著地,三人一聲大喝,三支劍宛若閃電驚鴻,當者披靡,三人衝出店外,武士人頭已然濃落七八顆。

    店外,石樁上,果然正繫著他們騎來的那三匹駿馬,三人早已取得默契,此刻連招呼也不需要再打,縱身一躍,各取己騎,長劍割斷韁繩,腳套革履,一夾馬腹,呼溜溜向城外絕塵奔出。

    店外武士雖眾,但又哪裡是三人的對手?結果,讓得快的留下一命,自恃蠻勇,奮身上前,意圖攔截者,無不濺血飛屍,成了劍下之鬼。

    等到智聖帶著「一子二客」自樓窗中躍身而下,三騎已於街尾消失……

    嚴冬,大雪紛飛。洞庭湖中,一艘快船正運槽疾駛。

    船面上,三名輕裘少年並肩而立,雖然風雪如此之大,但是,三人似乎不耐在艙篷中閒坐,一直眼巴巴的望向遠處湖面上隱現的君山山影,彷彿恨不得要插翊飛過去一般。

    由於站立時間過久,三人已被雪花堆成三尊雪人,雪花迷眼,寒風刮面,三人仍毫無所覺。

    終於,君山到達了。

    三人不待船身攏岸,已經同自船頭一躍而起,灑落一身雪花,魚貫奔向里許外的玉帳聖宮。

    玉帳聖宮大門台階兩側,這時分別站立著兩名披著錦繡披風的絕色少女。走在最前面的單劍飛,於看清四女面目之後,不禁微微一呆,腳下也跟著滯頓下來。

    身後的迷魂倩女和瑤台玉女趕上一步,低問道:「怎麼了?」

    單劍飛輕聲回答道:「聖宮第一道大門,一向由宮中『花隸』擔任守衛,而由『花奴』擔任衛隊長,現在那四名女子,系宮中梅、蘭、殊、醉四金釵,這四人,尤其是『清卿梅姬』、,雅卿蘭姬』,在宮中之身份均是尊崇無比,說什麼也不會輪到她們四個來擔任宮門守衛的,我看宮中今天定有什麼大事。」

    三人說話之處,約距宮門二三丈之遙,四金釵也早巳看到他們三個來到,但四金釵只認得三人中的單劍飛,雖然四金釵憑著本身經常易釵而弁之經驗,以及女人天賦的敏銳感觸,已經瞧出述魂倩女和瑤台玉女是女扮男裝,然而,她們對迷魂倩女和瑤台玉女卻是陌生得很。

    當下由清卿梅姬發問道:「單少俠何為而來?」

    單劍飛上前數步微揖道:「敬煩梅仙子通報一聲,在下有事求見玉帳聖母。」

    清卿梅姬平靜地道:「明天再來吧。」

    單劍飛愕然道:「為什麼?」

    清卿梅姬淡淡答道:「聖母已有金諭,今天不見任何外客!」

    單劍飛未再有所表示,一旁的瑤台玉女已經勃然生怒道:「走,我們闖進去,出了事責任由我一個人負擔,我就不相信所謂『外客』會連自己的師侄女都包括在內!」

    清卿梅姬啊了一聲道:「這位原來……」

    單劍飛生怕玉女蠻脾氣發作,會使四釵下不了台,因此連忙槍在玉女前面,朝清卿梅姬含笑解釋道:「事情很緊急,也很重要,只要梅仙子通報一下,在下相信聖母在知悉原委之後,一定不會怪罪四位仙子的。」

    清卿梅姬沉吟了一下,點點頭,先向另外三姬交代道:「三位妹妹偏勞了,愚姊陪這三位進去一趟。」

    接著,轉向三小招手道:「隨我來吧。」

    梅姬將三小領人賓館,系座、密喧,並指使館中婢女泡茶,端果盒,就是不提入內通報之事。

    玉女不耐道:「梅院主,請您先進去說一聲好不好?」

    梅姬苦笑了一下,無可奈何地道:「請這位楚妹妹原諒,是人報,也得稍微等一會兒,既然肯領你們人宮,自然沒有不去通報的理由……」

    玉女截住她的話頭道:「為何要等?」

    梅姬賠笑道:」因為聖母刻下正在接待另外幾位貴賓。」

    玉女眼中一亮,追問道:「都是誰和誰?」.梅姬為難道:「這個……」

    玉女搶著代答道:「是不是神威宮派來的?」

    梅姬一怔,脫口道:「你們怎會知道?」

    玉女又問了一句道:「聖母跟來人此刻都在什麼地方?」

    梅姬不得不說了,答道:「玫瑰正殿。」

    玉女回頭向單劍飛問道:「你認得路嗎?」

    單劍飛點點頭,玉女起身揮手道:「快,我們馬上趕去看看!」

    梅姬欲待攔阻三人已然出室,呆了呆,只好跟在三人身後,也向玫瑰正殿趕來。

    口口口

    玫瑰正殿中,面垂薄紗的玉帳仙子於雲殿上居中端坐,身旁分立著雍容艷麗的左右花相,「牡丹仙姬」和「芍葯仙姬」。

    身後側站著的是那名刻下正取代著「玫瑰聖女」地位的「綠衣花令」。

    正殿中間,有一名身披錦繡披風,雙目奕奕有神,氣派異常沉穩的中年人屹立著,這位神威宮專使,正是該宮前此之「金錦副統領」。從他刻下雙肩所繡之金線看來,似乎該宮在確定公孫長虹的死訊之後,已將他提升為「金錦正統領」。

    金錦統領身後四五步處,分別站立著四名金錦刀劍武士;大概礙於玉帳聖宮禁令之故,四人均未佩劍。

    兩邊偏殿,一邊坐著「雅靜撣壽」四金釵,另一邊則坐著「野狂索名」四金釵。

    大殿門口-暗,單劍飛、五女、倩女,以及那位梅姬相繼悄然進入殿中。不過,玉帳仙子雖然看到了,卻仍像沒有看到一樣,繼續凝望著殿下,在聆聽著那位神威金錦統領的敘述。

    但聽那名金錦統領頓了一頓,接著說道:「關於最後這一點帝君曾一再予以鄭重保證。

    帝君說:不論仙子答應與否,他都早向仙子陳明,假如仙子不願馬上決定或回復,他願延限三個月,在這三個月之中,七星劍桑大俠將會與以往一樣安好無恙桑大俠一身武功依然存在,在目前,只不過暫時被藥物所制而已。同時,帝君還說:這種交換條件是不容許,也不可能有著任何欺騙的,為了取得仙子之信任起見,只要仙子一句話,交人的方式,可由仙子指定,仙子盡可先由桑大俠口中證明他自進神威宮,從未受過折辱與傷害,然後再按約履行諾言!」

    大殿中,這是惟一聲響,清晰、低沉、有力,這位金錦統的語音一停,大殿立即歸入一片可怕的沉寂。

    玉帳仙子端坐不動、不言,甚至連眼光都沒挪移一下,仿來人話尚未完,她依然在傾聽著一般。

    因此,沉寂繼續著……

    這種不知將延續到何時的沉寂,沒有人能打破,也沒有人打破,除了那位專使,或者玉帳仙子本人。

    於是,那位金錦專使只好輕輕一咳,又說道:「帝君這次的要求,仙子不妨再三考慮一番,論內容,實在算不得苛刻,桑大俠雖然尚值壯年,但是,從桑大俠進入神威宮以前的行止表現桑大俠似乎早巳厭棄武事,而仙子您,先後兩度威統武林,就就此退隱,不再過問江湖恩怨,未來的武林道士,仍然會有您獨特地位,而您留給武林中的印象,也將是永遠不可磨滅的,以,帝君說……」

    來人掃了雲殿上一眼,見主人仍無任何表示,於是又接下說道:「由神威宮泥人接管之後的玉帳聖宮,除了稱號改易之外內部人事與組織將不受任何影響。『玫瑰』女俠仍可充任這兒『君山副宮』宮主,十二金釵、左右花相、花奴、花隸、一令八玉,以及百花花女,均得職司如舊。這是仙子的心血基業,創建不易,仙子縱然離去,也將必放心不下,這些,帝君都考慮到了,所以,帝君請仙子放心,他與桑大俠沒有私人恩怨可言,今天,其所以如此,都不過為了當年一句戲言,他說過:總有一天,南海至尊翁五個宇,要將上面的南海二字拿掉,讓他變成至尊翁三個字的!』帝君現在是騎虎難下,為了實現這句自許之官,他不得不先來跟玉帳聖宮打個商量,所謂『兩雄不並立』是也。至於易幟後的玉帳聖宮,除了改事一人之外,。可說與先前毫無分別……」

    單劍飛說什麼也忍受不了,-驀地一聲沉喝道:「住口!」

    蓋殿大驚,齊齊循聲回首,那位金錦統領於看清單劍飛面目之後,不由得又怒、又驚、又疑地張目道:「是你」

    單劍飛戟指厲斥道:「玉帳聖宮主人礙於身份,可能不屑理你,七星門下,小俠我,可不容你這廝放肆下去,是個識時務的,就馬上滾回去,七星門下任殺任剮相信七星劍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但請秦重斌記清楚,遲早會有一天,這就是他的榜樣,你這廝如再饒舌,看小俠能不能教訓於你!」

    那名金錦統領氣得臉孔鐵青,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雲殿上突然傳下玉帳仙子無比柔和的語音道:「劍飛、卿卿,還有那位什麼小妹妹。你們三個人都上來,梅姬退出,回到崗位上去。」

    三小只好依言登上雲殿,玉帳仙子吩咐左右花相坐去一邊,另命三小於身邊坐下,然後轉向殿下,緩緩說道:「貴專使能說一說桑雲漢當初是怎麼樣陷入神威宮的嗎?」

    金錦統領強自抑下滿腔怒火,微微俯身道:「關於這一點,卑座不甚清楚。」

    語音略頓,抬直身軀又道:「不過,帝君已經預計仙子可會問及這個問題,因此帝君交代卑座,說如果仙子問起要卑座仙子回明,這一點,仙子不妨留待將來見面時再問桑大俠本人。」

    玉帳仙子輕輕一哼道:「無非是增加誘迫力量,逼令雲解語答應他的條件而已。」

    金錦統領顯然對這位玉帳宮主人還懷有幾分懍懼,當下連忙愧然躬身道:「這就非卑座所知了。」

    玉帳仙子滿殿環掃一眼,轉向殿下平靜地道:「好,雲解語現在就給你答覆。」

    來人腰幹一下挺直,雙目中射出迫切的期待之色,閹殿必死,花令、花相、花姬、花奴、花隸、花女,每一張面孔均由心跳加速而呈現一片蒼白。

    單劍飛長身高座,一下子跪在玉帳仙子面前,顫聲道:晚輩雖然尚不知道前輩如何決定,但是,如等前輩話說出口那……那就嫌遲了,如今,晚輩求您,千千萬萬,無論如何也應不得,前輩應該知道,這事決非出諸家師之本意……」

    玉帳仙子溫和地伸出一隻手來道:「起來,孩子,雲解語年由於太任性,以致做錯一件又一件,如今,歲月不留情,它走一個人寶貴的青春,卻也為一個人帶來更為寶貴的教訓……

    系血淚滴滴所累積……唉……放心吧,孩子,我不會再做錯什的了。」

    單劍飛安心了,所有的人都安心了,只有那位金錦特使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單劍飛情不自禁地磕頭道:「感謝前輩……」

    玉帳仙子等單劍飛起身坐定,又朝四下掃了一眼,這才轉殿下,朝那位神威宮來使一字字平靜地道:「請回復貴帝君,解語答應了!」

    「雲解語答應了」短短六個字,不啻平地一聲霄,回音嗡嗡,歷久不絕,震聾了每一雙耳朵,也震麻了每一顆心房,全殿上下,人人木然如癡。

    玉帳仙子頓了頓,續向殿下平靜地道:「不過在交出這座玉帳宮的主權之前,有一件事卻必須貴使者費心安排一下,就是妾身希望有機會先見桑雲漢,想當面聽他說幾句話,這是貴使者曾經答應了的。」

    既感意外,又感興奮的金錦來使忙不迭跨上一步躬身道:「可以,可以,隨時都可以!」

    玉帳仙子微微一呆道:「隨時都可以?」

    殿下那位金錦來使自知口快失言,掙丁掙,只好坦率說出道:「是的,桑大俠刻下已經來到岳陽城中,只要仙子方便,就是現在去,亦無不可。」

    玉帳仙子注視著對方道:「秦重斌這樣做,是不是早已算定雲解語一定會答應下來?」

    那位金錦來使囁嚅著道:「這個,這個……」

    玉帳仙子深深一歎,乏力地揮揮手道:「好吧,你且退去本宮賓館安息一宵,明天見過桑雲漢之後,我們再定交接之方式和日期,原來今天的:神威宮』主已遠非昔日之『南海至尊翁』可比,就憑他姓秦的這次這份自信力,也就夠我雲解語心服的了……」

    口口口

    雪停了,風也停了,但天空卻仍陰沉沉的像塊鉛板。

    岳陽北城,荒廢已久的楚觀園中,這時,在陶然小築前面的雪地上,正背手躑躅著一名青袍中年儒士。

    這名青袍儒士年約四旬出頭,五旬不到,長方臉,雙眉斜挑,鼻峰挺直,雙目靄然有神。他這時似乎正在等候著會見什人,不時停下腳望望園中雪景,偶爾也朝遠邊的人園口望去一眼,不過,這名儒士彷彿並不因為等人不到而顯得焦躁或不寵他的神態,始終都很平靜,就像刻下的天氣一樣,於平靜之中稍稍透著幾分陰沉之感。

    中年儒士身後不遠的小築門口,靜靜地垂手站立著兩名金錦武士,兩名武士神色顯得嚴肅而拘謹,與其說他們站在那裡是來了監視這名中年儒士,反不若說成他們是在侍候著這名中年儒土來得更為恰當。因為,照他們間或望去中年儒士時那種敬畏的矚光看來,中年儒士,如有吩咐,他們定然不會違背,如果中年儒士就這樣走出去,相信他們誰也不敢出面干涉的。

    忽然,中年儒士目光一直,面對園門方向停下身來……

    園門人口處,這時正魚貫著走進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穿白衣,上頭卻蒙著一幅黑色披風的中年佳人;稍後,是一名身披繡錦、氣度不凡的中年武士。再後面,則是兩名女婢以及一名英俊的青衣少年和兩名一衣白、一衣紫的絕色少女。在走至一座業已結冰的水池對面,兩婢及少年和少女,同時止步汗前,只有最前面的中年佳人仍然繼續繞池向前走去。

    現在,在與中年儒士相隔七八步之處,白衣中年佳人也停下來了……

    像冰凍-樣,一切都在這一剎那凝結著起來,青袍儒士與白衣佳人相互凝視著,一動不動,久久無言。

    終於中年儒士開口了,他朝白衣佳人點點頭,吃力地微笑了一下,緩緩說道:「這麼多日子了,但我一點也投有費事便認出了你,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是當年的你……」

    白衣佳人微微垂下視線道:「謝謝你!」

    中年儒士輕喟著接下去道:「但我桑雲漢,卻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桑雲漢了!」

    白衣佳人緩緩抬起視線道:「我看不出分別何在。」

    中年儒士苦笑了一下,眼光忽然移去水池對面的青衣少年身上,望著,望著,良久突然點點頭道:「劍飛,你過來。」

    單劍飛呆了呆,猛奔上前去,撲地拜倒,抱著中年儒士雙腿顫呼道:「師父……」一語未竟,熱淚進湧,頓時泣不成聲。

    白衣佳人訝然道:「你?」

    中年儒士淡淡一笑道:「在來岳陽之前,我曾在路上遇到白遵義,他已經將這孩子的一切都告訴我了。」

    白衣佳人更詫異了,又道:「那麼……」她朝中年儒士身後那兩名武士掠了一眼,底下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言下之意卻甚明顯,似說:那麼你怎麼還會到這裡來的呢?就算你一身武功已失,既然遇上了白將白遵義,他能有機會跟你詳談,難道反沒有機會去收拾這幾名武士不成?

    中年儒士搖搖頭道:「我懂你的意思,是我叫他走開的,關於這個,等下再說不遲。」

    說著,忽自袖中取出一支玲瓏金劍,托向單劍飛悅容問道:「白遵義說,它是從你身上發現的,是嗎?」

    單劍飛含淚點點頭,中年儒士神色微黯,喃喃道:「很好,我們父子總算又見面了。」

    白衣佳人大感意外道:「你……你們是『父子』?」

    中年儒士點點頭,靜靜地道:「是的,這就是剛才我說我桑雲漢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桑雲漢語意所指,雲姑娘,我對不起你,還有令姊,我,有過家室了!」

    玉帳仙子半晌無言,忽然抬臉道:「她是誰?目下人在哪裡?」

    七里劍移目望去陰沉的天際,緩緩說道:「她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女子,至於她的人,恐怕早就變成一堆枯骨了。這事雲姑娘與令姊都知道的,我桑雲漢,原是弟兄三人,大哥與二哥,均就仕途,而且早已成家,只有我棄文習武,而且長年飄泊在外,那一年,我回到中條山老家,驚聞兩位兄長業已於半年前因瘟疫相繼去世,兩位兄長都漢有留下一男半女,卻都在臨去世前留下一句話:「老三回來,要他娶妻。」

    玉帳仙子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七星劍歎了口氣接下去道:「於是,我毫不考慮的便結了婚,她姓單,是我們鄰村的一個賢慧女子,在婚後,我老實告訴她,你現在是我們桑家的人了,將來也許還是我們桑家的功臣,雖然我以前曾經愛過別的女孩子,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現在出門一趟,以半年期,這將是我桑某人最後一次涉足扛湖,半年之後回來,我一定不再出門一步,與你終生廝守,唉唉役有想到那一次是我們之間的生離死別。」

    玉帳仙子忍不住插口問道:「怎麼會的呢?」

    七星劍苦笑笑,接著說道:「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我出門時她已經有了身孕,如果知道,我就不會出門了。有一天,我游南海某島,忽然遇著老賊秦重斌,秦重斌這老賊,我一直對他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是,那一天遇上,他竟然表示得分外客氣,一定要陪我喝兩盅,在不便峻拒之下,我順了他,詎知老賊不懷好意,竟在酒裡偷偷下了專門消人功力之『玄陰化功散』……」

    玉帳仙子不禁恨恨切齒道:「好個無恥的老賊!」

    七星劍接下去道:「這種『玄陰化功散』,可恨就可恨在一旦化人酒中,完全無色、無味,等到你感覺不對,一切都巳太遲了,事發之後,老賊獰笑著對我說::我秦重斌,有志於中原,已非一日,一直放不下心的,便是你老弟跟金風門下那兩個丫頭,現在,你如果肯安分守己的在我帳下當名清客,我保證不難為你,同樣的,這也是你要想保住你桑氏一門不遭滅族血災的惟一可就之途!」」

    七星劍聲浪有點顫抖,繼續道:「聽到滅族兩個字,我的心冷了,我桑雲漢雖然不惜一死,但我不能讓泉下先人罵我不肖,尤其是家兄二人均以桑氏一門之香火寄望於我,我,只有無言屈服。直到這次遇見白將,我才知道我當年竟是上了一次大當!」

    玉帳仙子訝然奇聲道:「怎麼呢?」

    七星劍歎了口氣恨聲道:「這次,白將說,在我出門之後約莫八個月光景,他與丁將因為久久不見我去王屋劍室指示上下兩冊七星劍訣的處理方式,我原說過,七星劍法不能失傳,但心錄傳人之條件和時機,卻必須經過慎重考慮方能決定,同時,將來縱收傳人,我也不會親自面授,所以,他們雙雙趕來中條找我,不意趕來中條我的秘密居處,家中已無一人,僅在我與他們平時逢人不在聯絡消息的後山石洞中發現一張字紙,那是他們主母留下的,大意謂:這兩天附近似有可疑人物在暗中窺視,家中僅老僕弱婢各一人,她已有身孕,怕遭不測,乃悄悄遣散婢僕,攜著一包細軟及一枚七星劍令出走,他僅知白丁雙將住在王屋,卻不知如何走法,所以,她預備暫時去往洛陽,希望雙將或我回家之後能去洛陽找她。」

    玉帳仙子道:「之後呢?」

    七星劍恨聲道:「內人所稱之可疑人物,顯為老賊所派無疑,而我,也是到這時才明白-件事,當時我就是不聽老賊威脅也是一樣的,我,七星劍桑雲漢,這十數年來算是白白的無顏苟活的了!」

    玉帳仙子忽然注目道:「那你既然已明白這一切,你為什麼還要趕開自將,跟他們到我這裡來呢?」

    七星劍憐惜地低頭望了恍若置身夢境中的愛子一眼,抬臉道:「單劍飛三個字,據白將聽丁將說,是少林百非和尚在這孩子項鏈上發現的,單、桑同音,劍飛兩字則是我離開以前所取的,我告訴他娘,將來如果生個男的,一定用劍飛這兩個字,她冠單而棄桑可能是為了這孩子的安全,是她的細心之處,她將孩子名字刻下,並將一支七星令縫入孩子貼身衣服中,可見她當時一定憂勞過度,染疾在身,而且自……」

    一代劍聖的聲調止不住一陣哽咽。良久,方接下去道:「我這次又為什麼要這樣做,雲姑娘,我不願瞞騙你,有一半,是為了要看看這孩子,另外一半,是我知道秦老賊的目的,所以要來面告雲姑娘,你,我,早在多年前,即已深深相互瞭解。秦老賊會以我為人質,向你提出要求,在我而言,今天的七星劍桑雲漢,已經是廢人一個,生與死,早無多大分別,在你雲姑娘,無論如何;都答應不得,且別說我桑某人已有負於你姐妹倆,即為整個武林著想,你們姐妹倆也應該自此振作起來。

    沒有了我桑某人,你們金鳳師姐妹,將是秦老賊惟一的敵手。我這次來,是為了想向雲姑娘解釋清楚,並為天下武林請命,因為我聽白將述及玉帳宮曾向武林中懸出一道禁令……」

    玉帳仙子淡淡接口道:「那道禁令已不復存在了!」

    七星劍哦了一聲道:「何時取消的?」

    玉帳仙子道:「昨天。」

    七星劍有點不解道:「昨天?」

    玉帳仙子道:「是的,因為我已經答應了秦老賊的條件,決定退出江湖。按照江湖規矩,武人一旦退隱,有關武林之權利和義務,更應自然隨之消失。秦老賊沒有錯,他吩咐來使,只要我雲解語點點頭,馬上便可以與你相見,因為他相信我雲解語尚能自行自律,話出算數;正如你答應了他中途不生變卦,他便能放心只派幾名普通武士伴你前來一樣。雲漢,假如你真的瞭解我,你就應該不必再說什麼了。」

    七星劍呆得一呆,果然無辭以對。

    玉帳仙子款款移步上前,俯身拉起地上的單劍飛,將單劍飛一隻手遞去七里劍手中,自己緊握著單劍飛另一隻手。微笑著瞟了七星劍一眼,道:「我答應下來的,是我雲解語決定讓出玉帳聖宮,在三個月之內,我可以另外委派主持人,再由他們派人前來接管,改為神威副宮。現在,我將要向你證明兩件事:第一證明你七星劍曾經一度失言,在今天,除了你一個『七星劍』外,秦老賊感到頭痛的,應該不單是金鳳姐妹兩個。第二,離開這兒,我們去車蓋山找素心姊姊。請你幫我將她那塊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爛石頭敲碎,另外豎一塊:女子有才不傷德;傷德非關才有無!」

    說至此處,突然轉向單劍飛靄然一笑道:「孩子,你敢擔起這副擔子嗎?」

    單劍飛點點頭,雙目中不自禁湧出一股感激興奮交集的喜悅之色。七星劍望了愛子一眼,轉向玉帳仙子遲疑地道:「這孩子,他能麼?」

    玉帳仙子微嗔道:「自此以後,他的名字將要由『單劍飛』改正為『桑劍飛』,誰知道他能不能?我只知道不能也得能!」說著,臉色一沉,霍地轉過身去朝那名金錦來使睜目叱喝道:「馬上滾回去告訴那老賊秦重斌,你的任務達成了,桑雲漢和雲解語都沒有使他失望,上一代的七星劍與金鳳姊妹將不再問鼎江湖,請他老賊於來年三月過後,派人前來接管君山聖宮,聖宮新主持人將是桑雲漢之子桑劍飛,到時候接得下來,接不下來那是他老賊自己的事!」

    口口口

    含淚將生父和玉帳仙子送上路,回到玉帳聖宮,桑劍飛第,件事,便是將哲攝玫瑰官主的那名花令收押。然後,他再依玉帳仙子所指示之密道,將後山某處石室囚禁之玫瑰聖女雲師師釋放出。

    玫瑰聖女消瘦了,人也顯得憔悴不堪,不過她卻沒有一絲怨言,她說她曾是名義上的一宮之主,師父賦予她這份名義,也賦予她與名義相等的權力,沒有及早發現那名花令的奸詐,可那是她自己的責任。

    所以,玫瑰聖女在知悉花令已遭收押之後。立即請求桑劍飛以溫和方式將她點散武功後加以遣放。

    當夜,桑劍飛即與玫瑰聖女雲師師、瑤台玉女楚卿卿、迷魂情女唐心儀,舉行了一次通宵秘密會議。

    第二天,桑劍飛依四人夜來之決議,著手整頓全宮。

    桑劍飛決定先從內部開始,首先,他於玫瑰大廳召集全宮劍議,在大會上,他宣佈下列幾件事:第一,名義方面:「玉帳聖宮」易名「七星劍宮」,「百花院」易名「劍園」。

    「玫瑰廳」名稱照舊:「左右花相」遷出「相樓」;遷入「玫瑰軒」與玫瑰聖女雲師師共住。職稱亦分別改為「左風衛」和「右風衛」。兩相讓出之「牡丹樓」和「芍葯樓」,則分別改成「玉女樓」和「倩女樓」;分由「瑤台玉女」楚卿卿和「迷魂倩女」唐心儀居住。

    第二,人事方面:「花奴」、「花隸」。「百花花女」一律遣散各歸故里,或返回原來所屬之門派。「十二金釵」去留自擇,意留下者則一律改稱「劍姬」;再按原先之序位分別冠以「第一「第二」「第三」等等。僕婦工役職司不動,惟廚房部分因人員裁減而略有調整「禿筆張」調充「文案」,「王麻於」升任大師傅,「蔡炒手」升任二師傅。記水牌工作另外選人遞充。「小狗子」賜名「桑義」,調新任七星劍宮宮主座下聽差。經過三四天之整理,內部大致處置就緒。花女之中,有七八名年齡較稚,而無家可歸者,則由玫瑰聖女重新訓誡後撥去「玉女』』「倩女」兩樓侍候。

    那批「花奴」「花隸」,他們人宮之動機原就不甚純正,入宮之後,除了備受十二金釵之頤指氣使,了無所獲,現在一見桑劍飛入主新宮,沒有要他們的一條小命已屬萬幸,是以遣散令一下,第二天便走得一個不剩。

    現在,宮內處理完畢,輪到對外的部分了。

    對外,亦分兩大部分。第一部分:通令解散各地附庸組織。

    第二部分:公告天下,「玉帳聖宮」已易名「七星劍宮」,並訂來元宵日考選劍士若干名。前此玉帳聖宮所頒之禁劍之令亦自即日起取消。

    投考劍士之資格限制如下:一、限年在三旬以下,而未婚之男性。二、人須儀容端正,品行純良,兼通文墨更歡迎。三、每人須備簡歷表一份,詳書年齡、籍貫、出身、師承,及所習劍法之名稱。

    錄取人數暫不限定,錄取後按各人在劍術上之成就分別賦予「銀劍士」、「金劍士」及「七星劍士」之名義。

    另一限制便是曾充「花奴」、「花隸」者一律不許參加。

    同樣的,如由「五劍派」所組之「萬劍會」推薦,或由「丐幫七老」倡導之「護劍會」

    推薦者,則可以免填簡歷表,僅報出名姓即可參加,錄取之後再行補報詳細師承和出身。

    口口口

    扛湖上又一度騷動起來……

    又一個新春開始,七星劍宮中,人人忙碌不堪,一方面為了歡度新正,一方面則為了籌備考選劍士事宜。

    初十剛過,岳陽城中便開始出現來自天下各處的青年劍手。

    這一次,與前此玉帳宮招考花奴花隸大不相同,如今,禁令取消了,人人可以公開佩劍,鮮衣、怒馬,加上飄飄劍穗,由於應考者又多半屬於年輕俊彥之士,神采之抖擻,自然分外引入側目。

    十一,十二,十三……

    岳陽城中,武林人物急遽增加,應考之年輕劍士固然不在少數,而聞訊前來參觀者,則更是多得不可勝計。

    現在是十四,明天十五,便是考期正日了。

    十四晚上,七星劍宮中,桑劍飛與玫瑰聖女、迷魂倩女,以及以前稱「左右花相」,如今「左右鳳衛」等數人舉行最後一次會商,檢討籌備經過,以及預為安排明天考選時之各項細節。

    先由左右風衛報告場地佈置之情形,繼由迷魂倩女報告「銀劍士」、「金劍土」、「七星劍士」等三級劍士之彩綬設計和繡制情形,再由瑤台玉女報告屆時警戒人員之分佈,以及遇有意外傷亡應如何採取緊急措施等,最後則由玫瑰聖女說明這次考選方式之擬定準則。

    桑劍飛見各人對自己所司職守都很盡貴,心中自是快慰,報告完畢,開始討論。

    迷魂倩女首先提出一個問題,她說:「這次的錄取人數,有沒有一個限制呢?」

    桑劍飛回答道:「在原則上,是沒有限制的,這全要看前來應試者之素質如何再予決定,英才多,多取幾名亦無妨,水準低,那怕一個不取,也絕不濫竽充數。」

    眾女聽了,一致點頭。

    瑤台玉女忽然皺眉道:「我很擔心這次取不到上佳人才。」

    桑劍飛不勝詫異道:「為什麼呢?」

    瑤台玉女道:「禁劍之令解除還沒有多久,這以前,除了一座神威宮,可說誰也不敢研究劍術,武功講究拳不離手,似這樣大家一荒就是兩三年……」

    桑劍飛不待玉女將話說完,搶著搖頭道:「卿妹毋庸多慮。」

    玫瑰聖女朝玉女指了指桑劍飛,笑道:「卿妹沒看到這兒就有個現成的例子麼?」

    桑劍飛則朝玫瑰聖女望了一眼,笑著道:「假如師師賢妹不見怪,愚兄便可以直說了。

    老實說,雲前輩前次這道禁劍之令,對劍術一道而言,不但沒有產生弊害,反而更可能助長了劍術這門武功日後之光揚呢?道理非常簡單,每個人將劍放下,都是出於不得已,他們如想要爭回這口氣,只有暗地裡冒死苦練一途。所以,愚兄相信,這次除非真正的人才不到場,那就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否則,諸位賢妹等著瞧好了。」

    玫瑰聖女掩口一笑道:「用不著瞧結果,單聽你這番分析也就儘夠人安心的了。」

    桑劍飛隨著大家笑得一笑,正待開口要說什麼時,門口人影『閃,桑義匆匆走了進來。

    桑劍飛抬起頭來道:「什麼事?桑義。」

    桑義走上一步低聲道:「七殺翁來了!」

    桑劍飛意外而又興奮地道:「人在哪裡?怎麼不直接將他老人家請進來?」

    桑義搖搖頭道:「他站在宮外不肯進來,說要請主人單獨出去,他有很重要的話要給主人談一談。」

    瑤台玉女嘀咕道:「老怪物!」

    玫瑰聖女催促道:「你就快點出去吧。」

    桑劍飛隨著桑義匆匆來到宮外,宮外台階下,七殺翁果然站在那裡,一手背在背後,一手捻著山羊鬍子,東張西望,一派焦躁不安神情。

    桑劍飛自階頂急步奔下,歡聲叫道:「原來你老兒還是活得好好的,武當去過沒有?

    嗅,對了,上次在神威宮後山,最後你老兒究竟去了哪裡?」

    七殺翁招招手道:「有話以後再談,現在先讓老夫告訴你小子幾件要緊事。」

    桑劍飛將耳朵湊過去,七殺翁眼神不定地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桑劍飛哦了一聲道:

    「真有這等事?」

    七殺翁點點頭道:「是的,明天你們可要小心點。」

    桑劍飛抬起頭來道:「明天的事,暫且不去管它,老前輩既然已經去過武當,現在已這麼晚了,又無他事待辦,老前輩怎不進去坐坐?」

    七殺翁眼角一溜,細聲道:「黃臉婆在那邊。」

    桑劍飛微微一怔,跟著他細聲道:「這有什麼關係,連她毫人家一起請進去也不妨呀。」

    七樂翁苦笑傳音道:「就為了來過幾趟這裡,兩隻耳朵差點沒給揪爛,算了,老弟,別再給我老頭子添麻煩了。」

    說著,腳下一動,便有轉身高去之意。

    桑劍飛忍住笑,連忙傳音道:「且慢,老兒,你聽我說,現在這兒的情形不同,花女們已經全部遣散,留下來的除了您幾位侄孫女……」

    七殺翁匆匆傳音道:「問題不在這些地方,再見了!」

    身軀一轉,飛步而去,人去至十餘丈外的一塊山石旁,身形略頓,接著兩條身形同時竄起,眨眼於夜色中消失不見。

    桑劍飛回到內宮,略開七殺翁前面的密囑,丁將後面的一段說了出來,諸女均為之笑不可仰。

    迷魂倩女一面笑,一面推了瑤台玉女一把道:「記住丫頭……」

    瑤台玉女粉頰飛紅,反擰了倩女一把,嗔道:「你丫頭找錯人了!」

    玫瑰聖女雙頰也止不住紅了起來,故意去找左右風衛說話,裝作沒有聽到,迷魂倩女邊嚷邊笑道:「該找誰,你丫頭怎麼不說?」

    瑤台玉女故意不望聖女,輕咳這:「斯人也『顧左右而盲他』。」

    玫瑰聖女裝作忽然聽到似的,轉臉過來道:「你們兩個丫頭在鬧什麼?」

    迷魂倩女掩口笑道:「我們……」

    瑤台玉女搶著接下去道:「報告大姊,我們正在研究『裝聾作啞』的『秘訣』,如有不到之處,仍望大姊多多指點才好。」

    這一來,正感尷尬的桑劍飛,以及一直強行抑制著的左右風衛,也忍不住一齊嗅哧一聲笑了出來。

    口口口

    第二天,元月十五,天氣相當晴和。

    七星劍宮前面廣坪上,劍台高聳,檯面佔地約五丈見方,兩邊附搭著兩座耳台,是劍會主審人員之席位。

    劍台正面二三丈之外,排著七八行石墩,共約三百餘,每座石墩上均鋪著一方繡有七星標誌的錦墊,鋪陳整齊,雁列有序。

    這一切,大致均與前此玉帳聖宮招考花奴花隸的情形差不多,所不同者,這一次的劍會,似乎顯得更隆重,更莊嚴而已。

    約莫近午時分,台下三百餘座錦墩已經密密坐滿,後到者好好在墩後排排站立;等到正午,總人數已逾千名。

    考選開始了,劍台上安步踱出名修眉星目,鼻似瓊瑤,唇若塗朱,內著天青勁裝,外披同色披風,腰懸長劍,雙肩分別有七顆金星,丰采翩翩,英姿颯爽的美少年。

    台下頓時寧靜下來。

    桑劍飛緩步走至台中央,雙拳合抱,向台下環揖著,平靜而有力地緩緩發話道:「謝謝天下同道捧場,這次的考選方式很簡單,兄弟的開場白更簡單,現在就請各位應徵的朋友們將各人的履歷表準備好,兄弟馬上派人下去收集,收集竣事,便按繳表順序開始唱名登台候試。」

    稍頓緩緩,接著道:「現在,兄弟僅將考試之方式略作說明:第一,這種考試是完全自由的,既可以自由參加,也可以隨時自由退出。第二,過程分口試和劍試兩部分,口試只限一個問題劍試也只舉行一場,也許只須口試或劍試合格便予錄取,也許這種考試分別舉行以後方能錄取,這一點,全視臨時需要而定。」

    桑劍飛說至此處,辭色一整,沉聲接下去道:「凡經錄取劍士,不論以銀劍士錄用也好,金劍士錄用也好,七星劍士錄用也好,都將是七星宮的一員,都將是兄弟我,七星門下桑某人的生死朋友。所以,桑某人有個招呼不得不打在前頭桑某人為了宏揚劍道,這次是誠心徵友,希望朋友們也報桑某人以一片誠心,桑某人如一旦發覺朋友們之中有誰立意不純,到時候,為了本宮之尊嚴,桑某人可就要對朋友抱歉了!」

    語畢,偏身向台後喊道:「岳分舵主,請帶人下去收表!」

    台後應聲走出五名丐幫弟子,為首一人,正是丐幫岳陽分舵的分舵主,「瀟湘神掌」岳中銘。

    蕭湘神掌領著四名分舵弟子魚貫飛身下台,不消片刻功夫,便將數十張履歷表收妥送交桑劍飛。

    在蕭湘神掌下台收表的時候,玫瑰聖女領著「左右鳳衛」、「十二劍姬」,自台後走出,在右邊耳台分別落座。左邊耳台上出現的則是「瑤台玉女」、「迷魂倩女」,和小桑義。桑劍飛回到左邊耳台,將表格清點了一下,表格一共三五份。由「萬劍會」和「護劍會」簽證推薦的計有七人,萬劍會推薦五人,「華山」「青城」「長白」「崑崙」「峨嵋」

    等五大劍客各佔其一。由護劍會推薦的兩人,一名「童元章」一名「韋致干」。表上註明,二人是師兄弟,均是王屋劍叟雍維民之嫡傳弟子。餘下之二十八名,分屬天下各派,派別紛雜,一時也記不清許多。桑劍飛手執硃筆,分別在其中幾張表格上點了幾個點了,然後再順序疊成一疊。

    瑤台玉女悄聲問道:「桑哥,你為什麼要在其中幾張上做下記號?」

    桑劍飛匆匆傳音道:「卿妹現在不必多問,等下你就知道了!」

    這時,台上通向台後的那道屏風已經撤去,向後延伸的檯面上,瀟湘神掌已經帶人排放了三五把座椅。

    桑劍飛低頭看了看最上面一張表格,轉向台下喊道:「範文憲范少俠!」

    台下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桑劍飛一聲喊出,台下第一排左首有一名青年人應聲長身而起,前行三四步,一躍登台,這是個高高瘦瘦、膚色微黑,年約雙十左右的青年人。

    桑劍飛又向表格望了一眼,抬頭說道:「范少俠你是五台門下,擅長的劍法叫做『歸元十三式』,現在,范少俠能不能告訴本宮這套:歸元十三式』的最大優點在什麼地方?」

    名叫範文憲的青年扶劍欠身道:「不躁不緩,攻守兼備。」

    桑劍飛提筆一勾,點頭道:「好,口試通過,范少俠請去這邊暫坐。」

    範文憲又是一躬,逕自走去後面第一把椅子上坐下。

    台上響起一片嗡嗡耳語,人人都似乎為這種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口試感到意外。

    桑劍飛對台下之反應完全置諸不理迅將第一張表格翻去最後面,又按著第二張表格向台下喊道:「錢少卿,錢少俠!」

    一名黃衣青年應聲登台。

    這名叫錢少卿的青年,身材普通,舉止溫和,別人只帶一支劍,他背上卻背著兩支,在目前武林中,擅長雙劍的能手尚不多見。

    桑劍飛望了一下表格,問道:「敢問錢少俠,您在應敵時心理上常作何種準備?」

    名叫錢少卿的青年從容回答道:「敵有強弱之分,不可一概而論,遇有強於我者,當先求保以待變,遇有弱於我者,當一鼓作氣以下,如逢勢均力敵者,則蓄力久圖,左以智取。」

    桑劍飛點點頭道:「好,請入座。」

    第三名登台,名葛太郎,是個身軀異常健碩的青年,桑劍飛望望表格,又望望那名應試者,沉吟了片刻才發問道:「葛少劍如經本宮錄取,肯否對本宮誓死效忠?」

    葛太郎頭一搖道:「不一定。」

    台下有人發出幾聲輕笑。

    桑劍飛眨了一下眼皮道:「為什麼?」

    葛太郎不假思索的答道:「那得瞧叫俺去對付什麼人,殺什麼人,俺不幹,殺俺朋友,俺更不幹!」

    台下轟然暴出一陣大笑!

    桑劍飛點點頭道:「好,請入座。」

    底下,一連五個,是由萬劍會推薦分屬五大劍派的五名弟子。「華山派」的名叫孟在禮,「青城派」的名叫尹正明,「長白派」的名叫龐宗信,「崑崙派」的名叫華邦夫,「峨嵋派」的名叫路承基。

    華山是「金龍劍法」,青城是「散花劍法」,長白是「黑山劍法」,崑崙是「震天劍法」,峨嵋是「五行劍法」。

    桑劍飛見五人連在一起,便將五人同時召去台上,吩咐五人面向台下,成一字排好,然後猛喝一聲:「拔劍!」

    「嗖」的一聲,五支長劍同時出鞘。

    桑劍飛點點頭道:「很好,現在再請五位分別擺出本門劍法之起手式,在未得吩咐之前,人與劍,全都不許移動分毫。」

    精芒閃漾之下,五種劍法,五種不同之起手式同時亮開。

    華山金龍劍法是雙手合劍當胸。青城散花劍法是藏劍現訣,訣作仙人指路狀。長白黑山劍法是式采金雞獨立,劍身平舉齊眉。崑崙震天劍法是平跨半步,一劍高擎過頂。峨嵋五行劍法則是劍尖前指,目注劍尖,右手劍訣向左前方水平劃出。武諺有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一套劍法的起手式,正代表著一套劍法的精神所在。

    這時,天下知名的五大劍法,五種起手式一起展現於台上,姑不論五人之成就孰高孰低,就是在外行人看來,五種美觀的姿態參差而列,那種優雅超絕的畫面,也就儘夠人一飽眼福的了。

    桑劍飛一面審視,一面在五張表格上飛快地劃著記號,劃完,又復校了一遍,點頭說道:「好,五位都請入座!」

    第九名,名叫梁典吾,是個身材瘦弱的青年,不過此人雖然生得瘦弱,儀容卻極俊秀。

    桑劍飛目注表格,向身後玉女和倩女傳音問道:「兩位賢妹知不知道『湖海客』究竟是何許人?」

    倩女反問道:「什麼事?」

    桑劍飛答道:「這名梁姓少年自稱是:湖海客』的門人。」

    倩女又問道:「劍法呢?」

    桑劍飛答道:「劍法名稱也很怪,叫什麼『玄玄神劍』。」

    玉女這時插口道:「且叫他將這套玄玄神劍演來瞧瞧再說!」

    桑劍飛微微點頭,於是向那名叫梁典吾的少年說道:「請粱少俠展露表載劍法。」

    粱姓少年躬身道:「遵命!」

    身軀一擰,面轉台下,右手一探,自腰際拔出那支長約二尺七八的薄鋒寶劍。

    這尚是開考以來第一次有人受命演劍,因此台上台下,人人為之精神一振。

    粱姓少年劍招展開不久,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此人身手之靈活尚在其次,最主要的,他這套什麼「玄玄神劍」,竟是五大劍派的「金龍劍法」、「散花劍法」、「黑山劍法?「震天劍法」、「五行劍法」,等五種劍法之混合。

    不但是五派劍法混合,而且採摘的還都是五派劍法之絕招,運用之熟練,連在場之五派弟子都為之暗暗歎服。

    桑劍飛皺眉思忖道:真是一名難得的人才,就可惜弄不清湖海客是誰,也不知身份是否清白。因為他的其他記載似乎並不在七殺翁所指出的嫌疑範圍之內……

    梁姓少年將五派絕招先後使完,微微一笑,收劍還原。

    桑劍飛正感左右為難之際,瑤台玉女,眼中一亮,忽然引頸附在桑劍飛耳邊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桑劍飛大感意外,訝然傳音問道:「真有這回事?」

    玉女哼了哼,傳音答道:「不信就算了!」

    桑劍飛遲疑了一下,終於毅然站起身來,望著那名等待評決的梁姓少年注視一陣,方沉聲緩緩發話道:「梁女俠,本宮很抱歉……」

    梁姓「少年」一呆,雙頰紅雲飛泛,不待桑劍飛話完,振腕一抖,突將手中那支青鋒劍閃電擲向玉女面門。

    她也不管一劍有否將玉女射中,湧身跳下劍台,僅三五個起落,已去至二十餘丈之外一座山巖旁一閃而沒。

    這邊,桑劍飛眼明手快,猛迎著來劍拂袖打出一股無形勁風,結果,來劍失卻準頭,白玉女耳邊呼嘯而過,玉女以毫釐之差堪堪避過一劍之危!

    劍台下,群情大嘩。粱姓少年在主持人口中由「粱少俠」下變成「粱女俠」,梁姓少年既不抗議或否認,其人當屬裙釵無疑!今天之劍會早明定以男性為限,此女意圖矇混,用心本就噯昧難明,最後竟因惱羞成怒,而移恨於識破她行藏的瑤台玉女,其出手之辛辣更叫人義憤難平。因此,一部分在紛紛猜測著此女之出身來歷,一部分人則嚷著主張追下去施以應得之懲罰。

    耳台上,玉女既驚且怒,恨恨一挫牙,跺足便待追出,但為迷魂倩女伸手一把拉住。

    迷魂倩女低低勸慰玉女道:「卿妹,顧全大局要緊。」

    桑劍飛十分詫異,怔怔然向五女眨著眼皮問道:「愚兄自信眼力不弱,而且台上台下這麼多人,似乎誰也沒有發覺到這一點,卿妹究竟是打那方面瞧出來的破綻?」

    玉女仰臉輕哼道:「別人沒有發覺,尚屬情有可原,你嗎,哼哼!」

    桑劍飛茫然道:「我怎麼樣?」

    玉女霍地轉正臉來道:「我問你,她要是個大男人,為什麼一套劍法使完,洋洋自得之餘,第一個要朝你飛媚眼?」

    桑劍飛微微一愣,皺眉喃喃道:「這個我倒沒有留意……」

    玉女悠然側目道:「很遺憾,是嗎?」

    桑劍飛雙頰一熱,不敢繼續招惹下去,連忙定定心神向台下平靜地執著表格喊道:「底下一位,穆萬榮穆少俠!」

    由於桑劍飛刻下態度鎮定,台下紛雜之聲,不一會兒也就平息下來。

    第十名應聲越列登台的,是個年約二十四五的青年。這名穆姓青年在儀表方面雖無甚出眾之處,但舉止之間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英發氣質。桑劍飛與來人照面之下,心底便對這名穆姓青年生出好感。

    他再細看表格上的記載:穆萬榮,大原蕩寇劍王大空門下,所擅劍法為「蕩寇大九手」。本人幼習詩書,略諳文事,習劍已逾八載,久幕七星劍法精絕冠今古,願入七星劍宮,追隨桑宮主,共研劍學,共揚劍道,以冀造福於武林。

    桑劍飛稍微思索了一下,抬頭便道:「本宮雖然早聞太原五老前輩之英名,但對藹寇大九手這套劍法卻知道得有限,等會兒有機會,穆少俠願意接受本宮安排,由本宮任意指定一俠應徵者相互印證一番嗎?」

    桑劍飛這種不客氣的態度,以及這種不信任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然而,穆姓青年似乎毫不介意,聞言從容躬身道:「敢不如命。」

    桑劍飛點點頭道:「請暫入座!」

    第十號入座,第十一號應召上台。

    第十一號應徵者,姓費,名濤簡,年約十八九歲,一身天藍劍裝,人品極為俊逸瀟灑,表格上註明是點蒼門下。

    桑劍飛朝來人那身華美的劍裝打量了幾眼,突然抬頭發問道:「費少俠,假如有人起手第一劍便以:力劈華山』,舉劍向您當頭攻來,您準備以那一招化解?」

    姓費的少年愣住了,他想:只要習過三天劍法的人便能知道:「力劈華山」是所有劍招中最單純的一招,由於一招變化簡單,威力卻大,當之者除應以「橫架金粱」,別無它途可循,他怎麼會問出這樣幼稚的問題?他覺得,這一問題的背後,一定大有文章,如果徑直答以「橫架金梁」,一定要出笑話……

    桑劍飛站起身來,手往台下一比,冷冷說道:「抱歉,費少俠,您為人做事,太缺乏自信心了!」

    費姓少年一呆,即隨為之恍然大悟,他吃了多疑的大虧了!心中又悔又恨,無臉再呆下去,轉身跳下劍台,埋頭鑽去後排人叢中。

    第十二號接著登台,這第十二號,也是個俊秀人物,名叫蔡達元,天目派門下。

    這名蔡姓少年,遠不似剛才那名費姓少年那樣眼神不定,他始終含著微笑,很顯然的,他有充分自信,無論文事或武功,他是不易給難倒的。

    桑劍飛注視這位第十二號應徵者點點頭,淡淡說道:「好,清回答與剛才相同的那個問題:如有人以一招『力劈華山』向你進攻,您準備以哪一招化解?」

    蔡姓少年一呆,也愣住了!他在肚子裡大叫著:「橫架金梁呀」!但是,口中卻沒有能夠發得出聲音來。

    這無異於座師先在桌面上問一句:「三加三等於多少」,然又背著人比出個「六」的手勢一樣,世上那有這等便宜事?劍宮考劍士,目的在取才,主考者的立場,無不希望出題越難越好,他有什麼理由要特別優待我?桑劍飛微微一笑,點頭道:「考試雖然不能做到絕對的公平,但是,考試制度之無法廢止,也並非全無道理。尤其是我輩中人,刀劍無情,勝負存亡常決定於一念之間,本宮很遺憾,蔡少俠,您也請便罷!」

    台下很多人想笑,但結果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笑得出來。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假如自己換在蔡姓少年和費姓少年在場上,相信自己也必然難逃淘汰的命運。起初還有人以為這位輕的劍宮主人,這種考選方式有些近於兒戲,而現在,每個人漸漸感到有點緊張起來。如何通過劍試尚不知道,單就已舉行的口試部分,說容易,的確容易,說難,卻也真難對付——

《金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