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旋乾轉坤

    少林掌門踱進羅漢堂內,練功眾僧均已散去,偌大的羅漢堂只見兵刃散列在架上,闐無一人,心頭不禁泛出空虛落寞的感覺,惆悵無似,忖道:「自己一身曠絕上乘武功,昔年只為與玄武宮主印證武功,盟下重誓,誰落敗著應為對方允承三事,期為五年,不幸落敗,奉命扮作少林掌門……半年來,

    一事無成,徒增煩惱。」不覺長歎一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數十年來,三字經可說是童稚婦孺無人不知,然深含哲理,這位假少林掌門至尊,本凶邪巨擘,心辣手黑,心雄萬丈之輩,但半年來接掌少林後,為佛家慈悲氣氛不知不覺地將其氣質潛移,午夜捫心自問,輾轉難安。

    半年來,他常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倘或自此以後永為少林掌門,定為少林發揚光大,習成禪門絕藝,與玄武宮主爭一雄長。

    但少林絕學,晦奧精深,尤其那四十九具銅人天星掌法至今未能參悟其中神髓,才知武學一事,浩瀚若海,欲獨霸武林,唯吾稱尊談何容易,他那萬丈雄心頓化為一腔煙雲。

    才一思忖天星掌法,猛憶起靈空大師對他之言,狄康餘風雲兩人未曾傷在銅人之下,而進入地腹秘室,誤觸禁制,引入山泉,罹受滅頂之災,但靈空大師卻未斷言兩人是否傷生,不禁動了探覷狄康餘風雲究竟存亡生死之念,緩緩身形飄入。

    他一眼發現四十九具銅人俱遭毀損,不由心神巨震,仔細察視,銅人乃為精芒犀利兵歿削毀,大感痛心疾首,鼻中怒哼一聲,殺機猛萌,邁開大步向地腹暗門走去,才欲伸指掀按機鈕,忽聞隱隱入耳傳來一片轟轟奔水之聲,心中突生警惕之念,暗道:「退去奔洪,倘兩人未死,自己武功再高卻未必能接那切石如腐的寶刀。」頓生寒意,喃喃自語道:「待他們淹斃除去心頭之害,自己何必多此一舉。」心念轉動之間,已轉身快步走出羅漢堂。

    驀地——

    山谷遙處忽隨風飄傳入耳數聲尖銳刺耳長嘯,只見奔來一手持銨鐵禪杖的灰衣中年僧人,掠至身前,稟道:「山外紫衣教匪徒及邙山手下大舉侵襲,但他等不與本門正面為敵,形蹤飄忽,趁隙而入,漸逼近本山。」

    少林掌門沉聲道:「傳鍾告警,集合本寺僧眾防禦強敵來犯。」

    那僧人答道:「因情勢緊急,本寺弟子均紛紛趕去增援,只剩下寥寥數人。」

    少林掌門不禁一怔,勃然變色,怒道:「如此重大之事本座為何未知?竟敢擅離本寺!」

    僧人面現惶恐之色,答道:「半個時辰遍覓掌門人不知何往,事關本門危亡絕續,靈通長老才傳命合寺僧眾分成九撥趕赴山外應援。」

    少林掌門不禁語塞,暗道:「這也難怪,自己在羅漢堂內逗留甚久,門下均未知情。」略一沉吟,沉聲道:「本寺空虛無人,你去傳命離山之眾速趕返以免實力分散」

    那僧人應了一聲,轉身疾奔而去。

    忽聞一株亙干聳雲古柏之上傳來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太遲了!」

    四外參天古木,翳密柯葉中,紛紛墮下無數身穿麻衣,髮鬢吊拂紙錢的北邙門下高手。

    一霎那間,陰寒之氣密罩少林寺,令人毛骨聳立。

    其中一人身高九尺,花白長髮披拂雙肩,臘黃長臉,塌鼻掀唇,森森獠牙,兩隻蛇睛啟闔之間,逼射慘綠光芒,懾人心神。

    少林掌門認出是北邙鬼王,面色鎮定如恆,合掌一揖:道:「北邙掌門人到我少林無事生非所為何故?」

    北邙鬼王張口發出破鑼笑聲道:「你我一別,至今兩載有餘,少林掌門可曾憶及你我分手之際諾言麼?」

    少林掌門不禁一怔,強作鎮定,淡淡一笑道:「老衲自然不會忘懷,但此一時彼一時爾,如今江湖情勢風雲險惡,牽一髮而動全身,你我最好暫且不提此事。」

    北邙鬼王冷笑道:「你自食其言,枉為一派掌門?」回面向其門下大-道:「縱火毀去少林寺。」

    兩個北邙弟子聞聲身如離弦之弩般向大殿掠去。

    他們那裡快,少林掌門人更快,一雙北邙弟子眼前人影一閃,只聽一聲低沉的佛號,重逾山嶽氣勁迎面襲來,五官窒息,悶-一聲,七竅噴血倒地不起。

    北邙鬼王大-道:「好辣毒的手法。」滿頭花白長髮根根無風自揚,厲嘯一聲,身隨聲起,雙掌向少奎門疾拂出去。

    一股屍毒之氣夾在罡風中送出,少林掌門警覺得快,但已嗅得一絲,這氣味委實難受,中人欲嘔,不由心神略分,北邙鬼王已自疾進鬼魅般掠至身前。

    忽聞傳來一聲語聲道:「少林掌門人休慌,我等前來相助。」

    只見北邙鬼王身形疾飄迎去。

    少林掌門抬目望去,只見三個青衣老叟飛掠而來,也不答話,右掌疾揚向北邙門下弟子攻去。

    北邙門下只覺來人掌勢毫不帶力,並無半絲勁風,不禁一怔,突感眉心一涼,

    一縷寒氣飛攻腦中,悶哼出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倏忽之間北邙鬼王已有九人橫屍塵埃。

    北邙鬼王不禁大驚,知弟子死在來人陰毒暗器之下,也未問來人姓名來歷,發出寒陰屍毒逼攻來人。

    其餘北邙弟子亦展開群攻,逼使來人無法展施陰毒暗器。

    少林掌門人認出三青衣老叟乃玄武宮追魂三老,不但武功上乘,而且擅使陰毒暗器白眉針,針細如毫髮,色影灰白,目力難以分辨,

    一中人體,立穿入氣脈湧攻內腑,金鐘罩橫練及玄功護體亦無法抵禦,端的辣毒無比。

    他發了一口氣,暗中行功驅迫屍寒奇毒於體外,叫道:「少林僧眾尚未見趕來不知何故?」

    抬目望去,只見玄武官追魂三老武功詭奇,出手宛如迅雷掣電,飄閃搏擊於三十餘北邙高手中,不時騰起慘-中倒下二一北邙門下。

    北邙鬼王喉中厲嘯頻頻,一雙鬼爪突吐出一蓬黑霧,他那門下亦揚掌拋出一物,半空中爆射濃煙。

    須臾,一片黑濃毒霧已罩及數十丈方圓,奮臭撲鼻,障人眼目。

    少林掌門不禁大駭,黑濃毒霧已罩沒身形,雙足一踹,一鶴沖天而起,然黑濃毒霧似是有形之物竟粘附全身,帶之而起。

    此刻這位假掌門心神大駭,雖然他目力難辨,但意識中情不自禁地往羅漢堂方向掠去,穿入羅漢堂內落地,暗運體內三昧真火從毛孔內焚除粘附黑濃毒霧。

    漸漸他衣內冒出奇熱,散出白煙,那蓬黑濃毒霧竟如雪向陽,由濃轉淡變成稀薄化為烏有。

    但此舉損耗真元極鉅,只見這位少林假掌門衣履俱為汗水透濕,目光慘淡,長歎了一聲,身形向外走去。

    只見那郁勃濃霧已化為稀薄,地下積屍壘壘,只剩下北邙鬼王及其手下高手七人,與追魂三老尚在激搏中。

    雙方都是啞口無聲,顯然均已付出極大真元內力,少林掌門此刻未便置身事外,恐玄武官主見責,騰身飛落在場中,兩掌向北邙鬼王猛推而出。

    這場拚搏極為艱鉅,雙方均無法穩操勝算,出手投足都是手辣狠毒。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雙方均呈現疲態,搏擊無前時之猛烈,但每一招均為雷霆萬鈞之勢。

    驀地一條人影疾掠而出,青巾扎首,只露出兩個眼孔,發出沙啞語聲道:「在下來遲,望乞見諒。」

    語音之間,身形已電欺場中,探腕取出一柄短劍,寒光疾閃如虹。

    他那動作極快,兩名北邙弟子前胸均為寒芒掃過,慘-一聲,前胸破裂,鮮血飛噴倒下。

    迫魂三老不禁精神大振,只道所來蒙面人系玄武官主遣來相助,但來人身法疾如鬼魅,轉身之間,寒虹電卷又傷三名北邙門下,劍勢未-,竟向自己三人掃捲而至。

    玄武宮追魂三老不禁駭然,情知小妙,但劍勢奇快無比,三老連念頭未及轉思之際,只覺心頭一涼,短劍已刺入胸腔倒了下去。

    北邙鬼王正與少林掌門苦苦拚搏中,見狀心頭大駭,只見蒙面老叟刺傷追魂三老後,轉身猛擊自己僅餘一名圖逃北邙弟子。

    短劍一揮,寒虹電奔,那北邙高手已逃出三丈之外,那股寒虹宛如天河下瀉,疾如雷霆,慘-聲中一顆六陽魁首離肩,如泉鮮血衝起兩三丈高。

    北邙鬼王情知大勢已去,身形穿空如飛遁去。

    蒙面老叟大-道:「那裡走!」左手一揚。

    北邙鬼王已落在七八丈外,似為蒙面老叟無形罡勁擊中肩頭,身形微微一撼後又穿空遁去,去勢如電,轉眼杳失在大殿之後。

    蒙面老叟也不追趕北邙鬼王,緩緩轉身向少林掌門走去,吐出沙啞語聲道:「少林與玄武宮沆瀣一氣,無異與虎謀皮。」

    少林掌門合掌稽首道:「玄武宮與老衲並無關連。」

    檬面老叟似乎一怔,道:「原來禪帥與玄武官追魂三老並不相識,定是與北邙鬼王同一圖謀」

    少林掌門答道:「我少林與他們雙方並無-怨過節,究竟他們為何圖謀而來老衲茫然無知。」

    蒙面老叟哈哈大笑道:「禪師真個不知麼?前年中秋月明之夜北邙鬼王曾在邙山-穴中無意尋獲一冊天星掌秘譜,鬼王瞧出乃系禪門絕學,無法參透神髓,竟慨然借與禪師研習,但有一條件,俟禪師參透神奧後,必須傳授並壁還天星掌秘譜……」

    假少林掌門聞言猛然一呆,忖道:「原來如此,怪道北邙鬼王責老衲昔言許下承諾,怎可自食其言。」

    只聽蒙面老叟說下去:「北邙鬼王風聞禪師封閉少林,不准武林人物登山,雖說杜門絕掃,不插身是非江湖,但北邙鬼王卻認為禪師存心佔有天星掌秘譜,故採取此種措施,今日趁著少林高手傾巢而出之際,趁虛而入。說著哈哈大笑道:「在下奇怪禪師與北邙鬼王對敵時為何不施展天星掌法,莫非禪師有意藏秘麼?」

    假少林掌門暗自慶幸這檬面人尚不知他與玄武官淵源,目睹他搏殺追魂三老及北邙門下辣毒已極,必非良善之輩,暗中心中泛起一個念頭,聞言浮起一絲苦笑道:「佛門中人戒打誑語,並非老衲食言,施主可否隨老衲一往觀察,便知老衲之言不虛。」

    蒙面老叟道:「禪師是否欲在下去瞧羅漢堂地底天星銅人圖設施麼?」

    那少林掌門不禁一驚,面色微變,強笑道:「施主對我少林竟瞭如指掌,老衲不勝欽佩。」

    蒙面老叟哈哈大笑道:「在下身為武林中人,武林中事無鉅細均極留心。」

    少林掌門人暗暗冷笑道:「至少你不知老衲真正來歷。」立時肅客導入羅漢堂。

    那蒙面人與少林掌門並肩相隨,翻腕之間可制少林掌門於死地,蓄意戒備少林掌門趁機遁逃

    少林掌門怨毒在胸,深知這蒙面人武功辣毒,非俟時機絕對有利於他時決不輕舉妄動,神色安祥,將蠓面人導入地底寬敞石室。

    蒙面人一眼察覺天星銅人陣俱皆毀去,不禁駭然猛震,道:「這卻是為何?」

    狂風暴雨中有一不明人物潛入羅漢堂地底,非但將

    天星掌秘譜劫去,而且將四十九具銅人盡皆毀去,這四十九具銅人系老衲取風磨銅與紫金砂合鑄,耗費半載時日才布成此銅人陣,平常兵刃難損分毫,就是施主身懷短劍亦難斬斷。」

    蒙面老叟道:「禪師此言未免過甚其詞!」

    少林掌門道:「施主身懷短劍雖非尋常刀劍可比,但比起千將莫邪,太阿龍泉則有遜太多,施主若不信,何妨取劍一試。」

    蠓面老叟鼻中輕哼一聲,伸手入懷,取出一柄連鞘短劍,輕輕一按啞簧,短劍應手而起,寒光疾閃,向其一半身銅人劈去。

    嚓的一聲,短劍已砍入銅人肩頭兩寸,竟嵌在銅人體內,蒙面老叟搜的回抽將劍身掣出,輕笑一聲道:「禪師果然言之不虛,那人是何來歷?」

    少林掌門太息一聲道:「老衲自布成銅人天星陣後,每月定要窮半日光陰在此室參悟天星掌神奧,那晚老衲就在此室內……」

    蠓面老叟詫道:「禪師竟眼睜睜讓這人盜走麼?」

    少林掌門搖首苦笑道:「事實並非如施主想像,那晚老衲在此室啟動銅人陣,反覆思維其中道理,因銅人四十九具,各有其配合出掌部位,故嚴密得天衣無縫,但由我等施為難以如此嚴密,破綻百出,無法一氣呵成,故老衲沉思瞑目,銅人仍在游動搏鬥,此人得乘機而入,先盜去天星秘譜,再以利劍毀去銅人……」

    「禪師那時警覺有異麼?」

    「俟老衲察覺有異時,銅人陣十已毀去其九,另見一身著黑衣蒙面人,揮展一柄寒光逼人青虹利劍,那時老衲手無寸鐵,血肉之軀武功再高也無法逞險摟其犀利鋒芒,只有避入密室中任他安然離去。」說時少林掌門人不禁泛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淒然笑意。

    蒙面老叟心中一動,道:「那黑衣人手中長劍禪師可知其來歷麼?」

    「似是江湖傳說中乾坦聖手東方黎明大俠失去的那柄亙闕寶劍!」

    蒙面老叟聞言目中閃出一抹殺機,竟自言自語道:「是他……一定是他。」

    此乃這位假少林掌門臨機應變,胡-出一套謊言,競將蒙面老叟騙得居然不疑,心中暗喜,道:「施主可是猜出此人來歷麼?」

    ,

    檬面老叟答道:「尚未可斷言一定是此人!」語音略頓,忽道:「那天星秘譜藏在何處?」

    少林掌門人暗暗一呆,道:「天星秘譜藏在一盞燈座後。」手指著一處嵌在石壁內油燈。

    蒙面老叟意似不信,身如飛鳥一躍而起,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一拉燈座。

    那燈座果然是活動裝置,應手拉開,其後正可平放一書,蒙面老叟迅將燈座還原,道:「那盜書人對此室內佈置瞭若指掌,顯然貴派藏有內線,禪師乃一派掌門至尊,不可不知。」

    少林掌門道:「本寺僧侶三千,老衲明知有內線,但不能不縝密從事,決意不將此事外洩,嚴命本派弟子不得離山,再暗中查明,但半日來仍是無法查出一絲端倪……」

    兩人正談論之際,忽聞石室起了一聲嗡嗡之聲,少林掌門面色一變,道:「羅漢堂內本門弟子傳訊老衲,有緊急事故稟明!」

    帳面老叟道:「在下亦要告辭,三日後當再來造訪。」

    少林掌門道:「施主解救大德,無可言報,可否屈留一日,容老衲稍盡地主之誼」

    蒙面老叟道:「我輩武林人物,理應道義相助,些許小事,何值掛齒,本應與禪師把話長談無如在下尚有要事,三月後定來叨擾。」

    少林掌門道:「施主司否將姓名見告?」

    檬面老叟道:「在下尚有不得已隱衷,礙難奉告。」說時與少林掌門走出羅漢堂。

    只見一名灰衣中年僧人,衫履沾滿血跡,手持戒刀愕然望著少林掌門與蒙面老叟走了出來。

    少林掌門沉聲道:「暫且等候在此。老衲送客……」

    蒙面人道:「不必了!」身形電射穿出羅漢堂外。

    少林掌門暗中長吁了一口氣,轉身問道:「山外情勢如何?」

    中年僧人躬身道:「紫衣匪徒雖被驅退,但尚要捲土重來,靈通長老已在返寺途中……」

    忽聞堂外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靈通長老銀鬚飄飄率同四僧飄然走入。

    靈通禪師合掌稽首,道:「掌門師兄,坪上棄屍多具何故?」

    少林掌門遂將北邙鬼王來襲經過詳情-出。

    靈通禪師神色愕然,道:「那樣面老叟離去了?」

    「片刻之前離去!」

    靈通禪師神色凝重,道:「此人亦是有甚圖謀,若非掌門師兄巧騙,則掌門師兄危矣,銅人系何人毀去?」

    少林掌門面上一熱,答道:「此事一曰難盡,大敵當前,商議退敵之計要緊,容後再-吧!

    說時,只見靈空禪師與智廣禪師雙雙走入羅漢堂,不禁心神一震。

    智廣禪師稟道:「山外窮家幫高手紛紛趕至,請余、康兩位施主出見。」

    少林掌門淡淡一笑,道:「兩位施主現正在羅漢堂地底密室參悟本門一宗疑難絕學,事關武林興衰,本門絕續,本座不能不破例懇求兩位施主相助,既然如此,待本座前往請余、康兩位施主出見。」說著,轉身走去。

    靈空禪師面色凝重,暗暗歎息一聲,忖道:「孽由自生,恕老衲不能慈悲為懷了」

    少林掌門心情更是無比沉重,患得患失之念縈惑心頭,萬一不如靈空禪師所言兩人僅遭水困之罹,不幸淹斃,自己又增窮家幫強敵,何以面對少林門下……

    他走至機鈕總輪掀按而下,使地室積水洩除,只闈嘩嘩一片奔流水聲。

    經過一頓飯光景過去,水聲漸小,少林掌門慢慢向一懸有一具石雕虎頭走去,只見他伸出兩手,朝一雙虎睛左右同時旋轉一圈。

    驀地生出一片隱隱風雷之聲,石壁中分向兩側移去,現出一道門戶。

    少林掌門疾行而入,傾斜甬道中滿地積水,街有魚蝦之屬碰跳飛躍。

    此刻的少林掌門面寒如冰,走在余、康兩人被困石室外,按捺機鈕,豁然開啟,隱隱只見余、康兩人躺在石室中,顯然已遭淹斃。

    石室陰暗晦黑,如入幽冥,少林掌門仗著逾於常人目力得以察覺兩人軀體,卻無法看清兩人衣履是否被水滲濕。

    嚓啦一聲,少林掌門取出火招煽開,

    一道熊熊火光亮起,突然老化子一個鯉魚打挺,身形疾翻在門首阻去少林掌門去路。

    狄康身如箭射飛起,右臂疾伸迅如電光石火朝少林掌門腕脈穴扣去。

    那少林掌門聞風知警,火摺疾拋在地,左手兩指一式「怒龍貫日」逼出一縷銳利指風反朝狄康襲來右臂點去,右掌疾翻,

    一招「五丁開山」按向狄康「氣海」重穴。

    一式兩招,詭奇凌厲絕倫,迫使狄康無法不撤右臂自救。

    狄康-了聲:「好招式!」

    立時展開一場猛烈的搏鬥,四外風生,只見兩條人影冤起鳶落,奇招迭出。

    少林掌門被北邙鬼王屍毒黑霧困後,真元大損,內力無法收發由心,狄康天生神力,掌掌宛那開山裂石,重逾千鈞,二十餘招後,漸漸力不從心,自知無法倖免,把心一橫,決意兩敗俱傷。

    惡念甫萌之際,突感背上一陣奇痛,為老化子五隻鋼爪抓入,深勒筋骨,不禁悶-出聲。

    狄康趁機兩指飛點在他脅下穴道。

    那少林掌門只覺渾身一麻,雙腿疾軟,跌坐在地。

    餘風雲撿起那柄火摺,重新燃開,一道熊熊火光升起,映得一室通明。

    少林掌門目光慘淡,額上爆出豆大汗珠,滾滾淌下。

    狄康冷笑道:「尊駕惡貫滿盈,終必遭報。」

    少林掌門目光疾轉怨毒之色,獰聲道:「施主且慢得意,兩位未必能安然離開少林!」

    餘風雲哈哈大笑,道:「你還自認為少林掌門嗎?」

    少林掌門聞言慘然色變,默然半晌,道:「兩位何以知情?」

    狄康道:「在下來此少林用意即在查明尊駕是否真為玄武官匪徒。」

    「如此說來,兩位未來之前即知老衲並非真正少林掌門了?」

    狄康沉聲答道:「不錯!」

    假少林掌門聞言呆得一呆,道:「那麼兩位何以不立即揭破老衲行藏。」

    狄康朋笑一聲,道:「尊駕羽翼未除,恐釀成大變,此刻玄武宮潛伏少林內黨羽諒悉遭殲戮,尊駕雖有心而無力挽回敗局。」

    那假少林掌門面色大變,強笑一聲,道:「施主不必得意過早,老衲生死無關宏旨,

    一則少林僧侶三千玄武宮主在他們每人身上按入一支附骨毒針,必須按時服藥……」

    「他們不知麼?」

    少林掌門人搖首苦笑道:「老衲每月定時賜服門下一顆靈丹增進功力,其實絕非如此,只是少林門下自己不知罷了。」

    狄康暗道:「好辣毒的手段!」冷冷一笑,道:三這解藥是尊駕配製的麼?」

    「不是,乃玄武宮主定時遣人暗暗交與老衲。」

    餘風雲道:「還有咧!」

    假少林掌門道:「老衲曾說過老衲個人生死本無關宏旨,然對少林而言卻影響太大,若玄武宮發現老衲已死,無異是玄武宮隱秘圖謀已敗露無遺,兩位施主當知情……」

    狄康沉聲道:「自然知情,其餘武林各大門派掌門至尊亦與少林一般痛遭非常之變,」

    假少林掌門點點頭,道:「不錯,玄武宮主若知隱秘外洩,武林之內立時掀起一場血腥浩卻。」

    狄康冷冷一笑,道:「如此說來,尊駕生死足以影響整個武林的安危,在下定然保全尊駕一條性命就是!」

    「老衲年逾七旬,死不為過,留得老衲性命在,亦無濟於事,兩位施主在水中淹浸一個對時居然不死,足見兩位才智武功非同尋常,但眼前危難,恐非兩位才智所能解決。」

    餘風雲冷笑道:「這卻是為何?」

    少林掌門長長歎息一聲,道:「老衲並非危言聳聽,明晚玄武官主當命人送藥來,本山只有一名了緣知悉那地點,現玄武宮潛伏在少林黨羽俱遭殲戮,了緣必已喪命……」

    狄康愕然道:「玄武宮主指定了緣系接藥人麼?」

    少林掌門點點頭,道:「不錯,暗語及地點就只了緣知道,別人無法代替。」

    狄康望了餘風雲一眼,略一沉吟,道:「人謀究無法逆天行事,武林如棋局,我等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那假少林掌門突冷笑道:「老衲失手雖被兩位所制,卻非老衲武功不濟之過,換在昨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餘風雲聽出他話中涵意,必有蹊蹺在內,不禁一怔道:「這卻是為何?」

    假少林掌門使將方纔北邙鬼王來襲先後詳情經過說出,冷笑道:「如非老衲為燒化北邙鬼王屍毒黑霧,真元耗損過鉅,那樣面老叟武功縱然辣毒,也無法安然離開少林,兩位施主亦無法制住老衲。」

    狄康道:「那樣面老叟說定三日後必來麼?」

    少林掌門道:「依老衲看來,那帳面老叟必是一蓋世魔頭,三日後少林必有驚人巨變,兩位施主恐無法扭轉乾坤。」

    話聲未落,靈空禪師已率眾走入。

    狄康朗笑道:「此人方才說話,諒諸位已聽得一清二楚,在下也無庸贅述了。」

    靈空禪師高宣了一聲佛號,合掌向余、狄兩人一揖,道:「此人萬死不能蔽其辜,全憑兩位施主發落。」

    狄康道:「緩他性命尚可利用。」伸指疾點了那假少林掌門一處暈穴抓起,接道:「我等出去再作計議。」

    口口口

    夜瞑四合,月掛籠攏,少林寺內沉寂如水,萬山風濤,如鳴如訴,燈火閃爍在樹影殿宇僧捨中映現,四外一片迷濛,若霧中夢境

    山門外一條人影疾閃掠入,似背負一物,身形如流星飛矢奔向一片紫竹林中。

    林內隱現一幢精舍,那人奔至精舍之前抬面望去。只見門楣上橫區上顯出「清音小築」四個龍飛鳳舞大字,喃喃自語道:「是這裹了!」跨步走入,背負一青布袋,壘壘隆起,袋內似盛有重物。

    那人灼灼眼神瞧在坐在蒲團上的低眉垂眼銀鬚飄拂老僧,

    一瞬不瞬。

    老僧忽睜開眼簾一眼,逼吐懾人精芒,淡淡一笑,道:「關老英雄,了緣帶到了麼?」

    來人正是屠龍方朔開穆,聞得語音異常稔熟,不禁一呆,忽又慘然笑道:「原來是老弟,老化子僅命關某速將了緣尋出面交少林清音小築內掌門人,間也不准關某問,吆喝催促關某,老化子狐假虎-,關某定要找他算賬。」

    狄康笑道:「這也難怪他,此事緊要異常,非一言可盡,你現在可問他詳情。」揮手命屠龍方朔關穆速速離去。

    關穆將袋口放開,骨碌碌傾出一光頭和尚,道:「關某告辭!」邁出清音小築外。

    這時,少林掌門起身走下榻來,拍開了緣穴道。

    了緣睜目一躍立起,宛若置身夢境,詫道:「弟子現在何處?」

    少林掌門人面色凝重,答道:「你被紫衣匪徒點住穴道,能夠救轉已屬萬幸,現紫衣教雖已驅退,尚欲捲土重來,為了不使少林陷入紫衣教手中,本座要閉關一月,潛修一宗絕藝,在此一月期間,掌門之職由靈空大師代攝。」

    了緣聞言目閃詫容道:「靈空並非我玄武宮中人!」

    少林掌門面色一沉,道:「難道由你來代掌門之位麼?」

    了緣不禁語塞。

    少林掌門面色轉霽,微笑道:「我知道你心理,其實靈空大師已由宮主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他無法叛反本門。」

    了緣委實不知如此重大之事僅向他一人吐露何故,卻又不敢盼言相問。

    只見少林掌門和顏悅色道:「你知道本座救醒你,攜來此處為了何故麼?」

    了緣一臉迷惘之色,搖首答稱不知。

    少林掌門道:「明晚你須等待玄武宮使者來此送藥還能記憶麼?」

    了緣不禁矍然一驚,道:「弟子知道。」

    少林掌門點點頭,道:「這就好,我只道你罹受紫衣教歹毒手法,神智難免受損,你是否緊記約會地點暗語無錯麼?」

    了緣答道:「明晚三更時分在嵩山南支回雁-上晤面,暗語系「邪扎克而克呼邪」。」

    少林掌門望了了緣一眼,在僧袍中取出一封信及一面令符,火漆封緘,遞與了緣手中,面色凝重道:「明晚見了來使,將此信交與轉遞於玄武宮主,此函極為重要,萬不能失落。」

    了緣接過妥存於懷中,道:「掌門還有什麼吩咐!」

    少林掌門道:「你今晚就離少林去回雁-,搖帶乾糧,本座為何命你提早離此,如不出我所料,明日紫衣教徒必重來侵襲,你如出戰難免傷亡,否則本座亦難免不遭物議。」說著語音突沉,厲聲道:「山外強敵窺伺,形跡必須縝密,見了來使不可多言,防落在強敵耳目中,不然本座法無恂情,搏殺滅口,以免貽害無窮。」

    了緣不禁嚇得面色大變。

    只聽掌門人沉聲道:「另遺三人暗隨你後,護送你安然到達回雁-上,你去吧!明晚攜藥返回後,便是本座閉關之期。」

    了緣躬身答道:「弟子遵命。」轉身邁出清音小築門外,疾奔回自己所住僧捨中。

    他所住的僧捨中共有了字輩同門五人,正在屋內竊竊私議,

    一見了緣進入均止口不言,只見一面圓白皙名喚了悟僧人道:「了緣師弟,掌門將你帶往清音小築內救治,現已無恙了麼?」

    了緣微笑道:「托師兄們福庇,小弟傷體痊癒,幸無大礙。」

    了悟道:「掌門師尊謂你傷勢最重,恐即是救活神智難免喪失,武功盡廢,師弟無恙乃不幸中萬幸,令人慶幸。」

    了緣道:「掌門人命小弟星夜外出辦一要事,明晚即回,恕小弟暫且告別。」伸手在榻上取過一柄戒刀一個包裹,轉身掠出僧捨奔向少林寺外而去。

    他疾展輕功身法,快如流星奔電,由林莽叢中僻徑下山,天色微明,已身在田野中,隱隱可見遠處現出登封城垣,疾將包裹打開,換了一身勁裝疾服,額扎青巾,易作俗家江湖人物形貌後,張目四巡,突發現田野遠處三條淡煙般人影飛掠而過,暗暗一震,心知必是掌門人所說另遣三人暗中相隨,放開腳步奔向登封縣城。

    朝陽初升,天邊湧起奪目金霞雲彩,登封城門內外人車往來,熙攘如蟻。

    了緣昂然跨入登封城,竟向一家飯莊走去,擇一座位坐下,喚了酒食,踞座大快朵頤。

    這家飯莊中羊肉泡謨,髓雜湯遠近馳名,湯濃味厚,鮮而不膩,可說是座無虛席。

    了緣痛飲了三斤酒後,一大碗羊肉泡-已是風捲雲掃而盡,又買了一包牛肉饅頭離店找了家小客棧埋頭大睡。

    他一則不願提早趕至回雁-絕頂株守,防引人疑竇,再則只覺疲累不堪,眼皮沉重,

    一倒在鋪上便自鼾睡如死。

    鄰室中忽進入三人,正是周易、關穆及小化子裴龍,跟著店夥走進,周易掏出一錠紋銀,命店夥送上酒食。

    店夥退出後,屠龍方朔關穆疾伸食指,在板壁上戮穿一孔,覷望過去,只見了緣仰面熟睡,鼾聲如雷。

    裴龍道:「狄少俠為何如此謹慎,定要兩位前輩等暗躡了緣賊禿不可失去線索,其實只須先在回雁-上布下眼目,那怕了緣賊禿不來,何必枉費跋涉。」

    關穆道:「關某與余老化子平生不服人,惟信服狄少俠何故?」

    裴龍不禁呆得一呆,面上一熱,道:「小化子亦信服狄少俠,只覺他謹慎太過。」

    周易道:「古語有云,良醫譬如良相良將,扶脈用藥不可不謹慎小心,亂投一味,必貽恨終身,落庸醫誤人之譏,如知玄武宮主與紫衣教主皆雄才大略之凶邪巨擘,行事縝密詭詐,那假少林掌門與了緣雖同是玄武官主所遣,就各有職司,互為監視,回雁-絕頂之約未必可靠,否則除了緣外何以無人能替代,狄少俠幼受其父薰陶,故思考縝密,行事層次有理絲毫不亂,令人折服。」

    裴龍聞言不禁伸手抓了抓頭髮,道:「這點小化於自愧不如,難怪余長老那般剛愎自用,獨對狄少俠之言百依百隨。」

    周易正色道:「要知此事重大有關武林安危,我等目的志在玄武宮來使,在來使身上可獲知玄武官真正所在,裴少俠,丐幫高手調集了未?」

    裴龍道:「丐幫高手已調集,如有所命,赴湯蹈火,雖死不辭。」

    周易點點頭不語。

    這時店夥已送上酒食,三人默默無言飲酒。

    了緣一覺醒來,已是午後,——離店,向登封縣連亙山嶺中走去。

    果然不出猶康所料,並非他所說的嵩山南支回雁-絕頂之上,另是一處峭壁如仞,險-石-,森戟掃天。

    了緣到達絕頂之上,背靠著山石坐下,取出牛肉饅頭,慢條斯理咀嚼出聲。

    漸漸天色已晚,夜風勁疾,了緣因距三更時分倘早,索興瞑目調息行功。

    三更月明,一條黑影向這座-頭疾掠而來,身如流星奔矢,落在這絕頂上。

    此人面如白紙,月華映在他臉上更慘淡無神,冷漠陰森,

    一張長臉,瘦劊無肉,骨瘦似柴,青衫飄忽,令人一見不由心生寒意。

    了緣一躍而起,躬身施禮道:「屬下在此相候多時了。」並說出暗語。

    青衫人目中逼射兩道懾人寒芒,冷冷說道:「你為何提早來此?」語音生硬,

    一字一字從牙縫內繃出。

    了緣答道:「奉掌門之命。」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接道:「煩請帶呈宮主,此信極為重要,少林一切情事均在信中陳明。」

    青衫人慢慢接過信函,冷冷說道:「少林發生事故了麼?」

    了緣道:「正是,紫衣匪徒及北邙鬼王侵犯少林,但均被驅退。」

    青衫人道:「大概是為了天星掌之故?」

    了緣對天星掌甚是陌生,並無所聞,僅含糊應了一聲是,腦中緊記掌門人之囑不准多言,不禁四顧了一眼。

    青衫人遞與了緣一包藥丸,道:「七日後在此相候,如情勢危急,可用緊急傳訊之法。」身形疾拔,一鶴沖天而起,宛如鷥鷹般望千仞劊壁之下瀉落。

    山谷暗處立起一陣騷動,人影如豆,向那青衫人暗躡而去。

    口口口

    冷月西沉,蒼穹疏星明滅,嵩山少林晨鐘乍起,隨風四播,繚繞雲空。

    清音小築內少林掌門正與靈空大師對奕,棋子輕敲,少林掌門忽目注門外道:「進來!」

    只見一條人影疾若驚鴻般翩然閃入,現出了緣,望了靈空一眼,稟明經過。

    少林掌門頷首微笑,道:「知道了,晨課既罷,本座立即閉關,此後一切聽命於靈空長老,不得違忤。」

    了緣應了一聲,將一包藥丸遞上,轉身出門之際,忽感右脅一陣奇痛如裂,額上冒出豆大冷汗,禁不住痛得悶-出聲,步履搖晃。

    少林掌門道:「了緣你怎麼了!」

    了緣以右掌撐在牆壁上,顫聲道:「弟……子右脅似裂開……一……般。」言畢一陣頭暈目眩,叭嚏一聲翻在塵埃。

    靜室外忽竄入四僧將了緣抬下。

    接著智廣禪師掠入,少林掌門將藥丸遞與智廣禪師道:「煩禪師將解藥分賜合寺僧眾後,並傳鍾聚集諭示掌門之職由靈空大師代攝。」

    智廣禪師接過藥丸趨出。

    少林掌門笑道:「大師,片刻之後在下即恢復本來之身了。」

    靈空禪師道:「施主並非康秋,人中龍鳳,年少英發,老衲自信卜算無虛。」

    狄康朗笑道:「大師佛門高人,神算果然無虛,尚祈為張良驥生死下落一卜!」

    靈空禪師頷首道:「今晚子時老衲當潛心代為一卜。」

    說著雙雙欠身立起,耳際突響起當當鐘聲,狄康道:「是時候了。」

    飄然向大雄寶殿外丹墀走去。

    狄康面對著少林三千徒眾僅寥寥宣示了數句話,立即衣袂飄飄走向達摩院。

    達摩院後院繁植奇花,奼紫嫣紅,散出沁人肺腑清香,鶯蘿草覆蔽著三間一列精舍,正中一間內架設半人多高法座,床上盤膝坐著那玄武宮匪徒所扮的假少林掌門。

    他此刻仍神智清醒,卻四肢綽軟乏力,體內似蟲行蟻走,然而尚禁受得住。

    狄康慢慢走入,微笑道:「尊駕還認得區區在下麼?」

    這假掌門目睹狄康形像,不禁駭然色變,久之才呵呵笑道:「閣下易容之術委實巧妙,形貌竟逼肖無異,但閣下疏漏了一點,雖可蒙騙一時,卻無法不自露馬腳,玄武宮在少林隱伏高手不下廿餘人,熟知老衲身份語音舉動,不出三日閣下定遭殺身之禍。」

    狄康淡淡一笑,道:「這個倒無庸尊駕顧慮,在下自信還能勝任,昨晚在下曾面見玄武宮來使取來解藥。」

    假少林掌門不禁一怔,倏又轉笑道:「此話老衲不信。」

    狄康道:「在下面見那青衫人,他說如情勢凶危可用緊急傳訊。」

    少林假掌門人面色大變,繼又嘿嘿冷笑道:「須知得意不可再往,此次雖為你巧騙瞞過,但下次恐罹殺身之禍。」

    狄康略一沉吟,道:「緊急傳訊用何方法?」

    少林假掌門默然不答。

    狄康冷笑道:「尊駕豈不知處境之危麼?」

    「閣下無法殺死老衲,因為老衲知玄武宮甚多隱秘,殺死老衲閣下恐得不償失!」

    狄康冷笑道:「尊駕委實聰明,要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在下雖留下尊駕性命,卻要尊駕每月受上三個時辰陰火搜魂,縮筋蝕骨活罪。」說著彈出一縷指風。

    少林假掌門只覺喉頭一麻,頓時痦啞無聲,遍體毛孔內宛如萬千毛蟲蠕蠕穿行,加上酸筋骨蝕,這滋味難受已極冷汗橫流,唱目口張,全身亂動,欲待乞饒又無法出聲,但感生不如死。

    狄康微微一笑徐徐伸指在「章門」穴重重點了一下。

    少林假掌門倒吸了一口冷氣,哎唷吐氣開聲,痛苦漸減,心內滿懷怨毒,道:「天王殿後古檜上鳥巢內,養著一隻紅羽金喙小島,陂去尾毛,即自動飛返玄武宮。」

    狄康冷笑道:「自此以後,少林用不著緊急傳訊,在下奉勸尊駑少用點心機。」一縷指風倏又彈出。

    少林假掌門身形一顫,倏又瘩啞無聲,眼皮沉重,不禁低眉垂簾,欲睜乏力,暗歎了一聲。

    這歎息聲只有他自己聽見,充滿了無限的淒涼、悲哀。

    狄康恢復中年儒生模樣,匆勿走出,為少林策劃應敵之策。

    又是一日過去,少林竟然風平浪靜,暮鼓晨鐘,梵唄不絕。

    午刻時分,山谷遠處突送來一聲清澈長嘯,悠揚高亢,播回雲空,嘯聲未絕,五條身影疾逾電奔向少林寺前掠至。身影一定,為首者正是那日手刃玄武宮追魂三老及北邙高手的蒙面老叟,隨著四個漢子,太陽穴高高隆起,雙目開闔之間精芒逼射,肩插外門兵刃,

    一望而知都是內家高手。

    山門內緩緩走出一個白眉老僧,面色清,望了蒙面老叟一眼,含笑合掌一揖道:「檀樾日前解救敞派,化弭浩卻於無形,恩同再造,敞派代掌門與合寺僧眾正在大殿外恭候駕臨。」

    蒙面老叟不禁一怔,詫道:「代掌門,貴派掌門人現在何處?」

    老僧答道:「掌門人那日不慣罹受北邙鬼王屍毒黑霧,內腑已然重傷,決意閉關一月,以本命真陽練化體內屍毒,命靈空長老代攝掌門一月。」

    蒙面老叟冷冷答道:「這話老朽不信。」

    老僧含笑道:「佛門弟子,戒打誑語,何況檀樾乃敝派恩人,貧僧如何敢謊言欺騙。」

    蒙面老叟鼻中冷哼一聲,與隨行四人昂然跨入山門,疾向大殿之前奔去,只見靈空禪師與百數十名僧眾肅立在殿階前。

    靈空禪師神色虔敬無比,道:「老衲靈空,謹向檀樾申謝那日解救掌門宏恩。」

    蒙面老叟道:「些許小事不值掛齒,老朽與貴掌門訂立三日之約,貴掌門怎能以閉關諉藉,拒而不見。」

    靈空禪師道:「掌門人自知傷重,如不及時以本命真陽練化屍毒,恐將不治,事非得已,請檀樾見諒。」

    蒙面老叟似略一沉吟,道:「那日貴掌門人何不早說,老朽身懷異寶,立可治癒,大師可否帶老朽去見貴掌們人?」

    山門外忽飛奔而來一僧,向靈通禪師道:「江湖怪俠千里獨行餘風雲施主與一康秋施主來訪智廣禪師,弟子堅拒不允…」

    突聞哈哈長笑揚起,一株參天古柏上疾如鷹隼飛落兩人,現出千里獨行餘風雲及中年儒生康狄。

    靈空禪師合掌一揖,道:「智廣已奉命外出,十日後才可返山,兩位施主枉駕,不知有何賜教。」

    餘風雲哈哈大笑,道:「老化子及這位康老弟與智廣禪師有過一面之緣,風聞貴派閉門自守,眼前武林亂像已萌,少林久執中原武林各大門派之首,祛魔衛道,責無旁貸,竟杜門卻掃,令人不解,其中必有隱情,所以特來一間究竟。」

    靈空禪師道:「既承見問,本當奉告,無奈敝派有難言之隱。」

    餘風雲注視了靈空禪師一眼,道:「大師似非少林掌門人,如老化子眼力不差,十餘年前曾在嶺南與大師曾見過一面。」

    靈空禪師合掌答道:「老衲靈空,余施主英風如昔,老衲當年雙手血腥,現已痛悟前非,佛前盟下重誓,從今不問江湖恩怨矣。」

    雙方對話時,蒙面老叟深沉目光注視余、狄兩人,忽冷笑道:「大師可以下驅客令了!」他急於與掌門人相見,

    一時情急競口不擇詞。

    餘風雲翻目一瞪,沉聲道:「尊駕是誰?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老叟冷冷答道:「老朽不願以真面目與人相見此乃自身之事,與閣下何干?」

    狄康忽朗笑道:「風聞日前北邙鬼王率領門下侯襲少林,有一蒙面老叟趕來相救,武功凌厲狠辣,北邙門下悉數就殲,鬼王僅以身免,想必就是尊駕。」

    蒙面老叟道:「不錯,正是老朽!」面上雖用青巾檬面,但仍然掩不住倨傲狂妄神態。

    狄康朗聲大笑,道:「我輩武林人物施恩於人,不可索報。北邙鬼王為了討還一冊天星掌秘笈,鍛羽敗遁,在下如猜得不錯,尊駕定是圖謀天星掌而來,登門索報,真是無恥之尤。」

    檬面老叟之後突竄出面目陰冷,唇上蓄有兩撤鼠鬚漢子,疾橫雙掌劈出一股勁風,呼嘯奔濤撞向狄康而去。

    餘風雲橫身一躍,一翻雙掌迎出,大-道:「鼠輩滾回去!」

    那蓄有鼠鬚漢子冷笑道:「只怕未必!」

    轟的一聲巨震,逆風四溢,沙塵飛揚。餘風雲雙肩連晃,足下沉陷三寸。

    唇蓄鼠鬚漢子倒退兩步,面紅耳赤、惱羞成怒-道:「老化子試試俺混元鉞」背後飛撤出一柄奇形兵刃,似戟非戟,兩面刃口作月牙斧形,鈸身突出斧頭兩寸,可見蓮形圓孔,內藏歹毒暗器,通體純鋼打造,長不過三尺二寸。

    靈空大師大感憂急,忙高宣了一聲佛號,道:「兩位不必輕動無名,老衲……」

    語尚未了,鼠鬚漢子已自混元鉞一揮,飛灑出一抹寒芒,點向餘風雲三處重穴。

    餘風雲厲聲道:「鼠輩找死!」一雙肉掌展開,劈、打、扣、拿,幻出漫空掌影,掌風如雷,凌厲絕倫。

    那鼠鬚漢子混元鈍招式奇詭歹毒,無一不是致命奇招,錯非餘風雲功力奇高,必傷在他那混元鉞下。

    餘風雲面色鐵青,他乃成名怪傑,威震江湖,豈肯讓這無名之輩手底逃生,目中殺機一泛,掌勢一變,更沉逾山嶽,硬打硬拿,逼得鼠鬚漢子連連倒退,手中混元鈸顯得滯緩,竟使展不開。

    檬面老叟暗中心驚道:「無怪余老化子能縱橫江湖,手辣心狠,

    一身武功果非易舉之輩。」

    少林僧眾均是行家,瞧出兩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招式之辛辣怪異,生平罕睹,驚險處不禁目駭神搖。

    但見那鼠鬚漢子喉中突長嘯一聲,身形潛龍升天拔起五六丈高,倏懸空一個旋轉,身化「天龍入海」,頭下足上,混天銑幻出一片光網,勢如天河倒瀉,向餘風雲凌頭罩下。

    只聽卡嚓微響,混元鐵蓬形圓孔內,忽射出一蓬稜形毒針,疾若芒雨,罩及三丈方圓。

    餘風雲發出暴雷震天大笑,兩臂疾張,身形一鶴沖天望鼠鬚漠子迎去,兩袖揮起一片無形潛罡,將暗器悉數震飛,左臂疾伸,將混元鉞奪下,右掌穿胸打實在胸坎上。

    只聽鼠鬚漢子發出一聲淒厲慘-,身驅在半空中翻了四五翻,似斷線之鳶般墮地,眼耳口鼻內鮮血泉湧,橫屍塵埃——

《屠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