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忽聽一聲怪笑道:「這彈用得極為高明,不知是何武林高手的獨門暗器為閣下借來?」

    葛衣老叟悶聲不語,目光炯炯如電循聲逼吐,面色卻肅如凝霜,厲喝道:「尊駕何不現身說話?」

    林木內噴出一片水花,將煙燃的竹木壓熄。

    接著又是一串長聲悸人的怪笑道:「閣下自不能察見兄弟存身之處怨得誰來,奉勸閣下,不要妄樹強敵,恃強任性,恐得不償失,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葛面蒙衣老叟獰笑道:「老夫一經伸手,決難中止。」話出掌出,呼的一招循聲劈去。

    卡喳一聲巨響,十丈開外一株腕粗桐樹其中折斷,嘩啦墜地,震起一片瀰漫塵土。

    葛衣蒙面老叟身如離弦之矢般向前撲去,身一沾地,只覺一縷破空急風襲向自己,情不自禁地身形疾閃讓開,卻不料一同道疾隨身後,猝不及防,迎了一個正著。

    只聽一聲淒厲慘嗥騰起,仰身倒地,葛衣老叟心頭大駭,回面望去,但見那同黨為一支鋼弩穿胸透入數寸,鮮血湧出,已然氣絕非命。

    他發覺隨著他而來的僅有四蒙面手下,均目露駭然之色不禁眉頭一皺,鼻中怒哼一聲,疾如電掣再度向前揉身撲去。

    四蒙面人互望了一限,疾隨老叟身後,明知此行兇多吉少,卻不得不壯了膽子隨行。

    葛衣蒙面老叟忽感迎面逼來一股無形潛勁,重逾山嶽,兩足一沉,欲穩住不動,但仍身子撼搖了搖,足下沉沒三寸。

    但見一面目森冷中年人緩緩走出,陰惻惻冷笑道:「閣下來此為何?」

    葛衣蒙面老叟道:「老夫意欲求見馮令主,尊駕莫非就是……」

    那中年陰陰一笑道:「在下閔俊,敝上早在月前遠赴關外,閣下此來是否存心無事生非!」說著一劍飛出,流芒電奔,灑出漫空寒星。

    閔俊出劍快,收劍也快,葛衣老叟尚未出手之際,寒天寒飆疾斂,身形亦杳失無蹤。

    環週五丈開外升起一圈白色濃煙,瞬眼之間湮沒五人身形,蒼鬱如霧,只見一片混沌,迷失眼目。

    葛衣老叟心知已觸發奇門禁制,四名黨徒已失蹤影,其實五人都在禁制內,近在咫尺,但無法互見罷了。

    五人心神惴惴不安,均知陷身禁制內必凶多吉少,各持兵刃護住身形,出聲相喚同伴,但語聲發悶無法傳出。

    驀地……

    一道寒虹疾閃,只聽一聲淒厲悶嗥,一個蒙面人中劍負傷倒地……

    蒼鬱濃霧中寒芒流奔,葛衣蒙面老叟似若無覺,身形緩緩定立,但茫然莫辨東西南北。

    突然,右手觸及一軀體,心神不由猛凜,左掌呼的劈出,暴喝道:「鼠輩找死。」

    只聽一個沙啞語聲道:「且慢,是在下吳長青。」

    葛衣老叟疾撤左掌,詫道:「吳老弟麼?」

    「正是小弟。」

    面前身影一晃,現出一面部輪廓,疏花白短稀發,瘦削長臉,圓眼炯炯逼射懾人寒光,手持一柄仙人槊,稜芒閃閃。

    葛衣老叟泛出一絲苦笑道:「吳老弟,只你一人麼?」

    吳長青答道:「多人均持觀望之態猶豫不前,小弟親眼得見有十數同道尾隨閣下,想均陷身奇門中。」

    葛衣老叟咳了一聲道:「吳老弟身懷奇學,諳曉八卦九官之術,可瞧出了這陣式內奇門變化麼?」

    吳長青苦笑道:「這是什麼時候還要取笑,小弟焉能班門弄斧。」

    葛衣老叟道:「不進則退,此刻我倆不知身立何處,亦莫辨南北東西,盲目走去,只恐陷入泥淖,不能自拔。」

    吳長青長歎一聲道:「小弟胡亂摸索,幸為兄台發現相聚在一處,但你我總要設法出困。」

    「不錯!」葛衣老叟冷笑道:「對方欲將老朽置於死地,怎會讓你我輕易逃去,必還有件麼詭計。」

    吳長青道:「毒蛇已被兄台火彈燒死,尚敢故調重彈麼?」

    言還未落,葛衣老叟月光忽察覺距自己足下兩尺處一條黑影迅疾撲來,心說不好,右掌飛按下去。

    啪的一聲,黑影經掌力重壓,斃身土內,五指抓起一瞧,赫然呈現一隻褐甲多足毒蜈。

    只見一片瞿瞿聲響,刺耳悸人,葛衣老叟大喝道:「老弟留神!」

    吳長青亦已發現了葛衣老叟抓扛起的百足蜈蚣,不禁駭然色變。

    濃霧漸稀,但仍難察見丈外,卻已瞧清大大小小,如潮水般蜈蚣湧來,尚隱隱可聞一絲奇異的笛音。

    吳長青一躍而開,仙人槊迅疾如風揮向地面。

    葛衣老叟在囊中取出一掌火彈,揮灑打出,墮下地面,燃起一團綠火,阻住毒蜈,衝入火圈內毒蜈均被吳長青仙人槊擊斃。

    忽聽隨風送來陰惻惻冷笑道:「老兒,你那火彈是否用之不盡,取之不竭?」

    葛衣老叟厲聲道:「你等尚有什麼鬼蜮伎倆,只管使出,老夫何懼之有。」

    接著刺耳冷笑又起道:「如此你老兒死得恐不明不白,我等亦不願落此罵名,你那強仇大敵即將到來,那時你可與他放手一拚生死。」說罷寂然無聲。

    吳長青忽悶吭一聲,左臂被一隻毒蜈利螫緊緊噬住,毒液立即循著行血攻入,慌不迭地封閉肩臂諸處重要穴道,以防蜈毒潛入內腑。

    葛衣老叟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抓起那只毒蜈,指力一緊,將蜈蚣捏成數段。

    只見吳長青滿面冒出汗珠,現出痛苦之色,慘笑道:「只怕小弟不成了。」

    葛衣老叟詫道:「言之何故?」

    吳長青道:「毒性極強,小弟傷處如火灼奇痛,幾乎封閉不住穴道,若讓毒性攻入,小弟恐難活命。」

    葛衣老叟沉聲道:「無如此容易死,老朽替你閉住這條左臂穴道,最多毀了這條左臂,吳老弟,你坐下行氣運功驅毒,老朽助你一臂之力。」右手兩指如風落下,閉住吳長青數處穴道。

    吳長青如言坐下,閉目歎息一聲道:「兄台火彈用罄,你我還是一條死路。」

    葛衣老叟厲聲道:「豈不知置之死地而後生,老弟今日說話怎麼顛三倒四,大丈夫生有何歡,死又何懼,算你還算是武林成名人物。」

    這幾句說得吳長青不禁豪氣奔湧,強忍著痛苦泛出一絲笑容,瞑目調息行功。

    葛衣老叟左掌緊抵著吳長青胸後命門穴上,右掌虛揚,銳厲目光頻頻巡視四外。

    濃霧漸漸稀薄消散,目力可見十丈遠近,葛衣老叟突發現遠處地面躺著數具軀體,正是他那手下蒙面人等,不禁心頭暗暗駭震猛凜。

    卻見遠處如飛紛紛奔來十數條人影,行至近處只見為首之人正是赤城山主司馬玄坤,隨行者卻是南陽玄通觀主茅金興等武林群豪。

    赤城山主司馬玄坤停在葛衣老叟身前七尺外,冷森眼神注視在葛衣老叟面上久久不移。

    葛衣老叟已鬆開了抵在吳長青胸後的手掌,暗道:「原來馮翊心狠心毒,避不露面,欲假司馬玄坤之手制老夫於死,哼!老夫豈能讓你稱心如願!」遂冷冷說道:「咱們萍水相逢,互不相識,注視老朽則甚?」

    赤城山主冷笑道:「閣下認為棄易骷髏面巾,兄弟就不復相識麼?哼,閣下縱然身化成灰,也無法逃得兄弟神目如電之下。」

    葛衣老叟不禁心神猛震,道:「老朽不知尊駕在胡說什麼?」

    赤城山主放聲笑道:「閣下似有失大丈夫英雄行徑。」說著右掌輕飄飄地拍向葛衣老叟胸前。

    掌勢宛如柔絲飛花,幻出無數掌影罩襲而下。

    葛衣老叟只覺赤城山主此式掌法奇奧絕倫,非但無法化解,而且更不能避了開去,不禁咬牙右臂蓄滿真力,施展平身絕學,揮掌迎出。

    「轟」的一聲輕響,塵飛霧起,兩人身形疾分,葛衣老叟右掌打出一道紫芒,厲喝道:

    「著!」

    赤城山主認出那是風雷堡獨門暗器「子母雷珠」,毫末思索,身形暴騰,虛空一掌將「子母雷珠」往近莊林木之內。

    只聽霹靂大作,紫光乍閃,木葉炸得粉碎飛騰,地土撼搖不絕。

    赤城山主暗道:「莫非此人是風雷堡主麼?」

    這時吳長青一躍而起,拉著葛衣老叟騰身撲去,竟是撲向莊內。

    赤城山主大喝道:「那裡走!」揮手率眾疾追。

    突然,竹哨聲再起,淒厲刺耳,林木中可聞起了一片沙沙之聲,不言而知那怪蛇毒蜈又受竹哨驅使。

    葛衣老叟同吳長青奔入一處曠地,那片曠地僅三十丈方圓,綠草如茵,陽光四注,宛如一張繡氈。

    環繞曠地是片果林,橙黃桔紅,絢爛悅目,撲鼻香味沁人肺腑。

    葛衣老叟只見劍劈獨角的南宮鵬飛負手正立在草地上,雖非本來面目,卻也神采飛揚。

    南宮鵬飛含笑道:「閣下怎麼也來到此處?」

    葛衣老叟鼻中怒哼一聲道:「老朽不能來麼?」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但此處乃在下所有,這三十丈方圓之內雖無奇異之處,卻安如泰山,但一出此草地,則步步凶險。」

    葛衣老叟怒道:「你說此話是何用心?」

    南宮鵬飛面寒如水,道:「閣下虎頭蛇尾,不逕去向馮翊或赤城山主尋仇取甚,在下無意卵翼……」

    「住口!」葛衣老叟聲色俱厲大喝道:「無須向老朽故弄玄虛,有甚麼話乾脆向老朽說出就是。」

    南宮鵬飛道:「閣下執迷不悟,自狂自大,在下不屑與牛彈琴。」

    葛衣老叟聞言目中怒芒逼吐,猛泛殺機,忽聞吳長青道:「不可輕樹強敵!」

    南宮鵬飛又淡淡一笑道:「閣下武功雖高,奈獨力難成大事,馮翊非易與之輩,而且似邀趕來相助者其中大有能人。」

    葛衣老叟冷笑道:「老朽成事與否,於尊駕何干?」

    南宮鵬飛面色一寒,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如此,在下也懶得管你了。」身形疾閃而去。

    吳長青道:「小弟只覺此人並無惡意……」

    語尚未了,忽見赤城山主領著數十名高手奔來草地,目注葛衣老叟冷笑道:「原來閣下也在此處?」

    葛衣老叟正欲反唇相譏,草地中群豪均聞得蟻語傳聲道:「你等均陷身在馮翊奇門禁制內,同仇敵愾拒敵,均有生還之望,否則鷸蚌相爭,不啻自找死路。」

    赤城門下不禁面現恐慌之色。

    驀聞一聲哈哈大笑,東向果林內魚貫掠出十數人,均身著綠色勁裝,為首者正是閔俊,隨行者無一不是太陽穴高高隆起,精芒內蘊,身負絕學的武林高手。

    閔俊竟和顏悅色道:「諸位已身陷重伏,不如棄刃束手就擒,留下一條生路。」

    呂梁匪徒卻不掠至草地,只環立在果樹林外沿,生似赤城山主等人已是甕中之鰲,束手成擒。

    司馬玄坤不禁勃然變色。

    突然響起一清朗語聲道:「閔俊,別太自恃了,若不妄逞林內禁制,你等還有一條生路,江湖是非,勝者為高,盡可放手一拚。」

    只聽一聲慘嗥起自一呂梁高手口中,身形橫飛摔在草地中央,背部射入一支鐵箭,箭端冒出一股濃煙,傷處現出焦痕,逐漸蔓延擴大,衣爛皮焦肉枯,由銅錢般大小,逐漸變為碗大以迄盆大。

    傷者顯然中箭,尚未死去,這時所受痛苦非筆墨所可形容,掙扎無力,哀嗥慘嘶。

    閔俊不禁大駭,大喝道:「尊駕何不現身出見!」

    清朗語聲接道:「尊駕也太嘮叨了,如在下揭破尊駕真正來歷,尊駕定遭殺身之禍。」

    閔俊不禁大駭,暗道:「此人怎知我真正身份。」

    赤城山主卻趁閔俊首鼠兩端之際,率眾撲向呂梁匪徒,展開一場慘烈拚搏。

    林中發話之人正是南宮鵬飛,他由攻心之術使群邪彼此心懷惴惴。

    緊立著南宮鵬飛身旁的是秀麗可人的谷中鳳,嫣然一笑道:「少俠行事委實莫測高深,賤妾無法測知少俠用心何在,造成雙方火並之局,我等圖謀何物?」

    南宮鵬飛轉喟了聲道:「小弟不想沾惹江湖是非,亦不願目睹互相殘殺,但捲身其中則身不由主,是以小弟盡量減少傷亡,消弭禍患於無形為己任。」

    谷中鳳道:「但他們卻打起來了!」

    「不錯!」南宮鵬飛頷首道:「僅以武功互拚,可點到為止,傷不至死,若讓馮翊或司馬玄坤等陰謀得逞,武林之內必罹血腥浩劫,凡事不能視其表面,應權衡輕重決定取捨。」

    谷中鳳道:「這究竟為了什麼?」

    南宮鵬飛道:「不為什麼?志在查明蒼冥劍客華修翰生死下落,江湖盛傳之火龍珠翠果縱有其事,然『天璣伏義圖解』無疑是一騙局,騙得令人無法不信,逼使馮翊及司馬玄坤在未取得『圖解』之前,不敢明目張膽,任性胡為。」

    「真的麼?」谷中鳳笑靨如花道:「但願少俠之言是實。」

    南宮鵬飛道:「此刻馮翊必藏在暗處,無心注視雙方激搏,而急於搜覓小弟藏身之處!」

    谷中鳳目露驚容道:「他察覺少俠真正來歷麼?」

    南宮鵬飛接口答道:「他不知道小弟真正身份,但他畏懼那灰衣老叟或其他隱名高手,認為小弟是其中之一,倘小弟所測不差,馮翊途窮日暮之際,那華修翰老前輩亦將重現武林。」忽地面色微變,一拉谷中鳳閃身在桃樹之後。

    只見慕容彤疾閃出,後隨一雙持劍紅衣童子,年約十四五歲,面目冰冷慘白。

    慕容彤冷冷喝道:「賴元甲、朱煥紫,你倆去瞧瞧閔舵主勝負如何?」

    兩童略一欠身,向林外奔去,忽倒飛退回,面現恐怖之色,慕容彤不禁一呆,只聽一蒼老語聲道:「你真是呂梁金鳳香主慕容彤麼?」

    慕容彤道:「尊駕何人,但求一見。」

    蒼老語聲答道:「不見也罷,老朽須面晤馮翊,你尚不配!」

    慕容彤聞言目中不禁射出兩道濃重的殺機……

    但聞一聲冷笑道:「慕容香主,不管你是否真是慕容彤,倘欲尋老夫晦氣,休怨老夫五行絕命針狠辣。」

    慕容彤聞言駭然變色,暗中示意兩童偷襲,口中卻冷笑道:「兄弟向不受恐嚇,五行絕命針亦非天下無敵,何況尊駕顯非五行絕命針得主。」

    一雙紅衣小童各施一招「貫目倚虹」,寒光流射,刺向南宮鵬飛藏身桃樹之後。

    南宮鵬飛暗笑道:「殊不知我即是『五行絕命針』得主。」目睹一雙紅衣小童使劍展式刺來,心驚慕容彤委實心機狠辣,分明驅使兩童送死,以證實自已是否確有五行絕命針。

    兩童一掠至桃樹後,劍化「犀牛望月」,勢若需奔,凌厲詭絕,劍芒掃及之處,葉枝簌簌紛飛如雨。

    但兩童發覺撲空,目震驚異之色,身形疾退。

    慕容彤目睹兩童退回,鼻中冷笑道:「危言恫嚇,本座豈是如此容易受騙的?」

    這時閔俊等人已退回果林中,數人帶傷,衣上染有斑斑血跡。

    慕容彤忙敘出有人潛隱在禁制中,命眾嚴密搜覓。

    呂梁匪徒領命紛紛掠去。

    閔俊問知慕容彤方才詳細情形,暗中心頭猛凜,忖道:「難怪自己方才圍捕赤城山主之際,他出聲示警,隱隱暗示已知自己來歷,此人不除,留有無窮後患。」

    但他也有存疑,聽慕容彤說此人語聲蒼老,自己所聽生的則清朗年歲甚輕,如此說來,那麼隱藏在禁制中不僅灰衣老賊一人。

    慕容彤見閔俊神色不安,詫道:「閔舵主神思不屬為何?那司馬玄坤等人現仍在草坪中麼?」

    閔俊道:「他們尚在草地中不退,欲參悟禁制隱秘。」

    幕容彤冷笑道:「這座奇門禁制,乃一前輩奇人布下,若再深入一步都有殺身危機。」

    閔俊搖首答道:「無名老賊潛隱在禁制中,由此可見奇門威力並不如香主所說之強。」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聲,獰笑道:「只要他敢深入奇門,定叫他死無葬身之處。」說著反身走去。

    閔俊道:「香主!赤城山主等人如何發落。」

    慕容彤冷冷答道:「讓他們困死在陣中,你先去搜覓無名老賊的下落,速報本座知道。」說著率著一雙紅衣童子一躍而起,落入林木重重中。

    閔俊呆得一呆,轉身如風疾閃而杳。

    南宮鵬飛與谷中鳳現出。

    谷中鳳道:「馮翊必有所恃,這座奇門有如此厲害麼?」

    南宮鵬飛道:「自然有所恃,驅迫蛇蜈、辣毒火器,這分明是九煞手漆元章,獨門異法,怎會突歸於馮翊手下其中必有蹊蹺。」說時凝思有頃,換易一具人皮面具,改成面目猥瑣的四旬中年漢子。

    谷中鳳則更易為麻臉醜婦,雙雙穿入曠地內,只見赤城門下亦有多人負傷,紛紛調息行功。

    葛衣蒙面老叟與吳長青相對而坐,低聲談話。

    群豪見得南宮鵬飛及谷中鳳雙雙奔入,目露驚詫之色,只聽一人冷笑道:「我等欲逃無路,兩位尚要自投羅網,其愚真不可及。」

    南宮鵬飛怒目瞪眼道:「俺倆尚比你等早來一個時辰,同是一般命運,我死你也活不了,尊駕還有什麼心情譏刺俺倆。」

    那人不禁語塞。

    南宮鵬飛逕向葛衣蒙面老叟及吳長青走去,含笑道:「兩位可願息兄妹席地一話否?」

    葛衣蒙面老叟不禁一呆,冷冷答道:「彼此夙未謀面,有何可談?」

    南宮鵬飛淡淡一笑道:「同為馮翊之敵,便是同道,如不摒除私慾,共謀圖存,則我等俱死在此處。」

    他語音清朗,字字清晰送入赤城山主等人耳中,均不由凝耳傾聽。

    葛衣臉面老叟冷笑道:「尊駕為何單單挑上老朽商談。」

    谷中鳳道:「家兄找你自然有道理!」

    葛衣蒙面老叟及吳長青相繼緩緩立起,冷笑道:「老朽實在想不出兩位為何無事生非。」

    南宮鵬飛也不管葛衣老叟說什麼,目光四巡了一眼,長吁一聲道:「這奇門幻奇莫測,令人莫辨東西南北方向,若自恃強衝出,必愈陷愈深,是以在下不信諸位中無人通曉奇門之學……」

    葛衣蒙面老叟冷笑道:「故而尊駕因此找上了老朽。」

    南宮鵬飛點點頭道:「在下相信老英雄通曉奇門變化,因為你在落魂谷出入如同無人之境……」

    話猶未了,葛衣老叟已自暴喝道:「胡說!」右掌一式「移山倒海」壓力,力逾千斤,掌風疾嘯破空。

    南宮鵬飛翻腕一式「天王托塔」,硬接來掌。

    啪的一聲,雙雙各震開數尺,南宮鵬飛冷笑道:「時至如今,用不著什麼隱瞞,閣下自開始進入落魂谷時,在下就尾隨身後,一舉一動均落在在下眼中。」

    葛衣老叟厲聲道:「你去落魂谷則甚?」

    南宮鵬飛道:「欲救出一位至友,別無所圖。」

    葛衣老叟沉聲道:「尊駕無須含血噴人,老朽未去過落魂谷。」

    南宮鵬飛冷笑道:「你能否將那左脅下革囊解下將物件一一取出,公諸武林群雄觀看麼?」

    葛衣老叟不禁一呆,怒道:「老朽革發內均系私用之物,又非偷來之物,與尊駕何干?」

    南宮鵬飛微笑道:「至少閣下革囊內有一幅骷髏面具無法見人。」

    葛衣老叟心頭猛震,暗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司馬玄坤聞言神情激動,緩緩逼前。

    葛衣蒙面老叟目睹司馬玄坤走來,暗中已功行兩臂,蓄勢一擊出手。

    南宮鵬飛冷笑道:「這樣更好,待你們雙方打得筋疲力盡,俟馮翊伸手時就容易如反掌了。」

    兩人不禁一怔,葛衣老叟怒道:「尊駕究竟是何用心?」

    南宮鵬飛冷冷答道:「馮翊意欲將我等困死在此處,眼前馮翊潛隱在王世恭宅內風聲已風傳開來,江湖群雄恐相繼趕來此地,若不設法尋求脫困之策,死者將不止我等。」

    「不錯!」葛衣老叟怒道:「但這與老朽何干?」

    南宮鵬飛歎息一聲道:「眾人同心,其利斷金,閣下有物可助我等安然脫困。」

    葛衣老叟厲聲道:「何物?」

    南宮鵬飛目光緩緩向群雄掃視了一眼,道:「馮翊之計異常歹毒,在下經半日內觀察,已忖知了其中大概,他定了三個步驟。」

    赤城山主道:「那三個步驟?」

    「第一,是欲我等困在此處,力疲智盡俯首稱降,自然馮翊料定我等絕不會就此束手,必然圖脫,但我等已不明方向,愈陷入惡毒禁制內。」

    赤城山主道:「其次呢?」

    南宮鵬飛道:「你不為他用則死,諸位若泯不畏死攻入禁制內,則施展迷性毒藥,靈智迷失終身甘為他用,否則,把諸位送入雷火禁制內煉成飛灰。」說著望了葛衣老叟一眼,接道:「閣下有次潛入落魂谷,在赤城山主佈伏椿下如入無人之境,亦是施展迷性毒藥……」

    說在此處,司馬玄坤面現訕訕愧疚之色,怒視著葛衣蒙面老叟。

    葛衣蒙面老叟目中不禁露出駭異神色,遂堅信他暗躡自己身後之言非虛。

    只聽南宮鵬飛接著說下去:「但閣下只施展了迷性毒藥一次,以致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卻足證那迷性毒藥並非閣下所有,而系那位朋友轉贈與閣下的。」

    葛衣老叟道:「不錯,正是朋友所贈。」

    「但不知是那位武林高人。」南宮鵬飛道:「可否見告?」

    葛衣老叟詫道:「這與今日之事有關麼?」

    「有關!」南宮鵬飛正色道:「馮翊施展的與閣下施用的絲毫無異!」

    葛衣蒙面老叟厲聲道:「你怎知道?」

    南宮鵬飛放聲大笑道:「閣下險被馮翊利用尚不自知麼?」

    葛衣蒙面老叟嘿然無語。

    赤城山主淡淡一笑道:「請問尊駕方才呂梁門下來襲,陣內突射出一火箭,是否為尊駕所為?」

    南宮鵬飛道:「就因為此,我等在此暫獲苟安於一時,眼前呂梁門下正在禁制內忙於搜覓敵綜。」說著目注葛衣蒙面老叟,又道:「閣下身旁還有殘餘的毒香麼?」

    蒙面老叟略一沉吟,伸手入探取出一支燒殘的一截寸許線香。

    南宮鵬飛接過,在鼻端嗅了一嗅,點頭說道:「果然一般無異。」

    驀地……

    果林禁制內,忽傳出一聲尖聲驚呼道:「哥哥救我!」

    司馬玄坤不禁色變,高聲道:「此乃舍妹!」右手疾揮,率眾循聲撲去。

    接著禁制內慘呼淒厲,哀嗥悸耳。

    葛衣蒙面老叟駭然變色,道:「不好!」

    身如離弦之弩射向果林內。

    南宮鵬飛目睹吳長青面色蒼白,詫道:「此是何故?」

    吳長青苦笑道:「他心愛的幼子諒為馮翊擒來,方才哀嗥聲即系他幼子所發。」

    南宮鵬飛忙道:「他究竟是何來歷,姓甚名誰?」

    吳長青道:「他姓……」

    忽然吳長青仰面倒下,胸口射入一支泛藍鋼鏢。

    南宮鵬飛疾朝吳長青胸頸等處急點了數處穴道。

    谷中鳳詫道:「還要救他性命麼?」

    南宮鵬飛道:「那能見死不救?」

    谷中鳳嗔道:「你不是說過事凡權衡輕重,此人有如此重要麼?」

    南宮鵬飛疾揮右掌,將三支藍色流芒震飛開去,抓起吳長青道:「咱們走!」

    兩人穿空飛起,迅逾飛鳥落在果林中。

    南宮鵬飛苦笑道:「馮翊想是援兵趕到,我等自身難保,尚能救助他人乎。」說著右臂一振。

    臂出劍出,一道血光飛濺,只見一個黑漢子倒出林木外摔在足下。

    驀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尊駕速棄劍就縛,可饒你不死!」

    只見一面色白皙,鳳目海口持劍中年人飄身現出,眼中精芒逼吐,三綹長鬚披拂在胸前,劍尖平伸,顫出數點寒星,嗡嗡不絕。

    南宮鵬飛沉聲道:「兄台狂言無益,請速退,不然在下出劍無情。」

    說時谷中鳳已倏約三劍攻出,劍氣電奔,寒飆如溯,凌癘絕倫。

    那中年人不禁驚噫出聲,身形閃挪避開谷中鳳攻來凌厲三劍,突然身形疾轉,一劍揮出。

    只聽嘶的一聲裂帛聲響,谷中鳳身形疾退,上衣為迅雷的劍勢截去一角,幾乎劃破皮肉。

    南宮鵬飛冷笑道:「兄台好快的劍招,可惜助紂為虐,有損英名。」

    那中年人面色一寒,沉聲道:「誰與你種兄道弟。」一招吳剛伐掛劈出,寒光眩目,劍勢奇快無比。

    豈料他快,南宮鵬飛比他更快,墨虹疾閃,卡喳一聲,中年漢子身形暴退五尺,駭然變色。

    只見中年漢子劍尖已截去六寸左右,他無論如何不相信南宮鵬飛手中的是一柄切石若腐犀利寶劍。

    南宮鵬飛冷笑道:「恕在下要出手了,第一劍要削去兄台三綹長鬚!」

    饒是那中年漢子武功再高,膽子再大,也不禁心中發毛,斷劍一橫,左掌護胸,目注南宮鵬飛掌中墨劍。

    南宮鵬飛朗笑一聲墨劍疾弧飛出。

    那中年漢子只覺目光發眩,忙掌劍交叉劈出,但仍是黍米之差,面頰頓感冰冷澈骨,長鬚悉被削除,飄飄飛落在地。

    南宮鵬飛已屹立在距身丈外,微微一笑道:「在下這第二劍要削除了兄台滿頭白髮及雙眉。」

    中年漢子面色一變,大喝道:「我與你拚了!」

    南宮鵬飛冷笑道:「你還不配!」聲出劍出。

    那中年人只感頭面如澆冷水一般,頓變成一顆禿溜溜的光頭。

    陡聞南宮鵬飛哈哈大笑道:「在下這第三劍取你的兩耳及右足。」

    中年漢子不由膽寒魂飛,大喝道:「且慢!」

    南宮鵬飛道:「兄台不妨見告尊姓大名,在下劍下不死無名之輩。」

    那人滿面血紅,愧然歎道:「兄弟姜子倫……」

    谷中鳳驚呼道:「天山醉鵬!」

    姜子倫頓現愧悔之色,歎息一聲道:「從今後武林中恐無天山醉鵬此人了。」

    谷中鳳搖首說道:「姜大俠不必悲憤,愚兄妹已知大俠身罹歹毒的禁制,身不由己,若大俠早自承來歷,家兄亦不敢向大俠無禮了。」

    姜子倫苦笑道:「兄弟成敗榮辱無關宏旨,身罹歹毒禁制的並非兄弟一人,均是武林成名之高手耆宿,令兄妹武功雖高,恐無法消弭此一浩劫。」

    谷中鳳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盡其在我而已,但不知姜大俠為何甘心聽命於馮翊,其中必有重大原因,能否見告,我知姜大俠決非好生惡死之輩。」

    姜子倫面色陰晴數變,歎息一聲道:「我等均在不明不白中罹受歹毒的禁制,發作時期都在很久很久以後,俟察覺時已發現是不及,更把我等家人擄作人質……」

    南宮鵬飛忙道:「姜大俠察覺體內有異時當已發現受何人所害?」

    姜子倫搖首道:「不知,當然如今已知是馮翊所為,但其時發作時突接獲家人陷入水深火熱中一封悲慘的家書,並另有一令諭命兄弟趕往某處,若遵命行事可獲家人安居樂業。」

    南宮鵬飛點點頭道:「在下明白了,大俠身罹禁制必系以前之事,馮翊算準期日時刻,到時命人送上解藥等物,不怕大俠不就範。」

    姜子倫道:「正是,兄弟縱不惜死,但亦要顧忌數十口家人性命,待兄弟趕至某處,已身陷牢籠概不由己了。」說著面泛淒然之色道:「據兄弟所知者,為馮翊所控的武林名宿遍及各大門派,無一不是武功曠絕的高手。」

    南宮鵬飛道:「姜大俠必然親眼目睹,不知可否舉出其中一二。」

    姜子倫略一思忖,道:「峨媚金頂普修上人、少林寺達摩院三老、催魂伽藍丁大江……」

    「什麼?」谷中鳳詫道:「催魂伽藍丁大江也落在馮翊手中麼?」眸露困惑之色,望了南宮鵬飛一眼。

    姜子倫道:「兄弟決非無中生有,內中一人是兄弟莫逆之交,龍駒寨擒龍手李星岳亦聽命於馮翊。」

    南宮鵬飛聞言不禁大詫,道:「其中蹊蹺在下委實難於理解。」

    姜子倫喟然歎息道:「兄弟約莫猜出其中道理,不知是與非是。」

    南宮鵬飛道:「請道其詳!」

    姜子倫道:「馮翊與司馬玄坤本是一師之徒,深明毒性並了然解法,再武林中擅長施毒者不乏其人,催魂伽藍丁大江就是其中一個,所以馮翊閉門研製一味慢性毒藥,一經吸入或食入,慢慢毒性侵入人腑,神智漸感恍惚,使人意識不清。」語聲略頓,又道:「這慢性毒藥雖為馮翊研製而成並經施用,但是否有效,馮翊本人亦無把握,迄至眼前此藥是否能絕對驅使我等,馮翊仍不放心。」

    南宮鵬飛恍然大悟,道:「大俠之言極是。」說著取出一粒朱紅清香撲鼻藥丸,微笑道:「若大俠相信在下,此藥壓抑體內奇毒暫緩發作之苦,預祝大俠趁機救出家人找得解藥脫除苦海共殲元惡,同享武林澄平之福。」

    姜子倫察覺南宮鵬飛目中流露出誠摯的光輝,毫不遲疑,接過吞下,道:「元惡就殲後兄弟就此入山為僧。」

    南宮鵬飛聞言惻然道:「此乃在下之過,大俠不必心灰意冷,日後在下必有以相報。」

    姜子倫道:「兄弟帶路!」

    南宮鵬飛、谷中鳳隨著姜子倫撲向禁制內。

    那知這須臾耽誤,禁制已全部撤去,不但慕容彤閔俊等匪徒不知何往,連赤城山主等亦失去蹤跡。

    不言而知馮翊又逃走了,當然南宮鵬飛大感痛心疾首,耗盡心血幾次探知赤城及馮翊,卻又為他兔脫頓成泡影。

    姜子倫亦大感詫異,茫然不解其故。

    三人返歸原處,只見吳長青亦莫知所蹤。

    天山醉鵬姜子倫忽有所悟道:「方纔尊駕出劍削除兄弟鬚髮之時,諒為馮翊黨徒偷窺,但後來情形因馮翊急召匆匆離去,未曾得見,心料兄弟必已無幸,也就不置意了!」

    南宮鵬飛道:「大俠猜測得一點不錯。」

    谷中鳳道:「但他們何去呢?」

    南宮鵬飛沉思良久,長歎一聲道:「此去馮翊圖霸武林之念更疾,因為那慢性毒藥已證實有效,是以他也用不著以武功來懾伏天下武林群雄了,若忖料不差,一年以後,天下武林將臣伏在馮翊腳下了。」

    谷中鳳默然無語,知南宮鵬飛所說不差。

    姜子倫道:「兩位姓名來歷不知可否賜告,所說不錯,若不及早殲去元惡後果則不堪設想。」

    南宮鵬飛道:「在下來歷自然奉告,但是非之地宜速離去。」三人疾如流星電奔離去……

    ※※

    ※

    紫柏山外突來了數騎,均是關外豪雄,為首者系關外飛魔邵天雄,特來拜山,求見山主無相天君余旭。

    一捧刀大漢欠身答道:「咱們山主離山已久,尚未返回。」

    邵天雄道:「代攝山主職務乃何人?」

    大漢道:「李香主星岳!」

    邵天雄面現喜容,道:「擒龍手麼?邵某正要見他!」

    捧刀大漢道:「小的領路!」

    邵天雄等人下得鞍來,牽馬隨行。

    龍駒門外早有擒龍手李星岳垂手迎候,滿面含笑。

    李星岳之後立著一雙蒙面男女,目光陰森駭人。

    邵天雄呵呵大笑抱拳一拱道:「李兄,咱們一別至今,天涯睽隔已易十數寒暑,李兄還是神采如昔,小弟有愧多矣。」

    李星岳道:「邵兄謬獎,請入寨一敘。」

    大廳中早設下一桌豐盛的酒宴,珍饈羅列,芳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邵天雄等人走入大廳,一翹拇指道:「武林盛傳龍駒寨余山主待客禮厚,不亞孟嘗,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李星岳道:「李某腆膺山主之命,務使拜山嘉客都有賓至如歸之感,邵兄關外雄主,李某何敢失禮。」

    邵天雄大笑,遂一一為李星岳引見。

    李星岳延賓客就坐,自己坐於主位,自有小童在每人杯中斟滿了酒。

    酒如醇醪碧綠,濃香撲鼻,邵天雄暗道:「好酒!」

    李星岳舉杯立起,含笑道:「諸位乾!」

    邵天雄等人舉取酒杯正欲就唇,忽然叭叭連聲,酒杯不由自主地墜地粉碎,酒液四濺。

    忽聞一極輕微的森冷笑聲傳來道:「這酒最好不要吃!」

    那蒙面男女大喝出聲,疾如電射撲出。

    邵天雄面色一變,道:「李兄這是何故?」

    李星岳正色道:「李某怎有相害之心,本山因川南三煞之事後,即頻生變故,鬼魅魍魎相繼來擾,邵兄不可中賊人離間之計。」說時又在壺中斛滿一杯酒一飲而盡,接道:「此酒是否下有迷毒,邵兄一試便知。」

    邵天雄察視壺酒,並未有異,心中大愕,互望了一眼。

    李星岳道:「諸位若不見疑,且請寞坐,待李某擒了此賊再作暢飲如何?」

    邵天雄道:「李兄請便!」

    忽聞陰冷笑聲又起道:「憑你李星岳也能擒我?」

    李星岳迅快無比轉身,一掌打出,身如箭射穿出廳外,如飛撲去。

    只見一條迅快人影距身十餘丈外,去勢宛如電掣。

    李星岳鼻中怒哼一聲,加緊了身法追去,龍駒寨眾多人急隨李星岳之後,只聽一個蟻語傳聲道:「李星岳,你最好一人去闊谷中,當日楊玉龍藏身之處會晤,以防機密外洩。」

    語音低若蚊蚋,卻字字送入李星岳耳內清晰無比,李星岳不由心神一凜,聽不出語聲是何人,暗道:「此去吉凶難卜!」不禁把心一橫,回面向隨行之人吩咐各守暗處,逼使賊徒自投羅網。

    他獨自一人迅如流星掠望闊谷隙穴中,掏出了夜行火摺燃著,側身步入。

    只聽一清朝語聲道:「李老英雄還記得在下麼?」

    李星岳亮著火光,凝目望去,但見神采飄逸的南宮鵬飛含笑立在身前,不禁大喜道:「老朽等候公子也不是一日了。」

    南宮鵬飛道:「在下就是為了老英雄而來。」

    李星岳神色一變,詫道:「看來公子俱已知情了。」

    「不錯。」南宮鵬飛點點頭道:「在下在王世恭莊外果林禁制內曾目睹老英雄。」

    李星岳聞言神色默然道:「公子知否老朽為何甘心聽命於馮翊之故麼?」

    南宮鵬飛頷首,目注李星岳道:「老英雄是否將本山隱秘俱洩聞於馮翊?」

    李星岳搖首淒然一笑道:「老朽一點靈智未泯,幸未洩露,用謊言騙過馮翊,日後毒性漸深,那時罪亦不在老朽。」

    南宮鵬飛大喜過望道:「只要馮翊不知隱秘,事尚有可為。」說著取出一粒朱紅丹藥贈李星岳服下,與李星岳密話一陣。

    李星岳連連點頭。

    南宮鵬飛道:「那一雙蒙面男女是何來歷?」

    李星岳道:「是馮翊遣來監視本寨舉動,因此老朽凡事小心翼翼,臨深履薄,不使稍有錯失。」

    南宮鵬飛立時易容成為三旬上下漢子,面色薑黃,小眼高鼻,唇厚稀須,其貌不揚,身穿一套天藍鑲白勁裝,懷中懸著一隻革囊,星寒劍鞘柄均漆上一層厚厚廣漆,褐灰如土。

    兩人先後穿出石隙,忽聞一男一女對話聲,只聽得男音低聲道:「我就不信龍駒寨並無隱秘,川南四煞之死並非無因,看來李星岳這老兒靈智未泯,守口如瓶。」

    那女聲答道:「紙必包不住火,龍駒寨除李星岳外未必無人知情,假以時日定能探出。」

    南宮鵬飛兩道劍眉猛然上剔,低聲道:「李老英雄,我已知這蒙面人的來歷了。」

    李星岳面色一驚道:「是誰?」

    南宮鵬飛低聲耳語後,先後一閃而出,竄上澗岸,只是一雙蒙面男女立在合抱長蔭之下。

    蒙面男女鼻中冷哼一聲迎著李星岳南宮鵬飛縱身疾躍而來。

    南宮鵬飛冷笑道:「李香主,這一雙男女是何來歷?」

    李星岳笑道:「這兩位乃遠來嘉賓,不可冒犯。」

    南宮鵬飛小眼一瞪,上下打量蒙面男女一眼,沉聲道:「山主在山時,凡拜山嘉賓,不論黑白兩道一律承看,但須本來面目,不得心懷叵測,並非屬下不敬,而是有違山規……」

    李星岳面色一寒,厲喝道:「住口,這兩位是胡伯棠季鳳英梁孟,防呂梁看出,更義助本山而來,是以將面目蒙住。」繼而抱拳一拱,笑道:「兩位不可見怪,此人是老朽相隨多年得力好手郝飛,心直口快,自漢中返回,衝撞之處方請見諒!」

    胡伯棠冷笑道:「不知不罪,李香主可追到那賊麼?」

    李星岳面露悻悻之色道:「老朽與郝飛兩人截擊,怎奈此人武功精奇奧絕,終被兔脫,郝飛幾乎喪命。」

    胡伯棠道:「此人形像如何?」

    李星岳描敘此人形像。

    胡伯棠不由大駭,知李星岳所說的就是那藍衫書生,暗道:「他怎麼也來了?」

    藍衫書生一來,胡伯棠一切圖謀頓成空花泡影。

    胡伯棠是誰,不言而知是閔俊,更是那鄧公玄易容所扮,女的卻是妖婦費月萍,她不知用何詭計竟混進了馮翊門下不曾察覺。

    李星岳見狀知南宮鵬飛之計已顯生效,心情為之大寬。

    胡伯棠佯裝面色自若,與李星岳郝飛返回大廳,故意放慢行程與郝飛搭訕,言談之間都與藍衫書生有關。

    李星岳急行兩步,奔入大廳,哈哈大笑抱拳道:「李某失禮了,來來來,罰李某三杯!」抓起酒壺,一手擎杯,咕嚕嚕連乾了三杯。

    塞外飛魔邵天雄等人面前酒菜無缺,不敢飲用。

    李星岳愕然詫道:「邵兄敢是疑心李某還有加害之心麼?請放心飲用,李某若有異謀,定天誅地滅。」隨即命小童換過壺酒。

    邵天雄眉稍一振,豪笑道:「李兄既如此說,邵某若再不信,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說著卻推杯換盞,笑談盡歡。

    胡伯棠季鳳英郝飛魚貫走入,相繼入座陪飲。

    邵天雄問明那潛入龍駒寨中匪徒是何來歷。

    郝飛冷笑道:「乃一藍衫窮酸。」

    胡伯棠季鳳英默不作聲,邵天雄詳細詢問藍衫書生的形像武功及諸般猜測。

    言談之間,自然離不了因川南三煞之死後,江湖間發生凶搏之事。

    胡伯棠此刻卻高聲道:「此次邵老英雄拜山絕非無因,不知可否見告?」

    邵天雄道:「邵某多年未入關,此次不禁興起作萬里壯游,亦可探望闊別多年友好,但身為武林中人,豈能不對武林中事不加聞問,偶經紫柏,順道拜望山主並問原委。」

    胡伯棠陰惻惻一笑道:「邵老英雄說話恐言不由衷。」

    邵天雄面色勃然一變,沉聲道:「胡老師可是無事生非麼?」

    胡伯棠道:「川南三煞之死與呂梁叛徒鄧公玄大有關連,風聞鄧公玄與令女徒黃鳳珠相戀,私通成婚就此雙宿雙飛,不惜背叛呂梁,自燕京一現蹤跡後,從此就未見現蹤……」

    話尚未了,邵天雄已自勃然大怒,大喝一聲,當席左掌推出。

    胡伯棠身形離座飛起,疾飄出大廳外,冷笑道:「邵天雄,胡某言非無因,你如非心存詭謀,何至如此恐懼。」

    邵天雄身形撲出,厲喝道:「含血噴人,無恥之尤,老夫已瞧出你並非龍駒寨門下,豈可任你在此掀風作浪。」說著一撤肩頭「金鎖斷魂槍」。

    胡伯棠冷冷一笑,挽劍離鞘,一道寒光迸出,突聞李星岳沉聲道:「風聞之事,無稽無憑,豈可當真,胡老師你怎可冒犯本山嘉賓。」

    李星岳說時,伸手一攔,疾如電閃五指已扣著鄧公玄腕脈穴上。

    季鳳英見狀心頭一震右手疾挽肩上長劍。

    郝飛低聲道:「姑娘不可衝動,這本是假戲假做,不然龍駒寨豈非又掀起一場血腥浩劫。」

    這時均已離席外出,郝飛緊立在季鳳英之後,季鳳英秀眉微皺,右手放了下來。

    胡伯棠只覺腕脈飛麻,長劍幾乎失手墜地,心頭不禁暗生凜駭,忖道:「難道李星岳泯不畏死,意圖向自己不利麼?」

    只見李星岳又緩緩放開五指,向邵天雄含笑道:「邵兄請勿動怒,罪在李某。」說著抱拳一揖,連拖帶拉,又將邵元雄等人請入大廳。

    胡伯棠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忽聞一極輕蟻語傳聲道:「鄧公玄,你這去捨木逐未,為何向邵天雄無的放矢,自遭罪戾,你大不該擅自輕離慕容彤。」

    語聲顯系藍衫書生所發,胡伯不由心膽皆寒。

    那蟻語傳聲又道:「須知你那身罹蠱毒尚未解除,萬一蠱王來到,你又不在,以致錯失,你那性命難保,再則令尊亦自行向馮翊投到。」

    胡伯棠聞言不由心神猛震,四面一瞧,只見季鳳英靜靜立在近處,目露驚詫之色,郝飛已不見蹤影。

    季鳳英疑詫道:「你為何如此?」

    胡伯棠循聲撲去,穿入一座偏院中。

    只聽那藍衫書生語聲從屋內飄出道:「你是想面見我麼?」

    胡伯棠道:「正是!」

    藍在書生道:「這對你無益有害,為什麼一定要見我?」

    胡伯棠道:「如不目睹閣下,無以平息心內恐懼。」

    藍衫書生道:「那是少俠自己的事,少俠如不以自己性命為重,盡可聽其自然。」

    無疑胡伯棠絕難死心,一連問了數句,卻並無回聲,心知藍衫書生已去,不禁暗暗歎息。

    季鳳英追隨而至,但鄧公玄與南宮鵬飛卻用蟻音傳聲之法,使她蒙鼓中,詫道:「你發現什麼?」

    胡伯棠道:「藍衫書生。」

    季鳳英大感惶惑,說道:「此人是何來歷?」

    胡伯棠無法回答,只笑笑道:「我與他萍水相逢,無意邂逅,卻英雄相惜,頓成莫逆。」

    季鳳英皺皺眉頭道:「此人知道是你麼?」

    胡伯棠忖道:「當然知道。」但搖首道:「不知!」

    季鳳英道:「既然不知,那你追蹤他又有何用?」

    胡伯棠此時只覺費月萍惹人討厭,目光一瞪,沉聲道:「少管閒事好麼?」

    費月萍做夢也未想到鄧公玄會頂撞於她,不禁粉靨發青,如罩嚴霜,眸中泛出一抹殺機。

    胡伯棠又道:「你如此緊躡嚴綴,恐你我二人都要葬在龍駒寨內,不如讓小弟隻身行事,或可與此人面見。」

    季金鳳鼻中冷哼一聲,轉身跺跺蓮足,縱身騰空,翻出牆外,忽見一條藍影在她眼前疾閃掠過,喝道:「那裡走!」

    身如電疾追向那藍影而去。

    他認定那藍影就是李星岳、郝飛、胡伯棠口中所說的藍衫書生,不由把滿腔憤怒一股腦兒全洩在藍衫書生身上。

    龍駒寨內屋宇眾多,櫛比連綿,自余旭家中及僕傭陸續易地而遷,內寨幾有三分之一無人居住。季金鳳隨著藍衫書生去蹤落在一片長滿石榴樹的無人庭園內。

    忽聞一森冷笑聲道:「季姑娘,你來此處則甚?」

    側屋內兩扇木門呀地開啟,郝飛面泛陰笑飄然走了出來,目光似兩把利刃般看穿了季金鳳心胸。

    季金鳳只見郝飛身上換了一襲天藍府綢長衫,才知自己將葫蘆硬栽在東瓜籐上,她怎肯認錯,冷笑道:「我受李香主邀請來此相助,巡視內寨乃我職責,郝老師未交多此一問!」

    郝飛沉聲道:「龍駒寨內高手如雲,人才濟濟,尚未至須請旁人相助地步,再說此間獨院乃郝某住處,姑娘追蹤而來,莫非有所圖謀。」

    季金鳳聞言大為尷尬,怒道:「方纔我追蹤的人竟是郝老師麼?那是一揚誤會。」說著緩緩轉身,倏的一劍弧形飛出,寒星萬點襲向郝飛。

    郝飛早防季金鳳有此一著,身形疾飄開去,右掌推出一掌,逼開季金鳳凌厲劍勢,冷笑道:「季姑娘,你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不至黃河心不死。」說著撤出一柄鐵劍。

    季金鳳見郝飛避閃身法詭奇,不禁暗暗駭異,忖道:「此人武功不凡,難怪如此狂傲。」

    只見郝飛鐵劍平指,道:「郝某第一劍要將姑娘蒙面紗巾挑開,並在姑娘美麗雙頰留下記號。」

    季金鳳格格嬌笑道:「憑你也敢向姑娘動手。」

    話音未落,郝飛右腕一震鐵劍由下而上疾挑而出。

    劍勢平凡已極,卻快速絕倫。

    季金鳳只覺無法封架,心中一震,情不自禁地仰身後躍開去。

    那知劍虹貼身掠過,一方蒙面紗巾就如飛絮般離面飛去,墮掛在一叢石榴枝上。

    季金鳳只覺臉龐奇寒徹骨,不禁大驚,頓知自己雙頰已被郝飛絕異劍勢所劃破。

    她猛感平生未受如此屈辱,而且從未有過之挫敗,亦知自己與鄧公玄向以出劍奇快著稱,但郝飛卻比她更快,不禁震恐忿怒,恨不得一劍把郝飛剁了,礫屍萬段,不然難消心頭之恨。

    郝飛兩道森厲目光凝注在季金鳳臉上,良久才哈哈大笑:「果然不出郝某所料,姑娘並非季金鳳,妖媚動人,天生尤物,就是人盡可夫的費月萍。」

    費月萍銀牙猛咬,冷笑道:「不錯,正是我。」一擰右腕,招劍電奔攻出,如撒下一蓬銀網凌頭罩下,風雷嘯動,威勢猛厲。

    郝飛沉椿不動,一招「火樹銀花」攻出,振起流螢萬點,漫空飛舞,挾著一片裂帛撕嘯。

    只聽一連串金鐵交鳴,火花迸冒,震得費月萍連退三四步,但聞郝飛大喝道:「郝某無禮了!」

    劍化萬朵銀花,墨虹飛動。

    費月萍一聲尖叫出口,右手捂著鼻子,順著指縫流出殷紅鮮血,雙肩亦被點穿一孔,血染羅衣,一柄長劍啷當墜地。

    郝飛冷冷一笑道:「費月萍惡名在外,本當取你死命,怎奈郝某性不嗜殺,只廢除你一身武功。」

    費月萍雙肩主筋已被挑斷,不禁面目慘變。

    郝飛左手疾出,迅如電光石火點了費月萍數處穴道。

    費月萍嚶嚀一聲,仰面倒地昏厥過去。

    郝飛抓起將費月萍帶往屋內藏起,身形掠出穿空飛起,落在兩重屋脊外,飄身慢步重回大廳。

    半途中和胡伯棠不期而遇,郝飛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為了敝寨之事,累及胡老師,委實於心不安。」

    胡伯棠道:「此許小事,何值掛齒,為朋友插刀賣命在所不惜。」

    郝飛冷冷說道:「想不到你胡老師還是個義薄雲天人物。」

    胡伯棠暗暗切齒痛恨。

    兩人一前一後,走回大廳,廳內豪笑如雷,李星岳見得兩人返回,舉杯勸飲。

    他們均在席前說些江湖中軼聞,避免提起不愉快之事,胡伯棠滿腹憂煩只吃著悶酒,默默無語。

    這一席酒宴足足吃了兩個時辰,胡伯棠只覺不見費月萍返回,漸感不妙,如坐針氈阢隉不安。

    直至筵散,將邵天雄等人送至賓舍後,胡伯棠向李星岳低語了一陣。

    李星岳不禁面色一變,道:「胡老師不是與季女俠同在一處麼?怎會離奇失蹤?」

    胡伯棠目露愧容道:「在下因發現可疑人影,追蹤而往,季女俠緊隨在後,在不怪她多言書僨事,拒她同行,她一氣離去。」

    「胡老師發現什麼可疑人影?」

    胡伯棠搖首答道:「追蹤不及,未必就是敵蹤。」

    李星岳略一沉吟,道:「說不定季女俠亦發現可疑人物追蹤而去!」

    突然一個青衣大漢,手執著一隻繡鞋,稟道:「寨南山坡下松林中屬下拾獲一隻繡鞋,地面尚留有殷紅血跡,特來稟告香主。」

    胡伯棠目睹繡鞋,不由臉色大變,忙道:「這繡鞋是季女俠所有。」接過繡鞋,端詳了一眼,挺身穿空躍起。

    寨南山坡松林內果留有血跡,但不能斷定系季鳳英負傷流出,但可想而知季金鳳凶多吉少。

    李星岳使人命搜覓季女俠下落,自己同著胡伯棠往南撲去,暗暗向郝飛示了一眼色。

    郝飛拔身掠向摩雲峰絕頂,展開上乘輕功,快如流星奔電。

    半個時辰後到達摩雲峰山下,忽閃出一雙黑衣勁裝高手,橫身相阻道:「尊駕何往?」

    郝飛取出一面令旗,含笑道:「兩位請放行。」

    兩個青衣漢子一見令旗,面色肅穆,抱拳躬身,趕緊閃開。

    郝飛施展七禽身法,拔上絕頂,奔入寺中,逕向後院掠來。

    那所小屋仍自木門虛掩著,郝飛肅立低聲道:「恩師。」

    須臾,只聞一聲佛號喧出道:「是鵬飛麼?」

    郝飛恭聲道:「正是徒兒。」

    大方上人道:「鵬兒進來吧!」

    郝飛慢慢推開木門走入,只見大方禪師鳳目睜開,射出一線精芒,凝注在郝飛背上。

    星寒劍在郝飛背上躍躍欲動,生似欲脫鞘飛出。

    大方禪師道:「鵬兒,你在何處得來此劍?」

    郝飛將下山經過扼要說出,墨螭劍獲有只是偶得機緣而已。

    大方禪師喟然歎息道:「一飲一啄,若非前定,你獲此劍可助為師早日離此摩雲峰絕頂。」說時索取墨螭劍。

    郝飛解下墨螭劍,遞與大方禪師。

    大方禪師留一拂拭,端詳了星寒劍一眼,疾站而起。

    原來大方禪師坐在一口枯井上,只見大方禪師身形虛挺拔起,凌空一個觔斗,頭下足上,疾逾奔電穿入枯井內。

    郝飛不禁大駭,忙掠至井口,只聞得井底波濤洶湧中揚起怪獸淒厲吼叫,探首下望,井底甚深,墨螭劍宛如一點寒星。

    他望出大方禪師以身閉封並口,因並底藏有一隻怪物,如讓怪物竄出,恐傷及甚多生靈,不禁大感欽佩。

    井底吼叫如雷,隱隱可見墨綠光華飛舞,人獸拚搏猛烈。

    南宮鵬飛只覺幫不上忙,耽心大方禪師安危,不禁心憂如焚。

    吼叫聲漸弱,約若一頓飯光景過去,並底突寂然無聞,郝飛暗道:「大概怪獸已被恩師殲斃。」

    但大方禪師久久不見上來,心中正大感憂急,忽聞井底傳來大方禪師語聲來道:「鵬兒速取來一圈繩索,為師已存放室角,緊緊握著放下救人。」

    南宮鵬飛聞言不禁一怔,忙在室角找到一卷麻繩,緩緩放下井內。

    他發覺這口古井至少有數十丈深,忽感手腕一震,只聽大方禪師道:「鵬兒,待為師綁好後從容拉起。」

    南宮鵬飛高聲道:「徒兒遵命!」

    忽感繩索一搖,兩手交換慢慢拉起麻索………

《鐵騎金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