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昔年拚鬥

    毒純陽一口氣奔出二十里外,他不熟路徑,只憑方向奔回橫雲小築,不覺奔至兩座丘陵間一條小徑,兩側高可丈餘,壁平如削,其中只容兩人並行。

    正奔行之間,忽見前面十數人匆匆奔來,為首兩人,一是斷眉禿髮,面色獰惡,背插雙筆老叟,另一是身形長瘦,兩頰枯癟,頰下無須老者,雙眸中不時射出懾人心神奇光。

    雙方如不相讓,以迎面直衝奔來之勢,堪堪正要撞上,雙方猛然制住身形,怒目相視著。

    突然,十數人中閃出一彪形大漢,暴喝道:「牛鼻子!怎不閃開讓路,莫非存心找事生非不成?」

    毒純陽鍾天華兩道劍眉一挑,冷冷說道:「無知小輩!本真人豈能讓你們,趕緊閃開,本真人還有要事!」

    那大漢獰笑一聲,也不答話,墊身跨步,肩上一柄鬼頭刀巳奪鞘而出,一溜寒光直奔鍾天華面前砍到。

    毒純陽鍾天華冷冷一笑,也不閃避,直至刀鋒臨近面門不及兩寸之處,才身形一挪,左掌電閃星飛抓出,右掌直擊過去。

    一掌一拳奇快絕倫,拳風凌厲,只聽得一聲嚎叫出口,鬼頭刀脫手抓出,拳力擊到那人胸口之上,那人立時張口噴出一股血箭,人往後倒去,已然氣絕身死。

    那肩插雙筆老者立時箭步躍出,目中射出懾人凶光,大喝道:「你怎敢妄向老夫門下施出殺手?」

    毒純陽鍾天華輕笑一聲,面露不屑之色緩緩說道:「本真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見你門下先下殺手嗎?」

    肩插雙筆老者語塞,乾笑了兩聲,目光上下打量了鍾天華兩眼,沉聲問道:「你是何人?居然在老夫面前狂傲無禮!」

    鍾天華雙眉一挑,冷笑道:「本真人久未出江湖,你乃後生晚輩,難怪不識……」

    這肩插雙筆老者一聽鍾天華稱他為後生晚輩,不禁氣得老臉通紅,凶光逼射。

    鍾天華微笑道:「你無須氣得這般,你不識本真人,但本真人卻識得你,看你肩插雙筆,諒是青螺渚追魂雙筆闕陵,你那青螺渚巢穴已被三花追魁屠戮得面目全非,欺善怕惡之輩,可見你那追魂不如他那追魂甚遠,你以為本真人真個好欺嗎?」

    說話時,面上笑容漸漸收斂,轉為面露濃霜,語音也由輕而沉,句句話都使闕陵刺進心胸。

    追魂雙筆闕陵憤極暴喝道:「你究竟是誰?青螺渚被焚盡人皆知,這是老夫本身之事,容不得你來多話!」

    鍾天華哈哈大笑道:「別人既焚得你那賊窩子,難道本真人說也說不得嗎?本真人家住雁巖……」

    闕陵身後瘦長老叟,突然出聲接口道:「原來是毒純陽鍾天華,無怪這麼狂傲,風聞你練成無形劇毒,收發由心,

    三十章昔年拚鬥

    毒純陽一口氣奔出二十里外,他不熟路徑,只憑方向奔回橫雲小築,不覺奔至兩座丘陵間一條小徑,兩側高可丈餘,壁平如削,其中只容兩人並行。

    正奔行之間,忽見前面十數人匆匆奔來,為首兩人,一是斷眉禿髮,面色獰惡,背插雙筆老叟,另一是身形長瘦,兩頰枯癟,頰下無須老者,雙眸中不時射出懾人心神奇光。

    雙方如不相讓,以迎面直衝奔來之勢,堪堪正要撞上,雙方猛然制住身形,怒目相視著。

    突然,十數人中閃出一彪形大漢,暴喝道:「牛鼻子!怎不閃開讓路,莫非存心找事生非不成?」

    毒純陽鍾天華兩道劍眉一挑,冷冷說道:「無知小輩!本真人豈能讓你們,趕緊閃開,本真人還有要事!」

    那大漢獰笑一聲,也不答話,墊身跨步,肩上一柄鬼頭刀巳奪鞘而出,一溜寒光直奔鍾天華面前砍到。

    毒純陽鍾天華冷冷一笑,也不閃避,直至刀鋒臨近面門不及兩寸之處,才身形一挪,左掌電閃星飛抓出,右掌直擊過去。

    一掌一拳奇快絕倫,拳風凌厲,只聽得一聲嚎叫出口,鬼頭刀脫手抓出,拳力擊到那人胸口之上,那人立時張口噴出一股血箭,人往後倒去,已然氣絕身死。

    那肩插雙筆老者立時箭步躍出,目中射出懾人凶光,大喝道:「你怎敢妄向老夫門下施出殺手?」

    毒純陽鍾天華輕笑一聲,面露不屑之色緩緩說道:「本真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不見你門下先下殺手嗎?」

    肩插雙筆老者語塞,乾笑了兩聲,目光上下打量了鍾天華兩眼,沉聲問道:「你是何人?居然在老夫面前狂傲無禮!」

    鍾天華雙眉一挑,冷笑道:「本真人久未出江湖,你乃後生晚輩,難怪不識……」

    這肩插雙筆老者一聽鍾天華稱他為後生晚輩,不禁氣得老臉通紅,凶光逼射。

    鍾天華微笑道:「你無須氣得這般,你不識本真人,但本真人卻識得你,看你肩插雙筆,諒是青螺渚追魂雙筆闕陵,你那青螺渚巢穴已被三花追魁屠戮得面目全非,欺善怕惡之輩,可見你那追魂不如他那追魂甚遠,你以為本真人真個好欺嗎?」

    說話時,面上笑容漸漸收斂,轉為面露濃霜,語音也由輕而沉,句句話都使闕陵刺進心胸。

    追魂雙筆闕陵憤極暴喝道:「你究竟是誰?青螺渚被焚盡人皆知,這是老夫本身之事,容不得你來多話!」

    鍾天華哈哈大笑道:「別人既焚得你那賊窩子,難道本真人說也說不得嗎?本真人家住雁巖……」

    闕陵身後瘦長老叟,突然出聲接口道:「原來是毒純陽鍾天華,無怪這麼狂傲,風聞你練成無形劇毒,收發由心,

    能置人生死於不知不覺中,不愧為武林奇才,但妄想稱尊武林,未免自不量力,就拿眼前猖獗江湖的三花追魂及艾百虎老賊兩人而論,即可使你鍾觀主一籌莫展,切莫樹敵結怨太多!」

    那老叟語音冷削逼人,入耳森寒。

    鍾天華注視著這老叟良久,一直猜不出對方是何許人,但從對方眼神可斷定亦必是武林高手。

    那老叟微微一笑道:「鍾觀主不必費神猜疑,老朽塗傑!」

    鍾天華一聽知道對於就是神州九邪之一的血掌人魔塗傑,不禁心神微凜。

    那塗傑緣何與闕陵湊在一起,原來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塗傑曾掌斃闕陵門下多人,闕陵本對塗傑痛恨入骨,與笑尊者雙雙追趕塗傑途中,笑尊者竟趁隙逸去,闕陵不禁心疑。

    闕陵知道笑尊者念念不忘於湖濱別墅中一卷「玄玄經」,毫不遲疑亦轉身撲向湖濱別墅而去。

    果然,笑尊者在湖濱別墅之中。

    待他說出徐汝綸聲稱玄玄經三篇仍在笑尊者手中,笑尊者竟面色大變,不待他說完即說要請其師出山,急奔離去,闕陵不禁疑上加疑,追蹤笑尊者身後。

    笑尊者知闕際緊跟不捨,急奔入人煙繁盛村落,左轉右彎,得以逃去。

    此後,闕陵不期遇上血掌人魔塗傑與郝塵父子,理論之下,郝塵說出獅子崖當日情景,三篇玄玄經仍在笑尊者手中,笑尊者如此做無非是借刀殺人,移轉視聽而已。

    追魂雙筆闕陵不禁恍然大悟,憤恨不已,於是反與血掌人魔塗傑溝瀣一氣,塗傑也樂得收為巳用。

    途中聽得青螺渚被三花追魂門下屠戮焚燬,闕陵不禁急怒交加奔回,不意撞上毒純陽鍾天華。

    鍾天華聞知對方是血掌人魔塗傑,心中微震,但面上毫不動容,點頭道:「原來是塗老師,幸會!想必塗老師為著追尋艾百虎及三花追魂等人,貧道也是為此……

    今是在龜頭渚樹林之中,艾百虎與貧道有約邀戰,若幾位有興,不妨一同前往,或許能會晤到三花追魂黨徒,貧道要先行一步,告辭了!」

    說罷,大袖一拂,人已凌空飛起,掠越塗傑頭頂疾瀉落地,電逝而去。

    塗傑雙眉微皺,略略沉吟後即道:「鍾天華言必不虛,我等先行趕奔龜頭渚再說!」

    但見人影魚貫電飛掠起,在那寒風彤雲之下,猶若一條灰線劃過長空,眨眼間,形影杳然。

    口口口口口口

    太湖之濱,一振肅殺氣息,寒風呼吼嘯湧,往日水平似鏡,一碧萬頃之太湖,此刻已是掀濤生白,延伸天際。

    只見毒純陽鍾天華由橫雲小築走出,向湖濱疾奔而去,他面色變得鐵青,似蘊有無窮憤怒。

    一則是由於自己門下八人慘遭屠戮,再者盧昆盧瀟兄弟兩人採取觀望之態度,還力勸自己不可過於激動,阻止龜頭渚之行,一氣之下,自己單刀赴會,仗著一身陰毒暗器,雖不勝也無落敗之理。

    他痛恨盧氏兄弟不夠交情,更後悔自己未將毒藥暗器傳

    授門下,今日才有如此失算,胸中激動如潮湧,不覺來到湖畔,他因激怒難遣,不禁出言罵道:「我若不誅殺天下異己,誓不為人!」

    忽然,風中傳來一聲冷笑道:「好狂的口氣!」

    毒純陽鍾天華不禁大驚,霍地旋身,抬目一望!

    那有什麼人,只見千百株矮松,虯枝攫舞,有如鬼牙怒張,仰天噬動。

    他乃武林中有數頂尖高手知道有人在古松林之內隱藏,目中暴射殺機,大喝道:「何不現身相見!」

    一掌飛劈林中,掌出風生,排空奔雲,登時劈斷十數株松樹,「嘩啦」倒拆一片,松針激飛如雨。

    林中忽傳出蒼老洪亮的一陣大笑,說道:「不到龜頭渚,老夫怎可相見,鍾天華!你算是栽定了,令徒八人就是你前車之鑒!」

    鍾天華不禁目眥欲裂,怒氣填膺,大喝道:「就在此湖畔拼一高下如何?何必一定要去龜頭渚,莫非你已在龜頭渚設下埋伏?縱然是天羅地網,鍾天華又有何懼?恐怕是你們無一倖存!」

    林中傳出冷冷語聲道:「鍾觀主!老者是誰,你當巳知道,老夫言出如山,從無更改,你以為無形劇毒暗器便可恃之無恐嗎?多言無益,你在龜頭渚一試就知!」

    話落,便寂然無聲。

    鍾天華知艾百虎業已離去,恨意更自加濃,轉身便向湖濱奔去。

    湖畔有一孤舟浮沉不定,他解繩躍向舟中,盪舟離岸,波濤洶湧,寒風狂急,鍾天華奮力鼓風蕩駛,眼看只距龜頭渚岸二十丈左右,驀然舟是猛掀一側,鍾天華猝不及料,「咚」的一聲翻入水中,小舟立時翻覆。

    鍾天華「咕咕」吃了兩口水,神智仍然清楚,知有人暗算,趁著身形還未下沉之時,兩腿猛地彈直一踹,雙臂一伸,身化「魚鳶出水」穿離水面,丹田真氣一提,蜻艇點水般三兩個起落,登萍渡水踏足渚岸之石上。

    這份化險為夷,卓絕無倫的武功,錯非是鍾天華任人不能,然就在他穿離水面時,身旁陰毒暗器已為水中之人攫取,只是鍾天華毫無察覺。

    鍾天華一登上渚岸,回眼怒視沉舟之處,但水中並未有人現身,一再連遭挫折,不禁盛氣頓斂,微生氣餒之意。

    不過,在此局勢之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怒哼一聲,轉身向樹林中撲去。

    一到林中,目光落處,不由心中大震,呆著不動,面色驚變。

    原來林中積屠滿地,屍體胸後均插著三隻小箭,死狀無一不同,鮮血猶汩汩淌出,顯然就在不久之前遭受暗襲,為時不出半個時辰以內。

    最令他驚駭的是,這些死者就是方纔所遇塗傑及闕陵兩人之手下,然而獨缺塗傑與闕陵兩人。

    在此情形之下,鍾天華也身如立在閻羅殿中,毛骨悚然,目中冷電神光四外掃視,慎防暗襲,右手向左脅揣去。

    忽然,鍾天華面色大變,只覺右手揣空,低首一瞧,革囊已被竊去,不禁心神猛震,倒退了兩步。

    不遠處,突有一冷冷語聲傳出道:「化子沒蛇耍了,張惶失措,六神無主,鍾觀主你的豪氣威風到那裡去了!」

    繼而冷冷大笑道:「鍾觀主!你為何一付落湯雞模樣,你已栽定,尚欲逞強做什麼,老夫向不打落水狗,你還是返歸上元觀目育黃庭吧!武林中你也無顏立足,老夫尚有要事,不克奉陪,但願能再相見!」

    但聞「刷」地一聲,曳出一聲長笑,劃空閃電離去。

    鍾天華幾曾受過如此奚落,面色紅一陣,青一陣,頓了頓腳,暗罵道:「回到上元觀中再練毒藥暗器,自己要大開殺戒了!」

    半個時辰後,橫雲小築毗鄰一座滿佈翠竹蒼松的小山中,盧氏昆仲、諸葛豪父女、雲康及裘飛鶚相率走入秘穴石徑,不能忍俊,笑聲不絕。

    口口口口口口

    一月後,浙東海寧縣濱近海岸望潮村中走出四人。

    此際,朔風凜冽狂勁,大雪紛飛,漫天遂湧灑落,寰宇皆白,海上白浪柱立,此起彼伏,宛如萬馬騰空,怒吼如雷。

    雪勢密濃,分不清四人面目,但隱約可見是三老一少,垂首疾奔而行。

    這四人正是錢塘漁隱韋飄萍、神偷押衙雲康、窮神鍾離牧、裘飛鶚等四人,聯袂前往鼎湖。

    裘飛鶚與雲康離開了橫雲小築之後,換了商買裝束,東行奔浙返歸餘杭三家村,尋覓到孔石生老者。

    孔老丈驚喜不已,帶其祭掃祖塋,逗留三天,贈與孔老丈兩百兩紋銀,為報收養之恩,並托其隨時修護祖塋,然後灑淚而別。

    他們兩人又趕到西湖雷峰塔下會晤窮神鍾離牧,裘飛鶚告知須去鼎湖投師,鍾離牧一生飄泊江湖,四海為家,自願陪同裘飛鶚前往鼎湖,順便遊覽嶺南山水之勝。

    錢塘漁隱韋飄萍已在家等候,與三人稍事安排之後,即刻上路。

    窮神鍾離牧望了望天空飛雪一眼,歎息一聲道:「海寧觀潮,天下奇觀,惜我們來非其時,來年中秋月夜,定要韋老師盡地主之誼,欣賞此一奇觀,方不負此生!」

    韋飄萍笑道:「那是自然,來年江湖妖氣已無,韋某些準備兩缸百年紹興酒,恭候三位大駕光臨!」

    錢塘潮,因江口嚴壁悄露,河流突出,潮兆吞吐至海寧而極盛,八月中旬,潮頭更達三丈,浩然大觀,方海潮東來,遠望海門,初則白光一線,即近,如霜弋銀甲,萬馬騰空,流珠濺沫。飛灑半空,有「滄海倒流吞日月,青天中裂走雷莛」之勢,每至中秋前後,浙人扶老攜幼,絡繹於淦,共賞江潮之盛。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四人由浙經閩赴奧,途中發現不少武林人物。

    近月來「三花追魂」門下不見蠢動,大有偃旗息鼓之勢.倒是燕雲大煞艾百虎凶焰猖獗,與少林莆田下院主持靈光大師門下結怨,數場激戰之下,雙方互有損傷,為此,靈光大師飛報嵩山少室,請傳柬敦正派同道剿戰妖邪。

    窮神鍾離牧目睹武林人物來往於風雪道上,長歎一聲道:「武林從此多事矣!靈光大師與艾百虎結怨,少林雖傳柬邀請同道相助,鍾某意料各大正派必多存觀望之態,少林首遭其殃,三花追魂漁翁得利,遂其蠢食江湖之志,鍾某雖有遏阻之心,但力不足奈何?」

    韋飄萍亦不勝感慨道:「事在人為,三花追魂等人多行不義必自斃,我等到達鼎湖之後,再商大局不遲!」

    四人日行夜宿,未及一旬,便自趕抵嶺南,南國氣候溫暖如春,艷陽普照,蔥綠滴翠,與浙省冰天雪地,凋枝枯棄,迥不相同。

    這日,四人已抵鼎湖,但見層巒滴翠,林木蓊鬱,韋飄萍率領三人由後山秘徑攀登,猿飛猱縱而上。

    行至半山,隱隱聞得玉龍飛瀑矗隆雷動,聲震山谷之音,鍾離牧不禁出聲吟道:「懸崖瀑布飛,玉龍掛寒空!」

    韋飄萍大笑道:「鍾老師能道出這兩句名詠,是否渴望一見?」

    窮神鍾離牧頷首笑道:「鍾某落拓江湖,足跡所至之處,歷遍大江南北,但未曾一履嶺南,鼎湖飛瀑,久已嚮往,豈有過門而不入之理!」

    韋飄萍微笑不言,身形突往南躍去,三人隨後疾登而上,雷動瀑瀉之音,愈近愈響,震耳生鳴。

    一登上鼎湖邊緣,但見寒潭十畝,一泓澄碧,峭壁千丈,懸瀑自天而下,宛如深谷穿雲,碎玉摧冰,噴雪散珠,蔚為奇觀。

    韋飄萍翹首仰望峭壁,凝目久之,黯然傷神道:「當年神州八邪就在此峭壁之上火拚,老朽得以暗中目睹,如今想起,情景歷歷宛如昨日!」

    言下,唏噓不已。

    突然,身後傳出一聲冷笑,這笑聲宛如夜裊唳鳴,令人不寒而慄。

    四人登時心神大震,旋身四望,只見身前五丈外立著三個瘦長如竹怪人,亂髮削肋尖頦,濃眉擠成一線,目光湛藍,懾人如炬。

    三個怪人面貌一般,分不出彼此,唯一能區別的就是三怪人分著黃、青、白三種顏色之長衫。

    錢塘漁隱韋飄萍也是冷面乖癬之人,最近因廉星耀之事疲奔於江湖,雖暫時收斂傲性,但本性依然,報之以一冷笑道:「你們笑什麼?」

    那三個怪人冷漠依然,聞言無動於衷,黃衣怪人冷冷說道:「你方才說曾目睹神州八邪火拚是真的嗎?但不知廉星耀死也未死?」

    韋飄萍道:「廉星耀死了與否與你們何干?就是老夫知道,也礙難奔告!」

    黃衣怪人突走前一步,目中藍光電射,道:「這樣說來,你是知道廉星耀落下了?」

    話尚未了,窮神鍾離牧忽電射撲出,雙掌猛劈黃衣怪人,勁風破空雷嘯。

    鍾離牧掌法精奧莫測,暗含擒拿手法,如吞如吐,掌風罩向黃衣怪人九處重穴。

    那知身穿青白長衫兩怪人,早已凝神蓄勢,一見鍾離牧出掌,兩人身形一分,凌空左右合攻鍾離牧,四隻鬼手,劃出尖嘯,奔雷閃電襲至。

    鍾離牧只覺寒風襲體,冰冷徹骨,不禁駭凜,一式雲裡倒翻出去。

    那黃衣怪人身軀滴溜溜的一轉,喉中起了一聲尖銳刺耳的冷笑,身形已立在鍾離牧身前,說道:「凡是見到我們之人,即有死無生,容你暫活片刻,等我把話問完,這鼎湖就

    是你們葬身之地!」

    鍾離牧冷笑道:「只怕未必!」

    黃衣怪人陰陰望了他一眼,寒聲說道:「我已知你就是窮神鍾離牧,但你可知道我們三人是誰嗎?」

    鍾離牧狂笑道:「老朽這身裝束,江湖之上無人不知,你們三人充其量不過是妖魔鬼邪中無名小卒!」

    青白兩怪人不禁濃眉一皺,鼻中哼得一聲,黃衣怪人輕笑-聲道:「不要說是你不識,就是當今武林之人也難有知道我們三人傳聞,更別說是目睹!」

    鍾離牧傲然說道:「老夫已說無名小卒,足見不錯!」

    黃衣怪人乾笑了兩聲道:「賣弄口舌做什麼,老實告訴你,凡遇上我們就無一逃生,是以沒有傳聞!」

    鍾離牧冷笑道:「老夫是何等樣人,豈是讓你們能唬嚇得住的!」

    黃衣怪人突然身形左挪,向群雄身前掠去,三丈距離一閃即至,身法之快捷,罕有其比。

    但見他向韋飄萍說道:「只要說出廉星耀的下落,我們可以破例讓你們逃生一次!」

    韋飄萍大怒,兩袖飛捲猛甩而出,勁力柱湧,直撞出去,黃衣怪人疾翻左腕,掌心一迎一吸。

    錢塘漁隱韋飄萍猛感被一股巨大無比的吸力將身形牽了出去,不禁大駭。

    黃衣怪人一聲長笑中,右掌猛劈而下,眼看韋飄萍就要喪命掌下!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鍾離牧、雲康猛撲而出,四掌同時投向黃衣怪人。

    青白怪人冷笑一聲,交叉攻出一掌,鍾離牧及雲康只感胸前如受重擊,震得倒退兩步,心血狂跳。

    這時,黃衣怪人手掌只距離韋飄萍五寸,忽然,眼角瞥見一蓬星雨黑芒向身側激射而至,來勢電疾,由不得右掌改式劈向襲來黑芒。

    如此一來,韋飄萍得以奮力仰竄,脫出那股吸力之外。

    黑芒星雨亦被黃衣怪人掌力震飛,黃衣怪人怒視著裘飛鶚。

    他只望了裘飛鶚一眼,面上怒容忽又收斂,兩指突然一捏,「嘩碌」一聲,三怪人同時推掌向韋飄萍、鍾離牧及雲康三人緩緩逼去,黃衣怪人另一雙手掌則推向裘飛鶚。

    鍾離牧等三人只覺一片柔和潛力裹束全身,無法閃避一步,漸漸壓力加重,沉如山嶽,呼吸也為之窒息,氣血震盪翻逆,不禁大駭,三人同一心意跌坐於地,作品字形六掌分出,提緊平生真力,全力施為。

    裘飛鶚則被黃衣怪人掌力撞得踉蹌倒出三四丈外,筋骨酸痛難耐,當他被黃衣怪人出掌推出,忽瞥見其袖內繡有三朵白色金鋼花,不由驚呼出口:「三花追魂!」

    這呼聲傳入鍾離牧等三人耳中時,三人不由大大凜駭,心神略略分了一分,那知那三怪人掌力趁虛而入。

    頓時,三人只覺目眩耳鳴,臂挫三寸,那片重逾山嶽壓力不但有增無減,而且更彌布陰寒之氣,侵骨僵凍。

    鍾離牧等三人個個暗中忖道:「這三個怪人大概是三花追魂面前有力臂膀,倘若如此,則三花追魂本人的功力的確高不可及,武林之內恐怕無人能敵……這掌力之怪異,生平未聽傳聞過……」

    尤其是鍾離牧更是心中難過,自己在武林中偌大名望,武功較之名派宗師並無遜色,且武學源流出典更無不熟知能詳,到頭來竟喪命在這不知名掌法之中,未免辱名太甚。

    這時,裘飛鶚目睹鍾離牧等三人面色變得慘白如紙,目中精湛如電神光亦趨黯淡,手掌緩緩向後退出,顯然已臨危險邊緣,他知道三人之中雲康功力最弱,但其他二人武功卓絕,高出自己太多。

    鍾離牧等三人危如壘卵,命懸一發,勢必要加以援手,明知蜻蜒撼石柱無濟於事,但無論如何也須一試。

    他遂氣握掌心,卓立如山,暴雷一聲大喝,雙掌霍然推出。

    這是常彤傳授他的佛門「金剛降龍禪掌」,用出了平生真力,只聽得「矗」的一聲大震,強勁無比氣流旋蕩中,鍾離牧等三人突覺壓身潛勁松得一鬆,趁隙彈躍倒飛出去。

    那邊,裘飛鶚掌力潛勁推出,剛與三怪人陰柔掌力一接,即感身形一陣猛烈震撼,兩縷冰涼寒氣透入掌心,只覺臂骨如受萬年寒冰所凍,加以反震之力有增無減,再也立樁不住,身形不由自主地退向後去,胸口一陣震痛,不覺「哇」的出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仰跌於地。

    黃衣怪人冷冷一笑道:「小娃兒!自不量力!」

    鍾離牧等三人雖脫出危境,躍翻出得七八丈外,只以虧損真元太甚,再也不能出手還擊,急須擇一僻處調息恢復功力,但見裘飛鶚仰跌在地,不禁大驚,就在此一怔神之際,那股陰柔寒冷、沉如山嶽的氣勁再度捲起。

    此刻,他們三人再也無能還手,心想必死無疑。

    窮神鍾離牧暗歎一聲道:「不料我鍾離牧竟喪命在鼎湖山中,唉!生死皆注定,一點不錯!」

    隨又轉目投向韋飄萍及雲康兩人一眼。

    只見兩人虛推著雙臂,卻毫無作用,漸漸三人眼前所見的均是一片灰暗。

    黃衣怪人說道:「廉星耀死也未死,此時說出,還可免你一死!」

    突然,裘飛鶚忽一躍而起,面上神光煥發,不見有半點受傷模樣,三個怪人目中頓露駭疑之色,互望了一眼,均忖不出這是何故。

    黃衣怪人口角微動,正想出聲問裘飛鶚為何會安然無恙,因為,這是從未曾發生過之事。

    驀地——

    從鼎湖飛瀑千仞峭壁之上,飄送過來一聲沉重的佛號。

    瀑聲如雷,聲震山谷,這佛號竟能超越如雷瀑聲,字字清晰,可想而知如不是仙佛中人,焉可臻此。

    佛聲入耳,三個怪人如受當頭棒擊,面目變色,繼而梵唱聲起,黑衣怪人忙道:「不好!老禿驢竟還未死!」

    只見三個怪人凌空騰起,如鬼魅飄風,袍袖展處,破空震飛,眨眼,巳在數十丈外,轉瞬無蹤。

    裘飛鶚急急掠到鍾離牧等三人身前,只見三人盤坐於地,閉目合睛,行動調息。

    原來三個怪人驚離之時,鍾離牧等三人驟感壓力一鬆,不禁萎頓坐地,寒毒侵骨,沉身冰寒如虛脫模樣,若不及時行功驅寒,片刻之後必已無救,以致無暇過問身外之事,迫不及待行氣貫輸主經。

    裘飛鶚守在一旁,凝目仰望千仞峭壁絕頂,只覺銀龍長

    瀉,噴珠如霧,並無人跡現身,心道:「這佛號來得好蹊蹺,三個怪人一走,梵唱頓寂,似是有意驚走三個怪人,但為何不現身……佛門高僧,慈悲用心,未必會撒手一走,但是,這麼久了還不現身總是真的……」

    忖念之間,轉而又心說道:「黑衣怪人臨去之時,說了聲,老禿驢還未死,這『老禿驢』定是喧佛號之高僧,那高僧是誰呢?」

    他不禁沉思凝神,腦中忖念電轉,暗道:「曾聞鐵竿皇陳耕農言說,『三花追魂』武功絕倫,生平只敗過百臂上人手下一次,此後即銷聲匿跡,是今令『三花追魂』畏懼者只百臂上人一人,當然,百臂上人亦令『三花追魂』門下見而生畏,不過,百臂上人已圓寂西歸……」

    想到此處,裘飛鶚突然「哦」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三個怪人聞礙佛號之聲,以為百臂上人未死,所以驚遁而走,可見峭壁上之人定非百臂上人,只是故弄玄虛,冒作百臂上人……」

    他正在仰面思索,突然身旁響起雲康微弱口音道:「裘老弟……你去取五星玉錢助老朽等三人驅去寒毒恢復功力!」

    在雲康出聲時,裘飛鶚低頭見到三人面色仍是慘自如雷,冷汗淌出,凝而成霜,不禁暗驚三個怪人掌力如此怪異陰毒,待雲康話聲一落,心道:「該死!該死!怎麼在下竟把玉錢之事給忘了!」

    原來他方才被黃衣怪人一掌震跌在地,重傷噴血,也是靠五星玉錢之功得以無恙。

    五星玉錢,上古神物,萬年暖玉琢成,功能祛除寒毒,玉錢之上能顯出先天五行陣式,武林奇珍不說,單拿玉錢本身靈異,已足稱人間至寶-

    個時辰過去,鍾離牧、韋飄萍、雲康均藉玉錢之力,祛退寒毒,恢復功力。

    錢塘魚隱噴噴讚不絕口道:「難怪聽江湖傳言,北斗星君遺失此玉錢,如喪考妣,形似瘋狂僕僕奔走江湖,原來玉錢有如此神效。」

    裘飛鶚宛若未聞,只怔怔望著峭壁之上,半晌才道:「這佛號來得甚是奇怪,我們何不到峭壁之上,看看這人是誰?」

    聲落,當先縱去,三人欺風閃電般跟隨在韋飄萍身後。

    四人掠到絕頂,縱目四望,韋飄萍目光定處,只見蒼翠樹葉中,跌坐著一人,面色如死灰,口角淌出絲絲鮮血,目光暗淡,望著四人面露淒苦。

    韋飄萍不禁出聲叫道:「廉兄!原來是你出聲驚退三怪,小弟死不足惜,只是苦了廉兄!」

    鍾離牧等三人始知道此人就是神州九邪之首,琅環鬼使廉星耀。

    廉星耀聞言苦笑一聲道:「六年廢棲,人何以堪,愚兄雄心仍未死,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如今看來,只是夢幻泡影耳!」

    說至此略略一頓,注視在韋飄萍臉上,又道:「與賢弟闊別六年,在此崖頂目睹賢弟重來,欣喜萬分,但見得三花追魂護身三衛合攻諸賢弟,只因功力全廢,無能相助,情急之餘,拼捨本身殘餘真元,冒充百臂上人口音驚退三怪,聊以相報六年前賢弟救命之德,現愚兄已油盡燈枯,有煩賢弟為我收葬骸骨,來生定有以報德!」

    韋飄萍微笑道:「廉兄你死不了,倘若你死,這武林無窮殺劫仗何人收拾?」

    廉星耀聞言似精神一振,抬目詫道:「難道賢弟你將『玉蓮神丹』拿到手,想那……」

    韋飄萍見廉星耀聲音低啞微弱,接口說道:「廉兄不必耗神說話,稍時再做長談,廉兄你此刻只緊守『命門』、『氣海』兩處要穴,務使殘餘氣血不得洩竄!」

    說著,轉向裘飛鶚微笑道:「有勞裘少俠五星玉錢壓緊抵在廉大俠命門要穴之上,再以純陽真氣透入,逼運至關元氣海,助廉大俠枯血滋生,殘氣增益!」

    裘飛鶚如言施為,廉星耀只覺一股陽和溫流透膚而入,丹田之間殘餘真氣不禁一提,緩緩行向全身主經血脈,不消一盞熱茶時分,這股陽和熱流愈行愈速,已能自己行功,自由運行,四肢百骸如滴甘露,莫不舒泰已極,面色漸見紅潤,不禁抬目望著韋飄萍,閃著炯炯有神光輝。

    韋飄萍見狀微笑道:「小弟知廉兄心意,你是想問五星玉錢來歷嗎?說來話長,廉兄知道這裘少俠是何入門下嗎?小弟特地護送裘少俠前來拜在廉兄門下,以成全廉兄六年前之志!」

    廉星耀不禁出聲道:「裘少俠是何人門下?」

    韋飄萍眨了眨眼,微笑道:「廉兄做夢也不曾想到,他就是與你情同手足、鼎湖一役獨缺一邪的催命判官高足!」

    廉星耀驚得張大了眼,詫道:「是朱同賢弟之徒嗎?朱賢弟本人呢?」

    繼而搖了搖頭,長歎一聲道:「朱賢弟一身所學,較之愚兄更為剛猛霸道,陰毒異常,他之高足雖然秉賦良好,如廢除一身邪異武功,從頭習起,未始不能沒有大成之日,緣何西江之水,難救涸澈之魚,即使愚兄將恢復往昔功力,誠不足以遏阻狂瀾奈何!」

    韋飄萍大笑道:「廉兄不必胡思亂想,小弟如非自信有萬全之策,豈能盲目重履鼎尖相求!」

    神偷押衙雲康聞得朱同之名,遲疑半晌,才出聲問道:「催命判官不是桑丹三嗎?怎麼廉大俠稱他朱同?」

    廉星耀微笑道:「朱同之名,只有神州九邪及韋賢弟知之,朱同年幼時,其父本是一告老還鄉官臣,返鄉途中不幸被一綠林巨擘劫財謀害,正要下手朱同時,適逢朱同之師遇上,其師與綠林巨魁互有怨隙,一場凶搏,綠林巨憝敗逃,從那以後,朱同隨其師姓,之後朱同多有遇合,醫卜星相,無不造詣神通,其師對朱同身世諱莫如深,直至彌留之際才予道出……

    其時廉某等九人方才崛起,不過都是武林無名小卒,朱同邀請廉某等尋仇他當年殺父仇人,待仇人身死之前始問出他生父之姓名,這才返宗歸祖的為桑丹三。

    這是他一段私人的辛酸秘史,外人無從得知,難怪見疑!」

    裘飛鶚原也忖不出其傳藝恩師又名朱同何故,至此方始恍然!

《殘陽俠影淚西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