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九華老人獨孤獨

    艾皇堂將中州大豪手腕上流下來的鮮血接了半瓶,又走向那少年之前,將他右手拉了起來,不由分說劃破了一道血口,一縷鮮血也流入了小瓶之中。

    中州大豪面部浮現出一種奇異的表情,雙目直直地凝注著盛滿了兩人鮮血的小瓶,一語不發。

    艾皇堂面色沉凝,輕搖著手中的小瓶,先向項小芸、黃一萍道:「中州大豪俠士心神有異常人,老化子之言也許不易為其接納,最好由兩位姑娘……」

    項小芸立刻接口道:「黃妹妹心思細密,善於隨機應變,這件事還是辛苦黃妹妹吧!」

    黃一萍並不推辭,沉凝地把艾皇堂手中的血瓶接了過去,但她心中卻也緊張萬分,因為這不但是一件艱巨的事,也是一件關係重大的事。

    中州大豪並非具有理性之人,用言語說服他是一件沒有把握的事,唯一可利用的只有他那一點尚未完全泯滅的人性,但潛伏在他體內的毒性隨時都會發作,倘若他萬一發作起來,一切的努力豈非盡成泡影。

    場中沉靜無聲,一雙雙目光中都流露著焦灼不安的神情,在深山密林,荒草石屋的環境中更加令人覺得窒息。

    黃一萍擎著小瓶,走近中州大豪面前,故示從容地一笑道:「陸大俠……您已經看到這瓶中裝了你們兩人的血液了吧?」

    中州大豪目光一直定定地盯在那血瓶之上,聞言抬頭瞄了黃一萍一眼,又把目光拉回了血瓶之上。

    黃一萍柳眉微鎖,沉凝地又道:「倘若你們是父子,這血會交融一齊,否則,有如油之與水,格格不入,這一點陸大俠知道麼?」

    中州大豪激動地點點頭,咿唔做聲地道:「知道……」

    黃一萍吁了一口長氣,由懷中迅快的扯出了一方油布,平攤在地上,道:「陸大俠請看!」

    說話之間把那手中血瓶的鮮血倒入了油布之中。

    於是,一雙雙目光俱都緊張地盯在了油布之上,只見那一灘由小瓶中倒出的鮮血顏色漸漸變黑,漸漸凝結,變成了一個血塊。

    那血塊像一個鐵球,完全凝結在了一起,而且顏色一樣,毫無分別。

    黃一萍又鬆了一口長氣,道:「陸大俠看清楚了麼,他所流出來的血,就是你身上的血!」

    中州大豪雙目中眼淚滾滾而下,聲如破鑼般地吼道:「不錯,他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原來我真有一個兒子……」

    接著他猛虎撲羊一般,將那少年一把摟入了懷中,喃喃叫道:「兒子,兒子……我的兒子……」

    那少年拚命掙扎,似是忍受不了他那滿身的血腥與臭味,然而中州大豪兩隻鐵臂環抱之下,又哪裡有他掙扎的餘地。

    中州大豪像一只鬥敗了的野獸,轉向無心師太嘶聲叫道:「素雯……我對不起你……」

    無心師太雙目激動而又困惑地盯著他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提也吧!」

    中州大豪眼淚鼻涕交流,有不少流到那少年身上,那少年掙扎得似乎力竭,素性瞑目不動了。

    無心師太老淚滾滾,歎口氣道:「我一直盼望著有這麼一天,現在總算盼到了……」

    中州大豪嘶啞地道:「咱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無心師太激動地道:「他叫……棄兒,陸棄兒……」

    中州大豪面色一變,喃喃地道:「陸棄兒……陸棄兒……不錯,是我遺棄了他……」

    項小芸、黃一萍心頭俱皆一震,暗暗忖道:「無心師太身為當世第一心醫,怎麼竟出言毫不考慮,去觸發他的心病,這……」

    只見中州大豪仍然涕淚交流,雙手緊抱著陸棄兒,用下巴不停地去摩擦他的面頰、頭頂。

    陸棄兒已被弄得滿頭眼淚鼻涕,與滿身的污血。

    只見他忽然又掙扎著大叫道:「放開我,你這野獸……」

    中州大豪又怔了一怔,叫道:「你罵我是野獸!」

    陸棄兒瘋狂地吼道:「你比野獸都不如……放開我……」

    中州大豪悲苦地叫道:「你是我兒子,你的血就是我的血……」

    但他雙手卻無力地鬆了開來。

    陸棄兒跑開幾步,由袖中扯出一方絹帕,不停的揩臉上頭上的眼淚鼻涕,然後將那絹帕丟棄於地,呸了一口道:「我不是你的兒子,我沒有你這麼一個禽獸不如的爹爹,我從小就沒見過你,我只知有個當了尼姑的娘,靠她在廟裡的香火錢供養我……」

    無心師太插口大叫道:「住嘴!……」

    陸棄兒哼了一聲,冷冰冰的道:「要認他,你自管認,我可不認這麼個爹爹,哼,簡直豬狗不如……」

    中州大豪忽然縱聲狂笑道:「豬狗不如……哈哈,豬狗不如……」

    無心師太忽然攔在中州大豪面前,歎口氣道:「平下心來,聽我的話……」

    中州大豪也歎息一聲,道:「你說吧!……」

    神色間似乎又平靜了下來。

    無心師太慢悠悠地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往日之過在你,今日之過在他,但這一切並不是不可彌補的……」

    中州大豪忽然咬咬牙道:「他不認我……我也覺得不像……」

    神色間忽然一變。

    無心師太一驚道:「他不認你,只因他不曾見過你,他不曾聽說過你輝煌的過去,更不知你是受了七面玉女花自芳的狐媚之術……」

    中州大豪苦笑道:「倘若他知道了呢?」

    無心師太平靜地一笑道:「倘若他知道,自然會原諒你,尊敬你,口口聲聲叫你爹爹……」

    中州大豪面部又浮起了一層充滿希望的光彩,但他這希望立刻就又被陸棄兒的幾句話擊得完全破碎了!

    只聽他大聲叫道:「你不必做夢了,我寧肯死也不認你這個爹爹,你何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憑你也配作我的爹爹?……」

    中州大豪面色大變。

    陸棄兒又狂叫道:「無心尼姑,你該記得你為什麼叫做無心,你自己也說過,你的心被這禽獸挖走丁二十年了,你卻跑來找他,認他作丈夫,如果你真的認了這禽獸,我們的母子關係,也就從此斷絕!……」

    無心師太大叫道:「逆子,你活膩了?」

    陸棄兒發狂地吼道:「我當真有些活夠了,為什麼我會托生到你肚子裡,我為什麼這樣倒霉,要把一個禽獸般的東西認做爹爹!……」

    中州大豪怒吼道:「你罵夠了沒有?」

    陸棄兒也大吼道:「你們都別攔我,讓我離開這裡,我就不罵你了!」

    這情形越來越僵,但項小芸、黃一萍以及艾皇堂等又插不上嘴,無能為力,只急得俱都團團打轉。

    無心師太伸手抓住中州大豪的衣襟,流淚道:「你不能跟他一般見識,你應該知道這是他自幼養成的脾氣,因為我溺愛他,才使他這樣……」

    中州大豪面孔鐵青,吶吶地道:「這不像我的兒子!……」

    無心師太大驚道:「你看著我的臉,聽著我的話,別想其他的事情。」

    中州大豪果然依言把目光盯到了她臉上。

    只見無心師太面色一連數變,眸光則煥發了一種異樣的光彩。

    中州大豪忽然又把目光移了開去,道:「我不能看你的臉,看你的臉使我心亂。」

    無心師太聲調低沉地道:「你必須看,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中州大豪身子震了一震,忽然狂吼一聲道:「你不是,你是尼姑!」

    霎那之間,他又完全變了一個人。

    可以想像得出的是中州大豪由於妻與子的出現,加上他埋藏在心底的愧疚之情,激發了他未泯的一點人性,然而陸棄兒的每一句話竟像一支支的利箭,射穿了他,他雖然極力掙扎,但終於還是毒性淹沒了上來,恢復了他的瘋狂。

    無心師太步步後退,一面大叫道:「陸季洪,看我的臉,看我的臉……」

    然而,這呼叫對中州大豪卻已失去了作用,只見他雙目凶光激射,聲如猛獸厲吼,大叫道:「我要殺你們。」

    只見他雙掌猝出,一奔無心師太,一奔陸棄兒。

    式奇力猛,加以他猝起發難,不論誰都無法及時搶救。

    無心師太驚呼一聲,身形倒飛而起,以疾如閃電之勢退出三丈,堪堪避過了中州大豪的一掌。

    但陸棄兒卻沒有這樣幸運,那一掌正好劈個正著,只聽蓬地一聲大響,一個活生生的人已經變成了一灘血肉。

    無心師太驚魂略定,忽然慘叫一聲,飛撲向陸棄兒的屍身,大聲嚎哭道:「兒啊!你死得好苦。」

    整個的人撲到了那一灘血肉之上。

    項小芸、黃一萍俱皆惻然心動,雖然陸棄兒忤逆到了極點,但無心師太仍然毫無條件地原諒了他,為他的慘死而肝腸寸斷。

    這是母性的光輝。

    正當諸人不知所措之時,忽聽中州大豪聲如狼嗥般地厲吼道:「你這尼姑也不是好人。」

    巨靈之掌一揚,就向無心師太兜頭砸去。

    這一著大出諸人意料之外,眼見無心師太就要像她那兒子一樣地化為一灘血肉,已是無可避免之事。

    忽然,就在這危機一髮之間,事情發生了變化。

    只見一蓬黑霧突然由一株不遠處的巨樹上激射而下,向中州大豪當頭罩落,噴了一個滿臉滿身。

    這變化太突然了,而且一蓬黑霧居然比暗器還快,及時將中州大豪灑了一個滿身滿臉,這情形不能不使項小芸與黃一萍等駭然驚呼。

    只見中州大豪在那蓬黑霧噴射之下登時翻身而倒,雙目緊閉,像昏過去一般,無心師太則本能的向後退了丈餘遠近,癡癡發呆。

    隨著那蓬黑霧之後,只聽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是老朽來晚了一步。」

    但見一團銀影飄然而下,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已經站在諸人面前。

    那老者銀髮銀髯,外加一襲銀色長衫,在黯淡的夜光之中,觸目所及,儘是一片銀色。

    無心師太首先啊了一聲,跳起來叫道:「你,殺了他?你……」

    銀髯老者輕吁一聲,道:「師太不必擔心,且容老朽解說。」

    項小芸、黃一萍以及艾皇堂與兩名老化子俱皆圍了過來。

    無心師太也已形同瘋狂,大叫道:「我什麼都完了,我的兒子,我……」

    湧身撲到中州大豪身邊,嚎淘大哭了起來。

    場中的情形是淒慘的,模糊的屍體,狼藉的血肉,和躺下的中州大豪,一切都是那樣令人慘不忍觀。

    項小芸向那老者招呼了一下,道:「老人家尊姓大名?」

    銀髯老者面部浮起一個輕笑道:「姑娘可是人稱紅粉霸王的項小芸姑娘?」

    項小芸仔細凝注了他一眼,道:「老人家為何知道小女子的名號?」

    銀髯老者笑道:「江湖中人對姑娘的一切描述甚詳,老朽自然是知道了了。」

    轉向黃一萍道:「這大位約是黃姑娘了?」

    黃一萍也訝然道:「老前輩到底是何方高人,怎的……」

    銀髯老者輕咳一聲道:「令師一劍先生難道沒向你提及過一個與世人落落難合複姓獨孤,單名一個獨字的老友麼?」

    黃一萍驚呼道:「您就是九華老人獨孤前輩?晚輩久仰了。」

    原來來者是獨居華山之巔已歷四十餘年的九華老人獨孤獨,也是一劍先生公孫明的知已友好。

    艾皇堂急走一步,抱拳一揖道:「老化子艾皇堂,仰慕已久,不想今日在此一見。」

    原來這位獨孤獨,不要說歸隱四十餘年,除了偶而與惟一知友一劍先生把晤一番,不見一個外人,就連他當年行走江湖時,也是獨來獨往,有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幾乎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雖然如此,但他的名頭卻足以震驚天下武林,只因他已四十多年絕跡江湖,以致甚少有人提起而已。

    九華老人獨孤獨還禮道:「好說好說,艾長老是丐門上代果僅存的高人,失敬失敬。」

    黃一萍連忙又再度施禮道:「晚輩不止一次聽家師談起,把您老人家說得像陸地神仙,只是卻一直沒機會拜見您老人家,想不到今天……」

    九華老人連連搖手道:「這些事暫且慢談,咱們處理眼前的事要緊。」

    只見無心師太已經收住哭聲,眼望著九華老人等怔了起來。

    九華老人陪笑道:「醫病醫人難醫心,心醫一道,為世間最為難深難參之學,師太能在短短不足二十年的時光中參成此一絕學,著實令人可敬。」

    項小芸、黃一萍心中亦皆為之一動,她們俱都知道,無心師太所以能參成此一絕學,是為了要醫治中州大豪,若非這一份力量支持著她,只怕也不是如此容易將心醫之學參成的。

    如今中州大豪已經變成了這付模樣,自然早已失去了昔所的丰采,但無心師太仍然毫無條件地原諒他的一切,像袒護那忤逆的孩子一樣,這是多麼純摯的情愫,多麼令人心弦震動的事。

    無心師太低誦一聲佛號,道:「老施主沒有殺死……陸季洪?」

    九華老人搖搖頭道:「自然沒有,老朽只是為了救師太心急,不得已而施出一股百虺毒霧,使他暫時昏迷了過去。」

    無心師太大驚道:「什麼?百虺毒霧,那是百虺毒霧?」

    身子一搖,差點跌了下去。

    項小芸也不禁訝然接道:「老前輩自然知道百虺毒霧是多麼歹毒的東西,據晚輩所知,中人必死,真奇怪老前輩也用這種東西。」

    言下頗有不滿之意。

    九華老人平靜地道:「不錯,百虺毒霧毒性強烈,為世上十大劇毒之一,用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會立刻使之絕命,但用在他的身上卻有些例外。」

    項小芸道:「前輩是說他,體蘊劇毒之故麼?」

    九華老人頷首道:「項姑娘說對了,以他體內所含的毒素而論,再加上十倍的份量,也不會對他傷害什麼。」

    黃一萍接口道:「老前輩隱居華山絕頂數十年,今夜忽然在涼山出現,不知您老人家是偶經此處,還是專程而來?」

    九華老人哈哈一笑道:「這就要提到令師了,是他自己偷懶,硬要老朽來走這一遭。」

    黃一萍大喜道:「原來如此,前輩是來幫助我們的了?」

    九華老人笑道:「只能說量力而為。」

    項小芸接口道:「多謝老前輩,老前輩肯於出山相助,實是江湖武林之福,關於中州大豪,想必老前輩是可以使他復原的了?」

    九華老人微微一笑道:「無心師太擅於心醫,老朽可治毒症,合力而為,或可使他復原。」

    無心師太欣然叫道:「倘若老施主能解得了他的毒素,貧尼自可使他恢復本性。」

    九華老人探手懷中,徐徐取出了一個小巧錦盒,走過去道:「這是老朽精練的『全陰百毒丹』,與他服下去吧。」

    無心師太接到手中,遲疑著道:「全陰百毒丹?這也是一付含有劇毒的藥吧?」

    九華老人點頭道:「不錯,若是普通人服下,這一顆就足以骨化形銷。」

    項小芸插口道:「老前輩定然是要以毒攻毒了。」

    九華老人凝重地道:「中州大豪所中之毒屬於陽性,而且中毒數年,深入骨髓肌肉裡,若不用這全陰百毒丹,根本沒有解去毒性的可能。」

    項小芸含笑向無心師太道:「獨孤老前輩當世高人,這藥自然不會有什麼差錯,師太儘管安心給陸大俠士服用好了。」

    無心師太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緩緩退到中州大豪躺臥之處,點開他的結喉穴,將那全陰百毒丹給他塞入了喉嚨之中。

    不久,只聽他肚腹之中響起了一陣咕嚕之聲。

    九華老人回頭一瞥項小芸、黃一萍以及艾皇堂等人,悄聲道:「藥已生效,依老朽估計,他毒素將可立解,無心師太必須立施醫心之術,咱們……迴避一下吧。」

    眾人會意,同時閃身而退,隱入了葉林之中。

    遙遙望去,只見無心師太緊張地守在中州大豪身畔,似是全神貫注,仔細觀察著他的一呼一吸。

    由於距離較遠,已經看不出他們兩人面部的神情模樣,但可以看出的是中州大豪忽然一下子坐了起來。

    但他則僅僅是坐了起來,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無心師太則也靜靜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只見兩人相對靜坐,一動不動。

    但如仔細看去,則可看出無心師太雙目神光電轉,口中喃喃不已,似在和中州大豪訴說什麼,又像對他施用經咒。

    中州大豪雙目中也有兩道毫光,但卻比較呆滯地盯在無心師太臉上,良久良久,沒有眨過一下。

    項小芸、黃一萍等正在出神觀看之際,忽聽九華老人輕輕一笑道:「中州大豪已癒,老朽也要告辭了!」

    項小芸、黃一驚同聲驚道:「您老人家要走?您不是來幫我們的麼?」

    九華老人一笑道:「老朽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這點,至於與皇甫方那老魔爭強鬥勝,恐怕除開凌磊之外,只有虞大剛的達摩三劍勉強可以應付一下,老朽實在是多餘了的!」

    項小芸試探著道:「那麼,老前輩是要回……華山了麼?」

    九華山老人輕輕長歎一聲道:「那公孫老兒不找麻煩則已,一找上麻煩,那裡能這樣輕易地就放過了老朽,不瞞你們說,公孫老兒與老朽已約好泰山相見……」

    黃一萍興奮地道:「老前輩現在就是要去泰山了?」

    九華老人頷首道:「大約公孫老兒已經去了,老朽惦記著玉皇頂日觀峰上去看日出,所以也要急著趕去了!」

    項小芸大喜道:「泰山黑龍潭畔,恐怕已有大批的武林眾豪相聚,老前輩……」

    九華老人大笑道:「那是公孫老兒的事,大約他是去看看眾豪中有多少老友,老朽則是為看日出而去,因為走遍天下,也找不到我的朋友,要不我老頭子也不叫獨孤獨!」

    項小芸一笑道:「那是老前輩眼光太高,覺得沒有可交之人!」

    九華老人連連搖頭道:「這就不對了,我老頭子還不是那麼孤傲自負之人,原因是……」

    嘻一笑,改口道:「不說也罷,如果你們定要知道,不妨去問公孫老兒,因為……因為這事老朽倒有些說不出口了!」

    項小芸等心中大疑,但卻不便多問,只見九華老人說走就走,含笑招呼道:「再見了!」

    不待答話,身形一晃,已然失去了蹤影。

    一來一去,果然有如一條見首不見尾的神龍。

    黃一萍喃喃地道:「當日聽家師說起,這位獨孤老前輩是個孤僻得不能再孤僻的老者,現在看起來卻也不見得那樣不近人情,倒是位十分忠厚的長者呢!」

    項小芸皺皺眉道:「只有對他擅於用毒之事,使我覺得困惑不解!」

    艾皇堂接口道:「毒雖然是下三流中最慣用這物,但卻也是療傷醫病最有效之物,端視使用時得當不得當而已,以眼下為例,中州大豪若沒有九華老人的『全陰百毒丹』來以毒攻毒,只怕莊老七也是束手無策呢?」

    項小芸自嘲地一笑道:「這話也有道理……啊,中州大豪站起來了!」

    眾人同時看去,果見中州大豪已經站起身來,與無心師太相對而立,同時傳來無心師太的幽幽哭聲。

    眾人俱都聽得出來,那哭聲中流露出一份緊張後的鬆弛之情,可以想見得到,中州大豪果然已是好了。

    項小芸眸光一轉,笑道:「咱們過去吧……」

    眾人不約而同,躍身同起,撲落於中州大豪與無心師太之前。

    只見中州大豪雖然仍是滿身血跡,形同野獸,但由他的目光中卻可以看出,他已經恢復為一個常人了。

    艾皇堂雙拳連拱,大叫道:「恭喜兩位了……」

    中州大豪面有愧色,連忙還禮道:「老夫恍如惡夢初醒,簡慢諸位了……」

    於是,眾人一一相見,石屋前充滿了一片歡愉之聲。

    此刻已將四更,項小芸道先微微一笑,道:「陸大俠與師太二十年隔,如今障礙消除,不方破鏡重圓,我們也該向兩位恭喜了!」

    無心師太已經紅著臉低下了頭去,但兩人卻同搖雙手道:「這哪裡使得,能得解開誤會,重見一面足矣……」

    中州大豪苦笑一聲接下去又道:「老夫失手誤殺己子,心中著實不安,一俟一切俗務了清,老夫也就要削髮入山,皈依佛門了……」

    轉向無心師太道:「雖然那孩子不學好,但總不該由我殺了他……」

    一言未畢忽見三丈外人影一閃,有蒙面黑衣人疾掠而過。

《紅粉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