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借殭屍逃離虎口

    這是湘西「雪峰山」主峰山麓的一條山徑上。時為新年初一的深夜,山深林密,風雪交加,積雪盈尺,該算得上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最佳寫照了。

    可是,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這山徑上,卻竟然有不少行人,而且,這些行人,顯然都不是普通行旅,因為,他們都是武裝佩劍,或者是腰跨軍刀,胯下並都騎著長程健馬。

    這些行人,都是三個一組,五個一群,沿著通往「武岡」的小徑上,冒雪疾馳。

    這情形,已經是夠人詫異的了,但事實上,卻還有更令人詫異的事。

    因為,在這些橫眉怒目,不可一世的武裝騎士們前面,策馬疾馳的小徑上,都有一個奇異的行列,在慢吞吞地移動著。

    這一個奇異的行列,前後一共是十三人。

    最前與最後,都是兩位道士,當中卻有九個黑衣人。

    前後的四位道士,與當中九個黑衣人,都是相距在三丈以上。

    前後的兩個道士中,都有一人敲著法器,一人則高擎著一個紙糊成,用硃筆畫著符咒的燈籠,和一個長長的招魂幡。

    當然,燈籠與招魂幡,都是用桐油浸過的,因而在風雪中,也不致破壞。

    至於當中那九個黑衣人中,臉上都貼著一層紙錢,手足僵硬地在移動著,顯然地,那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那當然是死屍了,死屍而能走路,那不但是駭人聽聞,也是使人聞之都有毛骨悚然之感。

    可是,在湘西這一帶,死屍走路,卻不算奇聞,而且還有一些專門替死人服務的術士,和供死人住宿的客棧。

    因為,那時候交通不便,一些客死異鄉的人,要想將骸骨運回故鄉,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於是,一些擅長趕屍的術士和客棧,就應運而生了。

    趕屍這一行,當然也有很多忌諱,屍群前後那兩盞高高的燈籠,就是一個顯著的標誌,告訴前後的行旅們,遠遠迴避他們。

    同時,這還是一個晝伏夜行的行業,事前算好路程,一到快要天亮時,立即投入「屍體客棧」,至天黑後再繼續趕路。

    而且,這行業,也最適合在冬天活動,因為冬天天寒地凍,屍體不致腐爛。

    也因為如此,那時候在湘西一帶,冬夜碰上趕屍的,是司空見慣的事。

    那些凶神惡煞似的勁裝騎士們,一共是五批,最後的一批,卻只有一高一矮兩個人。

    這些人,當他們看到那一個趕屍的行列時,卻是一個個緊蹙眉峰,繞道超越過去,當最後那兩人通過時,那較高的一個低聲「呸」了聲道:「真晦氣,竟然遇上趕屍的!」

    較矮的一個苦笑道:「老王,吃咱們這碗飯的人,還談什麼晦氣不晦氣的,你想想看,大年初一,就砍砍殺殺,拼了大半夜的命!方纔,你我殺的人,難道還算少,碰上幾個趕屍的,又算得了什麼呀!

    較高的一個也苦笑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輕輕一歎道:「方兄說得對,咱們這血漬斑斑的外表,也不見得比那幾具屍體更受人歡迎。」

    語聲、人影,都漸去漸遠,終於消失於漫天風雪之中;山徑上,又只剩下那趕屍的行列,一個個像幽靈似的,在雪地上移動著。

    除了那怒號的北風,與單調的法器聲,以及積雪被踐踏的「沙沙」腳步聲之外,沒有一點其他的聲息,就像這整個行列,都是死屍似的,氣氛顯得那麼神秘,又恐怖,令人有窒息之感。

    約莫頓飯工夫過後,原先那五批凶神惡煞似的人馬,又循原路折了回來。

    不過,這回他們不再分批了,而是整隊折返,一共十七騎,最後押隊的,還是那一姓王、一姓方的兩個勁裝大漢。

    這批人,悄然繞過那趕屍的行列,縱轡疾駛。

    那姓王的漢子扭頭向那趕屍的行列瞟了一眼,忽然發出一聲深長的歎息。

    那姓方的漢子訝然問道:「老王,好好地又歎什麼氣?」

    姓王的漢子苦笑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待會,咱們如何交差?」

    姓方的漢子笑道:「這還不簡單,咱們實情實報,上頭命令咱們追出二十里,事實上,咱們也委實追出了二十里,可是,那小子沒走這條路,這可不能怪咱們不盡力呀!」

    姓王的漢子道:「可是,上頭斷定那小子十之八九走的是這條路,我也是這麼想法,所以,我才留下四個人守在那邊。」

    姓方的漢子,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我卻斷定那小子走的不是這條路,否則,咱們追了這麼遠了,為何鬼影子也沒見到一個?」

    姓王的漢子哼了一聲道:「不信,你且等著瞧吧!」

    姓方的漢子苦笑了一下,沒再接腔。

    這一行人,默默地冒雪疾行了十來里之後,到達一座位於山麓斜坡上的山神廟前。

    山神廟的正廳上,約莫有四五十個勁裝漢子,圍著熊熊柴火在取暖。

    原來這一座山神廟,外表雖然還像那麼回事,裡面卻已破爛不堪,目前這些英雄好漢們,更是毫不客氣地將門窗都拆下來,生火驅寒了。

    這些勁裝漢子們,也同樣地週身血漬斑斑,尤其是當中央盤坐著的那個虯髯大漢,更是全身都成了一個血人。

    此時雖然是坐著,但不難估計出,他至少要比一般人高出半個頭來。

    他,外表看來,年約四旬左右,一雙三角眼,兩道掃帚眉,滿臉橫肉,再加上一個鷹鉤鼻,和一臉有若刺蝟似的虯髯,那份長像,可委實夠怕人的。

    尤其是一雙眼睛,開合之間,精芒四射,令人不敢逼視。

    台階下,那小院中的雪地上,有著好幾處殷紅的血漬,不——那應該說是有好幾顆人頭堆在一起,只是因為那些人頭已陷入積雪中,加上新降的白雪掩蓋著,乍看之下,就只能看到片片的血漬。

    那幾顆人頭的左旁丈遠處,還躺著一個重傷得奄奄一息滿臉血污,沒法分辨面目的人,也不知是耐不住嚴寒,或者是傷痛難忍,和恨意太深,他儘管奄奄一息,一口鋼牙挫得「格格」做聲。當姓王的、姓方的兩人所率領的勁裝大漢們,登上山神廟前的斜坡時,那個躺在小院中雪地上的人,忽然切齒叱道:「西門銳,老子跟你無怨無仇,你卻為何要以這種滅門的殘酷手段來對付我……」

    答話的,就是那長像兇惡的虯髯漢子,他三角眼一翻,冷冷地一笑道:「這個嘛,很抱歉!只好有勞你作一個糊塗鬼了。

    那躺在地下的人,掙扎著想坐起來,但他的傷勢,實在太重了,這一掙,不但沒坐起來,反而牽動傷口,使他不自覺地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那個被叫做西門銳的人,看得竟哈哈一笑道:「人家都說你是一條天不怕,地不怕鐵錚錚的漢子,卻原來也會怕痛的……」,那躺在地上的人,切齒怒叱道:「西門銳,老夫死做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西門銳又是哈哈一笑道:「你活著都奈何不了我,死了還有什麼用!」

    接著,又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呂維屏,看你我無怨無仇這一點上,我不讓你多受活罪,成全你早點去做厲鬼吧!」

    說著,由火堆中取過一枝正在燃燒著的木棒,順後一甩,竟然不偏不倚地,插入那躺在地下的人的胸膛上,只見那人四肢顫動了一下,立即死去,可是,那露在胸膛外面的半截木棒,卻還仍在燃燒著。

    也就當此同時,那匆匆趕回的王姓漢子等一行人,也魚貫走進廟門。

    西門銳首先揚聲問道:「王分舵主,怎麼空手而回?」

    王姓漢子向著西門銳躬身行禮,一面苦笑道:「敬稟總瓢把子,屬下無能,此行毫無所獲。」

    西門銳注目問道:「是並無發現,還是被逃脫了?」

    王姓漢子恭應道:「是並無發現。」

    西門銳接問道:「什麼人都不曾見到?」

    「是的。」

    王姓漢子接道:「只在半路上,碰到一隊趕屍的人。」

    西門銳道:「檢查過那些趕屍的人,和屍體嗎?」

    王姓漢子道:「沒有,屬下也曾注意過,那些趕屍的人和屍體,都是身裁高大的成人,呂正英那娃兒,總不可能混跡在那個行列中。」

    西門銳蹙眉道:「這就奇了,難道這小雜種,竟然飛上天去不成?」

    王姓漢子諂笑道:「總瓢把子,依屬下拙見,呂正英那小雜種,必然是藏在山區中。」

    西門銳點點頭,「嗯」了一聲道:「你這猜想,極有可能,那小子人小鬼大,他料準咱們不會在這兒待久,所以才躲起來,準備等咱們撤退之後,再出來活動。」

    那方姓漢子插口問道:「總瓢把子,呂正英那小子,會不會是在混戰中被宰掉了呢?」

    西門銳搖搖頭道:「那不可能,現場中沒那小子的屍體,整個呂家莊,也只差地皮沒給翻轉過來了,因此,他決不會還躲在呂家莊中。」

    接著,又目注王姓漢子問道:「王分舵主,『黃土塘』那邊,有沒有人看守?」

    王姓漢子諂笑道:「屬下已留有四個香主在看守著。」

    西門銳笑道:「本座知道你做事精明幹練。所以才將緝拿那小子的責任交付給你,果然這措施很為得體……」

    王姓漢子連忙又諂笑道:「總瓢把子過獎了!此行一無所獲,屬下可汗顏得很。」

    西門銳笑了道:「不要緊,你還有機會立功。」

    接著,又正容問道:「那些趕屍的人,今宵該不至於趕過黃土塘去吧?」

    王姓漢子點點道:「是的!趕過黃土塘,他們就錯過宿頭了,干他們這一行的人,錯過宿頭那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所以屬下特別交待那四個香主,要好好監視那家接待趕屍的客棧。」

    西門銳道:「那麼,還得辛苦你一趟,不必多帶人手,只你同方分舵主去就行了。」

    王姓漢子,與方姓漢子同聲躬身道:「屬下遵命!」

    西門銳臉色一沉道:「此行如果再找不到人,你們兩個,也就不必回來了!」

    王姓漢子、方姓漢子同時打了一個哆嗦,恭喏——聲之後,又躬身施禮,倒退一步,轉身疾馳而去了。

    沉寂少頃,西門銳忽然虎地站起,三角眼中,威光四射地環視群豪,沉聲說道:「咱們動員了百十來位高手,如果竟然讓這小雜種生逃離去,我這個南七省的總瓢把子,固然丟盡面子,你們也不見得怎麼光彩!」

    他那些手下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呆立當場。

    西門銳一頓話鋒之後,又沉聲接道:「現在,所有人員,立即沿通往武岡的官道兩側,全力搜索,目前;地面積雪甚厚,那小雜種的足跡,決難掩飾。」

    接著,又揮了揮手道:「立即出發。」

    「是!」

    在全體群豪的暴喏聲中,西門銳卻向他左右的兩個親隨,低聲吩咐道:「你們兩個,沿官道追蹤在王分舵主之後,記著,避免讓他們知道,本座隨後就來。」

    那兩個親隨,恭應一聲,疾奔而去。

    霎時之間,這一度顯得頗為熱鬧的破廟,已只剩下西門銳一個人了。

    他沉思少頃,目注小院中那位被他一棒釘死在地下的呂維屏的屍體,苦笑著,自語道:「呂莊主,你固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被殺滿門,同樣地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接著,還居然發出一聲輕歎,然後,緩步走出破廟,飛身上馬,冒雪急駛而去。

    黃土塘,不過是個官道邊一個數十戶人家的小村落,至於那專門接待趕屍的客棧,則在距黃土塘一箭之地的山麓邊。

    其實,這所謂客棧,也不過是一幢用竹籬圍繞著的簡陋茅屋而早。

    那些趕屍的術士們,自然是在茅屋的房間中,至於那些被趕的屍體,則全部被「招待」在旁邊的一個涼棚中。

    前面已經說過,這是一個見不得天日的行業,天還沒亮,就必須落店的。

    因此,方才被冒雪趕來的九具屍體,也進入這一家客棧,在那涼棚中,一字橫排,靠著牆壁挺立著。

    那些趕屍的術士們,在每具屍體前點上線香,焚過錢紙之後,也各自回房安歇去了。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儘管藉著涼棚外積雪的反映,可以隱約地看清裡面的情景,但裡面的情景,膽小的人是不敢看可是,你要是聽那些術士們的對話,才更可怕哩!

    那四位術士,正在另一房間中,圍著火盆,大碗地喝著酒,其中一個矮個子忽然輕輕一歎道:「他媽的,我干了十幾年的活了,像今天這個邪門事,還是第一次碰到。」

    另一個較胖的苦笑道:「我也干了十幾年了,像這種事,不但不曾碰到過,連聽也沒聽過!

    那位老眼昏花的店小二,訝問道:「諸位究竟碰上了什麼事啊?」

    那矮個子「哦」了一聲道:「對了,李老爹年紀比我們大,見聞也比我們多,您且說說看,是否曾經聽說過這種事情?」。

    李老爹苦笑道:「可是,老漢還不知道你們碰到過什麼事情啊?」

    那矮個子訕然一笑道:「這只能怪我太性急,老爹,事情是這樣的。」

    他微頓了頓,似乎猶有餘悸地低聲接道:「今宵,當我們起程後不久,經過一處山谷時,我們四個人,竟忽然打了個寒噤之後,一齊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是糊里糊塗地,繼續地向前走著。」

    「這倒委實是一件奇聞。」

    李老爹自語著,抬手一指那停屍棚的地方道:「事後,你們檢查過沒有?」

    那矮個子道:「不瞞老爹說,直到現在,我們還不敢接近他們。」

    那較胖的也插口接道:「同時,也因我們清醒之後,一批又一批的綠林朋友,相繼而來,使我們更不敢在半路停下來。」

    李老爹笑道:「我說,諸位也未免太膽小了,幹你們這一行的,怎可以疑神疑鬼的……」

    但他話沒說完,卻忽然臉色大變地打了一個哆嗦,那四個趕屍的術士,也禁不住臉色為之一變,互相投過驚悸的一瞥。

    原來就當李老爹說到「疑神疑鬼的」幾個字時,他們五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那停屍棚中,忽然傳來一陣奇異的聲音,這位李老爹雖然才說過,干他們這一行的,不能疑神疑鬼,但事到臨頭,他卻首先打起哆嗦來了。

    倒是那矮個子術士的膽子還比較大,他臉色一變之後,低聲說道:「那是有人在走動的腳步之聲呢。」

    「不錯,好像還不止一個。」

    「老兄,陪我去瞧瞧。」

    「不,不……我……我……」胖子不但是結結巴巴地,連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著。

    那矮個子只好轉向李老爹笑問道:「李老爹你呢?」

    李老爹似已發覺自己方纔的失態,這時,卻是強裝鎮靜地笑了笑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我看,還是等天亮之後,再去瞧瞧比較合適。」

    他雖然強裝鎮靜,但話聲中,卻禁不住有點兒顫抖。」

    那矮個子想必是強充好漢,存心尋別人的開心,這時,他居然自己打起退堂鼓來道:「你們都不要去,我也懶得多管閒事,且等到天亮之後再說吧!」

    其實,他們不去算是幸運,真要是去了,那情形,可真會嚇破他們的膽哩!

    原來當他們聽到停屍棚中,有人走動的腳步聲時,實際上並非有人在走動,而是有兩具死屍,走出了他們自己的行列。

    那是那九具屍體中第四與第五具屍體。

    他們居然是手牽著手,悄然而緩慢地向門口走去。

    夜靜更深,兩具挺立著的屍體,忽然走出行列,自由行動起來,那一份恐怖氣氛,怎能不教膽小一點的人,嚇破苦膽。

    可是,怪異之處,遠不止此。

    當那兩具死屍快要走到門口時,忽然又輕捷地退了回來,而且,一直退回到原來的位置,才停止下來。

    原來,外面的雪地上,正有兩個夜行人,像幽靈似的向停屍棚這邊走來。

    屍體居然還怕真人,這倒算是天下奇聞。

    那兩個夜行人,走得很快,當那兩具死體退回原來的位置,剛剛站好,那兩人已到達停屍棚的門口,赫然就是那位南七省綠林總瓢把子西門銳手下的兩個分舵主,一姓王,一姓方的兩個勁裝漢子。

    這兩人停立門口,向停屍棚內略一張望之後,那姓王的漢子低聲說:「還是九個,並沒有少。」

    那姓方的漢子道:「可是,方纔他們在半路上的小澗之中,所發現的那兩具屍體,又如何解釋才對呢?」

    姓王的漢子道:「那可能是另外的一批屍體……」

    姓方的漢子道:「不,我卻認為顯然是半路上掉了包。」

    姓王的漢子搖頭苦笑道:「那不可能,你該明白,趕屍這玩意,是有點名堂的,如果是在活人的行列中,臨時掉換兩個,那當然是輕而易舉,可是,要想在趕屍的行列中,以活人掉換兩具屍體,而不影響其餘屍體的行動,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時,如果真如你所料,是在半路上掉了包,那他們早該逃之天天了,但事實上,這兒分明還有九具屍體。」

    姓方的漢子道:「你分析的固然是有道理,但此事體大,我認為還是檢查一下的好。

    姓王的漢子駭然地道:「你……你竟然要檢查那些屍體……」

    這時,那些趕屍的術士們和李老爹,也被這兩人的話聲吸引了出來,那較胖的術士,連忙道:「好漢爺,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激起屍變來,小的們也全活不了。」

    姓方的漢子冷笑一聲:「你怕,那麼,我一個人去……」

    那些術士們和李老爹,都是急得搓手頓足,不知如何是好。

    停屍棚內,火光一閃,姓方的漢子,已亮出一個火折子。

    此刻,雖然有了光亮,但停屍棚內的氣氛,卻比黑暗時更為恐怖。

    只聽那方姓漢子忽然冷笑一聲道:「屍體居然還有鮮血流下來,這倒是千古奇聞。」

    話聲中,但見寒芒一閃,一柄雪亮的單刀,向那死屍行列中,的第五具死屍,電疾地劈了下去。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那第四第五兩具屍體,忽然身形一閃,避了開去,影響所及,使得旁邊的七具屍體,紛紛倒下,「砰砰」連聲中,那第五具屍體居然發出人言,震聲大喝道:「英衙內,你自己逃命去吧!劉伯伯拼得一死,好歹給你擋一陣……」

    「『衙內』二字,是三湘一帶,長輩們對年輕人的暱稱。」

    就這說話的同時,他已揭下貼在臉上的錢紙,並亮出「判官筆」,與姓方的漢子交上了手。顯然這第四、第五兩具死體,都是活人所扮裝,藉以逃避敵人的追殺。

    但那「英衙內」卻並未遵命逃走,反而也亮出一柄長劍,飛撲過來,雙戰那姓方的漢子,一面悲聲說道:「劉伯伯,咱們死也死在一起……」

    那劉伯伯怒喝一聲:「混賬!你也死在這兒,呂家莊百十條人命的血債,由誰去索還!」

    他口中怒喝著,手中一枝判官筆,使得有若急風驟雨,將那姓方的漢子,迫得連連後退。

    這兩位交上手時,那姓方的漢子手中的火折子,即隨之熄滅。

    黑暗中,只聽那英衙內顫聲說道:「劉伯伯,我……我聽您的,您……你要多多保重啊!」

    「哪裡走!」那姓方的漢子怒喝一聲:「老王,還不截住那小子!」

    那姓王的漢子,大喝一聲道:「呂正英,留下命來!」

    他口中叱喝著,手上卻是一刀橫掃,冷不防地由他人側面斬向方姓漢子的腰部。

    緊接著,又向那劉伯伯促聲說道:「劉大俠,快叫住少莊主,我有話說。

    一聲慘號,那姓方的漢子,已被自己的同伴攔腰斬成兩段,慘死當場。

    這剎那之間,變化太大,也太快了,快得使那位劉伯伯幾乎不相信跟前的事情,而怔怔出神,他怔得一怔之後,才如夢方醒似的,揚聲說道:「英衙內,等一等。」

    這時的呂正英(即英衙內),已跑出十丈之外,聞聲之後,又連忙趕了回來。

    就在這當口,那個王姓漢子已大刀連揮,慘呼連連聲中,將那兩個趕屍的術士和李老爹,也一併殺死。

    這情形,使得那劉伯伯震慄得顫聲喝道:「朋友,你……瘋了……」

    王姓漢子苦笑道:「我沒有瘋,瘋的是那個對呂家莊,趕盡殺絕的匹夫。」

    劉伯伯的左臂,本來就受了傷,這也就是方纔那個姓方的漢子所說,屍體還會有鮮血流下來的原因,如今,經過一陣激烈的打鬥之後,那傷口的鮮血,更是直流而出。

    這時,他一面將那從新趕回來的宮正英,招近身旁,幫他包札傷口,一面卻向王姓漢子問道:「朋友說的是西門銳?」

    那姓王的漢子道:「二位,目前……咱們是逃命要緊,快將鞋子倒穿過來,並妥為綁好,以免半途脫落,一切問題,咱們待會邊走邊說。」

    說著,他自己首先蹲下身子,將鞋子倒穿過來,並仔細地綁札著。

    那劉伯伯與呂正英二人,也依樣畫葫蘆,劉伯伯並接問道:「可能還有人在這附近監視著吧?」

    那王姓漢子道:「短時期內,是不會有人來了,原先那四個監視你們的人,是我的手下,我已叫他們各奔前程去了。」

    劉伯伯與呂正英都已經準備好了,站了起來,劉伯伯並目注那無辜慘死的五具屍體,搖頭苦笑著道:「朋友,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依理,我不該編排你的不是,但你方才殺這五個不相干的人,卻是太不應該了。」

    那王姓漢子也苦笑道:「劉大俠,如果我不殺他們,咱們就沒法逃命,同時,待會西門銳的追兵也不會放過他們。」

    接著,又輕輕一歎道:「這叫做在劫難逃。」

    劉伯伯長歎一聲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

    那王姓漢子苦笑道:「別酸了!劉大俠,咱們快點逃命才是說完,當先飄落停屍棚處,向後山走去,一面正容接道:「二位,快跟我來。」

    劉伯伯與呂正英二人,自然是跟蹤而出,劉伯伯並邊走邊問道:「朋友,你認識我?」

    那王姓漢子笑道:「閣下不是威震三湘的宮家莊莊主,『瀟湘劍客』呂維屏大俠的八拜之交,『通臂神判』劉子奇大俠嗎?」

    劉子奇點點頭,又苦笑道:「救命之恩,大德不敢言謝,但我連閣下的尊姓台甫,都不曾請教可委實太失禮了。」

    王姓漢子笑了笑說道:「方纔劉大俠沒工夫『請教」在下也沒工夫自報履歷,咱們算是彼此彼此。」

    呂正英插口說道:「這位大叔,現在,您該可以說明來歷了吧。」

    王姓漢子說道:「是的,呂公子,在下姓王,草字人傑,是西門銳手下三湖分舵的分舵主。」

    呂正英接問道:「那……那您為何要救我們呢?」

    王人傑正容說道:「因為令尊呂大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冒死相救。」

    劉子奇長歎一聲道:「王老弟,你這感恩圖報的義氣,值得欽敬,但你的行動,卻未免太遲了些。」

    王人傑苦笑道:「劉大俠責備得有理,在下身為三湘地區的分舵主,西門銳要對呂家莊採取什麼行動,我應該首先獲得消息才對。」

    這語氣,可使得劉子奇截口訝問道:「難道西門銳那狗雜種,事先是瞞著你的?」

    王人傑點點頭道:「事實確是如此,西門銳對呂家莊的行動,雖然動員了他手下百多個高手,但事先卻很少有人知道是對付呂家莊的,至於我,更是對呂家莊的行動開始之後,才通知我趕去。」

    劉子奇接問道:「那你事實上,並未參加那瘋狂的屠殺?」

    王人傑苦笑道:「是的!當我趕到時,呂家莊已成一片火海,屠殺已近尾聲,當時,據說是劉大俠帶傷保著呂公子逃了,西門銳才要我率兵趕了上來,同時,西門銳怕我循私,還派了一個分舵主方城來監視我。」

    呂正英接問道:「就是方才王叔叔所殺死的那個人?」

    王人傑點點頭道:「正是。」

    劉子奇歉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我錯怪你了。」

    不等對方答話,又接問道:「王老弟知道那西門銳,為何要對呂家莊採取這種趕盡殺絕的手段?」

    王人傑苦笑道:「我問過,他說,他也不知道。」

    劉子奇訝問道:「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話!」

    王人傑正容說道:「看情形他那句話倒不假,所以,我方才說,瘋的是他。」

    劉子奇一挫鋼牙,長歎一聲道:「想我那盟弟一生行俠仗義,排難解紛,卻落得如此下場,老天爺也未免太……不長眼了!

    呂正英含淚問道:「王叔叔,你知道家父的情形嗎?」

    王人傑淒然一笑道:「據我所知,令尊已經遇難了。」

    呂正英一咬鋼牙,格格作響,卻是沒做聲。

    劉子奇沉聲說道:「英衙內,你要堅強一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筆血債,咱們總要索還的。」

    接著又向王人傑問道:「王老弟,你準備將咱們帶到哪兒去?」

    王人傑道:「我想請二位繞道逃往貴州省境再說,由這兒翻過雪峰山,就可到達與貴州接界的會同縣境,也就算暫時逃出虎口了。」

    劉子奇問道:「翻越這座雪鋒山,須要多少時間?」

    王人傑苦笑道:「這是一條沒人走過的路,但我估計,可以通過,不過,山勢險峻,天氣又壞,很可能得一個對時,才能翻越過去。劉子奇道:「多費點時間,倒不要緊,只要能脫險就行了,至於天氣,我倒希望它更壞一點,最好使降下的雪花,能立刻掩埋我們的足跡。」

    王人傑笑了笑道:「足跡倒不要緊,因為我們的鞋子是倒穿著的。」

    劉子奇扭頭說道:「王老爺,貴州省境,也是西門銳的勢力範圍,可不一定會安全。」

    王人傑道:「不一定會安全,但卻可暫時逃出虎口,因為,西門銳的部署,著重於通往武岡的官道上,不會想到我們走這條沒人走的絕路,所以,只要能到達貴州省境,就算是暫時脫離虎口了。」

    劉子奇長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就好了。」

    王人傑忽然岔開話題道:「劉大俠對於趕屍這一行,也懂得?」

    劉子奇點點頭道:「不錯,而且,我的道行還高於那四個趕屍的,否則,方纔我就沒法混進趕屍的行列中。」

    王人傑說道:「這是說,劉大俠是以高於他們的法術,對他們制住之後,再混進那屍體行列中去的了。」

    談話之間,三人已進入雪鋒山的千峰萬壑之中。

    風更急,雪更緊,山勢也更險峻。

    沉沉夜色中,不但無路徑可循,連東南西北,也沒法分辨,只有憑王人傑所估計的方向,手足並用地,在懸巖峭壁間,艱苦地摸索前進。

    好容易翻過兩座峰頭,進入一個風勢較小的谷地。

    王人傑正容說道:「劉大俠、呂公子,二位一個已經受傷,一個是一向嬌生慣養,我看,咱們還是暫時找一個能避風雪的山洞,歇息一下再走。」

    一直不曾開口的呂正英,一挫鋼牙道:「不!我還能走!」

    劉子奇長歎道:「孩子,別使性子,保重身體,與逃命同樣的重要,我也要重行包札一下傷口,還是聽王叔叔的話,歇一息養養神吧!」

    呂正英默然點了點頭,王人傑伸手向左邊五丈外的峭壁下一指道:「那邊有一個天然的石洞,正好……」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冷笑:「正好埋葬你們三個!」

    劉子奇、呂正英等三人,臉色一變之間,一陣「嗖嗖」連聲過處,已捷如飛鳥似的,飄落六個玄色勁裝漢子,迅急地將劉子奇等三人,團團圍住,其中一人並哈哈大笑道:「王人傑,這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手段雖高,卻逃不過總瓢把子的神機妙算!」

    另一個怒叱一聲道:「王人傑,總瓢把子哪一點對你不好,你竟然作出這種吃裡扒外的勾當?」

    王人傑恨聲叱道:「廢話少說,咱們還是在藝業上定個生死存亡吧!」

    不錯,目前即已落人敵人的包圍之中,除了拚死一搏之外,已是別無他途。

    這時,天色已經黎明,在晨光曦微與地面積雪的反映之下,那六個勁裝漢子,一個個橫眉怒目,有若凶神惡煞似的。

    至於被包圍著的三人,王人傑滿臉肅容,劉子奇全身骨節都在爆響著,呂正英則是臉色鐵青,眉騰殺氣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那六人中有人曖昧地笑道:「這小雜種長得像『兔崽仔』就這麼宰掉,未免太可惜啦!」

    王人傑雖然同呂正英走了這麼久的路,但因黑夜中,各自顧著趕路,可一直不曾向呂正英打量,此刻經對方提醒,略一打量之下,不禁心頭暗忖道:「這孩子,委實俊美得有如一個姑娘家,只可惜殺氣太重了,但願他能逃過今宵這一劫。

    原先那說呂正英美得像兔崽仔的人,又嘿嘿淫笑道:「喲……小雜種,大爺看中了你這一身細皮白肉,如能讓大爺我逍遙一番,待會我可以給你一個全屍。」

    他的話聲未落,一聲銀鈴似的嬌笑,傳來道:「咦!大姐,你聽到狗叫聲嗎?」

    另一個嬌甜語聲道:「那不是狗,是狼。」

    那銀鈴似的話聲道:「狼?世間會有兩條腿的狼?」

    那嬌甜話聲道:「小妹,兩條腿的狼,可比四條腿的狼更狠毒,更難纏哩!」

    這話聲,非常悅耳,但卻不知其來自何處,而且,還顯然帶著童音,可以想見,這說話之人的年紀,頂多也不過十五六歲而已。

    探山絕頂之中,隱居著身懷絕技的風塵奇俠,本來不足為奇,但奇的卻是這說話的人,竟然是那麼年輕。

    因為,就如目前這話聲中的情形看,這說話的人,顯然使的是傳音中最上乘的『六合傳音』功夫,如果連一個十幾歲的孩童,都已具有『六合傳音』的功力,那她們師長的功力之高,豈非已達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了。

    也因為如此,使得目前這劍拔弩張的形勢,暫時鬆弛下來,凝神傾聽著。

    那銀鈴似的話聲道:「大姐,你帶我瞧瞧去。」

    那嬌甜話聲道:「瞧什麼啊?」

    那銀鈴似的話聲道:「瞧那兩條腿的狼呀!」

    那嬌甜語聲道:「瞧瞧是可以,可是,不許多管閒事……」

    那銀鈴似的話聲道:「如果狼要吃人呢?」

    那嬌甜語聲道:「諒他們也不敢!」

    那銀鈴似的話聲道:「那可不一定,因為,狼是野獸,野獸是不管什麼禁令不禁令的。」

    那嬌甜語聲道:「真要是那樣,那算是他們活膩了。」

    話聲雖然還是那樣嬌甜,但嬌甜中卻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肅煞氣氛。

    當然!

    這話聲使呂正英等三人,暗中鬆了一口氣,但卻使那六個勁裝漢子,臉色為之大變。

    只聽那銀鈴似的話聲嬌笑道:「那時候,我就可以管管閒事了。」

    那嬌甜話聲道:「好!我帶你去瞧瞧!」

    這時,現場中的正邪九人,一齊張大雙目,向四周掃視著。

    風雪迷濛中,但覺眼前一花,五丈外的雪地上,已出現一對一衣紅、一衣綠的女嬌娃來。

    年紀較大的一個,也不過十五六歲,一身紅色勁裝,外罩紅色披風,全身紅得火辣辣的,使人人目之下,頓忘是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年紀較小的一個,約莫十二三歲,她穿的卻是綠色勁裝,綠色披風。

    這兩位女嬌娃,衣服的顏色,雖然不同,卻也有其相同之處,那就是兩人都梳著長長的雙辮,辮梢上結著與衣服同顏色的蝴蝶結。

    此外,兩人的面容,也非常近似,一看面孔,也就能斷定他們是同胞姐妹了。

    儘管是較大的一個,也還沒成熟,但由於她們那分配得恰到好處的五官,白裡透紅的膚色,以及那均勻而又婷婷玉立的身材去判斷,可以想見不久的將來,必然是一對人見人愛的姐妹花,不!事實上,目前就已經夠人見人愛了。

    不過,嚴格說來,那位小妹,似乎要比乃姐更可愛一點。

    因為,那紅色少女,也同呂正英一樣,眉宇之間,有著濃重的殺氣,不像乃妹那樣溫婉綽約,而是一位有鬚眉氣概的女人。

    這兩位年輕姑娘,有點像是由地底冒出來似的,現身之後,那綠衣小姑娘立即一手叉腰,一手戟指著那正邪九人,脆聲問道:「嗨!你們是幹什麼的?」

    那六個勁裝漢子中的一個麻臉漢子,連忙含笑接道:「這位小妹……」

    綠衣姑娘截口怒叱道:「誰是你的小妹?」

    麻臉漢子連忙改口道:「是!在下說錯了,該叫小姑娘……」

    「不!叫姑娘!」

    綠衣姑娘再度截口道:「哼!你看我小,咱們較量一下看看究竟誰的本領大?」

    紅衣女郎揮手制止道:「小妹,你忘了他們是狼了?」

    綠衣姑娘稚氣地一笑道:「大姐,娘說過的,這叫做『靈貓戰鼠』呀!」

    紅衣郎一蹙秀眉,目注麻臉的漢子道:「說!你們是幹什麼的?」

    麻臉漢子含笑答道:「回姑娘,在不是奉命追捕逃犯的。」

    劉子奇連忙揚聲接道:「不!姑娘莫聽他們胡說八道,我們不是逃犯,他們卻是殺人放火的強盜惡人。」

    紅衣姑娘卻冷然接道:「我沒問你的話,你給我閉嘴!」

    劉子奇臉色一變之間,紅衣姑娘卻向那麻臉漢子沉聲問道:「你奉誰的命令?」

    麻臉漢子本來是心頭深感不安的,但一見對方對劉子奇的神態之後,不由心頭一寬,滿臉堆笑地躬身說道:「在下奉的是南七省綠林盟主西門銳的命令。」

    麻臉漢子的本意,以為亮出了主子的招牌之後,對方必然改容相待,但事實上卻是大謬不然,只見紅衣姑娘撇唇一曬道:「原來是西門銳那狗強盜!」

    這反應,不但使麻臉漢子大感意外,僵在那兒,連劉子奇等三人,也不由在暗中嘀咕著:「這丫頭究竟是什麼來歷呢?」

    紅衣女郎卻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刻接問道:「你是這六個人的首領?」

    說著,並抬手向外圍的五個勁裝漢子指了指!

    麻臉漢子諂笑道:「是是……」

    紅衣女郎冷然接道:「那麼,你替我轉告他們,一個個自行了斷,現在,先從你自己開始。」

    她的語聲,雖然還是那麼嬌甜,但卻冷漠得比週遭那呼嘯的北風,還要令人發毛。

    麻臉漢子和他的同伴們,一齊臉色大變,打了一個寒噤,麻臉漢子並失聲驚呼道:「姑娘你……」

    紅衣女郎漠然接道:「自行了斷,可以獲得一個全屍,如果勞我下手,那就不會有完整的屍體了。」

    話聲還是又嬌甜,又冷漠得出奇。

    麻臉漢子抗聲問道:「姑娘,你這是為什麼?」

    紅衣女郎道:「因為,你不該到這兒來。」

    麻臉漢子道:「縱然這『雪峰山』是你傢俬產,在下誤闖進來,道個歉,告個罪,也就行了,又何至於要加以處死?」

    紅衣女郎冷笑一聲道:「你的理由,好像很充分,可惜的是,你不該闖到這兒來!」

    麻臉漢子也冷笑一聲道:「大爺已經闖進來了,你又能怎樣?」

    顯然,那紅衣女郎的橫蠻態度,已使他不顧一切後果地豁出去了。

    紅衣女郎淡淡地一笑道:「我由一數到十,在這期間當中,如果你們再不自行了斷,那就怪不得我手下不留情了。」

    麻臉漢子向他的同伴們使了一個眼色道:「弟兄們,準備好!」

    紅衣女郎開始不疾不徐地,數著數字「一——二——三——四……」

    也許麻臉漢子的同伴們,並沒有體會到麻臉漢子所說的話意,因而當紅衣女郎口中的數字,數到六字時,那些人,還是一個個顯得懷疑不定,面面相覷著。

    紅衣女郎繼續在冷漠地數著:「七——八——九……」

    雖然風雪更緊,但週遭的氣氛,竟然好像是凝結了似的。

    這當口,不但是那以麻臉漢子為首的六個勁裝漢子,已將全身功力提到了極致,以準備應變,連劉子奇等三人,也顯得頗為緊張地向那紅衣女郎注視著。

    「十!」

    當紅衣女郎口中的「十」字出口時,緊接著便是一聲淒嚦的慘號,「砰」的一聲,六個勁裝漢子中,已倒下了一個。

    也不知那紅衣女郎使的是什麼身法和手法,在場的正邪群豪,但覺眼前一花,那勁裝漢子已橫屍就地,胸部汨汨地冒著鮮血。

    在場正邪雙方,臉色齊都一變之間,紅衣女郎又淡淡地一笑道:「現在自栽,還來得及!

    麻臉漢子精目一轉,振臂高呼道:「弟兄們……咱們拚了!」

    其餘四個勁裝漢子,一齊暴喝道:「是啊,咱們拚了!」

    只見人影飛閃,一齊向那兩位姑娘飛撲過去。

    不!不能說是一齊,因為,飛撲過去的,只有四個,那個麻臉漢子卻是腳底抹油,向峰腳下狂奔而去。

    不過,他雖然利用手下人去送死,而企圖自己逃命,但他卻是首先喪命的一個,而且,連慘號都不曾發出,人頭已經落地,只見那鮮血直噴的無頭屍體,猶自在雪地上狂奔了幾步之後,才倒了下去。

    這情景,使得那綠衣小姑娘,嚇得一聲尖叫,掩住了雙目。

    那四個勁裝漢子,雖然也被眼前的情景嚇破了苦膽,但其中一人,卻不願放奔這撈本的機會,趁那綠衣小姑娘雙手掩臉之際,一刀向她的心窩扎去。

    可是,那勁裝漢子滿有把握的一刀,卻扎進了他自己的心窩,慘死當場。

    原來那綠衣小姑娘的武功,實在太高明了,她,儘管怕見那無頭屍體狂奔的恐怖之狀,而掩住了雙目,但她那本能的反應,卻使她以快得不可思議的手法,奪過對方的單刀,並插進了對方胸膛之中去。

    緊接著,又是三聲慘號,那剩下的三個勁裝漢子,也死於紅衣女郎之手。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上,卻都是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事。

    不過,這回劉子奇、王人傑、呂正英等三人,卻總算看到了一點端兒,在迷濛風雪中,他們看到一抹紅影,有若浮光掠影似的,閃了幾閃。

    這三位,還沒回過神來,只聽那紅衣女郎向綠衣小姑娘笑道:「小妹,你真差勁!」

    綠衣姑娘不服地反問道:「我哪一點差勁了?」

    紅衣女娘道:「看到殺人,就把眼睛蒙起來,這不算差勁?」

    綠衣姑娘笑道:「我不是怕看殺人,而是因為,方纔那無頭死屍狂奔的情形,太恐怖了!」

    紅衣女郎截口笑道:「怕見恐怖的情形,就是差勁呀!」

    這兩個女娃兒,對剛才所殺的六個人,就像踏死六隻螞蟻似的,連正眼都不再去瞧一下,卻自己顧自地說笑起來。

    這情形,不由使劉子奇等三人,一齊為之眉頭一蹙。

    那紅衣女郎,這才似乎想起旁邊還有三個活人似的,哼了一聲道:「你們皺什麼眉頭?」

    劉子奇連忙抱拳一拱道:「方纔多蒙姑娘解救,在下這廂有禮了。」

    紅衣女郎冷然接道:「我可不是給你們解圍來的……」

    劉子奇飛快地接道:「姑娘雖然是無心向善,在下叔侄們,卻是同樣地銘感五中。

    紅衣女郎道:「我不要你們銘感五中,卻希望你們給我減少一點麻煩——也自行了斷。」

    劉子奇苦笑道:「姑娘真會開玩笑。」

    紅衣女郎冷笑道:「誰有工夫同你開玩笑!」

    劉子奇不由一懍道:「姑娘真要我們自栽?」

    紅衣女郎點首接道:「不錯。」

    劉子奇臉色一變道:「那是為什麼?」

    紅衣女郎漠然地道:「同他們一樣,不該到這兒來。」

    綠衣小姑娘央求著道:「大姐,咱們破例,放過這三個人吧!」

    紅衣女郎道:「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綠衣小姑娘道:「因為……因為他們都是好人,看情形,也怪可憐的。」

    一直不曾開口的呂正英,忽然怒聲說道:「要殺就殺吧,男子漢大丈夫不受人憐……」

    劉子奇連忙喝道:「正英……」

    呂正英悲聲說道:「劉伯伯,俗話說得好,生有時,死有地,看來是天絕我呂家,才在窮途末路中,又碰上這個不講理的女魔王……」

    紅衣女郎怒喝道:「誰是女魔王?」

    呂正英戟指怒叱道:「就是你!」

    劉子奇深恐惹惱了這個女煞星,而毀去了萬一的生機,只好連忙賠笑道:「姑娘,這孩子新負滅門之恨,所受到刺激太深,開罪姑娘之處,尚請海涵。」

    紅衣女郎根本不理劉子奇的話,卻是目注呂正英,冷笑一聲道:「聽你方纔的話,好像還有點骨氣,那麼,你就先行自栽吧!」

    呂正英冷然接道:「哼!你做夢!」

    也不管一旁的劉子奇搓手頓足的喝阻,嗔目怒喝道:「小妖精,小爺殺不過你,咬也得咬你一口的。」

    可能是這兩句話激起了紅衣女郎的殺機,只見那綠衣姑娘拚命地拉著乃姐,央求道:「姐姐,你饒了他們吧!」

    說來也有點奇怪,那綠衣姑娘,不論年紀,個子,都比紅衣女郎小,但紅衣女郎被她拉住,卻是脫不了身,只是急得她嗔目怒叱道:「小賤人,快放手!」

    綠衣姑娘道:「姐姐,除非你饒了他們,否則,我絕不放手!」

    紅衣女郎怒聲道:「你再不放手,我先砍掉你這條胳臂!」

    「砍吧!」綠衣姑娘也怒聲接道:「你砍掉我的腦袋,我也不放手。」

    紅衣女郎一記耳光,摑了過去,「拍」的一聲脆聲過處,綠衣姑娘的俏臉上,立即現出五道指痕來,紅衣女郎並怒聲叱問道:「賤人,你為什麼要幫著他們?」

    綠衣姑娘銀牙緊咬,美目中淚光瑩瑩,卻是仍然拚命拉著乃姐,抗聲說道:「因為人家是好人,不應該死!」

    紅衣女郎道:「可是他們不該到這兒來!」

    呂正英一挑劍眉,震聲說道:「那位綠衣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請放開她吧,我呂正英遠不致引頸受傷!」

    一聲朗笑,劃空傳來道:「哈哈哈……聽起來,還真有點男子氣概!」

    聲到人到,呂正英等人,但覺眼前一花,那兩位姑娘身旁丈遠處,已出現一位丰神如玉的白衣書生。

    此人約莫二十上下年紀,長得面如冠玉,唇若塗朱,鼻如懸膽,目若朗星。

    總之,那一份俊美,與目前的呂正英,算得上是一時亮瑜。

    只是,因為呂正英年紀輕輕,又是在逃難途中,顯得寒酸而已。

    那紅衣女郎見到白衣書生之後,竟然沒來由地俏臉上飛起一片紅雲。

    白衣書生向著紅衣女郎含笑長揖道:「姑娘在上,小生這廂有禮了。」

    紅衣女郎俏劍一沉道:「你來幹什麼?」

    白衣書生笑道:「小生特來替姑娘效勞。」

    接著,抬手一指呂正英等三人道:「這三個就交給小生料理吧!」

    呂正英怒叱一聲:「鼠輩!你亮兵刃吧!」

    白衣書生縱聲大笑道:「小子,別以為我方才說你有點男子氣概,就自以為了不起,真要打打殺殺,像你這種材料,還經不起我一個指頭哩!」

    綠衣姑娘截口厲叱道:「你給我滾!」

    這當口,呂正英也正想不顧一切地拚命了,但卻被劉子奇拉住,並低聲婉勸道:「孩子,目前你我不一定會死,你要多多忍耐……」

    這同時,白衣書生卻向綠衣姑娘涎臉笑著道:「喲!小妹,幹嘛,火氣這麼大呀?」

    綠衣姑娘截指怒叱道:「呸!誰是你小妹!你給我滾!」

    白衣書生仍然涎臉笑道:「不叫小妹,叫小姐總可以了吧?」

    白衣書生這死皮賴臉的作風,可使這位天真未泯的小姑娘,急得失去了主意,只好跺著小蠻靴語無倫次地說道:「不要臉、不害臊……」

    這兩句孩子氣的話,不但使那冷若冰霜的紅衣女郎,禁不住「噗嗤」一笑,連呂正英、劉子奇、王人傑三人,也忘去眼前的危機,發出會心的微笑。

    那白衣書生更是哈哈大笑道:「害臊的男人,可討不到老婆啊……」

    綠衣小姑娘居然也會臉紅,不過,她心中羞急交進之下,卻急出靈感來了,她再度怒呸一聲後,立即向紅衣女郎道:「大姐,我想起來了。」

    紅衣女郎一怔道:「你想起什麼來了?」

    綠衣姑娘道:「到這兒來的人,也有沒死的。」

    紅衣女郎脫口道:「誰?」

    綠衣姑娘抬手一指那白衣書生道:「就是那廝。」

    紅衣女郎一愣道:「這個……」

    綠衣姑娘毫不放鬆地盯著問:「這個什麼呀?」

    接著,又以真氣傳音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喜歡他?」

    紅衣女郎一挑秀眉道:「丫頭討打!」

    綠衣姑娘正容接道:「大姐,我不能不提醒你,娘說過的,天下男人都是狼,不是吃人不見血的惡狼,就是欺負女人的色狼,你可要小心啊!」

    紅衣女郎道:「那你為何還要我放過他們三個?」

    綠衣姑娘道:「因為你處事不公平,放過壞人,卻不放過好人。」

    紅衣女郎道:「你說,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綠衣姑娘抬手分別一指道:「這三位是好人,那個是壞人。」

    那白衣書生毫不以為然地,笑問道:「姑娘怎能斷定我是壞人呢?」

    綠衣姑娘冷然一笑道:「我不用斷定,一眼就能看出來,你是一頭披著羊皮的惡狼!」

    白衣書生笑道:「有時候,狼是很可愛的,尤其是色狼,可惜的是你還不到喜歡狼的時候。」

    接著,又暖昧地一笑道:「哦!對了,也許你已愛上一頭狼了哩!」

    說著,並向呂正英投過深深的一瞥。

    紅衣女郎忽然怒喝一聲道:「給我滾!」

    白衣書生一怔道:「姑娘是叫我滾?」

    紅衣女郎揮手怒喝道:「通通都滾!」

    白衣書生諂笑道:「是是……姑娘叫我滾,我絕不敢立著走!」說著,果然順著小坡,一路飛滾地滾了下去。

    綠衣姑娘忍不住又噗嗤一聲嬌笑道:「真不要臉……」

    紅衣女郎笑了笑道:「你還拉著我幹什麼,我已不殺他們啦!」

    綠衣姑娘嬌笑道:「大姐,你真好……」

    紅衣女郎,卻向呂正英等三人,瞪了一眼道:「你們三個,還不快滾!」

    呂正英禁不住一挫鋼牙,長歎一聲道:「這是什麼世界……」

    他的話聲未落,一聲幽幽長歎,劃空傳來道:「這個性,多麼像他……」

    綠衣姑娘一聲呼歡道:「娘,你也來了!」

    那幽幽話聲道:「是的,我也來了,而且早就來了。」

    接著,又長歎一聲道:「年輕人,這是一個強存弱亡,弱肉強食的世界,你明白了嗎?」

    呂正英抗聲問道:「你以為你們武功已經天下無敵了,就可以任意欺侮人?」

    那幽幽的話聲道:「現在,我不跟你談這些,我知道你們急須一個避難之所,也急須飲食和歇息的地方,俗話說得好,相見便是有緣,三位就在這兒歇歇再走吧!」

    紅衣女郎連忙接道:「不!娘,您自己訂下的山規,怎可自己去撕毀?」

    那幽幽話聲道:「丫頭,事實上,我這山規早就被你們破壞了,怎麼反而編排起娘的不是來了!」

    紅衣女郎悄臉一紅道:「娘使壞,我不來了……」

    那幽幽話聲卻向呂正英問道:「年輕人,你的意思如何?」

    劉子奇連忙低聲說道:「孩子,這位夫人不像有惡意,就答應她吧!」

    呂正英微一沉思道:「如果你用得上一個『請』字,我是可以考慮的。」

    那幽幽話聲,禁不住笑道:「年輕人,你目前如同喪家之犬,漏網之魚,我好意請你歇歇,你卻還要講究這些排場,這一份倔強,倒是蠻可愛的。」

    話聲略為一頓之後,才沉聲接道:「好!請就請吧!勝男、亞男,代表娘肅客人谷。」

    劉子奇連忙含笑接道:「夫人盛意,在下先謝了。」

    那幽幽話聲道:「不錯,有一點,我卻必須事先聲明。」

    劉子奇道:「夫人有話,請儘管吩咐。」

    你已經看到,也聽到了,凡是到這兒來的人,都是有死無生,對你們三位,我已經算是特別優待了。」

    呂正英怒聲接道:「我不領情!」

    那幽幽話聲也怒喝道:「既然到了這兒,那就由不得你。」

    緊接著,沉聲喝道:「勝男,將他們三個綁下。」

    那綠衣姑娘連忙接道:「大姐,你慢一點,娘,請讓我勸勸他……」

    劉子奇也連忙揚聲說道:「這位夫人請息雷霆……」

    那幽幽話聲截口接道:「叫山主。」

    劉子奇又連忙改口道:「是!山主,在下有下情上稟。」

    那幽幽話聲道:「好!你說吧!」

    劉子奇正容說道:「在下這位世侄,新遭滅門之痛,兼以他天生一個寧折不屈的個性,因此,更顯得不可理喻,如果山主能說出必須蒙住雙目的原因,在下當力勸他自動蒙住雙目。」

    那幽幽話聲道:「唔,你說的也是道理。」

    話鋒頓了頓後,又輕輕一歎道:「其實,這也是為你們好,你們已經知道這兒山規的森嚴,是能進不能出,我之所以請你們進來,是有事相商,談好了,你們成了這兒的常客,否則,也還可以送你們出去,如果不蒙眼睛,進來之後,就沒你們選擇的餘地了。」

    劉子奇連連點首道:「在下明白了。」

    接著,向呂正英低聲說道:「衙內,這位山主委實是一番好意,我們不能太以任性。」

    呂正英這才點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那幽幽話聲道:「好!你們自己把雙目蒙起來,我派亞男帶你們慢慢地走。

    劉子奇連忙恭應道:「在下遵命。」

    那幽幽話聲沉聲說道:「勝男,你先回來,娘有話同你說。」

    「是!」紅衣女郎嬌應一聲,扭頭向呂正英等三人投過漠然的一瞥之後,才長身飛射而去。

    這位紅衣女郎身法之快速,使得內心中對她深感不滿的呂正英,也不禁為之脫口讚道:「好輕功!」

    劉子奇長歎一聲道:「如果我們能有這位姑娘十分之一的身手,又何至於落得今天這步慘境。」

    綠衣小姑娘「嗤」的一聲嬌笑道:「你們三個呀!真是少見多怪!」

    對這位綠衣小姑娘,呂正英到還頗具好感,聞言之後,微微一怔道:「姑娘此話怎講?」

    綠衣小姑娘笑道:「你們看到我姐姐的武功,就羨慕得不得了?其實,我的本領,比我姐姐更大哩!至於我娘,那就更加厲害得不得了啦!」

    話鋒一頓之後,才作了一個頑皮的鬼臉道:「所以,我才說你們少見多怪。」

    劉子奇試探著問道:「你們的本領,都是你娘教的?」

    綠衣小姑娘道:「正是。」

    王人傑也含笑問道:「那麼,你爹的本領,一定更大得不得了啦!」

    綠衣小姑娘的俏臉上,忽然掠過一片陰霾,搖了搖頭道:

    「我……我……我不跟你們說了,娘交代過的,不許在陌生人面前多說話……」

    那幽幽話聲又輕輕一歎道:「亞男,你還在囉嗦些什麼?快點帶他們三位到裡面來呀!」

    綠衣小姑娘揚聲說道:「娘!我就帶他們來啦!」

    接著,才向呂正英等三人說道:「嗨!你們三個,還不快將眼睛蒙上!」

    呂正英等三人各自由衣衫上撕下一幅布條,將自己的雙目蒙上之後,綠衣小姑娘才嬌笑道:「有點像捉迷藏,倒是蠻好玩的。」

    綠衣小姑娘話聲一頓之後,又含笑接道:「不行!你們可能會使壞,我還要檢查一下。」

    劉子奇不禁一怔道:「檢查什麼啊?」

    綠衣小姑娘道:「就是檢查你們的眼睛,我同我姐姐捉迷藏時,她常常使壞的,所以我不會再上你們的當。」

    劉子奇苦笑道:「姑娘年紀輕輕,做起事來,倒是老練得很。」

    綠衣小姑娘學著大人的語氣道:「哪裡,哪裡,閣不過獎了。」

    接著,她一本正經地將呂正英等三人蒙目的布條,仔細檢查一遍之後,才老氣橫秋地點點頭,說道:「唔,你們三個還算很老實!」

    呂正英一蹙劍眉道:「姑娘,可以走了吧?」

    「可以走了。」

    綠衣小姑娘接道:「你牽著我的衣帶,你們三個,手拉著手,我會慢慢地走,地面上有甚不平的地方,我會通知你們的。」

    當呂正英等三人手拉手時,她卻將一根衣帶,塞向呂正英手中道:「好,我們走吧!」

    呂正英等三人,隨在這位小姑娘的背後,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心頭那一份彆扭,可就不用說了。」

《五霸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