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生死歷劫

    韋光聽得心中大驚,連忙低聲問采薇翁道:「前輩,這般賊子的手段真是太殘毒了,我們該如何對付?」

    采薇翁皺眉熟思有頃,也壓低聲音道:「沒關係,由他們來好了。」

    韋光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可也不能多問,默然等待片刻,洞口又是一陣亂語喧嘩,接著有許多點燃樹枝被擲了進來。

    洞中的蛇群受到煙火的熏烤,立刻亂成一片,吱吱急叫。

    采薇翁卻凝神跌坐地下,雙目緊閉,口中發出一種極微的吟聲。

    蛇群聽到吟之後,立刻停了紛擾,極有秩序地排成一列,頭尾銜接,向洞外游去。

    接著洞外傳來一陣驚呼:「狄兄!人沒有熏出來,卻把蛇給熏出來了!」

    洞中的煙火越來越濃,嗆得裡面的三個人不住地咳嗽,韋光憋得實在忍不住。強閉住氣對采薇翁道:「前輩,我們還是出去吧!與其在這兒悶死,倒不如火拚一場,也落個痛快采薇翁卻神色緊張地擺手道:「等一下!我把蛇陣布好了,再出去安全點!」

    韋光只得勉力地忍下去,又等了片刻,采薇翁才比著手勢,示意大家慢慢地出去,這時煙火更濃,連開口說話都不能了。

    小紅緊挨著韋光,後面是采薇翁,三個人慢慢地朝洞口移去。

    耳邊只聽見外面有人以懷疑的聲音問道:「狄兄!也許他們不在裡面吧!蛇都逃出來了,他們還撐得住嗎?」

    接著是秋一帆的聲音大笑道:「陸兄不必心急,兄弟的判斷絕不會錯,你看這些毒蛇行走得極有次序,分明是暗中有人在指揮著,再過片刻,兄弟敢擔保他們一定出來……」

    語聲未畢,煙霧朦朧的洞口果然出現了隱約的人形。

    狄一帆指著大笑道:「各位請看這不是出來了嗎?」

    韋光等人出了洞口,在新鮮的空氣中連連呼吸了一陣,才感到舒服了一點,只見身旁圍立著四個人,秋一帆居中,其餘三人各據一面,只有那斷臂的王正不在場。

    狄一帆見到他們後,獰聲大笑道:「你們終於出來了,我還當你們甘心悶死在洞裡呢!」

    采薇翁厲聲大罵道:「無恥賊徒!你們無端上門欺人,更使出這等下流手段,簡直……」

    狄一帆不等他罵下去,隨即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道:「老匹夫!廢話少說,快把東西獻出來吧!」

    韋光怒叫道:「海明丹已經被你們搶去了,你們還要什麼東西?」

    狄一帆望了他一眼微異道:「喝!小子!你的命倒真長,昨天看你已經快嚥氣了,一天之內,你竟恢復得這麼快!那老頭兒給你吃了什麼靈藥?」

    采薇翁神色一動道:「生死人而白骨!世上除了蟄龍卵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東西?」

    秋一帆的臉色也是一動道:「你把蟄龍卵給他吃了?」

    采薇翁哼哼冷笑道:「當然了!老夫知道你們這批賊子無惡不作,總不能把那等天生異寶,留給你們去享用!」

    狄一帆又朝韋光看了幾眼,臉色顯得特別陰沉道:「好吧!就算你糟蹋了一樣東西,還有犀牛角呢?」

    采薇翁神色冷漠地道:「那東西你也別夢想!」

    狄一帆陰沉地道:「老頭兒!你當真不想活了!」

    采薇翁手指著韋光大笑道:「他既然服下了蟄龍卵,那神效你是明白的,再加上他的武功基礎,老夫還會怕你們這幾個海盜嗎?」

    狄一帆聞言臉色乍變,眼光緊盯著韋光,幾次想要衝過來,未後總是像有所顧忌似的停住了,韋光也弄得莫名奇妙,不知他們雙方在鬧些什麼鬼。

    采薇翁此刻卻又神氣起來了,大聲指著狄一帆道:「老夫為著息事寧人計,不願意看你們的污血沾染了這片山林,你若是個明白人,現在趕快滾還來得及,否則我這孫女婿一出手,你們後悔也來不及了!」

    狄一帆的眼中冒出了嫉恨的火花怒聲道:「你把那小妞兒也許給他了?」

    采薇翁大笑道:「不錯!而且今天已成過親了,要不是看在一家人的分上,老夫怎捨得犧牲那視同性命的蟄龍卵來成全他呢!」

    狄一帆的臉上陰晴變幻良久,然後才招手將其餘三人叫到身邊,低聲商量一陣,再狠狠地道:「老頭兒!算你厲害,狄大爺暫時放過你,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秋大爺遲早還是會找上你的!」

    采薇翁得意地大笑道:「異日只要你敢再踏上此地一步,便是你死於非命之時,混賬賊子,還不快滾!」

    狄一帆呆立片刻,才朝那三人一使眼色道:「咱門走吧!」

    說著領先轉過身去,韋光雖不明白這幾個人何以色厲內在,被采薇翁幾句話就嚇了回去,但是強敵自動撤退總是好事,不禁把緊張的心情也鬆弛下來。

    他吁了一口氣,才對身旁的小紅笑了一下,突然聽見采薇翁高聲叫道:「韋世兄!小心!」

    韋光乍一抬頭,只見一條人影電疾似的衝上來,面前也襲到一股急風,百忙中不便多作考慮,揮手就朝那股急風上迎去。

    「砰!」

    一聲疾響之後,他的人已被震退三四步,手臂酸麻無比,足見那突襲之人,功力十分深厚,定神一看,那人竟是姓陸的大漢!

    探海夜叉陸俊暴起偷襲,一招就將韋光逼退了數步,立刻跟著揚起一陣大笑道:「好狡猾的老賊,差點把老子們都唬住!」

    采薇翁臉如死灰,陸俊又逼近一步大笑道:「老傢伙!你這位孫女婿服了蟄龍卵之後,應該是力大無比才對,怎麼如此不濟事呢?老子先斃了他再慢慢找你算賬!」

    說完欺身近前,揮拳徑擊韋光,韋光手上酸麻未消,不敢硬架,只得仗著輕巧的身法避了開去,陸俊卻毫不容情地一拳連一拳夾以雄渾的勁力,取擊他身上的各處要害,存心在取他的性命。

    這時狄一帆與另外兩個人也折了回來,依然封住各處的去路,同時得意地瞧著場上的戰鬥,神情十分高興。

    混水孽龍俞元大聲地笑道:「狄兄真是好算計,你怎麼知道老傢伙說的是假話?」

    狄一帆也高興地道:「這道理很簡單,兄弟粗知一點相人術,這傢伙鷹眼鉤鼻,分明是極端貪吝之格,怎麼會捨得把那等重寶輕易給人呢?再者他說已經招了那小子做孫女婿,兄弟閱人多矣,那妞兒明明還是個處子之身,這一點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兄弟的眼睛,最明顯的一點是老傢伙若有了對抗我們的能力,早就會出來找我們了,哪裡用得著躲在洞裡面,等我們用煙火給熏出來!」

    分水狻猊樑上春冷笑接口道:「狄兄既然早有把握,為什麼也要叫我們裝著退走呢?」

    狄一帆臉上微紅道:「兄弟做事一向慎重!總求其有十分把握!」

    樑上春繼續冷笑道:「原來如此!那狄見方才暗示陸頭領出手試探,也是為了慎重。假若那小子真的恢復了神功,狄兄本身也沒有危險!」

    狄一帆紅著臉怒道:「梁兄這樣說法。好像是在責備兄弟處事不當!」

    樑上春冷笑道:「那我怎麼敢呢?狄兄是此行的首領,我們只有聽命的份,哪有批評的餘地?不過在我們干海盜的行規中,當首領的應該身先犯難!」

    狄一帆被他說得十分愧怒,見陸俊還在跟韋光糾纏搏鬥,乃怒聲叫道:「陸兄下來吧!

    我自己對付這小子!」

    樑上春哼哼冷笑道:「已經證明是紙老虎了,誰都會打的!」

    狄一帆怒哼一聲,見韋光雖處在劣勢中,卻仍能仗著奇異的招式支持下去,臉色微微一動道:「既是梁見說得如此簡單,就煩梁兄出手替下陸兄去收拾那小子如何?」

    樑上春雙手一攤,無可無不可地道:「狄頭領吩咐下來,兄弟敢不從命!」

    說著走過去準備接替陸俊,誰知陸俊卻因為連攻三四十招,仍未將韋光收拾下來,怒火上升,厲聲大叫道:「誰都不許上,老子今天要不宰了這小子誓不為人!」

    樑上春聳聳肩膀又退了回來,狄一帆鼻子裡抽了一口氣叫道:「陸兄!別動肝火,雞蛋對石頭,只要使碰勁就夠了!」

    陸俊在急怒之中,恨不得將韋光一拳搗個稀爛,所以招招都是重手法,招式容易用老而且還經常賣出空門,逼得回招自救。

    經過狄一帆一語提醒,立刻改變了方法,他知道在內力上比對方強得多了,只要找個硬碰硬的機會,來個同歸於盡,有十個韋光也早已收拾下來了。

    因為韋光招式雖精,勁力不足,即使是互換一招,自己吃虧的成分不多,對方卻萬難自保。

    想到這兒他不禁高興地大叫一聲道:「小子!你趁早躺下吧!」

    身形猛進,雙拳左右兜上,進擊兩邊的太陽穴。這是與敵偕亡的拚命招式,他的拳風只要擊中一邊,對手萬無車理,只是把自己的胸膛賣了出去。

    韋光本來已經是筋疲力盡了,見到陸俊的這一手,心知要糟,然而事已及此,只得硬著頭皮挺上一下。

    雙足一蹬,身體拔高尺許,雙手化掌為指,向他的眼睛上挖去。

    陸俊賣出胸前空門,原是準備挨上一下的,沒想到韋光的招式迥異常規,逼得將頭一偏,雙拳仍然夾擊上來。

    「咚!克!」

    韋光的身驅又被揮了出去,陸俊的右拳被他努力閃空了,左邊的肋上卻挨了一下,一陣急痛攻心,知道自己的肋骨最少也斷了三四根,不過他還能勉強地撐著站起來。

    陸俊的臉上被韋光的手指抓過,留下五道血痕。在激鬥中這點微傷根本不覺疼痛,望著韋光搖搖欲倒的樣子,不禁哈哈長笑道:「小子!你這下子可認命了吧?老子再補上你一拳,叫你早早到鬼門關報到!」

    說著大踏步上前,劈胸又是一拳,韋光這時連躲的能力都沒有了,只能勉力舉手一擋,那也不過是一種出乎本能的自衛動作而已。

    小紅驚叫一聲,撲了過來,向陸俊的背後撞去,她心知這一下並不能救韋光,也是一種出乎本能的舉動。

    誰知事情居然太出人的意料,陸俊的拳頭差一點就要夠上韋光時,被她在後面一撞,竟然一個踉蹌跌了出去。

    小紅的餘勁未盡,接著又撞上了韋光,二人倒成一團。

    陸俊的身子被撞出之後,倒在地上就沒有爬起來,起初還手腳抽動著,最後竟完全靜止了下來。

    狄一帆大感意外,走上來一看,陸俊已經氣絕而死,雙眼突出,膚色暗黑,分明是中了一種絕劇的毒素。

    韋光與小紅困難地坐起身來,不禁目瞪口呆,自己也無法相信目前的變故。

    狄一帆將陸俊的屍體反覆驗看良久,突地爆出一聲淒厲的長笑,反身對著采薇翁咬牙切齒地道:「老殺才!原來你是用金絲雀的毒素救活了那小子,使他成為一個身合劇毒的工具,平白地斷送了陸兄一條性命!老奴才!這筆賬記在你的頭上了!」

    給他這麼一說,韋光方始明白陸俊的死因,原來自己服下了金絲雀的毒液後,不僅恢復了部分體力,而且也感染了金絲雀的毒質。

    陸俊在最後一招時,被他抓破了臉皮,感染毒素,因之才毒發身死。雖然是出於拚命而自衛,這結果卻不是出自心中所願意的,一時怔得說不出話來。

    狄一帆卻臉含殺氣,步步向采薇翁逼去。

    采薇翁一面後退,一面厲聲叫道:「狗賊!你再進一步,老夫立刻要你好看!」

    狄一帆的眼中凶光暴射,沉聲大喝道:「老奴才!你死在臨頭還敢發橫,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好了!」

    采薇翁突地一抖手,一道黃光朝他身前射去,狄一帆猛然後退,臉色大變,因為他看出這射來的黃光,居然是另一條金絲雀!

    小金蛇落地之後,在地下蠕蠕扭動,一顆三角尖頭昂了起來,口中嘶嘶作聲。

    狄一帆緊張萬狀地抽出腰間軟刃,盯視著地上的小蛇。片刻之後,他又大笑道:「老奴才!你大概是黔驢計窮了!金絲雀雖然厲害,可惜這一條已被你搾乾了毒液,嚇不了狄大爺!」

    說著又待舉步向前,采薇翁立刻撮了一聲長吟,四周草叢中響起了一陣息息的聲音,無數花彩斑斕的大小蛇群紛紛游了出來。

    這些蛇群不但將狄一帆與采薇翁隔開,而且還把另一邊的樑上春與俞元包圍了起來,做著待勢欲噬的狀態。

    樑上春與俞元大感惶恐,連忙抽出武器戒備著。

    狄一帆回顧蛇群毫無懼色,只是冷冷地道:「老奴才!這是你最後的一手法寶,下面還有什麼花樣沒有?」

    采額翁望著他從容的神態,心中微驚道:「就憑老夫這千蛇大陣,也足夠要你的命了!」

    樑上春與俞元那邊情勢卻頗為危急,有幾條長約三尺的青竹絲已經發動攻擊,二人一面用武器撥開伸過來的蛇頭,一面急叫道:「狄兄!快想個辦法對付這些長蟲……」

    狄一帆神態平靜地在懷中掏出一個白紙,打開紙包裡面是一撮藍色的粉末,擎在手中得意地對采薇翁道:「老傢伙!你懂得驅蛇,也該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采薇翁望了一眼,臉色微變,口中勉強地道:「老夫不知道!」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你儘管裝糊塗好了,狄大爺要是不預作準備,怎麼會輕易前來涉險!」

    說著將那包粉撒了出去,單臂再迅速地迎空一晃,手中多了一支燃著的火招子,采薇翁大驚失色,連忙撮口長嘯,下令那些蛇群撤退。

    可是他的動作已慢了一步,狄一帆已經把火招子擲到撒開的粉末上,立刻空氣中揚起一大蓬藍色的煙霧。

    這蓬煙霧含著特殊的氣味,聞在人鼻中倒是特別好聞,可是對於蛇群卻具有意想不到的克制作用。

    在吱吱的怪叫聲中,蛇群拚命的向四下亂竄,逃得慢一點的立刻軀體軟癱,肚子朝天,一動都不能動了。

    頃刻之間,重重密佈的蛇陣都潰散了,除了一些死去的之外,能動的都逃得一乾二淨,只有那條叫做金絲雀的小金蛇不受影響,可是它卻因為失去了大部分毒汁,顯得軟弱無力,起不了攻擊的作用。

    采薇翁臉色如灰,長歎一聲道:「賊子!好高明的手段,老夫認命了!」

    樑上春與俞元在蛇陣中脫困出來,大是欽佩,俞元抑不住興奮地道:「狄兄!你那東西……」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上次那小妞兒把我引到蛇洞中才得脫身,我吃了一回虧,哪能再上第二次當?這龍涎香對金絲雀等絕毒之物雖是無效,對一般毒性較淡的蟲蟻卻綽綽有餘!」

    采薇翁一聲不響,舉手朝心口上戳去,狄一帆眼明手快,飛身上前舉臂一格,阻止了他的自戕,然後又點了他的穴道,獰笑道:「老傢伙!想死也不要這麼快,你不把犀角與蟄龍卵獻出來,有你的罪受呢!」

    采薇翁瞪大了眼睛,目中冒著仇恨的火花,一言不發。

    狄一帆猙獰地逼近他道:「老傢伙!你到底說不說?」

    采薇翁手足已不能動,凸著怒目厲聲叫道:「你就是殺了我也別想得到那些東西!」

    狄一帆冷笑一聲道:「你大概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狄大爺不相信你是鐵打的人,慢慢等著瞧吧,看誰狠得過誰去!」

    說著目光又轉到小紅與韋光那邊,韋光連番受創,生機已至奄奄一息的程度,小紅則緊緊地依偎著他,臉頰上淚珠縱橫,一言不發。

    狄一帆慢慢地走過去,滿懷妒恨地好笑道:「小妹子!你大概是找到心上人了,怎麼完全忘記咱們的交情了?」

    小紅理都不理。

    狄一帆冷笑一聲,道:「我饒你個貞節烈女,太爺也會有辦法叫你……」

    俞元道:「狄頭領……」

    狄一帆攔住話頭道:「麻煩兩位把他們弄進屋去。」

    俞元想了一下,才萬分不情願地扛起韋光,樑上春只好扛著采薇翁,一言不發,跟在狄一帆後面,朝著來路去了。

    靜靜的茅屋中透著一股特殊的氣氛,采薇翁依然被制住了穴道,韋光則神志昏迷地躺在地上。

    小紅似乎睡著了,嬌情地歪在竹榻上,她的衣衫都被剝除了,健美而又成熟的胴體上透著一種惑人的美。

    這室中只有一個能行動的人,那便是狄一帆,此刻他的臉上掛著一股邪狎的笑意,望著小紅,神情極為得意。

    采薇翁的眼中所含的怒火,幾乎可以使整個山嶽融化,可是他毫無辦法,只有胸膛不住地起伏,口中連連地喘氣。

    默然了一陣子,榻上的小紅突地微微一扭動身子,發出了一聲淫蕩的呻吟。

    采薇翁臉上立刻起了一陣痙攣,忍不住厲聲怒罵道:「賊子!你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對付一個純潔的女孩子,我做了鬼也不能饒你……」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純潔的女孩子!哈……老傢伙,你說得真有意思,再過一會兒,你就會發現她純潔得連天下最淫蕩的女人都會退避三舍。」

    采薇翁痛苦地歎了一聲,狄一帆又得意地笑道:「這可不能怪我手段卑劣,那合歡草又不是我帶來的,你自己種在花圃中,我不過是加以利用一番而已,我真不明白你這麼大的歲數還種植這種春藥做什麼?」

    采薇翁怒聲道:「我種來是喂蛇的!誰像你存著髒心思……」

    狄一帆笑道:「你用來喂什麼都不關這事,反正我已經餵了你寶貝孫女兒,等一下你就可以欣賞到她會像一條蛇似的纏著我的情景……」

    這時榻上的小紅扭動得更厲害,燈光中可以看到她棕色的臉上透出一股嫣紅,像一個熟透的蘋果,艷麗欲滴,同時口中的吟哦聲更撩人了。

    狄一帆更得意了,高聲大笑道:「妙啊!藥力越來越強,老傢伙!好戲馬上就要上場了!」

    小紅已經坐了起來,先是怔怔的,繼而身上起了一陣痙攣,眸子裡閃著的人的亮光,卻又似含著一汪秋水,汪然迷人。

    她的目光掠過了采薇翁,又掠過地下的韋光,卻露出茫然不識的樣子,末後卻停留在狄一帆身上,立刻就像鐵遇上了磁,再也移不開了。

    狄一帆的眼中也射出野性的火花,張開單手笑道:「小妹子!你終於回心轉意了,來吧!我們演一場好戲給你爺爺瞧瞧,別害臊,那是他親口答應的……、…」

    小紅似乎是受了他聲音的催眠,立刻移步下榻,就朝狄一帆撲去,狄一帆抱住她又把她放回榻上,慢慢解開自己的上衣笑道:「小妹子!別急呀,你真熱得像一團火!」

    小紅卻似迫不極待地拚命扯著他的衣服,眸子裡媚光四射,口中嗯嗯直呼。

    狄一帆卻好整以暇地伸出手去,在她身上輕輕把撫摩著,口中還淫狎地道:「小妹子,斯文點!你這種樣子給你爺爺瞧了像什麼呢?」

    小紅受了撫摩之後,激動得更厲害了,突然伸出雙臂,勾住狄一帆的頸項,將自己的臉挨在他的頰上擦著,淫蕩的呻吟變成了粗濁的呼吸。

    狄一帆似乎也受不了這種誘惑,解衣的手動作得加快了。

    采薇翁長歎一聲,咬著牙叫道:「罷了!賊子!算你厲害!你快放開她!」

    狄一帆聞言立刻推開小紅,喜滋滋地道:「你終於答應了,快講東西放在哪裡?」

    采薇翁垂首片刻,擠下幾滴老淚,軟弱無力地道:「在桌子上,就是那個竹筒。」

    狄一帆飛速地搶到桌旁,對著那個竹筒審視片刻,好像不太相信,采薇翁急聲道:「上面寫著字,還錯得了嗎?」

    狄一帆懷疑地道:「犀角會是這個樣子?」

    采薇翁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道:「那是我故意加上一層顏色,再雕成這個形狀!」

    狄一帆拿起竹筒,趕忙用指甲刮了一下,還是有點不相信,采薇翁怒叫道:「我告訴你實話了,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快把它放在紅兒的嘴裡!」

    這時小紅躺在竹榻上,胸膛不住起伏,喘氣的聲音更粗了,狄一帆拿著竹筒,慢慢地湊近小紅嘴邊。

    片刻之後,小紅開始平靜下來,人也開始恢復清醒,突然她發現了自己的形相,尖叫一聲,頓時暈了過去。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果然不錯,老傢伙!我真佩服你,這樣一件寶貴的東西,竟加了一層偽裝,就放在這麼一個容易看到的地方,冤枉我費了半天心思!」

    就在他笑聲方歇的時候,門外闖進了好幾個人,連斷臂的王正也在內,一起問道:「狄兄!得手了?」

    狄一帆舉著竹筒道:「得手了!就是這玩意,王兄上次已經拿到手了,只可惜又放過了……」

    王正不信地道:「狄兄不會弄錯吧?」

    狄一帆大笑道:「不會錯,我已經試過了,若非這犀角上的純寒之性,絕對解不了那妞兒合歡草的熱毒。」

    說著手指榻上的小紅,大家跟著望過去,立刻被小紅那胴體上的美態吸住了。

    她雖然神智不清,但是棕色肌膚上所散發出的光澤與均勻的線條,依然有一種出奇的美。

    狄一帆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居然走過去,拉起一旁的被單替她掩蓋了起來,這才擋回了三對貪婪的眼光。

    王正嚥了一下唾沫道:「想不到就是這玩意,怪不得老傢伙要在裡面放上一條金絲雀,害得老子丟了一隻胳臂。」

    狄一帆微笑道:「王兄沒有把命丟掉已經是大幸了!」

    樑上春卻眼珠一轉地道:「還有一樣呢?」

    狄一帆望著采薇翁道:「他還沒說呢!老傢伙,你不希望我再來一次吧!」

    采薇翁頓了一頓才痛苦地罵道:「乾脆都交給你們吧!唉!像以齒焚身,雀以羽喪命!

    想不到這兩樣東西竟害了我!」

    狄一帆高興地道:「你早就如此痛快,不是少吃多少苦,快說你把蟄龍卵藏在哪兒?」

    采薇翁抬起頭來道:「我藏在一個很隱僻的地方,除了我自己,誰都找不到!」

    狄一帆目光一轉道:「老傢伙!你別想又動歪腦筋,把地方講出來,我們自己去拿!」

    采薇翁怒道:「那地方說也沒有用,你們不放心,就叫個人跟著我去!」

    狄一帆想了一下,上前解了他的穴道,沉著聲音道:「好吧!我跟你去,最好你少再玩花樣!」

    采薇翁站起身來,自顧活動筋骨,樑上春卻冷笑一聲道:「狄兄要去最好把犀角留下來!」

    狄一帆橫他一眼道:「梁兄可是信不過兄弟?」

    樑上春冷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狄兄為了表明太公無私的心跡,似乎也該這麼做!」

    狄一帆尚未答話,王正已經怒聲道:「梁兄不該存這種心,狄兄若是存心騙我們,大可不必通知我們,照目前情況而論,他一個人就對付得了……」

    樑上春冷笑一聲不語,俞元跟他是一夥的,雖然也沒開口,可是兩個人都已經作著準備的姿勢。

    狄一帆想了一下突然道:「既是梁兄不放心,何妨與兄弟一同前往。」」

    樑上春一扯俞元的衣服,俞元懂得他的意思,連忙道:「此地已經沒有留守價值,乾脆大家都去好了,也許老傢伙還會鬧什麼花樣,人多一點也便於照顧。」

    狄一帆點頭微笑道:「這樣也好!叫兄弟的兩個手下留此看著小妞兒跟那小子吧!」

    采薇翁一言不發,低頭出了門,狄一帆跟了出來,其餘三人也跟在後面。

    一行五個人又開始在群山亂谷中披林前進,狄一帆有點不耐煩地道:「到底在哪裡?」

    采薇翁冷冷地回過頭:「你跟著走就行了,反正我技不如你,何況你們有四個人!」

    狄一帆臉色微變,可是他不便跟他多囉嗦。

    采薇翁領著他們走了很久,才到達一個地方,那是一片峭壁,蔓籐密集,已無進路,狄一帆怒道:「你把我們帶到這兒幹什麼?」

    采薇翁冷笑一聲,伸手扯開蔓籐,露出一個人工開鑿的孔道,高方及人,裡面一片烏黑,然後用手一指道:「就在這裡面!是我一人進去,還是一齊進去?」

    秋一帆朝裡面張望了一下,發現這孔道進去極深,深思道:「當然一齊進去,萬一你在裡面另有通道,溜掉了我們上哪兒去找你!」

    采薇翁聞言始搜集壁上的枯籐,狄一帆連忙問道:「這是做什麼?」

    采薇翁道:「做火把!裡面一點光線都沒有!」

    王正立刻在囊中掏出明母丹道:「不用了!拿這個東西照明比火把強多了!」

    說著將明母丹交給身旁的俞元,俞元愕然地接過來道:「王兄拿著還不是一樣!」

    王正搖頭道:「不!兄弟想了半天,認為還是留守在此地的好,設若諸位進去,遇上什麼意外時,兄弟在外面也好有個接應!」

    這番話說得全無私心,倒使得樑上春與俞元,甚至連狄一帆在內都感到有些不大自在,狄一帆只得暴躁地催促采薇翁道:「老傢伙!別耽擱了,快走吧!」

    采薇翁漠然全無表情,低頭向洞中走去,狄一帆迅速地跟上去,同時伸出獨臂,探掌抵在他後心上陰沉地道:「老傢伙!你最好是乖乖的,若是想動一下歪腦筋,我就先斃了你,然後再去找那小妞兒,那時狄大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采薇翁的身體微微一震,在明母丹的白光照耀下,臉色十分陰沉難看。

    孔道越來越矮,到最後必須佝僂著身子才能前進,洞壁上反射著明母丹的光輝,透出黝黑烏亮的質地,狄一帆摸了一下洞壁,發出獰笑道:「老傢伙!你真夠陰損的,幸虧三兄把明母丹帶來了,否則我們此刻不是都中了你的圈套!」

    俞元詫然地道:「狄兄又有什麼發現?」

    狄一帆敲著洞壁道:「這裡根本就是個煤礦,若是燃著火把進來,我們豈非完了……」

    俞元不信道:「一根火把的熱力就能把這些煤燃著嗎?」

    樑上春在後面接口道:「煤是燃不著的,不過煤礦中另有一種水煤氣,見火即爆,威力極大!」

    俞元聽得毛骨悚然,不禁怒聲道:「這老賊怎麼如此可惡,等一下非要再給他點苦頭吃吃不可!」

    采薇翁仍是神色不動地在前領路,大約轉了有半里路光景,才到達一所比較高的石室門口,石室上居然裝著一扇本幾

    采薇翁止住腳步道:「到了!就在這裡面!」

    狄一帆沉聲道:「打開門進去!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少玩花樣,否則是自討苦吃!」

    采薇翁只是牽動了一下肌肉,推開門進到室內,狄一帆不敢怠慢,單掌依然貼緊他的後心跟著入內,俞元擎著明母丹,第三個進了室門。

    這是一間很寬大的石室,裡面好似作為倉庫一般,安放著許多木架,架上安著瓷瓶,瓶外附著籤條,寫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名稱。

    狄一帆看了一遍,不禁以略帶欽敬的聲音道:「老傢伙!真難為你,煉了不少奇藥嗎?

    只是我不明白,你就祖孫二人隱居深山,附近又無人跡要煉這些幹嗎?」

    采薇翁掃視了架上一眼平靜地道:「老夫煉藥是為了興趣,並不想拿它來給什麼人治病!」

    狄一帆搖搖頭道:「這不是暴殄天物嗎?假若你不反對的話,我倒想帶一些出去救救人,也算是替你積些陰德!」

    說著騰出手去掂起一個瓷瓶來欣賞。誰知采薇翁突地厲聲大呼道:「住手!不許你碰我的藥瓶!」

    狄一帆給他叫得一怔,倔強地道:「老傢伙!你別不識抬舉,狄大爺跟你商量是看得起你,其實連你的性命都在我手中,更何況這些玩意兒!」

    采薇翁怒聲道:「老夫煉的藥絕不給你們這些海盜享用!」

    狄一帆冷笑道:「狄大爺偏不叫你如意,俞兄!梁兄!這玉冰散是最佳的刀傷藥,那瓊花丸專治一切內傷,在我們武林人說來都是不可多得的聖藥,二位不妨取一點備用!」

    俞元聞言果然也掂起一個瓷瓶放人懷中,采薇翁憤不可遏,大聲叫道:「這屋子裡的東西你們千萬別亂動,否則出了岔子可別怪我!」

    這句話的威脅性很大,俞元果然不敢再去動其他的瓶子了,只有狄一帆冷笑道:「老傢伙!你別危言聳聽了,狄大爺不吃這一套,老實說,一進來的時候我就注意過了,我不相信你在這兒會玩出什麼花樣!」

    采薇翁瞪著凶睛不語,狄一帆仍是輕鬆地檢查著那些瓷瓶,有時端起一隻來聞聞,有時還倒出一點來品品味,顯得十分內行。

    樑上春始終默不作聲,也沒有任何行動,直等狄一帆將所有的藥瓶都看得差不多了,他才出言提醒道:「狄兄別忘了我們的來意!」

    狄一帆悟然而覺道:「兄弟一向就喜歡研究本草劑方,到了這兒見獵心喜,幾乎忘了正事了,老傢伙!那蟄龍卵呢?」

    采薇翁冷笑道:「反正在這間屋子裡,難道你自己不會找!」」

    狄一帆盯了他一眼傲然道:「只要你不說謊,狄大爺不信找不到!」

    說著目光四下游移,最後停在屋角的一口小缸上,沉思片刻道:「俞兄!假若兄弟沒有猜錯,蟄龍卵一定在這口缸中,麻煩你去看一下如何?」

    俞元正要過去,樑上春卻阻止他道:「狄兄!閣下既然以首領自居,這件事還是親自去做為佳!」

    狄一帆瞪他一眼道:「梁見處處與兄弟過不去,到底是什麼意思?」

    樑上春冷笑道:「狄兄是明白人,兄弟也不是傻瓜,何必一定要說出來呢?」

    狄一帆大為震怒,只是無法發作,怒聲道:「梁見可是認為那缸中有毛病!」

    樑上春哼哼笑道:「不管有沒有毛病,狄兄都沒有理由支使別人去冒險!」

    狄一帆怒哼一聲,大踏步上前走到缸旁,略停一下,最後還是很慎重地抽出腰間軟刃,挑開缸蓋,只見缸中安放著一個橢圓形的白色物件,大如西瓜,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道:

    「梁兄顧慮太多了,這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樑上春也不禁色為之動,躥至缸邊,目中流露出貪婪的光彩,狄一帆故作大方地退後一步道:「兄弟只有一條胳臂,取動不便,就請梁兄偏勞一點如何?」

    樑上春看了一會,見缸中並無其他蹊蹺,才伸手去端起那枚圓形卵狀物,俞元也擠過來想看看清楚。

    誰知樑上春才捧到胸之處,驀而大叫一聲,將那枚蟄龍卵丟在地上,身子也跟著向後仰去,倒在地上,一動都不動了。

    狄一帆與俞元見狀大驚,本能地朝後退了幾步,仔細看時,地上樑上春已經氣絕身亡,那枚蟄龍卵摔在一邊,一頭缺了一塊,裡面已經空了。

    再看采薇翁時,室壁上己露出一道才可容人的暗門,他已經從那兒溜了。

    狄一帆頓足怒道:「不好!我們又上了那個老滑頭的當了!」

    俞元一面心驚,一面又痛心喪失夥伴,厲聲道:「這老賊!我再找到他時,勢必將他碎屍萬段!」

    狄一帆卻沉著地道:「俞兄不必亂了方寸,我們先看看梁兄如何遭暗算的,那老賊說不定在這兒安排下什麼毒計呢!」

    俞元戰戰兢兢地與狄一帆二人慢慢又移近樑上春的屍體旁邊,只見他毗牙咧嘴,死狀十分怖人,可是他身旁卻空無一物!

    二人再向缸內看去,裡面也是空空的沒有東西,正在奇怪的當兒,忽然那枚蟄龍卵又自動地滾了幾下,狄一帆大叫道:「俞兄!當心毛病出在這裡!」

    俞元驀然而視,只見卵殼的缺口處冉冉伸出一顆怪頭,粗不盈指,長卻有尺許,通體墨綠,頂上兩粒綠豆似小眼睛,閃閃有光。

    俞元不禁驚叫道:「這又是什麼怪東西?」

    狄一帆惑然地搖頭道:「兄弟也不清楚,然而梁兄必是受它的暗算無疑!」

    俞元不禁又看了樑上春的屍體一眼,怒火中燒,抽出腰間長劍道:「我們殺了這怪物,先替梁兄報仇!」

    秋一帆攔住他道:「俞見不可造次,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俞元勉強按捺住性子,緊盯著那怪物,只見它又伸出了尺許,仍是一般粗細,頂上的小眼睛連連閃眨,慢慢地全體爬出殼外,卻是海碗大的一隻烏龜。

    俞元輕吁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麼一個玩意!」

    狄一帆卻神色十分凝重,手中的軟刃也微微發顫,俞元見狀異道:「狄兄怎麼了,一頭小烏龜有什麼可怕的?」

    狄一帆緊張地道:「俞見不要小看了它!這東西是毒蛇的一種,其厲害猶在金絲雀之上,你我要小心應付方不致受害!」

    俞元訝然失聲道:「烏龜也是蛇?」

    狄一帆點點道:「不錯,兄弟聽人說過,這東西叫大王鱉。那頸子十年方長一寸,其毒無比,這東西恐怕有兩三百年的壽命了,真不知那老傢伙怎麼找來的!」

    俞元有點不服氣地道:「管它有多毒,一劍斫了它的腦袋不就完了!」

    說著手揮長劍,對準那長頸上削去,狄一帆連忙大聲喝止,為時已是不及,鱉頸應劍齊殼而斷,可是那斷下的頸項連著怪頭,卻迅速無比地朝俞元飛去。

    狄一帆大喝一聲,手中軟劍迎空削了上去,嚓的一聲,又砍下尺餘長一截,剩下那尺許長的一截作勢不變,仍是向前飛射。

    俞元大叫一聲,手中長劍叮然墜地,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鱉頸意猶未盡,咬死俞元之後輕輕一彈,再朝狄一帆射過去,狄一帆身手十分矯疾,軟劍立刻往回一抖,化鞭為環,剛好裹在它的頭下寸餘之外。

    鱉頸在空中一扭身子,勢子十分強勁,狄一帆幾乎把握不住,連忙手底一加勁,以全身的功力貫注在軟劍上,這才沒使它掙脫了。

    鱉頸連扭幾扭,俱未掙脫,急得呱呱直叫,口中連連噴出大批黑色腥霧。狄一帆心知這種絕毒凶物,連噴出的毒氣也有制敵之效,連忙屏住呼吸,不敢吸入一絲腥霧。

    相持片刻之後,狄一帆感到十分猛烈,又無法呼吸換氣,他只得咬緊牙關苦掙下去,額上汗水直流。

    鱉頸掙了片刻,彷彿也有點累了,口中停止噴霧。狄一帆腳下移動了幾步,才敢吐氣換了一口,手上仍是不敢放鬆。

    鱉頸好似知道力掙無效,開始改變方法,張開了嘴朝裡吸氣,每吸一口,它的身軀就漲大了一點。

    狄一帆內勁圍成的圓圈雖然限制住它的行動,卻無法控制它漲大,不消片刻工夫,那粗著手指的細頸已經漲到茶杯大小。

    狄一帆心中暗暗吃驚,光憑自己內力所圍成的圓圈,越大越費勁,若是再大上一倍的話,萬萬無法控制,只有像樑上春、俞元一般,暴斃於毒口之下了。

    鱉頸漲大之勢不已,狄一帆卻感到氣力越來越不濟,腳下也站不穩了,來回地踉蹌晃動著,突然踢到一個圓溜溜的東西。

    那是天王鱉原來藏身的蟄龍卵殼,狄一帆心中一動,連忙蹲下身去,顫巍巍地把鱉頭對準殼上的缺口,然後猛然一鬆手勁。

    鱉頸驟失控制,呼地朝前直鑽,剛好擠進卵殼之內,由於它此刻身子漲大了許多,一時無法掉頭,僅剩在後面那一截在外面直扭。

    狄一帆乘著這個機會,連透氣的時間都不敢浪費,掄起掉在地下的明母丹,慌不迭地搶出石室,再把門緊緊地掩上。

    好在這扇門是由外向內推開的,門框做在外面,他計算著鱉卵不致有那份聰明開門,四下又十分嚴密,這才靠在石壁上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蟄龍卵沒有取到,反而讓采薇翁逃脫了,更死了兩個幫手,雖然他對俞元及樑上春並沒有感情,可是這口惡氣卻無法忍受。

    等精神恢復了一點,他才移動步子,慢慢向洞外走去。

    到洞外時,又是一件驚心怵目的事情呈現在眼前,那留將在洞口的王正躺在地下,怒目凸出,全身發黃,顯然又是遭了毒手暗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老奴才。我再抓到你時就有你好看的了!」

    他狠狠地罵了一句,正想趕到草屋中先對小紅與韋光施以報復時,突然背後傳出一陣哈哈大笑,接著是一個響亮的聲音道:「誰在說和尚?和尚可沒有跑啊!」

    狄一帆摹然回頭,只見草中鑽出一個人來,身披破袈裟,一臉泥污,赫然是個窮和尚。

    此時此地,突然出現這麼一個怪人,難怪狄一帆有點驚心,可是他仔細一打量這窮和尚的形象時,卻不禁又釋然了,冷冷一笑道:「台端大概就是那位在海中殺死海明,取得明母丹的大和尚吧?」

    窮和尚咧開嘴大笑道:「貧僧不過隨手管了一下閒事,想不到會流傳得這麼快,施主既是如此說貧僧想不承認也不行。」

    狄一帆哼哼冷笑道:「從那些航舟子口中說來,閣下嚴然是仙佛一流的人物,誰知今日一見,竟是這麼賊頭賊腦的瘋僧而已!」

    窮和尚手舞足蹈,異樣高興地唱道:「說我瘋,我就瘋,我與人瘋不大同,有人想學貧僧樣,須謝貧僧酒一盅!」

    狄一帆見他瘋言瘋語,不願跟他多纏,再者心中急著要去尋找采薇翁算賬,故而冷笑一聲,回頭覓路想走,誰知窮和尚動作竟比他還快,肩頭一晃,攔在他的前面,笑嘻嘻地道:

    「施主慢走一步,你欠貧僧的一杯酒債未還!」

    狄一帆初是一怔,繼而想到他適才所唱的瘋歌方明白其意,揚眉暴躁地道:「我又不學作瘋瘋癲癲的樣子,幹嗎要欠你的酒?」

    窮和尚哈哈大笑道:「施主雖未學貧僧之瘋,卻學會了貧僧的賊頭賊腦,也是一樣的!」

    狄一帆見他在存心取鬧,不禁怒道:「賊禿!你敢情在找死!」

    窮和尚手指著他擎著的明母丹笑道:「這明明是貧僧之物,現在卻在施主手中拿著,不知我們之間哪一個是賊?」

    狄一帆惱羞成怒,一面將明母丹放入懷中,一面罵道:「賊禿驢,狄大爺送你上西天去吧!」

    語聲中單臂疾探,直取窮和尚的門面,窮和尚嘻嘻一笑,身軀輕輕一滑,居然以毫髮之差,避開他的正鋒,同時反手一伸叫道:「哇呀!施主可真不講道理,欠酒不還也罷了,怎麼伸手就打人呢?說不得貧僧只有自己動手了,這竹筒挺不錯的,送給貧僧當酒杯吧。」

    狄一帆根本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覺得懷中一動,窮和尚手中已多了一件東西,正是自己費煞苦心得來的黎犀角。

    這一來心中大是吃驚,知道這瘋瘋癲癲的窮和尚身子的確了得,武功造詣還在自己之上,眉色一動,口中卻大叫道:「好賊禿!快把東西還給我!」

    叫聲中又是一拳攻過去,窮和尚微笑著又閃開了,這次狄一帆較慎重多了,不等拳式用老,立刻又撤了回來,同時怒罵道:「賊禿!你光躲算什麼本事,有種就硬接狄大爺一招!」

    窮和尚嘻笑如舊,搖頭晃腦地道:「接一招倒不算什麼,貧僧就是怕施主掌中所握的玩意兒!」

    狄一帆聞言心中又是一驚,由於窮和尚第一招就在他懷中將東西掏走,使他知道這傢伙極為難惹,故而再次攻招時,手中已暗扣著一把奪魂砂,那是一種淬毒的暗器,細如粉末,堅逾鐵石,發時面積又廣,很少有趨避的可能,本來他是夾在拳式中發出,攻人無備的,不知怎地會被窮和尚看穿了。

    好在他為人十分陰狠,雖然對方己講出他的詭謀,仍是不動聲色地冷笑道:「你看出來也沒關係,狄大爺不怕你逃上天去!」

    說著手腕一抖,奪魂砂如同一蓬暗霧,丈許方圓內,全無一絲空隙,直朝窮和尚湧過去,窮和尚哇哇怪叫道:「施主好毒的手法!和尚要歸天了!」

    叫聲中身軀朝上猛拔,一縱丈餘,那蓬毒砂全從腳下滑過,狄一帆口角含著冷笑,單臂又是一揚,這傢伙手法果然了得,方才只打出一半毒砂,算準窮和尚會躍空趨避,才將另一半凌空打出去。

    窮和尚人在空中,根本無法改變方向,毒砂的來勢又快,眼看著即將臨身,百忙中只得伸手朝胸前一扯。

    「嘶!」一聲裂帛聲後,他已將身上的破袈裟脫了下來,擋在身前凌空一抖,仗著勁厚的內力,總算將那蓬毒砂揮落,飄身落地,狄一帆的身形已逃出好幾丈外。

    窮和尚赤著上身怒叫道:「好狠毒的賊徒,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和尚也要追到你!」

    肩頭一晃,五六個起落,已經趕了上來,再晃幾下,他的身形倒落在狄一帆的前面,狄一帆心知無望,高手較技,得失僅在分毫之際,可是這窮和尚超出他的太多了,當下止住腳步,長歎一聲道:「賊禿!算你厲害,狄大爺把性命交給你吧!」

    負手閉目,完全不再作抵抗的準備。窮和尚哈哈一笑道:「阿彌陀佛!貧僧與施主無怨無仇,要你性命作甚?」

    狄一帆聽出一絲希望,連忙睜目道:「既是無怨無仇,你何必跟我過不去?」

    窮和尚笑道:「貧僧同來的那個朋友與施主也是無怨無仇,施主怎地三番二次要他性命?」

    狄一帆一聽,知道他已跟韋光碰過頭了,將心一橫,又道:「狄大爺既然技不如人,隨你怎麼發落吧!」

    窮和尚哈哈一笑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本,方便為門,和尚不要你的命,卻也不能再叫你仗著這身武功去作惡,但願施主今後能痛改前非,未始不可以終天年!」

    語畢伸手在他肋下一點,然後又在他背上猛拍一掌,狄一帆身受巨震,但覺全身骨骼一陣劇烈刺痛,氣血渙散,知道這一身功夫算是整個報廢了,急憤交加中,厲聲大吼道:「好狠的賊禿!你不如殺了我好一點……」

    底下的話沒說完,人已昏死過去,窮和尚搖頭微歎道:「善哉!善哉!貧僧今日留你一命,異日禍福全在乎你自己了!」

    扶起狄一帆軟搭搭的身子,如飛一般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在采薇翁的那幢茅舍中,韋光又一次在痛苦中醒來,小紅含著眼淚,拿著一隻瓷碗,碗裡還盛著一半黑色的藥汁,另一隻手卻拿著一柄銀匙,口中苦味猶存,心知是她在給自己餵藥,不禁感激地道:「姑娘,謝謝你了!那班傢伙呢?」

    小紅眼中依然噙著淚珠,搖搖頭道:「不太清楚,他們逼著我爺爺去取一樣東西,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韋光憂慮慮地移動一下身子,覺得全身依然在痛苦中,不禁皺著眉頭道:「那班傢伙心狠手辣,你爺爺又不知要受多大的折磨了。」

    小紅強作寬慰地一笑道:「那倒沒關係,爺爺在這島的隱蔽處,開鑿了一間秘室,在那兒他還養了一些很厲害的毒蛇,也許吃虧的反倒是那些人。再者你的朋友酒也醒了,趕了去接應我爺爺,大概沒有多大問題。」

    韋光興奮地一晃身子,幾乎將她手中的藥汁都潑翻了,急聲問道:「我朋友……那個窮和尚,他醒過來了?」

    小紅點頭道:『不錯!你那個朋友體質超異常人,所以沒到三天,即已從濃醉中甦醒過來,再由猴子們把他帶到此地,問了一下經過的情形,他就趕著去了。」

    韋光默然思索著,不再問話,小紅卻端著碗又湊過來道:「你把這藥喝下去吧!我跟爺爺學醫學得並不高明,有許多藥我都不知道用法,不敢亂給你吃,這是提神補虛的。」

    韋光溫馴地看了她一眼,依言湊嘴就碗,雖然藥汁很苦,他還是皺著眉頭喝了下去,小紅卻忍不住撲籟籟的淚水直掉。

    韋光看了心中大奇,將藥汁喝完後,立刻擦擦嘴問道:「姑娘,你傷心些什麼?」

    小紅哽咽地道:「沒什麼,我只是感到受了壞人的欺負,心裡委屈得很。」

    韋光雖然直覺到她言不由衷,可是也無法再深究,只得婉言勸解道:「姑娘別太死心眼了!人在世界上,原有許多煩惱,縱然是受到一點不如意,也只有往好的地方想。」

    這些話原來他信手拈來,完全不著邊際,可是小紅卻似十分感到興趣,眼珠一轉道:

    「你說得很有意思,人既是有那麼多的煩惱,為什麼還要活著呢?」

    韋光一時語為塞,半晌才道:「人之所以活下去,是因為生命本身還有更多的意義,生活的情趣,更超過所受的煩惱……」

    小紅緊接著問道:「生命有哪些意義呢?生活又有哪些樂趣呢?」

    韋光這下子可是真的詞窮了,想了半天才道:「那是因人而異的!有的人為名,有的人為利,也有的人為情,至於有一種偉人,他們生命的意義不在自己,而是為著別人的幸福而生存,這些人在自己生命的意義中找到了生命的樂趣。」

    小紅沉吟片刻,才緩緩地道:「你是屬於哪一種人呢?」

    韋光頓了一頓,才凜然地道:「我是一個平凡的人,應該只是為著一個平凡的理由而活下去,可是我的遭遇,我的家世卻逼使我從事一個獻身偉大事業的選擇。」

    小紅眉尖一挑道:「那你是準備為別人的幸福而生存的了?」

    韋光點點頭道:「不錯,這是我的希望。」

    小紅繼續問道:「能為別人生,你是否也能為別人而死?」

    韋光欣然道:「你終於懂了,生與死原是一件事,一個為別人活著的人,尤其應該時時有著為別人而死的抱負。」

    小紅臉色一動道:「那你有好幾次拼著性命與壞人搏鬥,都是這種心理了?」

    韋光臉上一紅,低聲道:「也許可以這麼說吧!當我看到他們要欺負你的時候,激於心中的義憤,自然而然地忘記了本身的利害,一心只想你不要受傷害。」

    小紅輕歎一聲道:「可是你已經身受重傷,拼了命也救不了我呀!」

    韋光慨然道:「我在那樣做時,並沒有想到自己。」

    小紅感動萬分,突然一把抱住他哭叫道:「你對我太好了!」

    韋光十分窘迫,在她熱情的擁抱中覺得很不自然,正想推她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連舉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同時體內也升上一股麻木的感覺,連身受的那些創痛也不覺得了,不禁十分著急地道:「姑娘,你給我吃的是什麼藥?怎麼我連知覺都麻木了……」

    小紅一聲不響,仍是緊緊地抱著他,淚水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臉上、手上,甚至於有一部分流進了他的嘴裡。

    韋光全身都進入癱瘓的狀態,那些淚水照理應該是略帶鹽味的,可是他卻全無感覺,同時有一種從所未遇的疲倦侵襲著他,喃喃地道:「姑娘,你放開我,我想睡了……」

    語音越來越微,終至整個地聽不見了。

    小紅感覺到懷中的人已整個地靜息了下來,才慢慢地放下,深情萬種地盯著他,韋光的睡態很平靜,彷彿連呼吸都停止了。

    小紅看了一陣,淚水又湧了出來,伸手撫著他的眼皮道:「睡吧!安靜地睡吧!你已經受了許多痛苦了,這世界上的病苦太多了,我們大苦了,到另一個地方去休息了,我會永遠地陪著你的。」

    韋光一動都不動,靜靜地躺在地下,像是死了一般。

    小紅又俯身在他心口上聽了一下,嘴角現出一個安慰的微笑,喃喃地道:「爺爺的藥真靈!你已經得到安息了。等著吧!我馬上就來!」

    說完後她的臉上現出無比的堅決,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桌旁,拿起一柄亮閃閃的匕首又回到韋光身畔,和他並頭躺在一起,舉匕首猛然朝胸口上插下去。

    突然窗外飛來一道白影,噹的一聲,剛好將她手中的匕首擊落,接著飛進兩條人影,正是采薇翁與窮和尚。

    小紅翻身坐起,又要去搶那把匕首,采薇翁連忙上去擒住她的雙手急叫道:「傻孩子,你要幹什麼?」

    小紅瘋狂地掙扎著哭叫道:「爺爺,你別攔我,我要死!」

    采薇翁神色大變,雙手箍匝得更緊,急聲道:「傻丫頭,壞人都殺死了,你再也沒有危險了,怎麼還想死呢?」

    小紅流著眼淚道:「我不是為著那些壞人,我是為了他,活著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只有和他死在一塊兒。』」

    采薇翁知道她是指著韋光,連忙道:「他也不會死,爺爺一定把他救活過來!」

    小紅慘然地搖搖頭:「沒有用了,您再也救不了他了!」

    采薇翁朝地下的韋光看了一看,失聲道:「你對他做了些什麼?」

    小紅淒然地道:「我給他吃了曼陀尼花。」

    采薇翁神色大變,驀地放開小紅,對她臉上猛摑了一掌,厲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小紅的嘴角涔涔滲出血絲,臉色卻十分平靜地道:「我給那壞人侮辱過,再也沒法跟他在一起了!不過我的靈魂是乾淨的,我要用乾淨的靈魂永遠地伴著他……」

    采薇翁頓足長歎道:「胡鬧!簡直是胡鬧!」

    窮和尚這時也急了,慌忙走到韋光的身邊,拉著他的手道:「老丈,這是怎麼一回事?」

    采薇翁長歎道:「完了!曼陀尼花是我精心培植的一種毒草,服後能使人全身麻痺而死,沒有任何解藥可救!」

    窮和尚也是急得變色道:「這如何是好?這個人可不能死!」

    采薇翁長歎道:「不能死也得死,現在縱有仙藥也救不了他的生命!」

    窮和尚手足無措地在韋光身上亂推亂抓,小紅也想趁機去攫那柄匕首,采薇翁一腳將她蹬得老遠,怒罵道:「畜生!我簡直不懂你是什麼心意!」

    小紅被踢得撞到牆上,嗯了一聲,撞昏過去。

    采薇翁恨不得要再上去打她,卻被窮和尚拉住了,道:「老丈算了吧!事已如此,再怪令孫女也沒有用!」

    采薇翁在地下撿起一個白瓷瓶,這是方纔他用來擊落小紅手中匕首的,拿在手中苦著臉道:「韋世兄不死於賊手,反倒斃命在那丫頭手中,將來韋家人找了來,叫老夫怎麼對他們說話?」

    窮和尚憂形於色道:「這一點老丈倒不必擔心,太陽神韋大俠是個很通情理的人,他若得知其中原委,斷乎怪不得老丈與令孫女。」

    采薇翁仍是不作聲,窮和尚卻將地上的韋光抱了起來,移步朝門外走去。

    采薇翁攔著他道:「大師父要上哪兒去?」

    窮和尚長歎一聲道:「貧僧只有聊盡人事,將他的骸骨交還他親人。」

    采薇翁神色一動道:「據聞刻下中原至尊教勢及天下,韋家人都已經失敗了!」

    窮和尚點頭道:「這倒不錯,不過他的父兄俱尚在人間,神騎旅韋首領消息不詳,太陽神韋大俠正隱居在一個地方,貧僧想把他送到那兒去。」

    采薇翁神色微動,低身作了一揖道:「大師父見了太陽神,尚祈代老夫妥為解釋。」

    窮和尚點點頭,正待起身,突然在采薇翁的袖中飛出一道墨綠的光華,直襲窮和尚的前心,勢於迅速無比。

    窮和尚手中抱著韋光,根本無法趨避,本能地一縮身,那道墨綠色光華卻直射在韋光身上,赫然又是一條小蛇。

    窮和尚變色怒生,放下韋光飛步上前,擒住采薇翁的脈門怒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采薇翁脈門被制,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隨你怎麼處置吧!」

    窮和尚怒不可遏地道:「我代你驅除了頑敵,你為什麼還要如此對我外采飯翁頓了一頓才道:「老夫既然落在你手中,殺剮聽便,何必還要多廢話呢外窮和尚抽回手道:「貧僧連狄一帆那等凶殘之徒,都放他一條生路,怎麼還會殺你這麼一個老頭子,不過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要暗算我!」

    采薇翁冷笑道:「你把韋明遠說得那樣了不起,老夫卻難以相信,你把他兒子的屍體送回去,父子情深,他怎會不圖報復?」

    窮和尚這才明白,哼哼一聲道:「原來你想殺我以滅口!」

    采薇翁頓了一頓才道:「不錯!一件秘密不允許有第三者知道,才能算是真正的秘密!」

    窮和尚哈哈大笑道:「你們姓黃的怎麼都是這種口蜜腹劍的陰險之徒!」

    采薇翁臉色大變道:「你怎麼知道我姓黃?」

    窮和尚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姓黃,而且還知道你有個哥哥,名叫黃石公,他已死了,身後留下個孫女,名叫黃英,殺死黃石公的也是姓韋的,可是黃英卻不恨人家,反而愛上了姓韋的……」

    采薇翁神色有點激憤道:「別提這哥哥,他被誰殺了都與我不相干,我也不會替他報仇,當年若不是他將祖傳的練功秘籍偷偷攜走,我何至於落得現在這份狼狽相,連一個海盜都抵禦不了……」

    窮和尚神情也有點異樣,冷冷地道:「我不管你們兄弟之間的糾紛,只是有一件事可以告訴你的,那就是韋家人絕不會像你們這樣。你儘管放心在此隱居好了,我敢擔保韋大俠絕不會來找你麻煩!」說完又冷冷地道:「你還不把那蛇收起來!韋公子已經死了,你還要讓他受罪?」

    采薇翁萬分不願,可是在窮和尚炯炯的目光下,又不敢不遵,悻悻地吹了一聲口哨,那條墨綠色的小蛇聞聲離開了韋光,裊裊地游回采薇翁的袖中。

    窮和尚這才神色莊然地道:「我希望你別再玩花樣了,禍福吉凶因人自招,老丈今後若能改變心懷,處處以赤誠待人,必有無窮後福,反之若一味殘人以逞,即使遠隱荒島,亦難逃果報,貧僧語重心長,盼老丈勿以尋常因果視之!」

    采薇翁默不作聲,窮和尚彎腰抱起韋光,繼續朝外走去。

    約摸走了十幾步,突聞後面的采薇翁叫道:「大師父請等一下!」

    窮和尚以為他又要耍什麼花樣,步伐雖然停下,目光中卻含著戒意,再見采薇翁一步步地走過來,不禁怒形於色道:「貧僧已經一再相讓,老丈再要不死心,可別怪貧僧開殺戒了!」

    采薇翁將手連搖道:「大師父不要誤會,老夫另有一件事。」

    窮和尚瞪口道:「什麼事?」

    采薇翁目注韋光道:「請將韋世兄遺骸容老夫一觀!」

    窮和尚怒道:「他已經死了……」

    采薇翁用手一指道:「老夫適才所放出墨鱗綠蛇乃一種絕毒之物,只要咬上血肉之軀,片刻之間,即將化為黑水,韋世兄此刻卻全無異狀,是以老夫想檢查一下!」

    窮和尚將信將疑地道:「哪有這種事?」

    口中雖如此說,手上已不自覺地將韋光放了下來,韋光的身子本是軟搭搭地,這時居然動了一下。

    窮和尚見狀大驚,采薇翁也滿臉疑色地上來,拉著韋光的手腕摸了片刻,又翻翻他的眼皮,最後俯身去聽聽他的心臟,抬起頭來詫聲道:「怪!怪!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窮和尚也奇道:「怎麼?他還能活?」

    采薇翁以一種難以形容的神色道:「老夫浸淫醫道數十年,卻也未見過這等怪事,方才韋世兄分明生機已經停頓,再經過墨鱗綠蛇咬過一口,絕無再生之可能,然而照目前的情形看來,韋世兄之生機正在逐漸恢復中,不但如此,還有一件更令人吃驚的事。」

    窮和尚跟著翻視一遍,見韋光的胸口的確微微有點跳動,忙問道:「是什麼事?」

    采薇翁用手重重地在韋光胸前擊了一下,窮和尚大吃一驚,方待出聲喝止,卻見韋光的肌肉好似具有很大的彈性,將采薇翁的手反彈了出來,看樣子力道還很強。

    窮和尚愕然不明所以,采薇翁卻失聲道:「怪事就在這裡,韋世見不但生機重複,而且體內內力充沛,體能之強,還超過人類所能有的極限,此事若非老夫親眼目睹,斷然無法相信!」

    窮和尚也是無法相信,可是事實又令他無法不信。正在二人詫然之際,韋光四肢一陣屈伸,慢慢地坐了起來,起先是搖搖頭,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繼而引吭長嘯,嘯聲震動四岳,草木皆驚。

    嘯聲過後,草屋門口傳來叮噹的一響。那是小紅,她已從昏迷中醒來了,第一件事是攫著那柄匕首,然後想追看韋光的屍體,伴著她同歸於盡的。見了這種情景,她不由自主地將匕首掉落了下來——

《江湖夜雨十年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