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戲蛇女逸叟懲凶

    余再添還怕是一種巧合,問:「師兄!你身世清楚麼?」

    「我不是說過麼,農家養子,姓吳,我自己姓什不知道,吳銘也就是無姓無名,這還是柳老前輩起的名字呢。」

    余再添再注意到面部表情,與養父很像相,長方臉,高鼻樑,那眉宇最神似,想來天下絕沒這多巧合,他外地下

    「大哥!兩件事我完成了一件,另……」

    「二弟!另一件是我的事。」

    「不!十六載撫育之恩,非……」

    「二弟!是兄弟倆的事。」

    「大哥!你應改名余再勝!」

    「亡父有囑?」

    「這是你的名字,義父與我分手前告訴我詳情,你幼為颶風刮走,長我三歲,你六歲去崆峒,十五年於茲,正對。」

    「父死何人之手?」

    「遼東雙煞,祁連一梟、少林悟覺、華山情心道人、雪山頭陀、洞庭於子舟、武當玄真道人雖未在場,可是派了掌門弟子同來,這筆帳算在他師徒兩頭上。」

    他探手人囊,摸出一雙皂蟠飛雲梭,繼續說:「更重要的,是這雙飛雲梭,搜魂靈猿侯致遠信物。」

    「何來兩支,一支在義父左目取出,一支是松筠觀主屍身之……」

    「二弟!父危時你在場?」

    「他老人家現身誘敵,要我趁機遠走,不准陰違,我卻匿身林中,眼見義父為八人所困,無難倖免,我願以身代,連發十二粒彈指銀丸,向林外撲,也就在同時。義父遭了人家毒手……」

    他說不下去了,不禁失聲流淚。

    兄弟兩哭了一陣,在觀向連床夜話。

    余再添把選中所經,一字不漏的告訴了這位義兄。

    余再旺(即吳銘)也把十多年學藝情形詳述。

    「大哥!我來松觀取龍吟心聲及霧閃八式畫冊的,卻不料發生這場逆事,神功作全學了,我當然不怕學不著,但這畫冊流入侯致遠之手,如虎添翼,何況還有十二粒什麼樣丹,勢非取回不可。」

    「二弟!你說的很是,難得師父明春大愈,這件事稟明一下,再定主張,父仇!使我寢不安席,誰是真兇,總不能八人同時下手,除侯致遠外……」

    「除他認外八人全是!請想,以義父那身能為,那高輕功,不是眾人絆住他,安能失手。」

    余再添煩燥的下了床,來回踱著:

    「還有,散佈謠言,惡意中傷,偽造笑煞神符的狡詐之徒,是個元兇首惡,大哥!伯父也無所聞?」

    「我不是說過麼,他老人家十餘年呆在廣成洞,當然不知,這事能速成-體?」

    「你不明詳情,幫難猜測,依弟想,偽造神符,不過要引起仇殺,伯父墜潭,世間能除一能人。

    「他再下手暗算武林至尊,所餘的僅十二雄較易對付,這一擔兩鳥之計,再引出風雲旗下龍爭虎鬥。

    「他卻冷眼旁觀,坐看自相殘殺,這殘殺還在繼續,你我就不能輕放群丑,這不形成一網打盡!」

    「如此說龍虎風雲旗下客是誤會,也受人家無形中利用。」

    「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誰叫他們曲解事理,義父為此也曾與之分辨,可惡悟覺竟怨聲相向,逼他老人家出手,他們是死有應得!」

    「二弟!鶴風道長推算浩劫已超,天竟難違,大概你我兄弟全在劫運,這事異常艱巨,倒要小心應付了。」

    「推算,我不信世界真有先見之人,大概是按情勢推算的吧!」

    「不!黃山派退出江湖百年,掌門人例不准習武事,鶴風道長經常閉關清修,對外事不聞不問,這種推算全憑易理,他並說,以後崆峒及黃山運轉,將光大門戶。」

    「這就奇了,不事武學,在武林中怎麼光大。」

    「僅是掌門人不習武,黃山劍術馳名天下,柳老前輩就收了男女三個弟子,全有精湛造詣,不可輕侮,再一點,鶴風道長學究天人,同樣的馳名退爾,這多年來沒聽說誰敢輕犯黃山。

    「現在,情形變了,梅林逸叟柳老前輩奉掌門令諭,赴安慶阻止青鋒會開壇,我來極觀時師父囑我可暗中相助,但不准報師承門派,更不准用霧閃八式……」

    「鶴風真人也算準了青鋒會底……」

    「他只是說臥榻之旁不容酣臥,開壇皖境有辱黃山,別的沒說什麼,誰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但他這種措施,與以往大相逕庭,我估計著將有巨濤駭浪。」

    「我伯父對鶴風道長此舉有何看法。」

    「他老人家很敬佩他,真人對師父也另眼相待,據我所知,數十年來,除他本派人外,不曾接見過外人,但卻與師父每清談至深夜。」

    「大哥!我先去麒麟峰還是隨你赴安慶?」

    「師父既許我便宜行事,鶴風道長又沒其他交待,我看同去一下安慶,否則你一個人前往謁見,還得廢好多唇舌。」

    「明兒上道如何?」

    「不!你是崆峒派人,我想在這兒多住幾天,傳你龍吟心法及霧閃八式!」

    「我想起一件事,義父曾為我竭盡智力,製成一支六合金絲騰龍棒,龍口五寸血信,是合五金之精的劍形利刃,專點外門硬功,棒身柔韌,名器難傷,恩力奇大,我已有了紫薇奇珍,這騰龍棒,大哥你留著用吧!不管你有無合用……」

    「二弟!師父也正為我物色利器,他早年用霧閃神帚,墜潭失落,否則就賜我了,這是他自己說的。」

    余再添已解下來,聖手書生余再勝接過一看,是五金合金絲猿發編織,但看不出一絲編織痕跡。

    棒身四尺,加龍頭足夠四尺五寸,龍口利刃青藝遠射,全身金光在目,寬三指,厚有寸許,邊薄不過數分,他睹物思人,不禁淚下。

    桂子飄香,一地黃葉,蟠龍峰頭疾撲下兩條人影,快如脫弦之箭,轉瞬出了山區,放緩了腳步,並肩而行。

    左面是個小老道,右面正是旋風太保金再添,小老道非他,是聖手書生余再旺化裝,方向直趨青陽。

    「二弟!你好快身法,不愧旋風二字。」

    「大哥見笑,不淪從功力、掌勢、輕功,我全遜一籌,你這一說,更加使我羞顏無地了。」

    「我感到二弟你的內力比我強,略假時日,我將望塵不及,崆峒盛衰,完全繫在你身上!」

    相處數日,余再添對這位再旺大哥,有了概念,明朗,輕快,磊落,有君子風,為人風趣,語多詼諧,與之相對,如坐春風,他甚喜,慶得良伴。

    余再旺可有了隱憂,他發覺再添二弟性太剛直,偏激易怒,煩躁起來,有時徹夜無眠,在庭前踱著方步。夢裡狂嘯,聲震瓦屋,始終不曾平靜心靈。

    他要慢慢轉移二弟心性,使他達觀,長此以往,他會自趨毀滅,笑說:「二弟!有人處別叫大哥,這是供家稱呼。」

    「叫什麼呢?」

    「呼道長好了。」

    「你稱我什麼?」

    「稱你小客可好?」

    「我又不是開客店的,什麼小客老客。」

    「人生如奇,當然是客。」

    「可是大哥你也在客中!」

    「我現在亦是!」

    「怎麼解?」

    「我現在著道裝,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俗語說出家人四海為家,你想想,我是客麼?」

    余再添不由笑了:「大哥!你應叫聖手書生!」

    身後征馬長嘶,蹄聲動地,兩兄弟閃身道旁,一匹胭脂馬上坐著個紅魃女郎,紫色劍穗飄飄,馬賽騰龍,人如飛仙,一閃而過。

    聖手書生陡地一震雙臂,喝聲:「二弟!追!」

    他已騰身而起,抄捷徑,越田野,直撲青陽,夕陽殘照裡,兩條人影直如卷地旋風,滾滾而去。

    距青陽還有數里,聖手書生余再旺轉上大道,笑對余再添說:「二弟!你隱身樹後,讓我來警告她,別想來皖境立足。」

    「她是誰?」

    「青鋒會下四總監壇之一的紅燕兒辣手魔女畢小霞!」

    「大哥認識她?」

    「她這身裝束告訴了我。」

    「總監壇,身份異常高,她……」

    「別看她年輕,武功智慧,聽說在四監壇中名列首席,快避開,這就到了!」

    金再添一見大道紅影漸近,想來這魔女也是趕來投宿的,城郊人多,不便放轡,故而行緩。

    他對阻止青鋒會開壇之事並沒興趣,而且想看看再旺大哥功力如何,故立時飄身隱入樹後。

    紅燕兒辣手魔女畢小霞按轡徐行,她準備在郊外找處客寓宿下,正行間,座下馬驀地一聲長嘶,人立而起,事出突然,差點兒把她摔下來。

    她明知必定有人搗鬼,久歷江湖並沒聲張,扣馬韁抓救命環穩住身形,鳳目斜飄柳眉倒堅。

    只見一個小老道半倚半靠的躺在左前柳樹下,四周別無他人,偶然從馬旁走過三五旅途勞人,也都行色匆忙,為利忘身,想來絕不會和自己找麻煩。

    她抬頭看了看天際白雲,半透紅色,已是落照回光,映得那輕雲片片,明透丹霞,心想:「看來是小牛鼻子搗鬼,投宿還早,倒是要看看你是什麼東西變的。」

    她正想著,柳下斜躺著的小老道突然一伸腿,那不是伸,簡直是踢,帶起兩個小石子飛向馬頭。

    其勢甚勁,馬兒受驚,又是一陣急驟盤旋,悲鳴不已。

    紅燕兒辣手魔女畢小霞年歲不大,可是個老江湖,尤功心計,這種形同戲弄,當然惱火,但她要看看這小牛鼻子還能冒出什麼壞。

    畢小霞反而扣住馬,一聲不響的瞪著他。

    是鬼使神差?小老道手一抬,翻了一個身,一抬手下。似有什麼拂了馬眼,馬兒騰躍而起,要落荒,氣得她扣緊蓬便把馬頭帶轉來。

    小老道靠著的樹雖大,可是一翻身就得滾落地下,誰知,他翻了一半,斜立著身子又睡著了。

    畢小霞不怒反笑,聲似銀鈴,一亮馬鞭子,吧的一聲輕響,驚得小老道一歪身滾落地下,連翻帶爬。

    簡直有點驚惶失措,還不住揉雙目,呵欠連連,只如大夢初醒,轉臉打量畢小霞一眼,單打稽首說:

    「無量壽佛,善哉善哉!我道人正在夢遊五虛,蟻庭待命尚主,率兵追隨公主開疆,卻不料粉侯夢醒,緣盡三生,這多虧女施主當頭棒喝,還我真元,否則一沾欲關,我這數十年道基,寧不廢於一旦,貧道感激無已,禮堂拜謝!」

    畢小霞在他兩目一開之下,不由心中一震,默忖這小牛鼻子道行不小,想不到青揚郊外遇上能手。

    就不由上下多看一眼,見他腳下雲履,黃泥斑斑,半新道服,油漬點點,玉簪斜插,亂髮隨風飄動,面上塵出。

    連面身都看不清,但面目朗星,飛眉帶爽,鼻柱擎天,五富流秀,不由的心中一動,心說:

    「什麼人?借癲欺世,看年齡不過二十向外,居然身入三清,聽語氣,分明誠心搞亂。

    「追隨公主開邊一語,明指我入皖開壇,什麼蟻庭待命,粉侯夢醒,青天白日做起駙馬夢來,專來討我便宜,好!我要你知道利害!」

    她仍然滿臉春風,流波飛媚,春含櫻角,巧笑情兮,一聲輕笑,下得馬來,六寸圓膚,蠻靴有致。

    勉強說蓮步生花,自然是嬌軀慷態,榴齒飄香,鳶聲弄巧:「小道爺!真對不起,撞破你黃梁好夢,害你……」

    「姑娘!怎能說-夢黃粱,人生誰不在夢中,依我說,爭強鬥勝,江湖奔波,全是夢,一夢醒來,萬事子虛,女善士!你……」

    「小道爺!看不出,你居然滿肚子鬼卦,還真的有不少玄虛,承你指破迷津,少禮物,不成,接著!」

    她著尾音未落,驀抬手五點銀芒,一閃而到!

    聖手書生聽送她禮物,就知難於接受,在她抬手當兒,身形一仰,「鐵板橋」向後就倒,五點銀芒,全由胸腹掠過。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避開了五支燕尾銀針,就勢一個「霧裡驚閃」,直翻出兩丈外,看得余再添直叫絕。

    畢小霞知道今日已遇能人,那敢輕敵,倏展身形,跟蹤而起,兩臂輕揚,喝聲:「再接這個!」

    兩支紅燕,劃弧形左右飛到,一聲《瀟湘子掃瞄》輕爆,十二支毒針疾射而下。

    聖手書生早有準備,雙手除展,黃葉飛舞,嗤嗤之聲不絕,毒針全釘在黃葉上,隨風飄落。

    別看搞葉飛花,小巧功夫,但這手功夫就顯出功力火侯,聖手書生余再旺手法自是不同凡響,這種精湛內功,更足驚人。

    就在黃葉飄零當兒,余再旺陡喝:「來而不住非禮也,畢小霞!接著!」

    他左手輕彈,五粒銀兒連珠而到,一片輕嘯,竟自分襲五要穴,手法之妙,最後發出的居然書越先到,聖手書生綽號來由可知。

    畢小霞也是一流高手,在青鋒會中僅略遜四六護法,但她不敢躲,因為相接踵而到的更利害。

    陡振臂打出五粒鐵蓮子,一陣當嗆,打落四支,一粒銀丸疾射已到華蓋,她心神陡震下,一偏頭由耳根擦過去。

    不由暴怒,一聲嬌叱,騰身而起,雙掌一分,「丹鳳展翅」,掌夾一股狂颶,向對方襲擊。

    聖手書生縱聲一笑:「畢小霞!我並不懼你,有黃山派在,絕不准在皖境開壇,不信,安慶再會!」

    語聲在耳,人蹤已渺,他早找好地形,隱身而去。

    畢小霞在暗器上已輸一著,憤憤地牽馬雷去。

    旋風太保金再添笑說:「大哥!她輸了,我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承擔這聖手書生外號……」

    「二弟!小巧手法當不得真,對方,不可輕侮,我不展霧閃八式恐怕制不了他。」

    「佛音三式呢?」

    「要是六招全,當無問題,這三招全是借力打力,靜以制動手法,何況習練短暫,運用不靈,可自衛不足以言制敵。

    「青鋒會開壇安慶,必不止她一人,我耽心柳老前輩僅率兩個門下,以寡敵眾,難操勝算,還得快點去才好!」

    「大哥!請恕我放肆,我對阻止青鋒會開壇事根本是無興趣,我們的奇恥大辱與血海深仇……」

    「二弟!你不是說那怪人曾告訴你青鋒會才是真正對頭麼?不論此語真假,你我應多留意,總之,我想在青鋒會身上探出當初造謠中傷之人,多天揣測,我有一個推斷,怪人不但與這件事有關,並可能就是造謠中傷之人!」

    「大哥!你這推斷我不解。」

    「我問你,你與爹在回音谷中接受紙箭警告之時,距離發現龍虎風雲群雄時有多久時間?」

    「不到半個時辰。」

    「這等於說傳警與否無關重要,因為避已無及了。」

    「但是他在林中點我睡穴,誘走群雄,江面困住海青,我得入水逃生,傳三招,賜解藥,為……」

    「這正是借刀殺人手法,留下你為爹復仇,正如他願,這方法最高明不過。」

    「他何必假手,據我看,他武功高不可測,並且,他與眾人全有恨,殊不可解。

    「二弟!這本是要武林自相殘殺辦法,何必有仇,江湖中先例甚多!不過這怪人必定要在你身上求得什麼,這個謎,我還看不破,遲早,他還會找你,以待時機吧!」

    「果然如此,那就與青鋒會毫無關係,我們此行也……」

    「不!我這是反面推測,從正面判斷,這怪人也可能如他自己所說,束紙代箭上,不是有『君仗義,余燭奸』麼,他果真洞燭這造謠中傷之人底細,當然為此人所忌,必欲得之而甘心。

    「可能,他還不是這惡人對手,就不得不小心謹慎,這造謠中傷者,那就是青鋒會中人無疑了。

    「再證以怪人親口對你說:『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也無用,普天之下相信的只有兩人。』這等於說明了偽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他全瞭解,不但瞭解,他本人可能就是為人所不諒解之人。

    「乾脆說,他落上嫌疑,就不怪他在無人替他證之前,不願言明,因為說出來,也不為人諒解。

    「孤雲山,武林至等所居,一般人決不敢去,能暗算至尊的,除風雲十二雄外,不會有第十三人。

    「即使有,也無這多變化,他們雙方,現在正鬥力鬥智,但這雙方,全有超絕武功,過人心智。

    「如此說,搜魂靈猿侯致遠、三環飛針鬼見愁滕壽、回風羽士平境嫌疑最大!」

    「何以見得?」

    「因為去雁蕩無此三人。」

    「二弟!去與否並不關重要。」

    「你不是肯定說這怪人與青鋒會領袖嫌疑最大麼?你不是說偽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不出武林十二雄麼?」

    「那麼,這怪人及青鋒教主當然就是未到場三個人中兩個。也等於說明了三個人中,當中之一,是偽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之人,存心要掀起武林浩劫。」

    「很有可能。二弟!你這判斷是合理的,我不是故意非難,青鋒教主是誰?到現在無人知。

    「現身八人中可能就有一個,蒙面人是誰?依據當場救助情形看,八雄當無分身術,只有在未現身四人中猜。」

    「未來的只有三個。」

    「武當玄真道人派來弟子不算到場,自然是四個。」

    兄弟倆推斷了半天,抽絲剝繭的理出了頭緒,那是說,元兇不出風雲旗下客,而怪人及青鋒會教主,也是昔日十二雄中兩個。

    青鋒教主未露面無法猜,怪人蒙面,但體型特殊,可以推測,余再添見到的不全,這就要問曾會戰十二雄的笑煞神裘騰了。

    旋風太保余再添道:「大哥!我想起玉娥姊及史姑娘,她們……」

    「秦玉娥那兒你不會得著什麼,因為沖天雁素英,還不能算青鋒會中心人物。倒是史恰仙,既是青鋒教主義女,教主是誰?你應……」

    「可惜!我不曾連問她,她會告訴我的。」

    「來日方長,頭緒正多,以後再說吧!」

    余再添經此一來,對去安慶阻擾青鋒會開壇事,不但願意去,他還另有打算。

    兄弟兩個經青陽向西北,渡江至安慶,宿店打尖不用提,第二天上街閒溜,早飯後,正是時候,人群由四面八方向鎮上湧。

    二人轉了一圈,至後街城隍廟前,這兒廣場上各色皆備,行行俱全,左側,有個說書的,密鑼緊鼓,閒人四處圍過來。

    兄弟倆遠遠望去,這說書先生頭戴破邊草帽,顏色半黑半黃,前織下垂,斜壓在腦門上,左邊眉毛壓在帽裡,那是說僅能看到半面。

    這說書先生鬢角已斑,魚尾紋皺成一大把,看年歲已在六十歲左右,奄口鬍子兩頭翹,敢情這行當也是巾字流。

    袍寬袖大一襲長衫,翹著二郎腿神情悠然,露出來的福字履已開了花。

    身左,半蹲半坐著個黑小子,看年歲約在十四五,瘦得就剩一把骨頭,兩眼看天,雙手抱膝,一付猴兒相。

    聖手書生及旋風太保在看人家,四周眼睛集中向他們瞄,誰叫一個扮著文生公子,一個裝成老道呢?

    這種打扮,在這種場合,就顯著不調和,偏又都是玉面朱唇,俊雅不俗,並肩一起宛若一雙臨風玉樹。

    黑小子一轉頭瞧了二人一眼,獠牙一樂。

    聖手書生可看清了,正是黃山麒麟的紅黑白三小之一的黑泥鰍廖雲,再看說書的就心中瞭然,像聲說:

    「二弟!咱們別站在一起,也別固定一處,就在這附近閉走,這說書的正是梅林逸叟柳飛白柳老前輩,那孩子是黑泥鰍廖雲。

    「柳老前輩必然發現了什麼,不然不會開場子說鼓詞,他老人家不張口則已,說出話來倒牙酸,你明白他那綽號吧!

    「廖雲在三小中最淘氣,刁鑽古怪什麼歪點子全絕,以後,你可要留點神,我還吃過一次虧呢,要……」

    鑼鼓點子一緊,這位說書的開了腔:

    「在下桃園人氏,姓名名頭,別字古怪,綽號竹節野叟,少時也曾入幃,奈何文章憎命,名落孫山。

    「一身飄泊,四海為家,曾讀過不少周秦野史,曉得些古往今來,閒鑼破鼓,浪跡天涯,雖然流落江湖,也算是九流中一個清品。

    「不仰他人鼻息,不受指使,比起那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富貴王八,全清高,咱這裡,書歸正傳,侍候諸君一段十八國臨潼斗寶……」

    他正唱到伍子胥用通臂手隔席抓過秦穆公之時,突然停了鼓,放下鑼,這叫賣關子要錢。

    巧啦!由廟後轉來一個中年漢子,一臉雀斑,兔唇削腮,滿臉的邪氣,聽書的全站了起來,紛紛走散,但走不了多遠又站住啦,等熱鬧看。

    這漢子大踏步進入場中,雙手叉腰,威風十足,喝道:「老頭兒!走江湖跑碼頭怎不理規矩,你在丘爺那兒掛過號?孝敬過……」

    說書先生連點頭,欠屁股讓坐說:

    「這倒是我疏忽啦!兄弟你高抬貴手,讓我把今兒混過去,我老頭必有一番人心,登門謝罪。」

    他唉聲歎氣繼續說:「哎!我這把子年紀了,還跑江湖受這門子活罪,說起來就叫報應,誰……」

    這地痞聽老頭說得可憐,這壺酒也跑不了,問:「老頭!這是怎麼說?」

    老頭還是俯著首,半垂著眼皮,慢聲慢語的說:

    「我實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讀書不明禮,拋下我自管自,二兒子習武不務正,流入雞籠鼠盜,小孫子年輕,我替他討了房媳婦,這小子不是人,他……」

    「怎麼樣?」

    「他依靠著地方惡霸,橫著胳臂闖,他媳婦兒也跑啦!小子怨上我,吹鬍子瞪眼睛專管我老頭子要錢,這……」

    不由聽得余再添嗤的笑出了聲,心說:「繞彎子罵人得想著說呀!這麼現錢現貨可不易。」

    他轉想到再旺大哥,對,就受這位老前輩影響,多少有點玩世不恭。

    這地痞突然回過味來,暴喝一聲:「好個老小子!討我便宜!」

    他撲向了老頭,老頭一擺大袖說:「哎呀!我說我孫子,你這是幹什麼?」

    兩句話連了宗,惹得遠立閒人一陣哄笑。

    這地痞不知怎麼的,一個蹌踉,跌了一跤,略一怔,發瘋般向老頭撲過來。

    老頭轉臉:「黑小子,摔他!」

    廖雲一滑步迎過去:「說孫子,你這是幹嗎呀!」

    余再添笑彎了腰,只聽轟地!這地痞四腳朝天,摔了個眥牙裂嘴。

    挨了摔心甚不服,自己整天練拳踢腿,平常三五個人近不了身,再不濟,總對付得了這瘦皮猴。

    他-個「鯉魚打挺」竄將起來,冷不妨一拳,向黑小子心窩搗去。

    黑小子站那兒沒動,俟拳到胸前,一翻腕抓住他脈門,一帶,地痞來個狗吃屎。

    這下明白了,黑小子是個練家,翻起身就要跑,黑小子陡然深鋼爪,抓衣領向左一抖,又跌個五心朝天。

    黑小子叉腰說:「龜兔子!爺們的場子全被你擾散了,起來!」

    地痞搖搖頭這:「不行,起來挨摔不如躺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

    「不起來我揍你!」

    老頭喚:「黑小子!我叫你摔他沒叫你揍他,打出人命來我不管。」

    黑小子悶不吭轉回去,老頭不理會這些,鑼鼓一緊,四散閒人見地痞已走,慢慢地又向前攏,但全沒坐下,等著下場啦!

    老頭說:「黑小子!要錢呀!咱們又說書又擺擂,連台好戲,不給錢還成!」

    黑小子拿個竹籮真要錢,走沒半圈,老地方出來三個人,地痞帶路,中間是個驢臉漢子,倒是一襲長衫,橫充斯文,神態嚴肅,很有點勢派,空著手未帶兵刃,另一個黑胖子可帶著護手鉤。

    聽書的又散了,兄弟倆全不經意的向近靠,驢臉漢子進了場,老頭密鑼緊鼓並沒停,分明是瞧不起人。

    不由心中火熾,叱道:「老兒!別裝瘋賣假,丘五爺……」

    老頭把破草帽向後一推,抬起頭來,眼泛一片精光,宛如電射,朗聲一笑說:「裝瘋賣傻難得有人買,你就是識貨行家!」

    這漢子陡地一震,微一思索,桀桀長笑,聲如梟鳴:

    「我道是誰,原來是梅林逸叟柳大俠,得!雙頭鷲丘凌未曾遠接,抱歉之至,忝為地主,月出時十里灘備酒接風,柳大俠可肯賞臉!」

    「好啦!滇西三島之約怎好不應,我說丘掌舵的可屈算了,披個地方惡霸外衣為青鋒會鋪路,不合算吧!」

    「得!柳大俠,目前事另作一論,以往事還得結下帳,一切,晚上再談可好。」

    「別叫我紅臉啦!立場戳竿子跑江湖,說來說去無非為一張口,既有吃的你就望好罷,兩肩承一啄准到。」

    「我沒功夫聽你倒酸水,晚上見!」

    人家走都走啦!他還搖著頭說:「翁餐得繼,何事鑼鼓?黑兒!收啦!」

    黑小子收拾了零星,隨著老頭走了。

    旋風太保余再添笑說:

    「大哥!這位老前輩言行與尊號果然一致,卻又添個黑小子,依我看,晚上還有笑話,我們先見他,還是徑赴十里灘?」

    「還是先見過再說較宜。」

    兄弟兩個午後會見梅林逸叟柳飛白,余再旺詳述(黑色快車OCR)自己歸宗經過,及再添身世,繼問今後行止。

    柳飛白笑笑說:

    「二位賢侄,本派掌門已暗示過,青鋒會實非等閒,可能掀起巨濤駭浪,我此行一則阻止其開壇,再則查詢青鋒教主為誰,據我所知,教主夫人與武林至尊遭暗算後,崛起滇邊,名叫獨霸天南的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本是苗女,不知怎的竟得西南神尼垂青,航沙禪功,佛音六招,堪雲獨步武林。

    「流雲十一掌,霧閃八式,佛音六招,稱宇內三大神功,武林至尊撒手塵寰後,流雲掌已絕傳。

    「老友笑煞神十餘年坐困廣成洞,明春方能全好,功力較前如何?難以預測,即使萬年丹砂有助功力,是不是能操勝算也在未定之天。

    「青鋒教主為誰無人知,有一點值得推敲的是,以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那種身份,竟然下嫁,此人必有驚世絕學,可以斷言,未來如何?現在言之尚早。

    「本派退出江湖百年,不問是非,如今掌門人突然要重入江湖,情非得已,青鋒會大概包藏禍心,要剷除武林各門各派,心術之惡可以想見。

    「這情形,別說外人不知,就連他們會中人也不曉,表面上,絕不會讓人抓著大的漏洞,會中弟子偶有失檢的,也必處以酷刑,以示信於天下,掌門人憑易理推得詳情後,這才傳諭本門弟子,集中麒麟峰,聽侯指示。」

    余再添面對長者,不便隨意揚言,至此,方才說:

    「老前輩,這裡面有問題,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既是西南神尼唯一傳人,那麼我所遇怪人所傳初步佛音三招又從何來,這怪人也說過,佛音六招為武林三大奇功之-,莫非有兩個佛音六招?」

    梅林逸叟柳飛白搖頭說:

    「這事太過玄奇,無從分析,唯一可說的,那就是神尼圓寂前又傳了一個俗家弟子,並可能要他代為清理門戶。

    「據你所述甌江口一段往事,他們雙方並沒見面,可能各人心有數,未到時候。均不願相對。」

    聖手書生余再旺問:「宇內三大奇功有無高下?」

    「這就要視功力火候了,沒聽說孰優教劣,你師父八式對流雲,一方面與群雄纏戰太久。一方面火候不如人,所以落了這麼下場!」

    「如此說來,佛者六招已難制,青鋒教主要是有深奧不測之功,誰能與之相抗?晚輩久聞黃山慧劍天下無雙,是不是能制佛音六招?」

    「不能!我曾以伏魔慧劍七十二式與你師父研討過,也曾對過手,結果輸在你師父霧雲神帚下,我所以斷言說不能!

    「但是,黃山有鎮山之劍,要五個童身男女合練,不論對手多強,足以自保,是不是能制任何奇功,我沒經過不敢妄言。

    「不必研討未來了,目前,安慶開壇事也頗扎手,青鋒會派兩個監壇來此助勢,滇中三鳥變成皖境分會領導人,我與雙頭鷲也有一段過節,勝負之分決於今夕。」

    聖手書生余再旺笑說:「紅燕兒辣手魔女畢小霞我已會過,另一個大概是沖天雁秦英,我相信還對付得了。」

    「三鳥是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近衛,也未可輕視,看來三鳥潛來皖境已久,不然不會深入各階層,我們人手不敷,要小心應付才好。

    「十里灘之約,請二位賢侄代應,並攜帶黑小子同去,雙頭鷲想絆住我,潛山那兒才好順利開壇,決不能讓他稱心如意,會面後,可以點破他速趕潛山,對方可能激怒動手,速戰速決別與拖延時間。」

    商好對策,兄弟倆起身告別,偕同黑小子廖雲返回客寓,問明了十里灘道路,傍晚時分出鎮撲奔西南。

    行不三五里天色已黑,三人展開身形疾走如飛,沒入夜幕中。

    十里灘,顧名思義就那麼遠,不多時就到了。

    這地方是個河岔子,水已半枯,流經河底沙石上,發出潺潺水聲,附近,絕無人煙,異常荒涼,野村、茅草、墳墓,顯著淒清。

    雙頭鷲丘凌身後一排站定四人,他看到黑小子廖雲居然率兩個少年應約,心裡異常不痛恬,冷然問:「你們是應約的?」

    廖雲沒好氣答:

    「我師父要我習練習練,他老人家去潛山會重要人物,這兒雞毛蒜皮事由我黑小子主持,怎麼樣?

    「咱們是就地了斷,還是赴潛山作總結,你酌量著辦,開壇大事你必到,拖延一陣還得走,我看乾脆去潛山得了。」

    黑小子嘴巴夠利的,聽得余再添直想笑,這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武功如何不論,嘴巴是絕對輸不了。

    雙頭鷲臉部氣白了,厲喝:「小子你是找死,我先打發你幾個去鬼門關以後再去找老兒算帳!」

    他正待出手,身後一個瘦個子越眾而出,對丘陵一拱手說:「五爺!殺雞焉用牛刀,這小子交給我虞九!」

    他一回身撲過來,並不打話,單掌一起,迎面就砸!

    黑小子一斜身向左飄,「黑虎掏心」逕襲來人左肋。

    這漢子是個滑賊,右手疾吐,橫截脈門,左手掌「白鶴展翅」倏拍左肩。

    動作快,兩招齊發,黑小子一個貓跳竄了開去,虞九暗笑,黃山名頭夠大,教出這種弟子夠慘的,這種身法把式也到江湖上現眼。

    不但他瞧不起,余再添也一皺眉,這真是聞名不如親見,這種俗招太已現眼了。

    虞九已跟蹤而起。「單掌開碑」向他後心襲去。

    余再添目示大哥,聖手書生笑笑:「別眈心,留神黑小子冒壞,他是故意……」

    黑小子看是走不了,身形一斜踉蹌倒去,虞九那肯放手,掌勢未變,陡地一吐拳打個空,左助一震,如中鐵錘,狂吼聲裡噴血而倒!

    人影暴起飄過來巫祥,冷笑說:「黑小子你好陰損!報萬兒受死!」

    「黑小子就夠響啦!怕陰損我給你個陽和!」

    巫祥抬手臂暴點雙睛,黑小子說:「金絲纏腕」,一刁對方脈門。

    巫祥還以為真的,倏地一甩手臂。

    黑小子驀矮身,鴛鴦腿連環跺子腳,吭的一聲,迎面骨被踹過正著,直掉出三四步遠,倒於就地。

    雙頭鷲丘凌可難住啦!自己真動手對付這孩子可不是味,身後雖還有幾位擎天柱,看來出場也白饒。

    余再勝也看出這情勢,黑小子即使再神氣,這點年歲也絕非雙頭鷲對手,交上手就得分強弱,他向外一邁步:「丘掌舵的不必為難,再下奉陪兩招如何?不早啦!別再耽誤時間了。」

    「你是誰?」

    「黃山派聖手書生余再旺!」

    丘凌一亮雙懷杖,喝聲:「接招!」

    杖夾勁風已至面門,倏地一化式,「二郎擔山」閃電般襲向兩助,勢沉力猛,凌厲無儔,確是名家身手。

    聖手書生余再旺沒把他放在眼中,憑兩掌不會讓他走出廿招以外,但六合金絲騰龍棒到手後,不曾一試威力。

    見雙杖已近,修地一飄身主旋丈許,只手探腰際一抖,騰龍棒金光耀目,夭矯如龍,一抖一震下,普遍招數,「樵夫指路」,金光一閃下點向左肩。

    雙頭鷲想不到這年輕道人有這純武功,傲氣全收,雙杖倏轉,「鐘鼓齊鳴」,一砸棒身,一襲左肋。

    仗與棒接,一沾就走,驀化式「進步撩陰」,已到臍下。

    余再旺系念著梅林逸叟柳飛白,不願纏戰,騰龍棒起,展開快攻,金光繚繞,捧影千條,棒杖相交。

    唰啦一聲,雙頭鷲單杖出手,他就勢陡旋身,宛若行雲流水,棒如游龍,已經來到他左後肩。

    雙頭鷲陡沉肩,滑步要走,余再旺的手腕一翻,唰的一聲,五寸血信,劃傷雙頭鷲左肩,暴叫聲裡,落荒逃去。

    交手不到三十招,金再旺主要的是試騰龍棒威力,並沒施展什麼絕招,不過在身法棒勢上,看得出他有著精純造詣,更具備過人膽識與機智。

    余再添感到自己較大哥差得多,更欠缺的是臨陣機變,他在想,單純尋仇,只要大哥一人已足。

    目前看到的只是暗器,輕功,兵刃上功夫,至於掌力如何,尚不可知,潛山之行,當可知道。

    聖手書生余再旺對二人一點子說:「追!雙頭鷲必赴潛山,倒用不著問路了。」

    三人根本沒理會雙頭鷲手下,一陣風般跟蹤而起,向潛山追去。

    半夜時分,到了潛山填,雙頭鷲丘凌縱蹤已渺。

    前頭,是個土丘,幾人翻上來,向下看,不遠處有座莊院,似有濃煙升起,聖手書生甚疑。轉對二人說:「添弟!你與雲弟留在這兒,準備好暗器,遇人不必顧忌,我去莊一探即來。」

    他正待走,陡地人影一閃,有人翻上土丘,余再添一扎劍把,聖手書生擺手說:「別動!是麒麒峰玄天觀人……」

    人已到了面前,是個玄羽士,對余再旺說:「柳師叔率本觀雲、心兩代道侶八人,與青鋒會交上手,正在惡鬥中。

    「這兒,乃是他們之退路,截住他,下死命招呼,不必顧忌!已有兩個心字輩弟子負傷,勢難善了……」

    「濤真人!對方……」

    「除兩監壇三鳥外,青鋒會護法真人虎老道突臨,已與柳師叔交上手,雙頭鷲不足論,金眼鷂子明宏,禿頭神鷹端木方全有驚人造詣,不可輕侮!」

    「如此說,我們力量單薄,恐……」

    「不!柳師兄一柄竹節鋼扇,虎老道相形見弱,只是他有一怪招,每至險處能化險為夷,並且,柳師兄每為這式怪招逼退。

    「所幸他此招不常用,僅是為了自救,了不起拼過平手,壇已被挑,地近黃山,他們不會久留。

    「雙頭鷲武功平常,似已負傷,另三個有我三個師弟已夠應付,紅燕兒雖極難鬥,但不必把她打算在內,她退走時,也只虛截她一場,切勿對她下辣手,我走了!」

    這位雲濤道長陡抖臂,只如一縷輕煙,再度撲返。

    莊上濃煙愈來愈盛,轟地一聲,火苗子直竄有兩丈多高,照得遠近皆赤,叱喝之聲入耳,想來已在邊走邊斗中。

    人影倏閃,全撲向土丘,火光影裡,看得異常清晰,前面這人,黑道有,白八卦,道冠已落,蓬頭露齒,相貌其兇惡,起步落腳,捷逾猿猱。

    後面,正是梅林逸叟柳飛白,絕不輕用的竹節鋼扇,亮在掌中,偏右,就是雲濤道人,大概是雙取虎道人,跟蹤追襲過來。

    一瞬間,人到面前,余再添全力一抖紫薇劍,一個「長鯨噴血」,劍閃百道紫光,迎面就點。

    虎老道陡發長嘯,大袖一擺,唰的一聲,紫薇劍被震倒翻,余再添身形晃動,連退三步,尚未站穩。

    老道一甩袖,排了過來,一股子罡風勁流,逼得他再度倒退丈許,陡抖劍,「蓮台佛現」,轉身老道左肋襲到。

    老道似已認出他這支劍,目露凶光,陡地雙袖交拂,人影已渺,余再添突覺右腕一麻,嗆當!長劍出手,人也被震倒坐地上。

    這種動手情形,快得就在霎眼間。

    老道沒管他死活,向左一滑步,伸手抓劍,隆聞人叱:「惡道住手!」一股子強勁掌風,迎胸砸到。

    老道沒看清是誰,右手突起,迎勢便接,一聲巨震下,老道直被撞退三五步,抬頭看,身前正立著個少年道士。

    劍未得,又因接掌取劍並行,力道不夠,吃了大虧,這個火就大啦!追蹤之人,已為壇下眾弟子纏住,不再顧忌,驀地一振臂,「劈山草」,直砸下來。

    聖手書生倏挫腰,單掌一立,「摔碑手」蓬地,如擊敗革,老道腳步連錯,余再旺也不由身形一晃。

    人影倏分再合,只見余再旺立掌似刃,運神功「萬流歸宗」,滿天掌影,夾颶風當頭罩下。

    老道面色突變,目光陡閃,敢情震於這少年聲威,更攝於這種掌勢,驀地雙袖交拂,身形一晃下形形頓渺。

    聖手書生余再旺陡覺驚風拂面,在舉手還擊下,人影一閃,背後勁風已到。

    這種怪異招式,出人意表,驚詫之下,顧不得師父所囑,只好以霧閃八式拆招,否則非受重傷不可。

    他身形一抖,向左微飄,轉身形雙臂倏起,一個「霧裡回龍」,一聲石破天驚暴響,緊接著一聲長嘯,虎老道沖天而起,投入土丘後,轉瞬無蹤。

    虎老道大概負了傷,長嘯逸去,聖手書生爭再旺也被震得血氣翻騰,半響無言。

    驀地!土丘下呼嘯震天,人影似箭,全撲了過來。

    聖手書生余再旺,旋風太保余再添,黑小子廖雲立時迎上來,截住了來人,形成一種混戰。

    余再旺接著的,是個五旬左右老者,一支劍神出鬼沒,著著搶攻,余再旺也抖出騰龍棒,以快打快,一時拼了個難解難分。

    余再添巧遇雙頭鷲丘凌,他那一雙鐵懷仗粗如鵝卵,重過百斤,拼上命全用蠻力,著著猛勇,招招打實。

    余再添雖說身懷神兵,但對這種沉重兵器,可有了顧忌,故而扯個平手。

    廖雲戰少女,這黑小子陰損油滑,全不按路數,一支墨骨點穴簫指東打西,只累得少女氣喘冒汗,脫身不得。

    土丘下,人影縱橫,金鐵交鳴,敢情燕紅兒與另二鳥率眾突圍,在捨死狂拼。

    惡戰方酣,金再添陡見倩影一閃,驚異的一看,不由「咦了一聲,他看到夢寐難忘的愛侶,情深義重的秦玉娥,正待發話,雙頭鷲丘凌那一對重過百斤懷杖,勢如泰山壓頂般蓋下來。

    旋風太保心情激動下,一振臂紫籐劍起,嗆當噹一聲龍吟,雙懷杖一斷為四,兩個半截杖帶嘯聲落下土丘,丘凌驚愕的一低頭,紫色劍氣陡閃,吼一聲屍分兩地,流腸土丘,竟被腰斬!

    余再添劍斬丘凌,一飄身撲過來,也正是秦玉娥生死關頭,黑小子點穴簫誘招欺敵,暴點血海重穴,秦玉娥長劍閃光,一個「太公垂釣」,也點向了左胸,真拼上,可能就鬧過兩敗俱傷!

    余再添急喚:「使不得!」

    風聲厲嘯,叱喝震天之際,誰也沒聽到,他疾飄身「八步趕蟾」,扁劍身從中一迎,把兩件兵刃震開。

    黑小子紅了眼,也沒分清是誰,陡地一步,簫聲銳嘯,點向余再添左肋。

    余再添大叫:「廖雲!你這是……」

    說時遲,簫已沾衣,廖雲也看清,回手無及,余再添迫不到已下,左手陡伸,一拂他手腕。

    簫由左肋滑過去,差點兒中笑腰穴。

    余再添將要說什麼,秦玉娥一領長劍,斜刺裡向左撲去。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向左看,聖手書生余再旺一支騰棒驟如暴雨,困住了沖天雁秦英。

    秦英劍術不弱,點點青芒,也甚疾勁,但他遇上了聖手書生,三十個照面過後,漸趨下風。

    壇已被挑,率眾突圍,一股子怨氣無處發洩,走絕招「青鳥還巢」,身形倒翻,劍劃孤形,貫真力與劍身,夾厲嘯斜左肩。

    聖手書生倏地一飄身,騰龍捧起,耀眼金星,電閃長空,已由劍隙下暴點秦英之心頭。

    秦英招術用老,回手無及,真點上,就得立時喪命!

    夜幕裡陡傳尖叫,其音淒厲,宛若猿啼子夜,雁唳長空,這是一種絕望呼聲,聖手書生心情激盪下,不由的微一緩勢,秦英已滑了過去,人影一閃,一個玄裝少女,迎棒頭直撲過來。

    聖手書生見少女捨命疾撲,全不是路數,對敵,是攻守之勢,她並非阻擊,硬向棒頭闖,這分明是誠心替死!

    余再旺估計著這少女與老者必有什麼淵源,這種舉動,太過感人,就不忍對她下手,棒勢略變下,秦英仍然難逃劫運,愛屋及烏,聖手書生陡地一挫腕,棒頭回翻,硬把發出的力道收回來。

    但是,少女來勢太疾,收不住勢,她捨身喂招,沒想活,余再旺要是讓開,她必然平摔在土丘上,這種摔法,不死也得重傷。

    聖手書生突地向左一滑,疾伸手橫著一推她肩胛,平射直竄的身形,被這一推,形勢已緩,就這樣,落地有聲,蹌踉數步,倒坐地上。

    余再添見他娥姊拚命的撲過去,捨身喂棒,不由一跺腳,飛身而起。

    正看到大哥手推秦玉娥,無法分辨是救她還是對她下手,心裡急,又不敢用紫薇劍,如風、似電,也直撞過來。

    聖手書生心說:「這是怎麼了?」

    他再滑步,老辦法,一推二弟肩胛,緩住他來勢。

    余再添借力飄落秦玉娥身側,轉臉說:「大哥!這是秦師姐!」

    聖手書生知道與自己過招的是誰了,不便說什麼,一笑走開。

    陡傳笑聲:「曾看織女渡銀河,今見牛郎快似梭,萬里清光明宇宙,桂花風露影婆婆,好!只效鴛鴦不羨仙!」

    余再添環顧,梅林逸叟柳飛白大袖飄飄,一掠而逝——

《丹鳳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