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六月六日斷腸時

    另一名會中弟子,用手一推老瞎婆炊火杖所著樹之另一面,轟地一聲,應手而倒,一棵樹如斧削般去了半邊。

    兩個人所施為的,系當分之世已絕傳的無上神功,怎會不令內園各接待的一流高手,瞠目結舌,半響才轟起一陣彩聲。

    駝子瞠目大喝:「瞎婆子!你取巧,並沒照我這辦法做。」

    「駝鬼!你能隔水除蛟,我自當以真氣腐物,你如不能,我亦不屑。」

    兩人在爭執中,青娘子田媚卻與活骷髏在低聲暗語,大家全注視著二人,誰也沒聽到說什麼。

    六指魔婆看了碧濤神鰲一眼說:

    「老怪物!你恐怕沒能為爭取第一把交椅,但你那高傲神態,似又不甘人下,今宵如何?」

    碧濤神鰲怒視魔婆一眼,冷然說:「老乞婆既然看不慣我這傲態,莫非是想要較量高低?」

    「莫非依樣葫蘆?」

    「我不屑!」

    「那你出個題目。」

    「何必驚動眾人,咱們就原坐不動,一試高低。」

    「怎麼試法?」

    「當然是拳腳並用!」

    老乞婆沙啞的說:「新奇,你就動手吧!」

    兩人面對面而坐,相距不到三尺,碧濤神鰲倏地一震臂,一縷指風,已到面門,老乞婆倏地雙掌齊翻,左足一揚。

    啪的一聲,兩人坐在那兒全是一晃蕩。

    碧濤神鰲冷然的說:「老乞婆你輸了!」

    「蛤蟆打呵欠好大口氣!」

    「老婆子,你眉心一點綠,已中我碧濤陰煞,不服輸,三天後替你運葬!」

    老乞婆倏地一震臂,飛身而起,龍頭拐呼的一聲,向魔頭腹部搗去。

    碧濤神鰲一抖乾坤網,正待還手,陡覺一股子強勁氣流,在面前掠過,全身不由己的暴退五尺。

    這班邊荒鬼怪,全部被這突然現身之人神動所懾,怔呵呵的注視來人,神色連變卻不言不動。

    來人中等身材,高不到七尺,一襲灰暗長衫,足登快履,灰髮披拂下垂,直蓋到胸前脖後。

    別人看不見面色,簡直沒絲毫隙縫,就如織就的絲罩,罩在頭上,永不會讓人看到廬山真面目。

    眾人無語,他也不吭,就這麼乾耗著……

    百毒鬼婆也看到了,厲喝:「什麼人?來此生事!」

    披髮客嘿嘿一陣乾笑,並沒答覆。

    碧濤神鰲向前一邁步,拱手說:「在下請教閣下大名。」

    「嗯!你比較客氣,但我答覆不出。」

    「為什麼?」

    「練功夫練的忘記了一切。」

    百毒鬼婆輕蔑的道:「你沒忘記自己?」

    「這個倒被你毒婆子猜中了。」

    「你自己是什麼東西說給我婆子聽聽?」

    披髮人又是嘿嘿嘿一陣乾笑。

    百毒鬼婆炊火筒猛一砸地,轟的一聲,火花四射:「別裝模作樣,老婆子已經活了幾十年,還……」

    「那是說你吃了不少飯。」

    「也有更多的見識,杖下不死無名鬼,敢報個名……」

    「我是五絕幫主!」

    百毒鬼婆一聲冷笑:「你沒照照鏡子,憑你也……」

    「我早照過啦!憑我這副怪樣,正是五絕幫主!」

    「誰尊你的?」

    「自加封號,普天之下,絕沒人敢說一聲不字!」

    「我老婆子就不服。」

    「那你試一下!」

    百毒鬼婆陡地一順炊火筒,就要動手。

    「慢著!」

    「你怕了我老婆子?」

    「我是說不服的不止是你,你們五個一齊上如何?」

    這披髮怪客指著鬼婆、駝子、碧濤神鰲、活骷髏、六指魔婆。

    這句話不打緊,氣瘋了這五個鬼怪,也壯了五個人的膽。以為你再高能為,也禁受不了五人合攻。

    駝子火眼一轉說:「這是你自願,別……」

    「死了不怨別人,但這遭動手,我有條件!」

    「說出來駝子聽聽。」

    「我贏了,爾等五人終身服膺五絕幫令,不得二心!」

    「但你要輸了呢?

    「讓五絕幫主位於爾五人中一個,我終身服從。」

    駝子一笑說:「得!這辦法公平,就這麼辦。」

    「你一個人答應不算。」

    活骷髏、六指魔婆、碧濤神鰲齊頷首表示同意。

    披髮怪客面對百毒鬼婆說:「老婆子!你有點反覆無常,本幫主最信你不過,怎麼成了鋸口葫蘆。」

    百毒鬼望一皺眉說:「我也同意!」

    「是君子之言?」

    「絕非小人之語!」

    「要知一言出口……」

    「你就別煩了,老婆子一言出口,至死靡他!」

    爭執之語,聲聞遠近,余再添遠居紅樓,仍然能聽出個眉目,環顧問:「老前輩!這披髮人……」

    「孩子!這真駭人聽聞,紅樓居高臨下,可見全場,老夫數十年江湖,就沒見披髮人怎麼來的。

    「此人行若鬼魅,功力無敵,五個蠻荒醜怪,絕非其敵!

    「蛇谷主人出谷之意,是奉神尼佛旨,對抗那鬼東西,披髮人未現身前,我還弄不清她意向,如今完了。」

    「老前輩!你說什麼完了?」

    「被發人主要的是收服她,一字一字咬得很緊,蛇谷主人百分之百的敗定了,她說過的話,安能更改,必然取膺五絕幫,與中原武林敵對!披髮人必許以五絕幫中極高位置,博其歡心,……哎!這慘劫……」

    正說到這兒,場中披髮怪客倏地一揚手,乾坤網及龍頭拐飛向碧濤神鰲及六指魔婆身邊,六指魔婆煩燥的心情,倏轉清涼。

    怪人安祥的說:「魔婆子所受之創,本幫主已為代解,五位即請動手!」

    言訖,場中人影倏分,勁風陡起,撞山杖、乾坤網、龍頭拐、熱焰索、鎖骨鞭,五面齊攻。

    披髮怪客嘿嘿嘿一陣乾笑,身影展開,宛似一片灰雲,飄忽不定,四面流轉,在杖影鞭風裡,行動自如。

    這五個過荒邪魔,數十年前即已震驚一時,數十年之後再現江湖,全具無敵身手,每人皆是信心十足。

    卻不料如今會遇上這披髮怪人,合力搶攻下,竟連對方身形全摸不著,那會不急怒攻心。

    百毒鬼婆陡發長嘯,一頭銀髮飄飄,左手一提炊火筒,右手回揚,逢地一聲,正拍在筒底上。

    一股子狂飆怒卷,轟然一聲,兩株已遭摧殘的巨樹,應聲而倒。

    就見人影一閃,鬼婆手腕一麻,炊火筒竟凌空而起,直上遙空,直驚得她暴退五丈,做聲不得,羞、慚、愧、悔齊上心頭。

    再一看,另四人全退身一旁,木立無語,空中灰影一閃,唰的一聲,五樣兵器,分落五人身前。

    披髮人飄身而下,微一舉手說:「承讓!承讓!」

    五人兵刃同時出手,不差先後,事實證明,這披髮人功力簡直高不可測,那他們五人不得不服。

    碧濤神鰲、六指魔婆、活骷髏、矮駝子齊恭身說:「幫主神威,在下等心盡口服,恭請示下。」

    披髮人對百毒鬼婆,和聲說:「蛇谷主人之意如何?如果不心服,仍然可以出題一試!」

    百毒鬼婆慨然說:「有約在先,婆子即使是面皮再厚,也無異言,這廂恭候幫主教言啦!」

    披髮人陡地震聲狂笑,久久不絕,那笑聲裂石穿雲,只震得守園會匪雙手抱頭,俯伏於地。

    就連那五個魔頭,全都心旌搖搖,強自提神運氣,守住心脈,但也不禁變顏變色,觳觫不已。

    披髮人陡地一抖手,飄飄的落下五面紅旗,分插五人面前。

    百毒鬼婆面前的紅旗上,繡著一隻金翅大鵬,駝子面前的是只金獅,活骷髏旗上是條白虎,碧濤神鰲得著一面青龍,六指魔婆是條神蛟。

    披髮人厲聲說:

    「五位既入五絕幫,一切聽令行事,不得擅專,茲宣佈本幫五大戒:一不得背幫通敵,二不得違抗幫令,三不得自相械鬥,四不得輕言洩機,五不得結黨犯上。有敢故違,即按五絕處置!

    「自即日起,蛇谷主人執掌本幫第一面天鵬令旗,總管刑殺,凡入五絕幫,有故違五絕幫幫規者,天鵬令主無庸稟報,立即處置。

    「神駝掌本幫第二面金獅令旗,總巡天下,凡武林各派,未入五絕幫者,立予警告,如敢不遵,可立時解決。

    「西南骷髏掌本幫第三面白虎旗令,節制陸路幫眾。

    「碧濤神鰲掌本幫第四面青龍旗令,節制水路幫眾。

    「六指魔婆掌本幫第五面神蛟旗令,籌劃策略,以應事變。

    「青鋒會主持人青娘子田媚已投效本幫,五旗令主門徒侍從,即日起也屬五絕幫中份子,但仍各歸五旗令主門下,以免雜亂,本幫主請五旗令上放血為盟!」

    青娘子田媚已親手送上一隻古玉盅,名曰盅,其實比巨碗還大一倍,由五絕幫主刺血滴入。

    五旗令主也順序滴血,然後和酒分給六人飲下。

    百毒鬼婆雖向不服人,沒奈何功力遠遜,如今掌著五絕幫第一面紅旗,操生殺之權,居第二把交椅地位,也頗自得。

    再一點,幫主稱為蛇谷主人,而不稱號道姓,也不免有一種優越感,歸善之心泯,而向惡之意重,只能說天數使然了。

    放血畢,披髮人嘴皮連動,不知說了些什麼,但五旗令主心裡明白,那是個別的發佈命令。

    雖說距離那近,各人也僅知自身之任務,別的則全然不曉,五絕幫主動力之高,於此可見。

    陡地,駝子暴身而起,直撲左側一座涼亭,沉聲怒叱:「何處狂徒!敢匿身暗處,還不給我下來!」

    音落拿起,轟的一聲暴響,塵土捲飛,涼亭已塌,瓦礫堆中,暴起一條高大黑影,雙手暴用。

    砰地,互接一掌,這黑影借勢一個「流星過渡」,向東北逸去。

    金獅令主神駝子微一聳肩,就要跟蹤追擊,五絕幫主陡揚聲:「金獅令主留步!」

    駝子陡止步,懷疑地說:「幫主何意?」

    「此上人功力不弱,輕功尤有驚人造詣,追已無及,而且追他必誤我先回所令之事,諒他六月六必去落魄崖,爾等加與相遇,可用分頭截擊方式,制其死命!現在,一切按原計劃行事!」

    百毒鬼婆抱旗一拱手,陡旋身,雙足微頓,向北而去。

    緊接著活骷髏及碧濤神鰲孤身而起,撲出廢園。

    青娘子與六指魔婆卻轉入了已被震散的涼亭後。

    場中,駝子及骷髏所幫門徒侍從,紛紛作鳥獸散,單剩下五絕幫主及金獅令主矮駝子百丈神沙哈子模。

    余再添對身旁老人道:「老前輩!沒看的了,我們走吧!」

    「孩子!千萬別動,此處距離太近,安能瞞得了那披髮人,萬一……」

    陡見人影連閃,飛越紅樓,五絕幫主及金獅令主竟向西撲去。

    四外胡哨連聲,安樁下卡子的一瞬間全部退去。

    樓中老人微震臂,紫焰飛空,由園外疾撲來五條人影。落入場中。

    老人家再揚手,打出五團黑影,每人接著一個,拆閱之下,全部緊張的飄身而起,四散隱去。

    余再添不解的問:「老人家,……」

    「孩子!無暇多述,走!」

    老人沖天而起,與余再添同時向西疾撲出去。

    虎牙山左,林海古墓,依然如昔,風吹林嘯,如驚濤駭浪。

    形雲密佈,沉雷瘖啞,如末日降臨!

    山麓旁疾飄來一條人影,背括金獅旗令,左另肋各掛一個革囊,鼓鼓的,絕不類暗器,直向古墓撲去。

    距離這矮駝子不到十丈之遠,飄過來一個披髮怪客,距古墓左側十丈處,停步,隱入樹後。

    古墓右側,潛伏著兩個人,不言不動。

    古墓大開,跳出一個白衣人,左手招魂幡,右手哭喪棒,一跳兩蹦,出得墓來,一聲長噓:「怎麼!我選擇今兒出出,竟遇巨風沉雷,莫非不吉之兆!」

    墓側傳來一聲冷嗤!

    白無覺陡揚聲:「什麼人窺探你家神君行蹤?」

    「我想先瞧瞧你這怪物窘態,何必窺探!」

    「啊!小輩膽子不小!」

    「膽小安敢見你!」

    「廢話少說,有膽來何不現身!」

    林中一聲輕唰,人影陡現,正是那位高不過四尺,火眼如猿,背駐似山的五絕幫金獅令主。

    白無常似是一震,旋縱聲狂嘯,嘯落,習慣的一聲長噓,如釋重負的說:「好!很好!

    這倒免我跋涉江湖!」

    金獅令主冷冷地說:「我知你要找我算帳,故……」

    「住口!我已死去數十年,與人無怨無憎,有什麼陳帳好結?」

    「那你為什麼要找我?」

    白無常又是一聲長噓:

    「哈子模!昔年峨嵋鷹愁澗旁,你雖以烈焰沙偷襲打中我左腿,跌落澗中,幸遇高人援手,得全性命。

    「此仇此恨,本難消彌,但我數十年古墓幽後,悟澈禪機,恩恩怨怨,總然是虛,前塵往事,已付東流……」

    「那你就清修吧!沒誰擾著你。」

    「但是,我奉佛諭,出山降魔,不積功德,抵不了往昔罪孽!」

    「如此說,你還是不肯放過我鴕子!」

    「也不見得!」

    「駝子我莫測高深,你就別打啞謎,乾脆點說如何了結一切。」

    「駝子!你可否誠懇答覆我問話?」

    「說吧!我言無不實。」

    「我問你,現在幹什麼?」

    「五絕幫金獅令主!」

    「何為五絕?」

    「凡與本幫作對的,殺其人,斬其徒,滅其族,焚其居,毀其武學圖籍,務使絕而後已!」

    白無常又是一聲長噓:「駝子!你不嫌太過歹毒嗎?後果……」

    「別說教,駝子不信前因後果,你說了結辦法吧!」

    「好!我僅要你離開中原,歸大漠,不再為非!」

    「你就會放過我?」

    「這條件不算苛吧!」

    「不苛!但我辦不到!」

    「那你是迫我除害!」

    「展你那不可一世的攝魂幡!」

    「我也要試一下你百丈神沙威力!」

    金獅令主突地卻步探囊,雙手連翻甩出,神沙似雨,直湧將來,形如雙龍出水,左右齊下,兩條神沙甬道,密密麻麻,連一絲空隙全無。

    墓中人陡地一提真氣,幡影輪動,棒成牆影,護住上下四周。

    金獅令主先打出的是滿把沙,愈打愈少,而沙粒逐漸增大。

    奇怪的是,這遭神沙並不飛散,而在墓中人四周飛轉,愈聚愈多,形成一道沙影圍牆,把對方困在當中。

    這種凌空馭物神功,實足驚人,但墓中人成算在胸,並不張惶,棒影幡風,帶起一片呼嘯,阻住了這片神沙。

    金獅令主形似瘋狂,雙手掄動,目紅似火,神沙圍牆在一步步縮緊,五丈、四丈……五尺,對方行動似緩,在艱苦支持。

    金獅令主暴喝:「再不歸墓,神沙著體,遭受烈焰煉魂之慘,悔之無及!」

    墓中人陡地一聲狂笑,幡影疾轉,神沙圈子逐漸在擴大,轉瞬間恢復了原來形態,沉聲說:

    「哈子模!再有片刻,即將遭五穴陰風,震破沙陣,汝將被震斷心脈,慘死虎牙山,還不收沙回歸大漠,等待何時?」

    卻不料語聲才落,沙陣力道陡增,盤旋疾轉,直湧將來,遭遇幡影罡氣,互相激盪,發出轟轟隆隆之聲,音雖低沉,但顯出驚人威勢。

    墓右樹林中,發出蒼老低沉之聲:「孩子!速返!」

    「為什麼?」

    「披髮人暗中搗鬼,沙陣力道陡增,墓中人已形不支,再有片刻,即遭烈焰神沙煉魂之慘!

    「我要出手助他一陣,但也必為披髮人察覺,你留在這兒,我將顧此失彼,速返林邊,我要出手!不准多言,快返!」

    一聲輕唰,人影暴退,老人陡地飄身而起,向左疾撲,也正是披髮人貫注全神,目視當場,只手立於胸前,陡地微一沉肩,向外推去。

    老人知道這一掌推出,墓中人絕無幸理,陡地一甩臂,當嗆嗆連聲暴響,鐵串鈴九個鋼環夾嘯聲打向披髮人九大穴。

    這九枚銅環,旨在誘敵,鋼環未到,老人強勁指風,已襲向他鳩尾。

    披髮人陡地一聲怒吼,就推出之勢,倏地一反手,逢地一聲,狂風怒卷,鋼環倒飛,較打出之勢,更疾更快。

    一聲異嘯下,梅花形襲向老人胸腹。

    老人一長聲,左旋丈五,身形倏起,撲上了林梢。

    披髮人功敗垂成,那肯甘休,雙手一揚,暴起空中,眼看-條黑影陡降,反向下墜,冷哼一聲,左掌倏起,竟是由下向上而拍。

    老人感覺一股子強勁氣流,由足下湧上來,也不由勃然色變,正待放手一拼,西南角上傳來人聲:「五絕幫主!接招!」

    聲未落,人已到,一條高大蒙面人一閃而至,雙生暴掄,向披髮人後背襲去。

    五絕幫主驀地左掌倒翻,轟然巨震。

    蒙面人巧妙的「雲裡翻身」,左飄五丈,避了開去,縱聲大笑:「我無意與你賭死功夫,咱們比比快!」

    語音未落,人早飄向林外。

    披髮人一聲厲叱:「狂徒!你暗算武林至尊,死有餘辜,還想走!」

    他已跟蹤而起,窮追不捨,前面傳來一聲冷笑:「你這才叫寡婦穿花鞋,既守節又賣俏,暗算武林至尊,難道說沒你一份!」

    三言兩語,二人蹤跡全無。

    且說古墓前劇鬥正的,墓中人正感不支之際,壓力陡減,金獅令主也感覺到對方來了助手,計劃成空。

    趁他尚未恢復元氣當兒,陡地一張革囊,收回神沙,冷然說:「我還有事,不克奉陪。

    六月六中午,落魄崖前,靜侯大駕!」

    哈子模不俟對方答話,陡蹬雙足,消失在夜幕中。

    墓中人一跳,直上遙空,雙手一分,腰身微折,白影一晃,轉瞬無蹤。

    茂林中,就剩下一老一少,少年滿臉驚疑的說:

    「我看清了後來之人,正是邀請神女峰鬼婆及墓中無常之人,也就是履次替我解圍的蒙面客。

    「看情形,功力較披髮人差得太多,可是輕功似略勝一籌,據我猜,必然是龍虎風雲十二雄中的搜魂靈猿侯致遠。

    「據伯父說,此人系猿交配而生,輕功強屬於天賦本能,體形也似,只是披髮人為誰?

    我弄不清。」

    「孩子!我比你更感離奇,一切,六月六落魄崖之會再說,到時或許能把此事真相弄清。」

    「老前輩!我相信中原七大門戶可以連手了,但勝負之數……」

    「輸定了!孩子!」

    「誰輸定了?」

    「中原武林輸定了!」

    「老前輩!你是說五絕幫勢盛?」

    「要單憑五旗令主,尚可與他們一較長短,勝負之數未可知,披髮人武功蓋世,哎!孩子,我不忍說下去了!」

    「這麼一說,中原武林遲早絕滅,邪魔當道,豈不是天直無恁。」

    「以後事在你!」

    「前輩何意,再添……」

    「孩子!別妄自菲薄,你具備驚人天賦,只是性太剛強,是一大弱處,救平妖孽,非你莫屬!孩子!我們要快走,約一個人。」

    崆峒山麓,殘破的觀院後面,疾如鷹隼般撲下來一條人影,面對廣成洞,獨自閃光,白髮飄飄,炊火筒砸地有聲。

    火星四迸,牙齒咬得吱吱作響,神態異常猙獰。

    洞裡突發人聲,猶帶童音。

    「瞎婆子!別裝模作樣,我知你已是五絕幫天鵬令主,天堂大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尋,你大概活膩了!

    「告訴你瞎婆子,我們並不怕你,炊火筒也唬不了人,你那筒內毛蟲,見不得廣成祖師千古靈砂。

    「我們不願見你,讓你覓地思過,希望在桐柏山落魄崖前,去邪歸正,武林中仍有你一席地,不然的話,哼哼……」

    「小狗何人!龜縮洞裡說大話,余再添小賊是否在洞?怎不出來受死!我老婆子冤有頭債有主,現在尋私仇,別人不計較,讓你等多活幾天,六月六日再送爾等歸西!」

    「好凶的瞎婆子,告訴你不妨,我添哥就在洞外……」

    老瞎婆回頭張望,洞裡一陣哄笑,聽來不止一個人,這童子繼續說:

    「瞎了眼的老婆子,我還沒說完啦!我添哥哥在洞外很遠的地方,可能千里,也可能近在咫尺。

    「我麼,黃山門下,五行劍黑俠廖雲,小爺主生來膽大包天,任什麼也不在乎,要不是我文琴姊姊阻止,早就剁了你,那還等六月六日,滾你的吧!主人不在,無人招呼你這惡客!」

    「萬死的小鬼!再不出來,滾湯潑雪一窩子死!」

    「瞎婆子!此地是廣成子祖師修真之所,層層禁制,諒你也知,不敢進來,空說大話,你以為能唬住小爺!」

    幾句話說中了鬼婆心病,不禁怒火中燒,陡生惡意,一按炊火筒卡簧,叮的,現出一個小圓洞。

    洞中冒出一隻銀蛇頭來,火眼血舌,異常可怖!

    遙空傳人語,急促而帶憤恨聲:「使不得!你真想入地獄!」

    瞎婆子立即按卡簧收了銀蛇,身前也同時降下一個人來,正是那傳遞神尼佛旨的蒙面怪人。

    蒙面人落將下來,冷然地說:「蛇谷主人來此何意?」

    「旋風太保余再添殺了我侄子查震,咱們既然有約在先,你們不能為師門守諾言!」

    「你入五絕幫,接受天鵬令主名位,與中原武林為仇,這也是約定的?」

    「那是我私人的事,任你舌燦金蓮,也別想說服我!」

    「私事,哼!這私事有違初衷,你何不三思?」

    「神尼有兩道諭旨,另一道是要我保護她的弟子田媚,我如此決定也仍然依意旨行事。」

    「那是師門叛徒,你真假不辨,全恁意氣行事,後果如何?你當深思!」

    「田媚還說你是師門棄徒呢,並且我也沒聽說神尼收過男弟子,別再與我老婆子擾舌了!」

    蒙面人憤然地說:「看來你已入歧途,我妄自千里投書,但在你未著手為惡前,仍然希望你回頭。」

    「查氏血食已絕,我老婆子什麼也顧不得,要我放棄報仇,即使神尼復生,也阻止不了,我警告你,今遭讓你-步,再和我婆子擾舌,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蒙面人絕望的一聲歎息:「那就沒說的了,不過廣成洞中確無餘再添,幾個孩子全是黃山來的。」

    「全是我五絕幫對頭!」

    「我是為你好,你也知廣成仙洞不可輕入,你那八翅銀蛇雖然劇毒,又安能進入洞中,沒有幾天了!落魄崖之會,雙方生死存亡關鍵所在,留著屆時再一起解決也不遲,不過,我還希望你三思。」

    「好!我老婆子也不急在一時,落魄崖之會,你也是在數難逃!」

    老婆子炊火筒一砸地,嗖地,向西南撲去。

    蒙面人看了廣成洞一眼,抖身而起,落向山陰背後。

    江湖上傳述一件怪事,嵩山少林寺於月杪午時,突來兩不速之客,每人背上,插著一支紅色旗令。

    他們大模大樣的進入寺中之後,正巧掌教方丈不在,經堂長老悟禪大師接待來人,詢問何事。

    兩個人說得輕鬆,要一試羅漢黨十八家銅身羅漢威力,經堂大師當時一呆,原因是方丈不在。

    雖說外人也可入羅漢堂一試身手,但自創十八羅漢迄今,僅發生過兩次,且來試之人,全沒懷善意,因而少林寺遭受兩道折辱。

    經堂長老當以方丈不在為由,拒絕此事。

    這兩個奇形怪狀之客,卻一笑而罷,立時退出。

    傍晚時分,有人望門投信,當由執事僧轉呈經堂長老,悟禪大師拆閱之下,不由驚疑參半。

    信上內容大意是:邊荒群丑組五絕幫,準備六月六落魄崖之會,一網打盡中原武林,會前,可能派人來少林寺尋釁,意在示威,希密切注意等語。

    下面,押著一支鐵串鈴。

    悟禪長老立傳寺中高手,輪班戒備。

    卻不料子夜時分,羅漢堂機簧突響,悟禪長老已知不妙,他已存下以身殉職念頭,立時單身撲入羅漢堂,準備逼來人出堂。

    誰知他入得堂來,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十八尊銅羅漢,東倒西歪,橫躺地下,短手缺足,沒一隻完整的。

    來人居然發動機簧,與銅身羅漢拆招,在拆招當兒,一隻一隻的毀了十八尊銅羅漢,武功之高簡直不可思議。

    這件事,乃是千百年來所未有,少林之辱也屬空前,悟祥長老自覺有虧職守,正待舉掌自戕。

    眼見簷口有物飄動,他立騰身取在手中,就燈光下一看,不由顏色大變,立時吩咐眾僧散去。

    這件事再也聽不到下文,以少林寺僧之眾,能手之多,竟沒發現來人,被毀了十八等銅身羅漢,已屬離奇,更奇的是經堂大師既未搜素,也未追究,就這麼罷了手,實在令人百思不解。

    裡說悟禪長老挑了五名精明幹練武術過人的法字輩門下,於是夜五更時分,悄悄的下了嵩山,撲向武當,拜見了悟因方丈,詳述是夜經過,並取出來人留書,請求核奪,並表示自己不能維護少林,請方丈降罪。

    悟因方丈形態肅穆,半響才說:

    「師弟!你何罪之有?我忝掌少林門戶,不能維護本門分謄,百死莫贖,師弟!本門方丈信物白玉佛手交你,違反嵩山,主持專務……」

    悟禪大師驚詫的退了三步,迷惘不解的說:「掌教意……」

    「師弟!五絕幫羅漢堂留書,不是要本門眼膺五絕幫麼,師弟你堅忍沉毅,目能設法保全少林,我……」

    「掌教!悟禪德薄不足以服眾,藝拙不足以應敵,這千斤重擔,恕難從命!」

    悟因方丈慈眉微皺,探手入懷摸出少林法諭,沉聲說:「悟撣師弟速接白玉佛手,不得抗命!」

    這是少林歷代方丈義言錄,不論輩份多高,見則拱手聽令,悟禪大師不得已之下,接過了佛手,恭身說:「師兄將何之?共祈垂示未來機宜。」

    「此時距離六月六會期僅有五日,我將赴落魄崖,如能消滅群丑,我將返寺就養長老堂,倘羅劫運,師弟你宜忍辱負重,一切以保全少林為第一前題,如何以應變,恕我無能預為之計。」

    「師兄!半月前,以串鈴為記,傳書示警之人,曾言鑄七星劍七支,中原武林分掌,以抗群魔事……」

    「據我所知,此劍已儲於桐柏山潛龍嶺,我此去自有道理,師弟你就注視著落魄崖之會戰敗,以定方略吧!」

    老和尚對悟禪大師微一擺手,率五個法字輩門下,向桐柏山而去。

    六月四日,桐柏山潛龍窩中原武林聚首,計有:武當、少林、東海、黃山、華山、崆峒及鐵鈴幫。

    聖手書生余再旺代師出席,拱手說:「昔日崆峒與各派交惡,前因後果,宗師於復派時曾詳述種切,並不曾為自己俺飾。

    「家師一再交待,要晚輩在各派掌門前謝過,過去的,已成過去,未來劫運,正待合力敉平,否則,中原各派將遭覆沒之慘!」

    「晚輩奉鐵鈴幫主之令,攜來七支七星劍,敬請各派消除成見,以濟時艱。

    「至若晚輩與劣弟再添,在麒麟峰及廣成洞前,為私怨殺害少林悟寬大師、華山清心真人、武當寒雲道友之事,俟落魄崖會後,再由七門公斷,再旺如有不當,決自戕以謝罪!現在,敬聆聽各派前輩高見。」

    這幾句話說得不卑不亢,恰到好處,悟因老和尚當代高僧,久已瞭解前因後果,和藹的說:

    「余少施主!既已消除成見,了卻前嫌,一了百了,再沒有什麼是非可言,七星劍既已接來,就請分交七門,共體時艱,以消劫運。」

    華山靜心真人似欲有言,梅林逸經叟柳飛白含笑而起:

    「儲位!再旺所述與其弟傷及少林、武當、華山門下事,起源有自,形成必然,我這說法並非判斷是非,而是成一堆大糞,越潑越臭,最好不提。

    「重要的是,此事根源何在?當初是誰偽造笑煞神符,存心勾起江湖是非,此人,才是各派公敵!

    「以往是一場誤會,雙方全沒落好處,死者已矣,絕不能因錯就錯,再糾纏下去,如再同室操戈,將為親者痛而仇者快,拙見如此,諸位以為如何?」

    這位酸客不酸了,一針見血,把這個死結分開。

    武當、少林是一條路,老和尚說的也可以傴代武當,黃山早就與崆峒攜手,東海迄未捲入是非。

    單是華山派靜心老道心裡不樂意,但群情如此,還有什麼說的,他私下裡作了個決定,沒吭聲,是默認是抗議?誰也不知。

    聖手書生余再旺先謝過了悟因長老及海林逸叟,即隨行之人身上解下七支七星短劍,分交各派。

    指著身後立人說:「這位是鐵鈴幫針灸堂主九子金針成之揀,特來拜見各位掌門,共參大計。」

    大家很是懷疑,傳書示警,組合各派,全是這位以串鈴為記的大作,到現在,在場人中,就沒人見過這位幫主廬山真面。

    九子金針成之揀也看出這點,笑對眾人一拱手說,「鄙幫主實因瑣事太多,無暇來見,既非故示神奇,更非有何難言之隱。

    「說實在的,他老人家正在追尋元兇,找那偽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之人,但六月六日必來落魄崖與諸位見面。」

    大家這才用了疑念,梅林逸叟柳飛白笑說:「現在算是團結一致了,但群龍無首,誰是發號施令之人,還請一決。」

    悟因長老接言:「對五絕幫來說,在坐之人全不清楚,鐵鈴幫主既解敵情,自以他領導為宜。」

    九子金針成之揀忙道:「這不成,他老人家並不在此。」

    柳飛白一笑:「今天在與不在井無緊要,主要的是落魄崖上如何應敵,目前就請你暫代。」

    大家全贊成,成之揀沒法子只好認可,笑說:

    「此處距落魄崖僅隔三個峰頭,現在,挑選能手分頭去落魄崖一探,以察對方行動如何?」

    悟因長老、玄清真人、柳飛白、靜心真人、余再旺、暨東海二老全願前往一探,成之揀以為各派隨行門下,也全非庸手,足可自保,故而自己也隨同前往,約好以彈指為號,以辨敵我。

    這八位武林高手,立刻分散開來,撲向了落魄崖。

    落魄崖在青雲峰巔,突出峰巔約十餘丈,向下看,深不見底,聽奔流澎湃,其聲隆隆,動人心魄。

    居其上,似覺懸崖震動,令人膽戰心驚,故有落魄崖之名。

    且說聖手書生余再勝與梅林逸叟柳飛白由峰左向上撲,留意四周,並沒一絲跡象,直上落魄崖,仍未看到什麼。

    心情或然一動,急叫:「柳師叔快走!」

    「哪兒去?」

    「我懷疑對方如此易與,恐怕留在潛龍嶺的人要糟!」

    「這從何說起?」

    「這只能說心靈感應,我總覺得來路上有一種淒厲號哨聲,走啦!師叔!我心裡實在亂極了。」

    他不待柳飛白答話,急如飄風般向峰下撲去。

    柳飛白更感所述毫無根據,但關心五小安危,也跟蹤撲下來,才到峰腰,陡見人影連閃,余再旺一彈指。

    對方也彈指作答,就近一看,正是黃山五小,由湯文琴領著撲向青雲嶺來,柳飛白怒叱:

    「誰叫你們來的?」

    湯文君恭身說:

    「各位掌門全來了落魄崖,我們留著沒事,趕來接應,也就到此為止,不敢再向上去,免人家譏笑黃山派沒絲毫規矩。」

    答覆得很得體,柳飛白沒再深責,並且心裡放下一塊千斤重石,一擺手,率五小撲向歸程。

    栗樹林外,怔柯柯的站著余再旺,柳飛白率五小向內一張,不得了,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全是太陽穴戳穿錢大一個洞,還在汩汩流血,真是慘不忍睹!

    中原武林小聚潛力嶺,七大門戶聯盟,對抗那奇絕陰險的五絕幫,不意落魄崖查勘敵蹤,一無所獲,返來之際,門下弟子情從全遭毒手。

    傷勢,系每人太陽穴錢眼大一個血孔,絕非暗器所傷。

    別說聖手書生余再旺弄不清眾人死因,就連那久歷風塵,見多識廣的梅林逸叟柳飛白也估不透系何物所傷。

    查點之下,計東海門下兩個,武當門下寒字輩三名道人,少林門下法緣等四師兄弟,鐵鈴幫下兩名舵主。

    令人奇怪的是,法本及華山靜心道長的兩個門下失蹤,生死存未卜。

    不多時,悟因長者及玄清真人等相繼返來,乍睹慘狀,莫不色變。

    死者人土為安,眾人正在計劃埋葬慘死門下之時,陡見人影一閃,八高手立時分散持敵。

    飄落下來這人,頭戴披風,僅露雙目,略一察看已死傷痕,不由恨聲說:

    「好個毒辣的活骷髏,居然使出這種絕戶手段,我再來遲一步,中原同道豈不一網全收。」

    他-摸豹皮囊,抖手打出形如黃豆的灰色丸藥,分射在已死之人血孔中,轉臉說:「無礙了!埋了這班屈死冤魂吧!」

    聖手書生余再旺向外一邁步,拱手正待說話。

    九子金針成之揀忙說:

    「諸位!這就是鐵鈴幫主,大概這班門下全為毒物所傷。不可近身,如今已有解藥,這就請著手埋葬!」

    這位老幫主仍沒除披風,向成之揀一招手,低聲說了什麼,並交付一把東西,對大家一頷首,聳肩騰空而去。

    九子金針成之揀侯眾人埋了門下之後,這才分交每人兩粒灰白色丸藥,同時面色深沉的說,

    「門下弟子全遭西南活骷髏暗算,為飛昊金蠱所傷,只要諸位一伸手沾著死者皮肉,必無幸理。

    「他老人家醫理通神,善治百病,幼年更經異人傳授,精通百毒性能,防禦有方,這兩粒灰暗藥物,系含廣成洞靈砂所制,佩於衣裡,可保無礙。

    「他老人家說:後天就是六月六日,勢必騎虎,絕難善了,估計敵我實力,相距懸殊,囑各位及早預為之計,轉囑門下,設法自我保全……這是七封請帖……」

    悟因大師高宣佛號:

    「老衲已見及此,故交卸了方丈之職。我佛垂監,老衲願予會一較身手,雖滄地獄,亦無遺憾!」

    武當玄清道長嚴肅的說:「是的!我師兄也早有安排,同行弟子皆是自願參與,當亦無怨。」

    場中人全默然,這班武林高手雖知即罹慘劫,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滬香,中原武林同道絕不能縮頭一躲,苟安求全。

    武人,以義為歸依,偷生,貽笑江湖,雖勢力相距懸殊,勢所不敵,亦不容中途退縮,何況五絕幫已指名柬邀,更難規避。

    聖手書生金再旺陵地縱聲大笑:「置之死地而後生,我不信咱們是網中魚,走!」

    九子金針成立揀傲然一笑說:

    「我也不信,自來邪不勝正,何況他老人家已約請了前輩高人,勝負之數言之未免太早,天色快亮啦!咱們休息會兒準備動身。」

    一行八人率黃山五小起程,向落魄崖而去。

    黑泥鰍廖雲走了單,小傢伙一肚皮鬼主意,緊跟著華山靜心老道。

    傍晚時分,到了烏鴉嘴,這地方形勢異常複雜,地勢起伏,荊棘叢生。山徑曲折,異常難走。

    靜心老道一下腰,向左撲出去,幾個起落,已轉入烏鴉嘴背後。

    黑泥鰍廖雲人小滑溜,卻貼地滾進,緊追不捨。

    前頭亂石堆中,正站著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身旁之人,所執龍頭拐,背插紅旗,不用說,那是五絕幫神統令主六指魔婆,二人身後,一排立著五個勁裝會匪,全都是會中一流高手。

    靜心老道一直撲入亂石堆來,黑泥鰍卻在相距四五丈遠的樹後藏身,就聽著青娘子脆聲說:

    「真人明事理識時務,不愧人傑,落魄崖一會,中原武林各大門戶掌門人絕難倖免,但華山一派,仍有江湖一席地。

    「不但如此,還要仰仗真人以統中原武林,會期已屆,不知銀髯華陀那老怪物又約何人,尚祈賜示。」

    靜心老道低聲道:

    「華山一脈得以延續,全是夫人德意,至老鐵鈴幫主約請能人一事,我僅在九子金針成之揀口中聽得,看他那神態,似是說漏了嘴,想探聽這件事實在不易,不過,這老兒近來與余再添小賊常在一起,能……」

    青娘子一陣嬌笑:「既然如此,真人千萬別打聽,免得人家懷疑,你且稍待,我有點事去下就來。」

    這苗女緩步的向左走來,那方向,系經廖雲身左兩丈處走過去。

    卻不料她突然向右一旋身,正擋住黑泥鰍退路,媚笑著說:「小子!你還不出來要人掏你麼?」

    黑泥鰍知露行蹤,再躲不行,扎劍把,嗆地一聲,一道烏溜溜劍氣衝霄,黑煞游龍劍當胸一立。

    只聽他傲然道:「青娘子!黃山麒麟峰頭,小爺領過你手段,你也嘗過小爺味道,如此如此……」

    青娘子抖五雷鞭厲叱:「小狗胡言找死!」

    五雷鞭一聲響,就如一條金龍,攔頭砸下。

    黑泥鰍廖雲目往對方,絲紋不動,侯鞭到頭頂,罡風撲面之際,一換五行步,輕則聲裡,小巧黑影一閃,緊貼自茅草頂端,疾飄出去。

    就如魚游於淵,一閃而到。

    小傢伙初生之犢不怕虎,竟然走空隙由鞭下進身,黑煞潛力劍一順,「毒蛇尋穴」,直取下陰。

    這種招數太損啦!青娘子一鞭走空,小傢伙不要命般直撲過來,劍至襠下,在這多人面前,只氣得青娘子媚眼圓睜,粉面變色。

    只見她一個跨澗步,旋身展招,「菩提樹影」,五雷鞭呼嘯聲裡,幻成百道金光,直罩下來。

    黑小子走了單,明知是毀,陡生歹念,對來勢全然不顧,一個「燕青十八翻」直滾將來。

    人隨劍走,啪地一聲,劈向下盤,左手微抖,噗的一聲,一簡鳳尾銀針,向青娘子膜下打擊。

    青娘子田媚何等人物,安能被劍劈上,微一挪步,劍已落空,卻不料這小子不顧死活,居然打出一簡銀針。

    聞聲之下,閃已無及,緊要關頭腳下一換步,左腿一麻,竟被打中。

    青娘子幾乎氣炸了肺腑,倏地一換手,五雷鞭疾翻。「佛音普照」,鞭如長虹,直纏將來。

    黑小子算是橫了心,長劍一展,正待趁隙走虛,嗆當噹一聲龍吟,虎口震裂,黑煞潛龍劍脫手飛去!

    青娘子田媚恨透了黑小子,飄身而起,左手倏伸,橫刁廖雲右手腕,她意在抓住他凌刀碎剮處死,以雪心頭之恨。

    廖雲知難脫身,這小子就有股子橫勁,右手一伸,直迎出去,被青娘子一把刁個正著,向旁一帶。

    廖雲就勢一個踉蹌,向他身旁跌去,左手倏伸,暴點青娘子膝下。

    這才是猝不及防,田媚萬料不到這小子有這股子橫勁,左手得力,腳下移步,正待向外摔,廖雲一把,正抓著她大腿,五指如勾,深入肌裡。

    青娘子一聲淒厲尖叫,陡運神功,左手一震一抖,一聲響,廖雲被彈出兩丈外,震斷心脈,屍橫就地,七竅血殷,慘不忍睹。

    但青娘子這個罪也就大了,廖雲城心死前撈本,得手不放,雖被震飛,那五指鋼勾,連皮帶由抓下一大塊,直痛得青娘子汗如雨下,慘呼不已。

    廖雲劍出手,拚命還擊,只不過一瞬間,六指魔婆向外一滑步,就要去抓那支黑煞潛龍劍。

    烏鴉嘴轉角處人影一閃,疾如飄風般撲了過來,微俯身,撿起長劍。

    六指魔婆注目看,非他,正是青峰會四總監堂之一的紅燕兒辣手魔女畢小霞。

    六指魔婆對青峰會有名人物,無不熟識,一見她搶劍入手,雖然不悅,但也不便發作。

    冷然的說:「畢監堂!夫人為此劍竟然身負微傷,你突然現身撿拾,似不應當,還不給我……」

    畢小霞流下兩行清淚,淒然地說:「令主躍欲得此劍,畢小霞天膽,也不改方命,令主!

    劍在此。」

    她倒持劍尖,遞了過去。

    六指魔婆覺著怪,畢小霞堅忍剛氣,強過男兒,好端端哭什麼?若說因教主夫人負傷而流淚,未免太過份了吧!

    他見畢小霞緩緩的向前移,倒持著劍。劍身在打顫,烏油油寒光照人,確是件不可多得利器。

    驀地一聲嬌叱,利劍倏轉,寒光一閃,罡氣迫人,黑煞潛力劍驚若電掣,刺向老婆子左肋!

    變起倉促,六指魔婆雖說功力無敵,也不由心怵神分,腳下得力,一個「落葉旋風」左旋丈五。

    嗤的一聲,左臂衣裂,被劃了一道寸長血口子。

    六指魔婆厲聲道:「畢小霞!在你死前,老婆子要問個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哼!你這笨蟲,到現在還不知畢小霞是那路人物,真是蠢得可以。」

    「你說!你說!」

    「黃山掌門人是我舅父!你全明白了吧?」

    青娘子田媚一聲驚啊!

    畢小霞不屑地說:「田媚!你妄自尊大,但又愚輩無知。」

    陡聞嬌叱:「在這兒!別放走賤婢!」

    劍光掠閃,四支利劍如長虹卷空,直取畢小霞。

    畢小霞知道是怎麼回事,旋身避招當兒,急喚:「黃山門下聽著,我是……」

    湯文琴厲叱:「我不管你是誰,償我廖師弟命來!」

    正在糾纏不休,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湯文琴等四小兄妹立時收劍退下,聖手書生余再旺指著畢小霞說:「這位畢監堂系鶴風真人外甥女,與諸位誼屬姊妹,諸位全誤會了,現在先科理廖師弟屍體,我們還得趕赴落魄崖。」

    湯文琴知道了底細,深感冒失,致歉不已。

    誤會冰消,再找魔婆等蹤跡皆無,已趁亂中,攜帶著傷勢較重的田媚逸去——

《丹鳳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