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神功妙算各逞能

    「鐵嘴君平」辛子哲,目光凝注自己擲在桌面上的三枚金錢,眉峰一蹙,向「陰風叟」濮陽赫瞿然說道:「濮陽兄休怪辛子哲直言,你適才無端碎杯一事,兆頭不妙,今日恐怕要有血光之災!」

    「陰風叟」濮陽赫知道這位「鐵嘴君平」辛子哲的「金錢神卜」,從無虛言。

    聽他這樣說法,不由當真覺得有點毛髮悚然,目光微掃滿座賓客,暗想當世中功力能夠勝過自己的武林高手,並無幾人,難道「七劍神君」歐古月,或「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之中,竟會有人來參與這場三絕大宴不成?

    谷家麒因聽水中萍之勸暫遏仇火,此時只是傲然微笑,冷眼旁觀。

    但聞言以下,不由也自心驚,暗佩這「鐵嘴君平」辛子哲,確實高明,怎會僅從三枚金錢的一擲之中,便卜出「陰風叟」濮陽赫今日難免血光之禍!

    這時「鐵嘴君平」辛子哲細一審視桌上金錢卦象,又向陰風叟濮陽赫笑道:「濮陽兄不必過份擔憂,辛子哲細參卦象,煞中生煞,互相對沖,在極端危急之下,定有出乎意料的外力相援,結果不過略有驚險,無甚大礙!」

    「陰風叟」濮陽赫因適才掃視滿座賓客,並無「七劍神君」歐古月,或「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在內。

    即連「三絕首席」之上,除了一位白髮盈頭老叟,及一雙少年男女,神情瀟灑,風采非凡,略有異樣以外,最強好手.也不過「眇目仙猿」胡世章一人。

    自己近年刻苦修為,功力大進,根本不足為慮,遂雙眉一軒,縱聲狂笑說道:「我雖知辛兄『金錢神課』百佔百驗,但濮陽赫生平刀頭舔血,劍底驚魂,所經歷的大風大浪.頗不在少,縱有什麼血光之臨,何足在意?那位與我有粱子的道上同源,如欲賜教,便請下場!」

    濮陽赫口中發話,目光卻微瞥「眇目仙猿」胡世章,神態之間,並滿含曬薄意味!

    「眇目仙猿」胡世章也是綠林中一代魔頭,哪裡禁得住「陰風叟」濮陽赫這等撩撥,濃眉略軒,向主人岳悲雲,微一抱拳,含笑問道:「岳姑娘,胡世章有樁放肆請示,可否暫借宴前尺寸之地?容我向昔年舊識濮陽老當家的,討教幾手?」

    岳悲雲含笑點頭答道:「胡老當家的說哪裡話來?這『三絕大宴』本意就在匯聚武林群雄,彼此隨興切磋技藝!岳悲雲適才便曾不揣鄙陋,拋磚引玉,兩位有興,儘管施為,我等靜觀絕學!」

    說完,並命手下侍者,將宴席向後略撤,空出了數丈方圓的較技場地!

    「陰風叟」濮陽赫首先起立,緩步走下場中。

    「眇目仙猿」胡世章也面含冷笑地.隨後跟去!

    那位抽得第一號簽的鮑儔仁突然拊掌狂笑說道:「精彩,精彩!他們兩位先後任的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盟主,盛名之下,必無俗技,這場比鬥,定然驚險刺激.好看煞人!」

    滿座群豪,多半都屬「眇目仙猿」胡世章,及「陰風叟」濮陽赫舊部,如今見這兩位總瓢把子,竟要當宴過手,不由均自緊張異常地一片靜肅!

    「陰風叟」濮陽赫聽鮑儔仁語氣之中,挑撥諷刺的意味極濃,遂回頭看他一眼,冷冷說道:「這位鮑老爺子倘若有興,請等濮陽赫打發完了胡老當家的以後,也照樣奉陪幾手!」

    「眇目仙猿」胡世章這時也已走到場中,聞言冷笑一聲,接口說道:「濮陽兄飛上高枝.才有幾天,怎的便如此輕視故人?我胡世章雖已老邁龍鍾,卻未必像你所想的那般容易打發?」

    濮陽赫聽胡世章一再諷刺自己投入「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門下之事,不禁眉尖暗騰殺氣,發話問道:「胡兄打算怎樣賜教?」

    「眇目仙猿」胡世章用手一指那只沸油滾滾的巨大油鍋,向「陰風叟」濮陽赫道:「剛才主人『邛崍三絕』,曾利用這鍋沸油,顯示絕學,我們也不必另闢蹊徑,就在這油鍋以上玩玩如何?」

    「陰風叟」濮陽赫對那鍋中的滾滾沸油看了一眼,蹙眉問道:「你要與我比賽下油鍋嗎?」

    「眇目仙猿」胡世章搖頭笑道:「你我雖然一身惡孽,兩手血腥,但此處是『邛崍幽谷』,又不是地獄閻君的『森羅寶殿』,報應未臨,時辰未到,何必這早便下油鍋?我只是想與你權借這油鍋邊緣立足,過上十招掌法!」

    「陰風叟」濮陽赫哈哈笑道:「油鍋邊緣過掌,倒也生面別開,但你我功力相距不遠,恐怕區區十招之數,難分勝負!」

    「眇目仙猿」胡世章想了一想說道:「你我不准施展內家劈空真力,單憑輕功,掌法,及彼此心機,在這小小油鍋邊緣以上,略見高低,有十招之數,也差不多了!」

    「陰風叟」濮陽赫一陣「嘿嘿」陰笑說道:「胡兄真好心機,彼此不准施展劈空真力,我的『陰風煞手』用不成了!」

    「眇目仙猿」胡世章雙眉一剔,冷然說道:「濮陽兄不要自視太高,胡世章的『三陰絕戶掌力』,決不會低於你的『陰風煞手』,我們便把『劈空真力』一項,加上也好!」

    「陰風叟」濮陽赫輕身提氣,躍登油鍋邊緣,哂然說道:「不必,不必,你怎樣說道,濮陽赫便怎樣奉陪!當日燕山一別.算來已有二十餘年,我倒要領教領教胡兄的『仙猿掌』法.練到了什麼樣的妙化之境?」

    「眇目仙猿」胡世章身形微閃,恍如一絲輕煙般,縱登油鍋邊緣的另一面上,向『陰風叟」濮陽赫冷笑說道:「濮陽兄不必多逞口舌,我們還是趕緊在雙掌以下,敘敘多年闊別!因為今日這『邛崍幽谷』之內.藏龍臥虎,高手如雲,尚不知有多少場精彩好戲,等著唱呢!」

    濮陽赫雖然口角之間,不肯讓人,但卻深知這位「眇目仙猿」胡世章,異常扎手,不易對付,聞言遂自靜氣凝神,順著油鍋邊沿.往左活開步眼!

    「陰風叟」濮陽赫往左,「眇目仙猿」胡世章往右,兩人整整在鍋沿轉了一圈,方停步卓立準備發掌攻敵!

    這時,那位「苗疆魔谷」四大神魔中號稱「武魔」的「震天神手」澹台曜,因一來深知「鐵嘴君平」辛子哲的三枝金錢,百佔百驗,一張鐵嘴,從不虛言!二來又看出「眇目仙猿」胡世章功力湛深,是位罕見好手,生恐「陰風叟」濮陽赫真有什麼「血光之災」?遂暗將座椅略為前移.以便萬一須加援手之際,可以一縱而出!

    「邛崍三絕」中為首的主人岳悲雲姑娘,看了「震天神手」澹台曜的這種動作,業已猜出對方用意,柳眉輕揚,微微一笑!

    水中萍對於雙方勝負,均不縈心。

    谷家麒則已暗聚「硃砂巨靈神掌」功力,準備不論這場勝負誰屬.自己都將挺身而出,將「陰風叟」濮陽赫,一舉擊斃!倒看那「卜魔」所卜,是否無靈?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出奇人物,會對濮陽赫援手?使他有驚無險!

    油鍋邊緣上相對卓立的「陰風叟」濮陽赫,「眇目仙猿」胡世章二人之中,竟是胡世章首先發難,右掌一圈一推,身軀前探,單以右足輕點鍋沿,攻出一招他所擅「仙猿掌」之中的「仙猿獻爪」!

    這種打法.最忌力量用老,變化不靈,萬一被對方以「金絲纏腕」,刁住手臂,輕輕一帶,便將跌入油鍋,炸成一團焦肉!

    但「陰風皇」濮陽赫深知「眇目仙猿」胡世章的厲害,二十幾年前的「燕山」一戰,兩人惡鬥四百餘合,勝負未分,最後還是仗著口舌犀利,氣得胡世章吐血而去,隱跡江湖,自己才接掌「綠林盟主」之位!

    如今大出意外的在這「邛崍幽谷」相逢,互較絕技之下,濮陽赫哪敢絲毫怠慢?

    微提真氣,足下向左橫跨半步,不但避開對方這招「仙猿獻爪」,並就勢右掌伸處,劃向胡世章右肋,採取的是最高防衛手段,以攻當守!

    胡世章這招「仙猿獻爪」,看似平凡,其實厲害非常,中藏無數奇妙變化,只等濮陽赫略一招架,便即連環施展,想在第一招上,便把對方打下油鍋,出出忍了二十餘年的一口惡氣!

    誰知濮陽赫老奸巨猾,根本不肯接招,以攻為守,舉掌斜劃自己右肋,並看出用的更是足以開碑裂石的「孔雀剔翎」,內家重手!

    但「眇目仙猿」胡世章怎肯就此打消攻敵原意?

    他倚仗著自己的輕功極俊.竟右足輕點,略為借勁,一個「雲裡翻身」,險煞人地,在陰風叟濮陽赫斜斜劃到的右掌以上,凌空翻過,並半空中甩臂掄掌,運用「天龍掉尾」重手,向濮陽赫天靈「百會」死穴,狠狠擊下!

    濮陽赫委實想不到胡世章敢在油鍋邊緣,如此甘冒奇險地,大展輕功!故而確實對於這招「天龍掉尾」,感覺難以應付!

    因為這一招是凌空翻身甩掌.威勢太強,油鍋邊緣的範圍太小,根本不容躲避,只有蓄勁硬接一途。

    但這樣打法,必將勝負立分,功力稍弱的一方,不是被震落油鍋以外,便是跌進油鍋以內!

    事實上雖已逼到彼此非以數十載盛名,孤注一擲之際,但「陰風叟」濮陽赫畢竟不愧一代大奸,在這剎那之間,仍能賣弄凶心毒計,腳下微運真力,把所立油鍋邊緣,踏得微生裂痕!

    這種力量,用得恰到好處,油鍋雖裂,卻依然能夠禁得住人輕輕站在其上。

    而濮陽赫更適時發出一聲獰厲怪笑,掩飾了足下油鍋的輕微裂響之聲,使「眇目仙猿」胡世章,毫無所覺!

    怪笑聲中.「陰風叟」濮陽赫提氣轉身,左移兩步,然後猛一翻掌,「雙手托天」,硬接「眇目仙猿」胡世章的「天龍掉尾」!

    胡世章身軀落下,恰好站在濮陽赫適才所立之處,但因他也是提氣輕落,故而油鍋仍自毫無異狀!

    濮陽赫右掌一翻,胡世章索性左掌再出,同「天龍掉尾」,化成「雙陽沓手」,猛向濮陽赫胸前推去!

    那位陰刁狠毒的「陰風叟」濮陽赫,見胡世章落入自己算中,遂也急忙招化「推窗望月」,四隻手掌,恰好合在一處!

    四掌既合,非見勝負,無法再分,這兩位出類拔萃的綠林魁首,遂各將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源源貫注掌心,想把對方震落油鍋以下!

    「眇目仙狼」胡世章足下的油鍋,原已微裂,經他這樣一用真力,自然又復發生輕微裂響,但因油鍋巨大,質料特厚,一時尚未碎裂而已。

    胡世章雖然微覺驚愕,但又不甘就此收手認敗,遂只得貫注全力,欲與「陰風叟」濮陽赫在這剎那之間,一分勝負!

    「陰風叟」濮陽赫得意之下,凶心更起,竟將身軀緩緩略向後仰,詐做有些真力微弱,抵擋不住模樣!

    「眇目仙猿」胡世章因足下油鍋,業已微覺搖動,見狀不及辨別真偽,獨目瞪處「嘿」的一聲,竟自雙掌掌心,發出十二成的內家真力!

    「陰風叟」濮陽赫身軀本已微向後仰,自然禁不住對方這等猛力施為,竟被「眇目仙猿」胡世章震得站不住腳,只得怪笑一聲,索性驀地收掌,吸氣飄身,往後縱落油鍋以外!

    這樣一來,「眇目仙猿」胡世章遂上了一個莫大惡當,不但足下油鍋立時破裂,掌上阻力又復突告消除,整個身軀遂無法控制.向前撲倒跌向滾滾沸油以內!

    就在「陰風叟」濮陽赫,「眇目仙猿」胡世章,一個震落鍋外,一個捕向鍋中之際,突似電掣風飄般,有兩條人影.凌空掠到!

    這兩條人影,一條人影是「苗疆魔谷」四大神魔中號稱「武魔」的「震天神手」澹台曜,另一條人影則是「三絕大宴」主人「邛崍三絕」中為首的岳悲雲姑娘。

    澹台曜與岳悲雲同時離座縱身,也同時到達油鍋附近,不禁看得谷家麒大吃一驚,低聲向水中萍說道:「岳悲雲不知是何來歷宗派?她的輕功好俊!」

    這時「震天神手」澹台曜因見「陰風叟」濮陽赫滿臉得意獰笑,方知自己過分替他擔心,遂含笑問道:「濮陽兄,不妨事嗎?」

    濮陽赫陰森森地一笑說道:「澹台兄放心.我是故意要使這老瞎鬼上場莫大惡當而已!」

    這時岳悲雲施展絕世功力,把那即將跌入沸油,炸成焦肉慘死的「眇目仙猿」胡世章,單手挾住,飄過油鍋,但胡世章的腿足之間,仍然濺了不少沸油,燙起了好幾個大泡!

    胡世章挺身落地,那只未眇的獨眼以內,閃動恨毒凶芒,凝注「陰風叟」濮陽赫沉聲說道:「濮陽赫.這二十多年以來,你的武功如舊,但狡謀毒計方面,倒確實長進了不少!」

    濮陽赫獰笑答道:「老瞎鬼若是不服,我們便各憑真實功力,在此一拼生死!」

    胡世章軒眉狂笑說道:「好,好,好……」

    他剛剛說了三個「好」字。

    谷家麒白衣輕飄,離座走出,向眇目仙猿胡世章說道:「胡老人家可否讓我一陣?」

    「眇目仙猿」胡世章認得谷家麒就是黑衫蒙面之際,聲言曾把「鐵魚羅漢」法本的「鐵木魚」拋入巫峽,並放火燒去「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的「聽秋小築」之人,知道這少年身懷絕招,定有極大來頭,遂含笑說道:「老弟當心,這位『陰風叟』,人如其名,陰毒無比。」

    谷家麒目光略瞥「陰風叟」濮陽赫,冷冷說道:「我谷家麒要找的便是他,越是陰毒,我便叫他死得越慘!」

    「陰風叟」濮陽赫既覺這「谷家麒」三字,頗為耳熟。

    又聽他口氣極大,不由愕然向谷家麒盯了幾眼,自語說道:「谷家麒……」

    谷家麒面罩嚴霜地,冷然說道:「家麒兩字.你或許想不起來?但這個『谷』字,你總應該忘不了吧?」

    「陰風叟」濮陽赫的心弦,果然被這個「谷」字震動,抬頭仔細向谷家麒凝目打量,這才看出對方眼角眉梢.依稀存有「摩雲手」谷嘯天當年的英風豪氣。

    他萬想不到會在這「邛崍幽谷」之中,巧遇谷家麒,鷹目一轉,點頭笑道:「這『谷』字確實對我極熟,老弟莫非就是……」

    谷家麒不等「陰風叟」濮陽赫話完便即冷笑說道:「你不必猜了,我叫谷家麒,又叫歐家麒,『摩雲手』谷嘯天是我父親,『七劍神君』歐古月則是撫養教導我一十五年的恩師而兼義父!」

    「陰風叟」濮陽赫聞言,眉梢方自深深一聚,谷家麒又復說道:「十五年前,終南山『百丈壁』下,西風古道之間的那筆血債,你該向我有個交待了吧?」

    「陰風叟」濮陽赫一面傾聽谷家麒發話,一面已從對方的氣宇風華以內,看出谷家麒內功極好,十五年來定受「七劍神君」歐古月真傳。

    強仇狹路,再加上那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又曾以「金錢神課」,占算出自己有血光之災,不由竟使這位絕世凶人.感覺兆頭不妙.心神微悸!

    谷家麒見「陰風叟」濮陽赫目光之內,微有怯懼之色,不由狂笑說道:「濮陽赫你既知今日,何必當初?還不趕快給我一個了斷!」

    這時滿座群豪,見威震江湖鼎鼎大名的「陰風叟」濮陽赫,竟對這樣一位年輕人物,現出怯懼之容,不由相顧驚詫,一片靜穆!

    「陰風叟」濮陽赫目光瞥及「震天神手」澹台曜,「鐵嘴君平」辛子哲,不由暗罵自己真是有點老邁昏庸,既有「卜魔」「武魔」這好幫手在側,怎不設法剷除強敵,永絕後患,卻莫名其妙地,心生怯懼則甚?

    凶心既動,獰笑遂起,目光凝注谷家麒.陰側側地說道:「谷老弟,你要我給你一個了斷,還不容易?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谷家麒冷笑一聲,接口說道:「你知道『殺人償命』就好!」

    語音微頓,指著那具碎裂一快,但未傾覆仍有餘油沸滾的油鍋,繼續說道:「你乾脆自行跳進油鍋,免得我再復動手!」

    「陰風叟」濮陽赫眉梢微挑,向谷家麒問道:「倘若濮陽赫不遵谷老弟之命,又便如何?」

    谷家麒冷冷說道:「我叫你『七劍分屍』,死得與『終南三鳥』中的『毒心飛梟』鮑揚,一模一樣!」

    「陰風叟」濮陽赫聞言想起當年終南山「百丈壁」下,「毒心飛梟」鮑揚,被「七劍神君」歐古月七劍分屍的那般慘狀,不禁有些頭皮發炸,心膽生寒。

    暗自猜想這年輕仇家,在十五年光陰之中,究竟把「七劍神君」的一身驚世絕學,學到了何種程度?

    這時.那位號稱「武魔」的「震天神手」澹台曜見「陰風叟」濮陽赫竟似有點失神落魄之狀,遂十分驚異地,輕輕咳嗽一聲!

    這聲輕嗽,其中隱含震迷啟聵的絕頂神功,是「震天神手」澹台曜,專向「陰風叟」濮陽赫有意而發!

    濮陽赫聞聲之下,方自耳中一震,心內一驚之際。

    那位白髮盈頭的鮑儔仁,突然哈哈笑道:「想不到,想不到谷家麒老弟.年紀輕輕,卻有這大威風!若換旁人如此說話,恐怕早就死在那位『陰風叟』濮陽赫老當家的『陰風煞手』之下!」

    這幾句話,挑逗得「陰風叟」濮陽赫凶心大動,鷹目中射出森厲光芒.凝注谷家麒,沉聲說道:「谷老弟,你不要以為濮陽赫對你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的聲名,有所畏怯,我只是看在『摩雲手』谷嘯天,僅僅留下你這麼一條後代根苗,不忍心再下毒手而已!」

    谷家麒一陣懾人厲笑,笑完說道:「濮陽赫,你真所謂一臉聖賢仁義,滿腹蛇蠍心腸,常言道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十五年前鬼使神差的,留下我谷家麒一條性命,也就注定了你今日的種因得果,報應循環!」

    說到此處.目中熊熊仇火,似欲狂噴!注定「陰風叟」濮陽赫,哂然不屑地,冷笑問道:「我說了這大半天,你那恃以自詡的『陰風煞手』,可曾準備妥當?」

    「陰風叟」濮陽赫聞言,陰側側地一笑說道:「谷老弟再三逼迫,濮陽赫只好請你往謁你先人谷大俠,盡孝黃泉的了!」

    說到「盡孝黃泉」之際,雙掌陰翻,虛空猛推,一股「陰風煞手」所化的無形勁氣,便照準谷家麒當胸,凌空壓到!

    谷家麒早就料準這位心狠手辣的不共戴天敵仇,必對自己猛加暗襲,事先已將「硃砂巨靈神掌」功力,提聚備用。

    如今遂單掌一揚.右手掌紅若硃砂,漲大倍許,挾著強烈掌風,也自猛劈而出!

    「陰風叟」濮陽赫的「陰風煞手」,掌風寒冷,純屬陰柔。

    谷家麒的「硃砂巨靈神掌」.掌風灼熱,純屬陽剛,恰好彼此互克!

    谷家麒佔便宜之處在年輕力壯,吃虧之處則在火候稍差,濮陽赫恰好相反,佔便宜在火候精純,吃虧卻在年齡太大!

    長短互消之下,這兩位對頭冤家的第一掌拚命相搏,卻打了個秋色平分,毫無軒輊!

    谷家麒雙眉挑處,傲笑連聲,「推山填海」「花開拜佛」「龍項探驪」三招絕學,宛如海雨天風.連綿攻出!

    濮陽赫感覺這三招威力奇強,變化莫測,遂先行施展一式「弱絮隨風」,飄出三丈六七,但足尖甫行點地.便立即縱回,反向谷家麒攻出兩掌!

    谷家麒因十五年積憤在胸,哪裡肯像濮陽赫這等避實擊虛、騰躍閃避。

    「硃砂巨靈神掌」功力聚處,又復十成十地硬接兩掌!

    剎那之間,兩人交手已將二三十合,谷家麒純采攻勢,濮陽赫則攻守兼施,掌掌狂飆怒卷,招招鬼泣神驚,看得滿場群雄,眼光繚亂,分不出誰強誰弱?

    谷家麒如今才知這位「陰風叟」濮陽赫確非易與,自己除非施展恩師而兼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所授殺手絕學,恐怕無法快意殲仇,誅此巨憝!

    「陰風叟」濮陽赫更是駭然,因為自從終南山「百丈壁」糾眾尋仇,以多勝寡,殺死「摩雲手」谷嘯天,及祁連雙劍「鐵面崑崙」李不凡,笑書生端木傑後,未能斬草除根,谷嘯天、端木傑均有後代,深知貽禍無窮。

    故而不但十五年來,旦夕苦練,絲毫不敢放下武功,並特意投入「苗疆魔谷」,準備萬一仇人子女,藝成出現江湖,便可倚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雄厚實力,對抗自己最怕的「七劍神君」歐古月,及「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

    誰知在這「邛崍幽谷」與谷家麒狹路相逢,互相動手過招之下,自己枉自費了多年心力,朝夕苦練的一身武學,幾乎已盡量施展,卻難勝過對方絲毫.怎不大感驚慌?

    暗地期待同來三人中,武功最強的「震天神手」澹台曜,及時出手,代自己殺死谷家麒,永絕後患!

    但就在「陰風叟」濮陽赫暗自思索之時,谷家麒也凶心勃起,仇火狂燃動了殺人之念!

    「硃砂巨靈神掌」功力凝處.一連猛攻四掌,把這位號稱綠林劇寇,江湖魔頭的「陰風叟」濮陽赫,逼得閃避連連,退出兩丈四五!

    谷家麒手法好快,乘著「陰風叟」濮陽赫往外縱身的眨眼之間,便已探手入懷,取出了七柄金色小劍!

    「陰風叟」濮陽赫深知「七劍神君」歐古月以此成名,七劍齊飛,蓋世無敵!

    見狀不由心膽一寒,偷偷目注「震天神手」澹台曜,傳送一瞥乞援眼色!

    這時谷家麒七劍在手,好似勝算已定!

    劍眉雙挑,傲然發嘯,舉手一拋,七柄金色小劍,化成七線金光.沖天而起!

    「陰風叟」濮陽赫以為谷家麒業已出手,嚇得忙一閃身,左飄丈許!

    哪知谷家麒宛如靈貓捕鼠一般,蓄意對「陰風叟」濮陽赫盡情嘲弄,微一伸手,便將那七柄金劍,接回手內,目光冷瞥濮陽赫,哂然傲笑說道:「濮陽赫,你且慢發慌,我這七柄金劍,不僅尚未出手,並要在出手之前,當著滿座群雄,先告訴你所打部位,好讓你盡量躲閃死而無怨!」

    說至此處,雙目神光電射地,一掃群雄。

    然後凝注在「陰風叟」濮陽赫身上,繼續說道:「濮陽赫聽真.我這『七劍齊飛』,打的是你眉心『鼻粱穴』,咽喉『神藏穴』,前心『七坎穴』,右肩『天泉穴』,左肩『極泉穴』,右腿『陰廉穴』,左腿『巽門穴』等七處!」

    谷家麒語音方落,突然「卡嚓」一聲暴響,引得全場武林豪客,一齊注目。

    原來這聲暴響,竟是那位白髮盈頭的鮑儔仁,看熱鬧看得太以出神,竟將坐下一張靠椅,坐得四分五裂。

    「震天神手」澹台曜冷冷看了鮑儔仁一眼,鐵拐點地,站起身形,向谷家麒叫道:「谷老弟,我澹台曜久聞『七劍神君』歐古月大名,可惜始終無緣領教,你先讓我嘗嘗『七劍分屍』的滋味如何?」

    谷家麒目光,一注這位號稱「武魔」的「震天神手」澹台曜,劍眉雙挑,傲然笑道:「我早就知道尊駕會替『陰風叟』濮陽赫出頭擋橫,但還有一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何不索性請出來?谷家麒懷中現有二十一柄金劍,每人奉贈七柄,豈不剛剛正好?」

    這幾句話兒,太傲太驕,激得「震天神手」澹台曜,目射精光,冷笑連聲,飄身而出!

    「邛崍三絕」中為首的岳悲雲姑娘,突然也自離卻主座,飄身縱到場中。

    秋波一轉,向谷家麒含笑說道:「谷兄與『陰風叟』濮陽老當家的,既有前仇,你們儘管自行了斷!岳悲雲卻對『震天神手』澹台朋友,欽儀已久,要想不揣鄙陋的討教幾招!」

    岳悲雲身是大會主人,本不應有所偏袒,但她如今的稱呼及語意之中,卻分明站在谷家麒一邊,向「苗疆魔谷」人物,指名索戰!

    「震天神手」澹台曜因岳悲雲是這「三絕大宴」主人,不便不予答理。

    遂一面對「鐵嘴君平」辛子哲,略施眼色,示意他出手支援「陰風叟」濮陽赫,一面眉頭微蹙地.向岳悲雲問道:「岳姑娘領袖『邛崍三絕』,近來聲譽鵲起,名滿江湖,你打算對澹台曜怎樣賜教?」

    岳悲雲目光略注「震天神手」澹台曜的缺腿斷臂,嫣然一笑說道:「我們不必動手過招,岳悲雲只想在內力玄功方面,見識見識澹台朋友的『震天神手』!」

    澹台曜聽岳悲雲開口,便向自己的成名絕技挑戰.不由知道這位領袖群雄的紅粉佳人,定然身懷絕學,極為扎手難鬥!

    遂雙目一張.哈哈笑道:「岳姑娘既然如此見愛.澹台曜敢不從命?請命人取一對份量較重的臥瓜錘來以便獻醜!」

    岳悲雲聞言,正向身傍侍者,含笑吩咐之際,那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業已手持「報君知」,站起身形,準備下場代替「陰風叟」濮陽赫,與谷家麒一鬥!

    但「鐵嘴君平」辛子哲剛剛離席起立,耳邊忽聽同座那位水中萍姑娘嬌音嚦嚦地說道:「辛朋友莫非技癢?你不必下場,就請在此替我水中萍算算命兒如何?」

    「鐵嘴君平」辛子哲既稱善卜,雙眼自極識人,一看便知水中萍風神脫俗,大有來頭。

    遂眉峰微聚,哈哈笑道:「水姑娘莫非想問問吉凶?但我這『鐵嘴君平』的卦禮潤例,卻重得很呢!」

    水中萍嫣然一笑.自懷中取出一錠黃金雙手合掌一搓,便把那錠黃金搓成圓形長條,再以食中二指,隨意夾了一塊下來,遞與「鐵嘴君平」辛子哲說道:「這塊黃金,權充卦禮,辛朋友若是嫌少?我再增加就是!」

    辛於哲接過黃金,一揉一捏,又把黃金捏成小型金錠,毫不客氣地,揣進懷中,目注水中萍,笑嘻嘻地道:「辛子哲平素縱然十倍此值,也不肯輕易代人卜卦,但俗語云:『人逢知己,貨賣識家』,水姑娘既然抬愛,我也只好大減價一次,敬以三枚金錢,為姑娘一卜終身休咎!」便即取出三枚金錢,放在手內.合掌連搖,然後向桌上一灑!

    這位以「卜」成名的武林怪傑,在擲錢之中,居然又炫耀了內家功力,只見三枚金錢,齊齊整整地嵌入桌面,與桌面平行,均勻得決無絲毫深淺!

    辛子哲目光一注金錢,向水中萍笑道:「照這純陰卦象看來,水姑娘應該自幼生長在冰天雪地之中.所居周圍,並只有婦人,決無男子!」

    水中萍聽得心內一驚,不由對這鐵嘴君平辛子哲的「金錢神課」,越發暗暗欽佩不已!

    辛子哲繼續說道:「姑娘一生以內,受陰人扶助之處極多,但亦必受陰人大厄,尚有一事.辛子哲卻未便直言!」

    水中萍如今對這「鐵嘴君平」,頗為信服,含笑說道:「君子問禍不問福,辛朋友儘管直言,不必顧忌!」

    辛子哲笑道:「此事與武林間的吉凶禍福無關,乃是姑娘婚姻之上,波折甚多,並似乎只有側室之命。」

    水中萍玉頰微紅,訕訕一笑。

    伸手暗運玄功,一提真氣,硬把那嵌進桌內的三枚金錢,凌空吸入掌中,交還「鐵嘴君平」辛子哲笑道:「辛朋友何妨再復一卜雙方勝負!」

    辛子哲隨手一擲金錢,向水中萍笑道:「水姑娘請看,這三枚金錢,高下平平,今日之戰,哪裡分得出絲毫勝負?」

    那位鮑儔仁在一旁看出興趣,手捻銀鬚,哈哈笑道:「你這位『鐵嘴君平』,確有一套,也替我老頭子,算上一卦如何?但醜話說在前面,我老頭子窮得像鬼一般,可沒有什麼卦禮奉送!」

    「鐵嘴君平」辛子哲雖然未曾得見鮑儔仁拂簽還筒時所用「葉落歸根天龍尋穴」的絕世手法,但僅憑他那一雙相人銳眼,便已看出此老,決非尋常!

    故而聞言竟自點頭笑道:「好,好.好,辛子哲就以這三枚金錢,為你一卜!」

    話完便即三擲金錢.但等他觀察卦象以後,卻不禁目注鮑儔仁,滿面驚疑神色地發話問道:「鮑兄你這『鮑儔仁』三字,好像不是真姓名吧?」

    鮑鑄仁哈哈一笑,向「鐵嘴君平」辛子哲雙挑拇指,正待發話。

    但目光一瞥場中,突然變色叫道:「我老頭子救人要緊,不算命了!」

    一面說話一面抓起適才被他坐得四分五裂的椅背椅腳等物,隨手擲出!

    原來在「震天神手」澹台霍,請岳悲雲派人去取臥瓜錘,及鐵嘴君平辛子哲為水中萍算命之際。

    谷家麒認為「陰風叟」濮陽赫後援皆絕,宛如釜內游魚,無妨多加戲弄洩憤!遂把手中七柄金色小劍,不住拋擲,目光冷視濮陽赫,嘴角掛起一絲曬笑,但就是遲遲未曾出手!

    「陰風叟」濮陽赫因是名震武林的一流好手,對這七柄金劍,雖然膽怯.卻不好意思在谷家麒未出手前,便自示弱溜走!

    盼望「震天神手」澹台曜解圍,澹台曜卻為岳悲雲攔住,較量玄功內力!

    盼望「鐵嘴君平」辛子哲,又被水中萍攔住,卜卦算命!

    濮陽赫看在眼內,急在心頭,只得貫注全神,凝視谷家麒一切動作,準備隨時閃避那七柄手法詭異,威力無儔的金色小劍!

    谷家麒拋動一次,濮印赫的心頭便狂跳一次,幾乎已對自己浸淫數十年的一身內家絕學,失去信心,不知是否能夠逃得過「七劍分屍」之慘?

    可憐他硬著頭皮,卓立場中,心眺了好大半天,卻始終不見谷家麒對自己的眉心、咽喉、胸頭、雙肩、兩腿等七處要穴,脫手飛劍!

    其實谷家麒「七劍齊飛」的手法雖妙,終未練到他恩師而兼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那等火候,加上「陰風叟」濮陽赫又有一身內家絕藝,本來並不準能應手功成!

    但濮陽赫終南山「百丈壁」昔日記憶猶新,更被谷家麒驕狂豪傲的先聲所奪,故而靈智稍迷,心神略懾!

    只要對方「七劍齊飛」,便將與十五年前的「毒心飛梟」鮑揚一般,難逃分屍之慘!

    濮陽赫提心吊膽地,等了好久,見谷家麒遲不出手,方知對方有意戲弄自己,不由怒聲問道:「谷家麒,你儘管擲弄這七柄小劍則甚?為何還不出手?」

    谷家麒見「邛崍幽谷」中人,己把一對臥瓜錘取來,知道若容「震天神手」澹台曜,與岳悲雲較量玄功內力完畢,自己報仇之事便將橫生阻礙,遂劍眉微剔,目注濮陽赫冷笑說道:「你要想快死,還不容易!」

    「容易」兩字方出,右手一揮,七柄金色小劍,化作一蓬金色劍雨,把「陰風叟」濮陽赫的全身上下,整個罩在其內!

    「陰風叟」濮陽赫想不到谷家麒慢時遲遲不發,快時卻又宛若石火電光?弄得閃避不及,只有長歎一聲,瞑目待死!

    情勢如此危急,連正欲施展「震天神手」,在一對臥瓜錘上,與岳悲雲互較玄功的譫台曜,也認為濮陽赫必將分屍慘死,救援不及,蹙眉無策!

    岳悲雲則神色末動,只是目注「陰風叟」濮陽赫,口中低低吟了一句:「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但那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以「金錢神課」替「陰風叟」濮陽赫所卜的「雖有血光之災,但必獲意料不到助力,終於有驚無險」等話,委實太靈。

    果在濮陽赫即將分屍慘死的危機一髮之間,意料不到的救星,便自由天而降!

    這些由天而降的意外救星,便是鮑儔仁自「三絕首席」以上,所擲出的那些椅背椅腿!

    一條椅腿,凌空筆直飛來,代替了「陰風叟」濮陽赫的眉心「鼻樑穴」,咽喉「神藏穴」,前心「七坎穴」,挨了谷家麒三柄金色小劍!

    另一張椅背的效力更大,代替了「陰風叟」濮陽赫的右肩「天泉穴」,左肩「極泉穴」,右腿「陰廉穴」,左腿「巽門穴」,挨了谷家麒四柄金色小劍!

    但椅背本質稍薄,谷家麒手力又勁,再加上連挨四劍,自然支持不住,右上角硬被劈裂,金劍穿木而出,掠過「陰風叟」濮陽赫右肩,劃破少許皮肉,微見血光,應了「鐵嘴君子」辛子哲的「有驚無險」之卜!

    谷家麒勃然大怒,雙目厲芒電射.注定那位坐在「三絕首席」以上,恃技多管閒事的鮑儔仁,冷然叫道:「鮑老人家,你好俊的功夫,請下場來一會!」

    鮑儔仁應聲起立,但卻先向鄰座的「鐵嘴君平」辛子哲,笑嘻嘻地說道:「辛鐵嘴,你一次卦兒,尚未替我卜完,我便送了你一份重重卦禮,這份禮物,總比那丫頭的一塊黃金,值得多吧?」

    「鐵嘴君平」辛子哲訝然問道:「你送了我什麼卦禮?」

    鮑儔仁一面緩步前行,一面向「鐵嘴君平」辛子哲含笑罵道:「若不是我利用椅腿椅背,作了救命菩薩.『陰風叟』濮陽赫此時早已身遭慘死,陳屍場中,你哪裡還好意思稱做『卜魔』,辛鐵嘴豈不成辛臭嘴了嗎?」

    「鐵嘴君平」辛子哲聽得眉頭一蹙.目注鮑儔仁的背影,自語道:「我早就從卦象之中,看出這鮑儔仁是位佼佼不群的絕代人物……」

    「三絕首席」之上那位號稱「蓋世神偷」的瘦削枯乾黑鬚老者,一直默然無語,如今卻突然接口說道:「辛兄神卦真靈,這位鮑老人家,就是『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

    這兩句話,聽得水中萍既覺恍然大悟,又復滿腹懷疑,向那位蓋世神偷問道:「尊駕怎樣稱呼?你如何知道鮑儔仁就是『西風醉客』南宮漱石!」

    那位號稱「蓋世神偷」的黑鬚老者,自身傍摸出一方雞血印章,放在桌上,含笑說道:「老朽名叫令狐元,我在鮑儔仁懷中偷得了這方印章,上面刻著四個篆字,正是『西風醉客』!」

    水中萍看了那顆雞血印章一眼,越發驚奇道:「你真能把『西風醉客』南宮漱石身上的東西,不動聲色的偷到手內嗎?」

    令狐元又自懷中取出一柄小劍,一枝令箭,及四粒珍珠,放在桌上,向水中萍、「眇目仙猿」胡世章等,面含微笑說道:「令狐元今日能坐『三絕首席』之故,便由於昔時偷過『綠鬢妖婆』喬賽喬的一支枕頭,『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的一管大筆,及『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一根『九龍魔令』!但這些事跡,苦無佐證,深恐主人盤問發怒起來.把我投進油鍋,炸成焦肉,這才萬不得已地,在同席各位身上,略施手法!」

    說到此處,把那枝令箭,雙手遞與「眇目仙猿」胡世章笑道:「胡老當家的,請恕令狐元魯莽之罪,這枝令箭,大概是你當日號令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綠林豪雄的示信之物,『迫魂鐵箭』!」

    胡世章皺眉接箭。

    令狐元又把那柄小劍,及四粒珍珠,遞與水中萍,含笑說道:「這柄短劍,是水姑娘的罕世神物『屠龍匕』.令狐元敬以奉還,那四粒珍珠,則是谷家麒老弟之物,也請水姑娘一併轉致!」

    那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見令狐元的神偷手法.如此奇妙,不禁手摸懷中,察看察看可有什麼物件失去?

    令狐元向「鐵嘴君平」辛子哲含笑搖手說道:「辛兄放心,你們不但後到,並且一來便即各展神功,鬧得如火如荼,令狐元遂貪看熱鬧,未曾下手盜物!」

    「三絕首席」以上諸人,正對令狐元的神偷絕技,紛紛驚歎之際,場中卻又發生令人好笑之事!

    那位由「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化身的鮑儔仁,緩步走到場中向谷家麒微笑說道:「你叫我下場則甚?是不是怪我救了這位威震一時的綠林盟主『陰風叟』濮陽赫!」

    谷家麒兩道劍眉之中,業已深籠殺氣,厲聲問道:「你難道未曾聽見,濮陽赫與我有殺父深仇?」

    鮑儔仁哈哈笑道:「他若不是你的殺父深仇之人,我還不救他呢!」

    谷家麒萬想不到這位鮑儔仁,竟是「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的化身,故而聽得一愕。

    「陰風叟」濮陽赫卻滿面感激神色,抱拳笑道:「濮陽赫敬謝鮑兄……」

    話猶未了,鮑儔仁哈哈一笑,身形晃處,照準「陰風叟」濮陽赫左頰之上,便是一掌擊去!

    一來鮑儔仁動作如電,身法太快,二來濮陽赫出乎意料,閃避不及,以致這記耳光,未曾閃開。

    那高聲望的綠林魁首「陰風叟」濮陽赫,竟被對方一巴掌打得滿嘴流血,眼前亂轉金花,蹌踉退出三四步去,連左腮大牙,都覺有些活動!

    谷家麒弄不懂這鮑儔仁為何既救濮陽赫?又打濮陽赫?不由拾回自己所發金色小劍愕然注目!

    鮑儔仁則手指「陰風叟」濮陽赫,怪笑罵道:「濮陽赫,你這老賊,委實有點運氣,我想殺你已久,找了多年均未找到,好容易才在這『邛崍幽谷』相遇,卻反而必須救你一命……」

    「陰風叟」濮陽赫挨了一掌以後,已知對方厲害,又驚又氣又疑地,指著鮑儔仁,顫聲問道:「你……你……你是何人?怎……怎……的欺……人……太甚?」

    鮑儔仁又是「哈哈」一聲怪笑,雙眼電射精光,正待答話。

    那位號稱「武魔」的「震天神手」澹台曜,鐵拐「丁」然響處,飄身縱到當場,向鮑儔仁問道:「澹台曜從尊駕所施展的『五行挪移幻影身法』及『大力天罡掌』上,看出疑點,故而特來請教一聲.尊駕大概不是什麼鮑儔仁!而是名震武林的『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

    這幾句話,震驚得「邛崍幽谷」以內的所有群雄,一齊鴉雀無聲。

    谷家麒尤其恍然大悟,「鮑儔仁」三字,乃「報仇人」諧音,「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為了報復自己火焚他「聽秋小築」之仇.才用那些椅背椅腿救了「陰風叟」濮陽赫的一條性命!

    鮑儔仁聽完「震天神手」澹台曜話後,伸手一抹,除去臉上化妝,及頭上假髮,恢復了「西風醉客」南宮漱石俊逸瀟灑的本來面目,含笑說道:「你這殘而不廢的『武魔』,倒真有點眼力,居然認得出我的『五行挪移幻影身法』,及『大力天罡掌』?」

    「震天神手」澹台曜雙眉一挑,縱聲狂笑說道:「豈但認得,澹台曜還想領教領教!」

    「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目光冷冷一瞥「震天神手」澹台曜,抬頭仰視天際浮雲,發出一陣滿含不屑意味的「哼哼」怪笑!

    但就在他抬頭傲笑之時,卻瞥見那位「陰風叟」濮陽赫.居然業已溜向「邛崍幽谷」谷口,似是驚於對頭剋星太多,要想悄悄逃走!

    南宮漱石哈哈一笑叫道:「濮陽赫,你這樣悄悄逃走,真替公孫大壽那魔崽子,丟盡臉面!我救你不能白救,最少還要讓我好好打上三記耳光!」

    說完,人起,宛如神龍御風般的,便向「陰風叟」濮陽赫追去!

    「震天神手」澹台曜此時哪裡還顧得與岳悲雲較量什麼內力玄功?回頭向「鐵嘴君平」辛子哲叫道:「辛兄,南宮老兒號稱蓋世高手,不可輕視,我們應該隨後趕去,為濮陽兄打個接應!」

    「鐵嘴君平」辛子哲聞聲離席縱出,兩條人影,電閃當空,這遠自「苗疆魔谷」來此赴會的「卜魔」「武魔」,便即雙雙尾隨「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及「陰風叟」濮陽赫,向「邛崍幽谷」以外馳去!

    岳悲雲手中拿著一對臥瓜錘,愕然叫道:「澹台朋友,我們這場內力神功,還比不比?」

    「震天神手」澹台曜只顧緊追「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對岳悲雲之言,根本未加答理.氣得岳悲雲甩卻手內雙錘,也自隨後追出「邛崍幽谷」!

    這種情形之下,滿座群雄,自然也就紛紛起立告辭,由阮清泉、東方剛送出谷外!

    但送到谷家麒、水中萍時,阮清泉卻向谷家麒,含笑挽留說道:「岳悲雲對於谷小俠出塵人品,及一身絕藝神功,頗為欽佩,意欲好好訂交請益,谷小俠可否暫留?等岳姑娘回來再走!」

    谷家麒因岳悲雲不但容貌絕美,連武功也似不在水中萍以下,一時雖不致見異移情,心中印象,卻是極好!

    如今聽對方欽佩自己,意欲挽留訂交,正待含笑點頭,水中萍卻已在旁接口說道:「阮老人家請轉告岳姑娘,彼此風塵遊俠,隨處皆可相逢,我們身有要事,無法久留,他日倘若江湖再遇,定附交末!」

    谷家麒聽水中萍既已這等說話,自然不便再復點頭應諾,只好向阮清泉、東方剛二人,含笑長揖為別!

    原來女孩兒家胸襟,比較狹隘,心思也特別敏捷!水中萍在岳悲雲摘去面具,現出絕代容光以後,就看出谷家麒與她頗有惺惺相惜之意,故而趕緊防患未然,推辭掉阮清泉的挽留,好與谷家麒趕緊離卻這是非之地!

    出了「邛崍幽谷」谷口,谷家麒向水中萍問道:「你方才拒絕阮清泉挽留之請,說是我們身有要事……」

    水中萍不等谷家麒話完,便自笑道:「當然是有要事!」

    谷家麒猜不透水中萍話中含意,愕然問道:「是甚要事?我怎麼想不出來?」

    水中萍柳眉微軒,酸溜溜地說道:「你當我馬伕的期限已滿,我宣佈讓你恢復自由,好去做那岳悲云『邛崍幽谷』以內的座上嘉賓!」

    谷家麒聞言方知水中萍是吃了岳悲雲的一碗飛醋,不由失笑說道:「我這作馬伕的,在職期間,幸無隕越,仍願繼續追隨主人鞭鐙,你總不至於不要我吧?」

    水中萍被他逗得一笑說道:「你既已恢復自由.一切行止,當然由你自便!」

    谷家麒搖頭笑道:「你這人武功既好,容貌更好,就是……」

    水中萍聽出谷家麒話中有話,接口問道:「就是什麼?」

    谷家麒笑道:「就是醋心太重!」

    水中萍滿面飛紅的嬌嗔說道:「你自己才是醋心太重,反來說人!」

    谷家麒笑道:「你怎麼用起『豬八戒戰術』,倒打一鈀來了?」

    水中萍冷笑一聲說道:「你難道忘了在巫山『集仙峰』頭,我不過與那許慈航多說了幾句話兒,你就……」

    谷家麒忍俊不禁的哈哈笑道:「你還承認與許慈航多說了幾句話兒,我卻與岳悲雲幾乎片語未交哩……」

    話方至此,前路山環轉角之處,朗笑連聲,現出一條黑衣人影,向谷家麒叫道:「谷兄提到小弟名姓,可是想念我嗎?」

    谷家麒閃目一看,來人雖然身著黑袍,臉罩面具,但已可從語音中聽出,正是巫山「集仙峰」頭,巧遇的許慈航,不由眉頭一皺,暗笑事太湊巧,真是說起曹操,曹操就到!

    水中萍故意嘔嘔谷家麒,搶先含笑叫道:「來人可是許兄?我們想你已久,你怎麼來得這遲?那場頗為有趣的『三絕大宴』,業已結束了呢!」

    谷家麒如今因知水中萍是故意想與自己逗鬧,遂含笑不語,由她向許慈航詢問。

    許慈航聞言,脫掉身著黑袍,除去臉帶面具,使谷家麒頓覺眼前一亮,暗驚對方品貌風華,果然高出自己!

    許慈航恢復本來面目以後.未答水中萍所問,卻先向谷家麒深深一揖!

    谷家麒還禮訝然問道:「許兄為何如此多禮?」

    許慈航笑道:「在我回答水中姑娘所詢遲到原因以前.必須先向谷兄致謝!」

    水中萍也自聽得不解問道:「許兄,你要謝他則甚?」

    許慈航一指身旁所懸長劍,微笑說道:「因為谷兄無心之中,助我得了一柄稀世神劍,自應深致謝意!」

    谷家麒、水中萍聞言.不禁對許慈航腰間所懸長劍,略一注目,只見劍鞘系屬新制,蟒皮金什,頗為美觀.但卻看不出鞘內劍鋒,是否可以洞石穿金,吹毛斬鐵?

    水中萍靈機一動,含笑問道:「許兄,你是不是把在巫峽江心,騰射劍氣的那柄寶物,弄到手了?」

    許慈航點頭笑道:「這柄『太阿劍』雖然就是巫峽江心之物,但我能弄到手中,卻全屬谷兄所賜了!」

    谷家麒搖頭笑道:「許兄說哪裡話來?你在『巫山』,我在『邛崍』,相距極遠,谷家麒又不會『身外化身』,怎能助你取得此劍?」

    許慈航笑道:「小弟『西陵』事了,急於趕赴『三絕大宴』,遂立即溯峽而上,誰知才進『巫峽』,便見江面上飄來一條業已死去的絕大江魚!」

    水中萍笑道:「難道這條江魚,也與寶劍有關?」

    許慈航點頭答道:「我因這大江魚,不應無故自斃,一時好奇心起,遂設法將它撈起,卻見魚腹之間,露出一截劍柄!」

    谷家麒聽得大笑說道:「這是江魚送禮,與我何干?」

    許慈航目光一注谷家麒,微笑說道:「谷兄難道忘了你在『聚仙峰』腰,施展神力,把『鐵魚羅漢』那一重達千斤的鐵木魚.拋入江心之事嗎?」

    谷家麒訝道:「這兩件事兒,宛如雲飄天上,萍浮水中,有何關係?」

    許慧航笑道:「據小弟判斷這柄『太阿劍』,定系夾插在江心礁石之中,谷兄自高空拋下鐵木魚.恰好擊碎礁石,劍遂活動,再極為湊巧地,有條絕大江魚經過,觸及劍鋒,寶劍深入魚腹,那條死魚便帶著這柄前古神物,順流而下,巧為小弟截獲!」

    谷家麒搖頭笑道:「許兄福緣確實不錯,但這種判斷,卻太以離奇,谷家麒未盡同意。」

    水中萍笑道:「你們一個謙致謝意,一個又不肯居功,爭來論去地,委實令人好笑!但寶劍既得.何必對其中緣由,多加探討.許兄且暫借神物.令我們一開眼界如何?」

    許慈航毫不遲疑,解下腰間寶劍,笑吟吟地遞與谷家麒、水中萍觀看。

    谷家麒接劍在手,卻先不拔出,只是目注劍柄所鐫的那「太阿」兩個古篆字,失驚說道:「許兄所得這柄『太阿劍』,竟是春秋名匠『歐冶子』鑄造的罕世神物!」

    許慈航點頭笑道:「此劍鋒芒,委實過利,尋常劍鞘,入劍即裂,最後還是我一位父執前輩,送了我一塊浸油蛟皮,製成此鞘,方可使用!」

    谷家麒聞言,輕軋劍柄,一陣朗脆龍吟,把這柄「太阿劍」掣在手中,只見劍形古樸,毫無芒彩,似乎遠遜於水中萍的那柄「屠龍短劍」。

    水中萍詫然說道:「此劍在『巫峽』江心之際,劍氣衝霄,精芒騰彩,怎的如今卻與凡劍無異?黑黝黝的毫不起眼!」

    谷家麒笑道:「歐冶子是一代名匠,所鑄豈有凡物?此劍看來雖不起眼.但大巧若拙,可能比你那柄『屠龍短劍』,強得多呢!」

    許慈航笑道:「谷兄眼力不錯,此劍雖然黯無光澤,但到了極為黑暗之處,卻能大放精芒!」

    他說到此處,接過「太阿劍」來,隨手一揮,崖壁間的一塊斗大山石,便即應劍裂墜!

    水中萍起初頗不相信自己的「屠龍短劍」,會弱於「太阿劍」,但見了如此鋒芒以後,不禁含笑說道:「裂石如朽,毫不費力,果然是名符其實的春秋神物!許兄巧得此劍,大可揚威武林,成就一番事業的了!」

    許慈航笑道:「我倒沒有什麼揚威武林壯志,只想倚仗此劍,設法破除『黑地獄』,救出一干沉淪其內的江湖人物!」

    「黑地獄」三字,谷家麒與水中萍均系聞所未聞,不由向許慈航愕然問道:「許兄,你所說的『黑地獄』,是在何處?其中……」

    許慈航慨然歎道:「這『黑地獄』三字,是樁幾乎絕無人知的莫大秘密!說來其話甚長,谷兄與水姑娘且請找個僻靜之處,聽我細訴!」

    谷家麒手指右側高崖說道:「這座小崖,不過十來丈高,我們且到崖頂一敘!」

    水中萍好奇喜事,急於得知有關「黑地獄的」秘密,首先提氣騰身,許慈航也隨後往上縱去!

    谷家麒暗地留神觀察許慈航的輕功身法,仍覺他最少要比自己與水中萍,差了三四成火候!

    到了崖頂,環境果然幽靜已極,三人倚松就石而坐,許慈航笑道:「谷兄與水姑娘,就你們所知,當世武林中聲望極高,未聞仙逝,卻突然隱跡不見的,有哪些人物?」

    谷家麒答道:「我入世末深,見聞不廣,只知有『玄清羽士』陸文廣,『單掌追魂』錢正威,及『虯鬚劍客』董宏年等。」

    水中萍接口笑道:「我再替你補充兩人,一位是凶名正滿江湖.卻突然舉教一齊隱跡不見的『勾魂教主』,另一位則是外號人稱『黑心張良』的司馬庸!」

    許慈航點頭笑道:「兩位可知這幾位曾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人物,為何突然不見?到底是生是死呢?」

    谷家麒答道:「如今是生是死?無法判知,但據一般傳說,都認為他們是看透世情,而遁跡隱修了!」

    許慈航長歎一聲說道:「莽莽紅塵以內,能有幾人真正拋得開名利?看得透世情?他們如今均還健在.但不是在名山大澤,嘯傲逍遙,而是在『黑地獄』中,淪為鬼吏!」

    谷家麒與水中萍越聽越對這「黑地獄」感覺興趣。

    水中萍尤其性急,向許慈航問道:「許兄,這『黑地獄』究在何處?」

    許慈航答道:「是在廣西『勾漏山』的一座山峰腹內!」

    谷家麒問道:「這『黑地獄』是否有人主持?」

    許慈航點頭說道:「由一位不知其名,自稱『幽冥主宰』之人主持!」

    水中萍柳眉微揚問道:「這位『幽冥主宰』的武功如何?」

    許慈航道:「此人雄心大略.武功蓋代,絕不會在當世幾位出奇高人,『冷香仙子』聶冰魂,『七劍神君』歐古月,『西風醉客』南宮漱石等人之下!」

    谷家麒劍眉微蹙,目光一轉問道:「這位『幽冥主宰』,既有如此絕頂武功,又復雄心大略,為何不想出世,稱霸武林?而只在什麼『黑地獄」中弄鬼?」

    許慈航笑道:「幸虧這『幽冥主宰』,怯懼一句誓言,不敢出世,否則武林中早已被他弄得紛紛大亂!」

    水中萍問道:「這『幽冥主宰』,怯懼一句什麼誓言?」

    許慈航笑道:「他曾對一位佛門高人立誓不見天日,倘若一見天日之光,便將分屍慘死!故而只好在『黑地獄』中,誘入不少武林奇客,供他奴役驅使!」

    谷家麒忽然聽得起疑問道:「許兄.這『黑地獄』之事,既是幾無人知的絕大秘密,你卻如何知曉?」

    許慈航神色慘然地說道:「我在東南沿海,巧遇一人,此人便曾被誘,身陷『黑地獄』中,日久生悔,用盡心機,並斷去一臂.才得拚命逃出!但『幽冥主宰』對『黑地獄』中所有人物,均曾暗下劇毒,故而那人對我敘述末完,便即七竅齊噴黑血,肝腸寸裂而死!」

    水中萍聽完向許慈航說道:「這位『幽冥主宰』,既然武功如此高明,心腸如此狠毒,他手下又有不少好手,『黑地獄』地勢,更極幽秘艱險,要想破它,恐怕不是一二人之力,所能奏功?」

    許慈航點頭說道:「那『黑地獄』中,是以『勾魂教』全體教徒,作為基礎,危機密佈,好手雲集,尤其那位被『幽冥主宰』倚為智囊的『黑心張良』司馬庸,更是詭計多端!故而小弟流轉江湖之際,隨時都在尋覓志同道合的好手為助!」

    谷家麒聽到此處,忽然微笑說道:「我倒想起一個武功極強的絕好幫手,許兄若能邀他一同前往,最好不過。」

    許慈航大喜問道:「此人是誰?」

    谷家麒尚未答言,水中萍業已冷笑一聲,接口說道:「他說的是誰?我一猜便中!」

    谷家麒笑道:「在熊耳山清竹澗內,那位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猜我所作的謎語,猜得極好,使我非常佩服!想不到如今你又會猜我心思,倒看你猜得中也不中?」

    水中萍白了谷家麒一眼,酸溜溜地說道:「這場『三絕大宴』之中,除了西風醉客南宮漱石是你對頭,及志不同道不合的『震天神手』澹台疃,『鐵嘴君平』辛子哲外,我看出你只佩服一人,還用猜嗎?」

    谷家麒學著許慈航的口吻說道:「此人是誰?」

    水中萍曬然說道:「除了那位人既美貌絕頂,武功又軼倫超群的岳悲雲姑娘,還有哪個?」

    谷家麒見水中萍一提到岳悲雲,便自醋意盎然,不由暗想女孩兒家,氣量畢竟狹隘,岳悲雲與自己只是初見,尚未訂交,水中萍便已如此嫉妒,倘若……

    念猶未了,許慈航業已笑道:「不瞞谷兄及水姑娘說,『邛崍三絕』是小弟舊識,岳悲雲姑娘、東方剛兄,及阮清泉老人家,均允到時前往廣西『勾漏山』,共破『黑地獄』,誅除『幽冥主宰』!」

    水中萍不知怎的,對那岳悲雲既覺有點惺惺相惜,又覺有點不愜於懷,聞言衝口說道:「岳悲雲去,我就不去!」

    許慈航弄不懂水中萍為何如此歧視岳悲雲?正待發話詢問之際,谷家麒卻在一旁,向他微施眼色示意!

    許慈航人極聰明,一見谷家麒眼色,便會意笑道:「岳悲雲姑娘,雖允為助,卻不與小弟一路同行,她和東方剛、阮清泉等,到時自行前往!」

    谷家麒生恐水中萍再出花樣,搶先問道:「許兄打算何時前往『勾漏山』,共破『黑地獄』?」

    許慈航笑道:「要想徹底掃蕩『黑地獄』,必須先殲除它的外圍分子!故而我把時間訂在明年五月初五!」

    水中萍聽出興趣,接口問道:「這『黑地獄』居然還有外圍分子?」

    許慈航蹙眉說道:「那『幽冥主宰』已極狠毒,他倚為軍師的『黑心張良』司馬庸.更是陰損無比,他們在當世武林中所有聲勢浩大的絕世高手身旁,全派遣有伺機發動陰謀,設法逼使該人投往『黑地獄』的心腹外圍分子!」

    谷家麒問道:「哪幾位聲勢浩大的武林高手身旁,隱伏有『黑地獄』的外圍份子,許兄可知道嗎?」

    許慈航眉頭一蹙說道:「我所遇那人,雖曾說出幾位.但可惜既未說完,也未說出所隱伏者姓名,便即毒發身死!」

    水中萍問道:「他說了哪幾位武林高人?」

    許慈航搖頭歎道:「此事說來頗足聳人聽聞,那人說是『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甚至連遠居『北天山』冰天雪地之中的『冷香仙子』聶冰魂身旁,均已隱伏了『黑地獄』的外圍份子!」

    谷家麒與水中萍聽得悚然動容,相互對看一眼!

    水中萍問道:「那『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果然夠狠.竟敢對這幾位出類拔萃的絕代奇人,動起腦筋!但其中卻為什麼不包括『西風醉客』南宮漱石?」

    許慈航笑道:「南宮漱石睥睨天地,嘯傲江湖,一向獨來獨往,既無宮室侍者,又無子女門徒,『黑地獄』的外圍份子.自然無從隱伏!」

    谷家麒冷笑一聲說道:「許兄說那『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極為陰損狠毒,我卻認為他們幼稚不堪!」

    許慈航其明其妙地訝然問道:「谷兄為何譏笑『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幼稚不堪?」

    谷家麒哂然答道:「許兄方纔所說的那幾位高人,俱都藝臻化境,目空四海,他們中任何一位,也不可能屈尊投往『黑地獄』!『幽冥主宰』與『黑心張良』司馬庸,白費心思,豈非幼稚?」

    許慧航搖頭歎道:「谷兄哪裡知道『黑地獄』中人物的厲害,他們全都心機詭辣無比,並各自帶有一種無形五色無味的秘密慢性毒藥.能使人在不知不覺之中,暗暗中毒,一旦毒發,便必須投奔『黑地獄』求治,否則便告死亡,絕無生理!」

    谷家麒、水中萍聽到此處,方自均覺心中一寒。

    許慈航又復說道:「黑地獄中人物,因有如此厲害陰損手段,故而專擇第一流的絕頂人物下手,倘若換了聲望武學略差之人,他們還看不上呢!」

    谷家麒因聽得「黑地獄」中人物,如此陰毒,不由心中頗替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及義母「綠鬢妖婆」喬賽喬擔憂,想到蟠塚山「七劍宮」,及小孤山「江東別苑」之中,傳送警信,並設法清除隱伏義父母身邊的「黑地獄」外圍分子!

    水中萍因是北天山「冷香仙子」聶冰魂愛徒,故而心中想法與谷家麒一樣,見他蹙眉沉吟.遂含笑說道:「我們與許兄適才所說的幾位高人,都有深重關係,不如暫時分路報警,然後約定時間,到『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苗疆魔谷』會面,商議共破『黑地獄』之策!」

    谷家麒聞言,自然含笑點頭,許慈航卻訝聲問道:「谷兄及水姑娘,與我適才所說幾位絕世人物中,哪位有關?」

    谷家麒因至今尚不知水中萍的師承來歷,聽許慈航這等問法,只好目注水中萍.微微一笑。

    水中萍芳心早屬谷家麒,不願久隱行藏,遂向許慈航含笑說道:「他是『七劍神君』歐古月,及『綠鬢……仙婆』喬賽喬的義子.我則是北天山『冷香仙子』聶冰魂的門下!」

    許慈航聽得悚然動容,又向谷家麒、水中萍深深一揖.含笑說道:「原來谷兄及水姑娘是這幾位高人門下,怪不得身懷那等絕世神功,今後還望多多提攜提攜小弟!」

    谷家麒因聽水中萍把自己義母喬賽喬的「綠鬢妖婆」外號改成「綠鬢仙婆」,不由高興異常,微笑答道:「許兄何必如此自謙?你根骨高絕,將來成就,定然遠超谷家麒等!我們身有要事,暫且為別,約定五月初五,在『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苗疆魔谷』彼此相會,留下整整一年光陰,以作共破『黑地獄』的準備,應該夠充裕了!」

《碧落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