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程韻,我剛巧在附近,你有沒有時間出來喝杯咖啡?」我在家裡接到葛米兒打來的電話。 我們在咖啡室見面。架著太陽眼鏡的她,看來有點累。 「威威走了。」她說。 「我知道。臨走的那天,他來找過我。」 「是嗎?」她很關心。 「只是來道別。」 「你知道他吃了莫札特嗎?」 「他說了。」 「他是個野人﹗」傷心的語調。 「這是他可愛的地方。」我說。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哭了。 「他覺得不快樂。」我說。 「我以為他會和我分享我的一切。」 「他分享不到。不是想分享便可以分享的。」 誰不渴望分享自己心愛的人的成就和快樂呢?可是,對方的成就和快樂,有時候,卻偏偏變成大家的距離。愈是努力想去分享,愈覺得孤單。 「他走了,我很孤獨。」葛米兒說。 「你會慢慢習慣的,每個人也是這樣。」我忽然想起了她從前說過的話,我問她︰「你不是說斐濟有一種魔法可以把心愛的男人留在身邊的嗎?」 「騙你的﹗如果有的話,便不會有人失戀了。」 沒有失戀者的世界,是不是會比現在美麗一點呢?也許是不會的吧?如果沒有失戀,我們怎會瞭解愛情,我們又怎會長大? 「你想家嗎?」我問葛米兒。 她點了點頭︰「可是,我更喜歡這裡。在這裡,我可以做許多事情。威威本來說過要和我一起追尋夢想的。」 「他會永遠懷念你的。」我說。 梆米兒終於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嗚咽。 一個夢想把這兩個人從那個遙遠的地方送來,營養著他們的愛情;然而,同一個夢想,也把他們分隔了。 威威真的如我所說的,會永遠思念葛米兒嗎?還是,回去斐濟之後,他會娶一個女人,生一窩孩子,或者再養一窩鵝,過著另一種生活?我們總是寧願相信,兩個曾經深愛過的人,分開之後,是仍然有一條繩子連繫著的。寂寞或失意的時候,我們會拉緊那條繩子,想念繩子另一端的人,他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呢?他愛著誰呢?離別之後,他會不會為了使我刮目相看而更加努力?他會思念著我嗎?還是,這一切的一切,只是女人一廂情願?我們總是希望舊情人沒法忘記我們,一輩子受盡思念的折磨。多麼善良的女人,在這個關節眼上,還是殘忍和貪婪的。 「威威真的會永遠懷念我嗎?」葛米兒含著淚問我。 「是的。」我說,「直到你不再懷念他,他仍然不會忘記你。」 我同時也是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