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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他死啦!這是我第一次對外人說烏海死了,在這之前,我不敢說,不忍說,不能說。看著這個女人,我不知從哪裡來了直面烏海死亡的勇氣。
  紅襪子一下熱淚盈眶,說,我已經想到了。那天,我給他去電話,剛說了一半,電話就斷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為他不方便說話,就再沒敢給他打電話,一直在等……
  二十二點三十七分?我問。
  是我。
  差一分二十二點?我又問。
  也是。
  你頻繁地給他打電話,是什麼事?我無情地問。
  可以不告訴你嗎?紅襪子還沒有從烏海的死訊中緩過勁來,淚眼婆娑。
  不能。我狠狠地說。
  為什麼?她負隅頑抗,這是隱私。她聲嘶力竭地喊。
  因為烏海死了。如果烏海不死,這是隱私。烏海死了,這就成了公案。你清楚為什麼大家都不知道烏海的死訊嗎?
  我聲色俱厲。我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口吻和人說話,我已成魔王。
  不知道。沒人告訴我,誰都不說……紅襪子已亂了分寸。
  我說,因為烏海的死因太蹊蹺了,公安局正在調查。現在,烏海和你通話的手機在我這裡,還沒有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你要是不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告訴我,我就把你移交到公安局。威脅的話脫口而出,並不是事先想好的,我早已肝腸寸斷毫無邏輯可言。我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信口開河。
  這些話挾制了紅襪子,她說,您不能把我交到警察那兒去。
  我說,你害怕了?是你害死了烏海?
  紅襪子說,您冤枉我了。我把實話告訴您,您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好了。既然烏海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火冒三丈,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要為烏海殉葬的女人!看來她的感情比我和烏海還深!我雖然愛烏海,但還有孩子和雙親,我不會跟烏海而去。我疑竇叢生,說,你!從實招來。
  她第一句話就讓我悔之莫及。我不應該讓她說,她把我和烏海所有的歷史都粉碎了。
  我是個小姐,就是妓女。我在圈內有個花名,叫紅襪子,就像古代有妓女叫杜十娘蘇小小的,她們是好人,我也是。我像她們一樣,多才多藝,一般的客人我也不接。後來,人家跟我說,有位先生專門點了我,說要看看大名鼎鼎的紅襪子是不是真的風流俊俏,舉世無雙。我見了他,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副市長,只覺得這人溫文爾雅,和一般的紈褲和市井之人大不同。如果我當時就知道他的來歷,就不和他交往那麼深了,和官人打交道,風險太大。後來知道了,我們已如膠似漆……再具體的事,大姐您就不要問,我也不說了。那對我無所謂,反正我就是幹這行的,對烏副市長也無所謂,因為他已不在。主要是對您不好。那天,到了晚上,我想他了,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我們晝伏夜出,起得晚,晚上八九點是我們的一大早。我說你來呀。他說,我在外面。我說你在哪兒我不管,反正我今晚等著你。他就說,好吧,我這就回去。那個電話我沒看表,估計是十點前後吧。半個多小時以後,我又給他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到哪裡了,我等不及了……不想電話剛接通,他哎了一聲之後,就再無聲音。其後的事,您就比我知道的還詳盡了……
  我魂不守舍。原!來!是!這!樣!話我都聽到了,也記住了,可我一點也不能理解它們具體的含義。我看見紅襪子的嘴唇在動,可我覺得她不是一個真的人,是一片紅茶葉,飄啊飄,直到滿杯都是血。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斧,把我和烏海的過去剁成了肉醬。
  紅襪子說完了。我久久沒有動靜,她有點害怕,說,大姐,我要不要送您回醫院?
  我說,不用。
  紅襪子又說,要不,你把我說給公安局,我不怕。只是烏副市長一世的英名就毀了。
  我說,你還挺惦記他的英名。和你有了交往,他還有什麼英名!
  紅襪子說,您要這麼說,就跟烏副市長常常和我說起的您,有點不符了。
  即使在極度的哀痛震怒中,我也想知道烏海怎麼在背後議論我。我說,你們都說我什麼了?
  紅襪子說,我想和烏副市長成長久夫妻……
  我冷冷地打斷她說,是從良嗎?
  紅襪子說,是。可烏副市長說,你和他是患難夫妻,他不能甩了你。
  我說,那你們沒說以後怎麼辦?

《女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