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要考試了。賈教授當眾公佈了考試時間、科目,又是十門。一下課,馬力就嘟喏了一句「×」,從此身上老帶著一盒清涼油。
    所有人桌上的譜子又高出了一尺。每個人的體重都在下降。臉色由白變成青。早晨的出操成了下地獄,連孟野也停止了洗冷水浴。早晨六點鐘,「時間」騰地從床上蹦起,跳到地上,飛快地跑到琴房,然後到天黑也沒見出來。「貓」一睜眼,先伸手在鋼琴上按了一個「A」音,以校正自己的耳朵,然後大聲唱視唱練耳的習題。「懵懂」為了讓自己醒過來,閉著眼就把錄音機打開了,跟著迪斯科的節奏穿好衣服、洗好臉,可卻無論如何不能使習題也跟著節奏走。
    全校的學生都在準備考試,琴房裡一片嘈雜聲,氣得作曲系的學生罵聲樂系是叫驢,是一群只長膘不長腦子的傢伙,而聲樂系罵作曲系是發育不全的影子。作曲系學生為了躲開噪聲,就找了個僻靜的大課堂,作為複習基地,一到晚上大家就躲在這兒。可是不知是誰,在這課堂的黑板上貼了個大大的功能圈。T—S—D。這個功能圈大得足以使全體同學恐懼。李鳴想把它撕了,可小個子攔住不讓。小個子跳上講台,告訴大家,牢記功能圈,你就能創作出世界上最最偉大的作品,世界上最最偉大的作品就離不開這個功能圈。結果誰也不敢把它撕下來,只好天天對著它準備考試。
    「當然,你們不要把考試看得過分嚴重,成績好壞是小事,重要的是你們掌握了沒有。你們在複習上要有所偏重,你的體育再好,也進不了體育學院。」賈教授說。
    「可是,體育不達標準,要補考,什麼時候及格了,才能通過。你永遠不及格,就永遠要補考。」體育教員說。
    「不懂得文藝理論你算什麼藝術家?從第一章背到第二十三章。」
    「四十位哲學家的生平及主要觀點與十位自然科學哲學家的主要科學成就及基本哲學思想,這就是我們的考試內容。」
    「背下所有不規則動詞。」
    「連〔上鼓下登〕字都不認識,你們還算什麼大學生?〔有去二橫〕字當什麼講?」
    ……
    晚上,陽台上又多了幾個穿「三點式」的姑娘,都在練劍術和拳術。
    「背劍術比背譜子還難。」
    「難多了。」
    「我剛發現我是進了體育學院。」
    「不,是北大文科。」
    「經濟學院。」
    「氣—貫—丹—田。」
    陽台下傳來嗒嗒的腳步聲和呼哧呼哧的喘息。
    「八千米的長跑,跑死他們。」「貓」探頭看著下面圍著樓繞圈子的男生。
    「喂,〔有去二橫〕字是什麼意思?」一個男生抬起頭衝她喊。
    「喵」「貓」尖叫一聲把身子縮回去。
    「他們太累了。」金教授溫和地說。
    「可我們作曲系歷來就是很累的,否則還叫什麼作曲系?英國皇家音樂學院今年根本沒有作曲系本科生,就是因為太累。」賈教授驕傲地說。
    「那一定要考了?」金教授無可奈何地問。
    「一定要考。而且還要嚴格。」賈教授從眼鏡後面盯著金教授。
    金教授召集了他的全體學生上大課:「要看你們的真本事了。不要用鋼琴,當場寫出一首三部結構的作品,關於動機的展開,你們要去多分析諸如肖邦舒曼之類的作品,不要走遠了,不要照你們平時的方式寫,尤其是你們!」他指指孟野和森森,「至於和聲—」
    「功能圈。」「懵懂」接了一句。
    「功能圈?」金教授問。
    「功能圈。」「貓」說。
    「噢,對,功能圈吧。」

《你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