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帥真真已經正式辦理了出院手續,有太多的事在等著她。
    那天晚上,魯一鳴離開她那裡以後,她的心裡總感覺到有些愧疚。那一刻,她又沒有辦法挽留他,是因為那時她的心靈深處,彷彿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召喚著她,她根本就沒辦法從那種幻覺中走出來。
    已經過去幾天了,她始終都沒有給魯一鳴打過電話,魯一鳴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
    這天晚上,她待在自己家裡,幾次拿起手機想給他打電話,又幾次把手機放下。此刻打電話給他,能與他說點兒什麼呢?怎樣解釋那天晚上的事呢?
    她猶豫著。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胡亂地猜測著,會不會是魯一鳴打來的。
    當接通電話的那一刻,她才發現電話那邊傳來的是林偉的聲音,「帥真真,我是林偉。你現在在哪兒?」
    「有什麼事嗎?」帥真真反問道。
    「我想與你見見面。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帥真真一下子就猜透了林偉的心事。
    她猶豫著。
    「有什麼急事嗎?」帥真真故作不知。
    「就是想約你出來坐一坐。」
    半個小時後,帥真真重新化好妝,走出了自己的家門。
    他們就在離帥真真家不遠的千兩茶茶館見面了。那是林偉考慮到應該選擇一處離帥真真家近一點兒的地方,會更方便一些。林偉早就知道帥真真住在什麼地方,帥真真走進茶館時,林偉已經在那裡等著她了。
    林偉叫來服務員,點了一壺湖南千兩茶,那是帥真真喜歡喝的發酵茶。
    帥真真坐在林偉對面,「你爸爸的事都處理完了嗎?」
    「已經處理完了。」他把一杯茶遞到了帥真真面前。
    帥真真迅速轉移了話題,「這麼晚約我出來,有話要說?」
    林偉根本就沒有想到帥真真會這麼坦率,「是是是,不過沒有什麼太重要的事。」
    「不對吧?『計提壞賬』,你一直不就是很關心的?」帥真真不想與他繞圈子。
    「你說得對,我是很關心那件事。可我知道那件事並不那麼容易通過。」
    「看來,你很有自知之明。你爸爸去世前知道這件事嗎?」這是帥真真這幾天來,一直就在懷疑的事情。那天,林家聰去醫院看自己時,還沒有一點兒跡象表明他的健康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可沒有想到幾天之後,他就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正是在這時,公司董事會要研究「計提壞賬」,這不能不讓帥真真產生聯想。
    林偉並沒有馬上回答。
    「怎麼不說話呀?」帥真真喝了一口茶,又用雙手把茶杯捧在手裡,優雅地注視著林偉表情的變化。
    他依舊默不做聲。
    帥真真放下茶杯,「看來林董事長去世前,是知道這件事的?」
    林偉點了點了頭。
    「他是怎麼知道的?」
    「是公司顧問汪書倫告訴他的,他不久前曾經去看望過我爸爸。儘管他已經離開了公司,可他對公司的什麼情況都是瞭解的。很多事情,他很內行。」
    「如果不是這樣,當年你爸爸會聘他到公司裡來當經濟顧問嗎?他的人品也不錯。」
    「可是他把我爸爸氣壞了。」
    「你是指你爸爸的死,與他在你爸爸面前提起了你的事有關?」
    「如果他不告訴我爸爸這些,也許……」
    「也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是吧?你想過沒有,那八千萬元那麼容易就會被『計提壞賬』,一筆核銷?你在生意圈裡混了這麼多年,你並不比我懂得少,像我們這樣的上市公司,這麼一大筆錢要核銷掉,那是需要在網上向股民公佈的,那是非常嚴肅的事情。我看就連金長永也不一定會把這種情況估計得很充分。」帥真真坦率地說道。
    「可做生意賠本的事,在我們公司並不罕見。」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們都是怎樣處理的。我也管不著那麼多,我希望我知道的越少越好,還可以多睡一點兒安穩覺。」
    「我知道董事長已經把任務交給了你,我想你可以幫上我的忙。」
    「林偉啊,你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啊,你又不是不瞭解我在公司所處的地位,我有那麼大的能力去幫你擺平這件事嗎?我不是不想幫你,問題是我可能根本就幫不了你。」帥真真是誠懇的。
    「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希望你真的能幫幫我。」林偉同樣誠懇地說道。
    「就算是不念在你爸爸的面子上,如果我能幫得了你,我也會幫你的,可是現在我真不能答應你什麼。因為當初我就感覺到這裡面怕是有問題,我只有權說出我當時的擔心,可我並沒有決策權,甚至是參與決策權都沒有。事情發展到今天,既然需要我出面去把事情弄清楚,我只能做我應該做的事。你說是不是這樣?」帥真真依然耐心地解釋著。
    他們足足談了近兩個小時,帥真真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多鐘。
    洗漱完畢之後,她打開電視機,又坐到了電腦前。她發現了魯一鳴發給她的一封電子郵件,迅速瀏覽起來。
    真真:
    已經有些天沒有見到你,很想你。身體恢復得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我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那天晚上我離開你時,太匆忙的緣故。可是那天晚上,不論我多麼想和你在一起,多麼需要你,我都沒有理由留下來,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我思來想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對你關心不夠的緣故,我不得而知。但我敢肯定,你拒絕我絕不是你所說的理由,我們曾經不止一次遭遇過那樣的尷尬,都同樣激情而淡然地度過了。
    我知道是因為你的心情不好,可是我並不知道你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情而致使心情那樣糟糕。我會按照我們相識時曾經約定的章法行事,我會給你留下一份你自己的空間。
    或許這是我的多慮。
    真真,不說這些了。過幾天我會去找你。
    真真,你手上有錢嗎?我需要三萬元錢用。
    還記得上次我給你看過的那些照片吧,關於出攝影畫冊的事已經定下來了,三本畫冊將同時出版。這等於自費出書,需要我自己出錢購買書號。一共需要六萬多元,我手裡的三萬元,已經作為定金交給了出版社。
    這些天都在忙什麼呢?
    魯一鳴
    帥真真看到這封電子郵件時,是感動的,她感覺到魯一鳴的善解人意。那天晚上的事,確實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可魯一鳴並沒有過分指責自己,這讓她感覺到了輕鬆。
    可當她又看到魯一鳴向她提到要錢的事時,她的心情頓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不是因為錢本身的事,她是不缺錢的。她早就知道他正在籌劃出畫冊的事,她在思考著,如果魯一鳴不是因為需要錢的話,會不會主動給自己發這份電子郵件。想到這裡,她改變了本來想馬上打電話給他的想法,而是給他發了一個短信,短信上邊寫到:是想錢,還是想我?
    魯一鳴馬上做出了反應:「這是兩回事。」
    她馬上又回復了短信:「一回事,就是一回事嘛。」
    「想你,也需要錢。」她又收到了魯一鳴的回復。
    她終於把電話打了過去。電話接通後,她卻沉默著。
    還是魯一鳴先說了話:「你還沒睡呀?」
    「你這等於什麼都沒說!」
    「你想讓我說什麼?」
    「我哪知道你想說什麼?」
    「這話應該由我說才對,電話是你打過來的。」
    「那我就把電話掛了。」其實她並沒有掛斷電話。
    「別別別。」
    「什麼時候要錢?」帥真真問道。
    「不急,這幾天就行。」
    「那就明天吧,你不急我急。我明天下午準備出差。」
    「怎麼又出差呀?」
    「這有什麼辦法,誰讓我幹這行呢,已經習慣了。明天上午我們見面。」帥真真說道。
    「那你為什麼不說我們今天晚上見面呢?」
    「你想嗎?」
    「當然。」
    「那為什麼不早點兒說?」
    「現在也不晚,我馬上過去。」
    她嘿嘿地笑了笑,「不怕還會像那天晚上那樣尷尬?」
    「不怕,如果還是那樣,我就強暴了你。」
    她開心地笑著,「別忘了,那是違背婦女意志的。你承諾過,那樣的事你是不會幹的。」
    「我不會再那樣傻了。」
    帥真真依然開心地笑著,「算了吧,今天晚上就別過來了。明天上午我們在你單位門口的工商銀行見面。」
    第二天上午,當魯一鳴趕到工商銀行時,帥真真已經將錢提了出來。她把錢交給了他,他看了看那是四萬元錢,「怎麼多出了一萬元?」
    「怕你交上了那筆錢,再沒有錢花。」
    「我可以向我媽媽臨時要一點兒。」
    帥真真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上次我出差前,聽你說你媽媽身體不太舒服,現在怎麼樣?」
    「哦,我還沒有告訴你,她住院了。不過我看沒有什麼大事,過一段時間就會出院的。」
    「住院了?什麼時候的事?」
    「你出差以後的事,現在還在醫院裡住著呢。我剛才之所以來晚了一點兒,就是先去那裡看了看她,才跑過來的。」
    「那我們現在去看看她吧。」
    「不用,不用了。」
    帥真真沒有再堅持,兩個人分別離開了銀行。
    下午,帥真真離開了秀水。

《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