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田小牛駕車沿著海岸線公路行駛著,眼睛在掃視周圍的海濱和群山。
    葛桐坐在他的身邊,拿著照相機在不停拍照。現場的情況通過攝像頭,直接從網絡傳輸到警方的搜捕指揮部。林銳在集中調度各方力量,他的指令從耳麥傳輸到田小牛和葛桐的耳朵裡面。
    「我們已經到達指定位置,請指示。完畢。」
    田小牛的車速還是不緊不慢,他的眼睛飄向了遠處海濱的一個廢棄的小修船廠。那艘破舊不堪的貨輪停泊在碼頭,周圍沒有什麼異常。田小牛緩緩把車停在樹叢後面,跟葛桐提著監視儀器下車,快步跑到懸崖邊臥倒。
    田小牛拿出炮兵觀測儀,架在懸崖邊的灌木叢裡面。視頻連接線被葛桐插到筆記本電腦上,他在筆記本電腦上面敲下連接密碼。隨著綠條的閃動,連接到了警方搜捕指揮部的終端處理器上。打開的視頻畫面顯示出來炮兵觀測儀觀察到的碼頭,另外一個打開的視頻窗口顯現出來搜捕指揮部大廳。
    鏡頭裡面的林銳戴好耳麥:「調整一下焦距……好了。我想看見那艘貨輪周圍的地面。」
    「收到。」田小牛調整著觀測儀。
    指揮大廳裡面,林銳仔細看著傳輸來的畫面。薛剛站在他的身邊,很納悶:「你是怎麼判斷這裡會是他們的安全島的?」
    「直覺。」林銳淡淡地說,「我認真研究了濱海的地圖,我不敢確定這裡是蔡曉春還是嚴林的安全島,但是我可以確定這是其中一個安全島!從周圍的地形地貌、交通狀況等等,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在這裡。」
    「為什麼你這樣肯定?」薛剛問。
    林銳苦笑:「他們是我教出來的。」
    指揮大廳的大液晶屏幕顯示著碼頭畫面:廢棄的貨輪旁邊,地面上有車轍印。
    「新留下的。」薛剛倒吸一口冷氣,「你的判斷真的很準。」
    林銳卻皺起眉頭:「看來離開部隊以後他們都消磨了原來的戰鬥意識。」
    薛剛不明白:「怎麼說?」
    「連隱匿痕跡都忘記了,真的很讓我失望。」林銳搖頭,「我們下面怎麼辦?」
    「向高局長匯報吧,我們沒有行動的權力。」薛剛拿起電話。
    林銳看著薛剛,沒說話。
    「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薛剛的聲音發苦,「你是軍人,你應該瞭解警隊也有嚴密的組織紀律。我不能懷疑我的局長,我更不能自作主張,擅自行動。更何況我只是突擊隊,不是偵察隊,我只有行動的任務。沒有命令,我們不能行動。」
    林銳低頭想著什麼。
    薛剛拿起電話。
    林銳按住了他的手。
    薛剛看他。
    林銳的眼睛很冷峻:「不是你擅自行動,是我擅自行動。」
    薛剛看著他:「你知道這是什麼後果?」
    「我說了,是我擅自行動。」林銳的聲調很穩,對著喉頭送話器,「現在特警的通信頻道受到強力干擾,立即改換頻道到我們的二號預定頻道。完畢。」
    田小牛和葛桐毫不猶豫,立即改換對講頻道。
    「試音,一二三四。」耳麥裡面傳出林銳的聲音。
    「收到。」
    「收到。」
    田小牛和葛桐相繼回答。
    「現在是我的命令——可以開展突擊行動,但是你們不會有後援。明白嗎?」林銳的聲音很堅定。
    田小牛和葛桐毫不猶豫:「是!」
    「開始吧,我授權給你們。」
    田小牛和葛桐快速收起裝備,轉身跑向轎車。後備箱被打開,田小牛和葛桐拿出裡面的裝備背包打開。防彈背心、面罩、防毒面具等等被逐一穿戴在身上,隨即他們取出嶄新的自動步槍和各自的彈匣,又把插著92手槍的腿部快槍套纏繞在腿上扣好腰帶。
    他們關上後備箱上車,田小牛開車。
    黑色的蒙迪歐轎車高速調頭,開往碼頭。
    一團雜草在緩慢移動。
    一個槍手抱著黑市購買的加裝消音器的俄羅斯狙擊步槍,對著瞄準鏡在觀察周圍。
    嚴林背著衝鋒鎗,嘴裡叼著槍刺,慢慢爬到槍手的後面。
    槍手感覺到些許不對勁,但是一隻有力的手已經迅猛地摀住了他的嘴。他圓睜雙眼,還沒支吾出來,三菱槍刺已經從側面刺入了他的脖頸。嚴林捂緊他的嘴,右手在加力。
    槍刺刺穿了他的脖子,尖從脖子那邊扎出來。
    槍手的瞳孔散開了。
    嚴林鬆開雙手,槍手趴在前面的地上。嚴林直接把他拖到後面。他沒有去拔出來槍刺,因為這一拔出來就會血流如注。
    嚴林拿起來狙擊步槍,緩慢爬到狙擊位置。
    對面的槍手在瞄準鏡裡一覽無餘。
    嚴林瞄準了他,十字刻度線分割開他的額頭。
    對講機在響,有人在用英語呼叫:「射手1號,收到回答……」
    嚴林不再猶豫,摳動扳機。
    噗!
    對面的槍手應聲栽倒。
    嚴林丟下狙擊步槍,拿起衝鋒鎗快速向山下滑行。
    對講機還在叫著:「射手1號收到沒有?射手1號?射手2號呢?射手2號收到請回答……」
    「怎麼了?」蔡曉春快步走進監控室。
    「射手1號,射手2號都失去聯繫了。」監控的黑人抬起頭。
    「什麼?!」蔡曉春皺起眉頭,拔出腰裡的手槍高喊,「有客人來訪——大家快準備!」
    其餘的僱傭兵們紛紛抄起傢伙,快速按照預案衝出去分組佔據戰鬥位置。
    蔡曉春嘩啦一聲拉開手槍的保險,咬牙切齒:「我們要歡迎不速之客!」
    嚴林抱著56衝鋒鎗從山坡上滾下來,隨即起身舉起槍口。
    兩個黑影從廠區跑出來:「在這裡!」
    嚴林果斷射擊,兩個急促的點射。一個僱傭兵中彈栽倒,另外一個躲閃不及腿部中彈哀嚎倒地:「媽的!這小子槍法很好——」
    嚴林補過去一個點射。
    對面馬上清靜了。
    但是更多的人往這邊跑來。
    蔡曉春跑到院子裡面,聽著槍聲逐漸慢下來。他的眉頭逐漸慢慢皺起來,那種有節奏的點射是他熟悉的。
    幽暗的廠區庫房內,被雙手纏著鐵鏈吊在房樑上懸空的韓光慢慢睜開眼睛。他滿臉是血,雙腳懸空,視線都被血模糊了。
    他聽著那抵抗的槍聲,瞳孔慢慢亮起來。
    他的嘴唇翕動著:「獵隼……」
    嚴林一瘸一拐但是移動速度很快,手裡的衝鋒鎗在不斷打出準確的點射。對面的僱傭兵們掃出的彈雨追趕著他的腳步,他一個魚躍藏在廠房後面。僱傭兵們慢慢圍攏過來。
    嚴林的準確點射又開始了。
    一個僱傭兵爬上了廠房的屋頂,從上面瞄準了嚴林。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蔡曉春的聲音從耳麥裡面傳出來。
    僱傭兵們紛紛停止了射擊。
    蔡曉春臉色蒼白,慢慢從後面走出來,站在空地上。他的聲音很飄:「獵隼,是你嗎?」
    嚴林抱著衝鋒鎗躲在廠房後面,他深呼吸:「對,是我!」
    「出來吧,我不會開槍。」蔡曉春說,「我的手下也不會開槍。」
    「禿鷲,今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嚴林怒吼,「我不用你憐憫我!我是個戰士,我要戰士的死法!」
    蔡曉春沉默片刻:「獵隼,你走吧。你知道你不可能成功的。」
    「是我出賣了他——」嚴林一閃身站出來,端著衝鋒鎗對準了蔡曉春。
    蔡曉春躲都沒有躲,就那麼盯著嚴林。
    「啊——」嚴林扭曲著臉,摳動扳機。
    蔡曉春還是沒有躲:「我聽著你的槍聲的,你沒子彈了。」
    咯咯咯!
    果然沒子彈了。
    蔡曉春露出苦笑:「還是你教給我們的,要學會傾聽敵人的槍聲。跟音樂家一樣,一個訓練有素的軍人,槍聲也帶著自己的節奏。」
    周圍的僱傭兵們舉起了槍。
    嚴林看著他,臉上沒有表情反而很坦然。
    蔡曉春舉起右手,僱傭兵們放下槍。蔡曉春淡淡地說:「你走吧,我說過我不會殺你。」
    嚴林看著他,急促呼吸著。
    蔡曉春轉過身就走。
    「山鷹——」嚴林嘶啞著喉嚨,「我盡力了——」
    廠房裡面掛著的韓光睜著眼睛,嘴唇翕動卻說不出話來。他扭動著身軀,希望自己可以掙脫。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蔡曉春立即回頭。
    嚴林撕開了自己的夾克,露出包裹著上身的炸藥。
    「不要——」蔡曉春高喊。
    「對不起,我出賣了你——」嚴林高喊著拉下導火索。
    轟——
    韓光閉上眼睛,嘶啞著喉嚨:「獵隼——」
    蔡曉春被部下攙扶起來,滿身都是火藥味。他的耳朵還在鳴叫,看著面前一片空蕩蕩怒吼:「我操——」
    「光!」田小牛一腳踢開虛掩的艙門。
    葛桐手持步槍閃身進入狹窄的艙道,槍下的戰術手電和紅外線瞄準指示器射出奪目的光柱以及奪命的紅色瞄準點。
    「進!」田小牛怒吼一聲也進去了。
    兩人戴著防毒面具交替掩護,在艙道前進。
    船艙內。天宇的耳朵在翕動,他一把拽住正在睡覺的紀慧衣服。紀慧被嚇醒了,滿頭大汗。天宇指指外面,有腳步聲傳來。紀慧立即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槍上膛,對準門口。
    田小牛閃身到門邊,葛桐拿出催淚彈。兩人對視點點頭,田小牛拿出撬鎖針。
    船艙裡面,紀慧雙手端著手槍急促呼吸著,看著門鎖在轉動。她慢慢抬起手槍,對準門的正面。
    田小牛低聲:「準備,要開了!」
    船艙裡面,天宇的耳朵動了一下,臉色也變了。
    紀慧咬牙顫抖雙手握緊手槍,食指加力摳動扳機。
    砰——
    天宇突然衝過來撞倒紀慧,槍打偏了。
    外面聽到槍聲的田小牛立即拉開艙門,葛桐手裡的催淚彈扔了進去。催淚彈在地上打轉,噴出白霧。
    田小牛閃身進去,手裡的步槍立即頂住紀慧的腦門。
    「小牛叔——」天宇尖叫著,「不要開槍——」
    田小牛的食指立即中止動作,但是槍口還是頂著紀慧的腦門。葛桐衝進來踢飛了紀慧手裡的手槍,紀慧咳嗽著被葛桐按倒。
    田小牛從煙霧當中抱起來天宇:「你怎麼在這裡啊?!」
    「小牛叔——快去救我爸爸——」天宇咳嗽著但是很堅強地喊出來。
    葛桐拉起來紀慧反手抓著她推出去。
    田小牛對著耳麥:「突擊成功,發現天宇和一名女槍手。沒有禿鷲和山鷹,完畢!」
    他們匆匆跑出去。田小牛把天宇扛在左邊肩膀,右手拿著手槍快速通過開闊地。葛桐拉著紀慧,右手舉著自動步槍緊隨其後。
    林銳聽著耳麥裡面田小牛的報告,眉頭越來越緊。他看著薛剛:「嚴林自己去救山鷹了,他很可能回不來了。」
    「發現蔡曉春的藏身地點了嗎?」薛剛問。
    「對,嚴林的兒子提供了線索。我的人已經在地圖上確定了位置,在朝陽化工廠廢棄的廠區。」林銳說,「我們現在必須搶時間,他們現在很可能就在激戰!」
    薛剛猶豫著:「我必須報告局長才能行動……」
    指揮大廳的電台響了:「特警注意,山下區朝陽化工廠附近居民報案,有密集槍聲。110指揮中心已經派警員前往,特警隊立即出動支援!完畢!」
    「走!」薛剛臉上的猶豫沒有了,果斷高喊。
    待命的特警隊員提起武器快速跑出大廳。
    天宇的眼睛無神,愣愣地站在廠區的空地上。
    他的面前,是一片爆炸後留在水泥地上的黑色殘骸。
    在他的身邊,特警和民警們跑來跑去,在搜集現場物證。直升機在空中盤旋,尋找可能發現的線索。警車雲集,藍光燈旋轉著。
    紀慧披著毛毯,縮在救護車裡面被一個女民警盤問著做筆錄。
    林銳慢慢走到天宇身後,撫摸著他的頭髮。
    「天宇。」林銳聲音發澀。
    天宇沒有說話,眼睛還是那麼無神,卻有晶瑩的淚花隱約。
    「你的父親,是一個真正的軍人。」林銳低聲說,「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我們都為他驕傲。」
    天宇咧開嘴,堅持著沒有哭。
    林銳舉起右手,面對那片殘骸:「……敬禮……」
    刷——
    天宇舉起右手,利索地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田小牛和葛桐默默看著,舉起右手敬禮。
    警察們沒有敬禮,因為他們不是這個死者的戰友,而且他們也拿不準這個死者到底該不該敬禮。但是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命令,他們陸續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為死難者默哀。
    唐曉軍匆匆跑進來找到薛剛:「我在忙綁架的案子,這邊又天下大亂了?」
    薛剛苦笑:「濱海快成伊拉克了。」
    林銳低下身對天宇說:「天宇,你先跟警察阿姨去休息。我要去辦事,等我辦完事來接你。」
    天宇點點頭,一個女民警拉著他的手慢慢走了。
    林銳歎口氣轉身看著走過來的唐曉軍:「有什麼線索?」
    唐曉軍拉林銳到一邊:「我現在懷疑這一切都跟世界能源論壇有關,所有的這一切都在圍繞著一個參加世界能源論壇的重要人物。」
    林銳看他:「誰?」
    唐曉軍壓低聲音:「何世昌。」
    林銳倒是沒被嚇一跳:「這麼嚴密的佈局,這麼精心的安排,還有這些境外冒出來的僱傭兵——要不是何世昌這個級別的人物,我倒是還覺得小題大做了。」
    「看來這群僱傭兵的目的已經非常明確——我需要你的專業建議,我們到底該怎麼找到他們?」唐曉軍焦急地問。
    林銳的目光轉向群山:「撒網和重點結合。動員所有機動警力,動員基層群眾,重點排查城鄉結合部交通便利、人煙稀少的倉庫廠礦等等;利用技術偵察手段,監控通信、網絡、無線電信號等等,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
    「這是大海撈針,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唐曉軍著急地說,「我們必須保證世界能源論壇的絕對安全!」
    「我們要找的不是一般的疑犯,是訓練有素的特種兵。」林銳還是那麼低沉,「恐怕目前只有這些辦法了——對了,你向高局長報告,讓他向市委市政府打報告,申請軍分區動員預備役部隊,這是可以把他們趕出來的機動力量。」
    「我馬上去報告。」唐曉軍轉身走了。
    林銳看著蒼茫的群山,面色嚴峻。
    凌厲的戰備警報響徹軍分區司令部。
    預備役步兵旅被緊急動員起來,穿著草綠色作訓服的預備役軍人們手持81自動步槍背著戰鬥背囊,快步跑向營房門口的一輛輛披著偽裝網的軍用卡車、吉普車和摩托車。
    手持紅綠小旗的預備役軍人站在司令部門口,指揮車隊魚貫而出。
    負責預備役部隊的現役軍官和士官們在車裡打開彈藥箱,給大家分發彈藥。
    預備役軍人大部分都是退伍兵,所以壓子彈的動作還是很熟練的,但是也不乏緊張得手都哆嗦的。
    一個上尉坐在卡車後車廂面色嚴肅:「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雖然我們是預備役步兵,但是我們也是中國武裝部隊的成員!在這個特殊的時刻,我們一定要發揚解放軍不畏危險、勇敢善戰的傳統!同志們有沒有信心?!」
    「有——」聲音整齊但是底氣不足。
    「有沒有信心?!」上尉怒吼。
    「有!!!」
    市民們站在街道旁,好奇而緊張地看著這難得一見的場面。
    電視台記者站在街旁,背後是疾馳而過的軍車隊伍。
    她拿著話筒對著鏡頭:「……隨著世界能源論壇的即將召開,安全保衛工作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為了配合世界能源論壇的安全保衛工作,同時也是為了貫徹中央軍委關於預備役部隊要常抓不懈的指示,我市軍分區抓住這個良好的練兵機會,進行了預備役部隊的動員召集。下面,我們就現場採訪軍分區司令員崔大校,請他來談一談這次預備役部隊的戰備動員工作。」
    崔司令笑容可掬,坦然自若:「我們這次預備役步兵旅的緊急拉動,一方面是為了配合市委市政府關於加強世界能源論壇保衛工作的指示,另外一方面則更多的是為了練兵。預備役部隊要常抓不懈,要經常性地進行戰備拉動,才能保持旺盛的鬥志。」
    記者笑:「也就是說,這次的緊急拉動,軍分區領導是打了小算盤的?」
    崔司令也笑:「是的,可以這樣說。因為預備役部隊性質的特殊性,我們很難有機會進行全員全裝的緊急拉動。這一次呢,可以說是我們軍分區領導抓住了難得的機會……」
    卡車車隊在城鄉結合部交通要道陸續停下尾巴的車,全副武裝的預備役士兵跳下來。他們緊握手裡的自動步槍,把崗亭搭建起來。他們和執勤交警、巡警配合,對過往車輛進行檢查。
    警犬狂躁地在武警訓導員的指揮下嗅著車輛。
    預備役工兵拿著探雷器在檢查車輛上的金屬物體。
    步兵手裡的步槍抵在肩上,眼神警惕。
    天色擦黑。在公安醫院的隔離病房裡面,唐曉軍站在紀慧的床前。張超在一邊坐著筆錄,紀慧拿起茶杯喝水。
    「就是這些?」唐曉軍問。
    「對。」紀慧點點頭,「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特警丟槍的時候,韓光始終和你在一起嗎?」唐曉軍追問。
    「對,始終在一起。」紀慧說。
    唐曉軍自語:「那他就沒有盜竊槍支的作案時間。」
    「你在說什麼?」紀慧納悶地,「難道你們懷疑韓光偷槍?」
    唐曉軍看著她。
    「你也不想想,就算韓光想殺人,他會偷自己的槍嗎?」紀慧說,「那不是一開始就懷疑到他了嗎?」
    唐曉軍的目光慢慢變得嚴肅。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紀慧問。
    「你說的對,按照邏輯來說是這樣。」唐曉軍的聲音還是很冷,「但是你怎麼知道——兇手用的是韓光的槍?」
    紀慧語塞了。
    唐曉軍逼視著她的眼睛:「告訴我——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紀慧躲開他的逼視。
    唐曉軍走到紀慧面前,蹲下看著她的眼睛:「你有東西瞞著我,告訴我——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
    紀慧再次躲開:「我要見我的律師!」
    唐曉軍瞇縫起眼睛注視紀慧:「雖然你在美國上的大學,但是你清楚中國法律。我可以讓你見,我也可以不讓你見——告訴我!」
    「我要見我的律師,在我見到我的律師以前,我不會說一個字!」紀慧迎著唐曉軍的眼睛,加重語氣。
    唐曉軍站起來,看著紀慧對張超說:「不允許她見任何人——從現在開始,你不能離開她半步!」
    張超愣了一下:「她上廁所怎麼辦?」
    「我馬上派一個女刑警來!」唐曉軍轉身離開,「你們兩個要24小時監控紀慧,一隻蒼蠅都不能放進來!」
    「是!」張超起立。
    紀慧坐在床上不說話。
    唐曉軍鐵青著臉大步出去了。
    紀慧聽著門的猛烈撞擊,嘴唇抽搐了一下。
    嘩——
    一桶涼水澆到韓光頭上。
    躺在地面的韓光慢慢睜開了眼睛,血在眼角已經凝固了。
    蔡曉春蹲下,用手槍撥動他的頭顱。
    「畜生……」韓光的聲音很微弱。
    蔡曉春的臉上沒有表情:「讓他盡快甦醒過來。」
    一個身材高大的白人拿起一根注射器,一下子扎進韓光的脖動脈。強烈刺激的興奮劑讓韓光的眼睛迅速回過神色,他劇烈咳嗽著吐出血塊。
    蔡曉春冷笑了一下,眼神裡面都是陌生的光芒:「聽著,山鷹。你沒有選擇了,如同我沒有選擇一樣。我們都是已經被發射出去的子彈,一旦離開槍膛,命運就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了。」
    「我不會和你合作的……」韓光說。
    蔡曉春還是那麼冷冷笑著,揮揮手。
    光!地下室的門被粗暴撞開,一個黑人推著被綁著的冬兒走下來。冬兒衣衫襤褸,嘴上粘著膠條,支吾著掙扎著。
    「冬兒——」
    韓光心如刀絞,撕心裂肺地高喊。
    黑人一把把冬兒推倒在韓光身邊,韓光堅持著想爬起來抱住冬兒。蔡曉春一腳踢翻韓光,槍口頂在冬兒的額頭上,嘩啦一聲拉開槍栓。
    「不要——」韓光怒吼。
    砰!蔡曉春突然抬起槍口,一槍打在冬兒頭頂的牆板上。
    冬兒驚恐地睜著雙眼拚命掙扎著。
    「你殺了我——」韓光被白人按著梗著脖子,青筋暴起。
    蔡曉春的槍口再次頂住冬兒的額頭,他面對韓光面目帶著從未有過的猙獰:
    「山鷹——韓光——我告訴過你,你沒有選擇了!你不要以為我會殺了她,不——我要讓她活著,讓她承受比死更痛苦的折磨!我要把她賣到泰國,賣到最爛的窯子!我要讓她一天接100個客人!我要讓她活著,讓她活著承受這一切!」
    「不——」韓光掙扎著嘶啞喉嚨高喊。
    「我會的——」蔡曉春的眼睛血紅,站了起來。
    「不——這跟她沒關係——」韓光的眼淚都要急出來了。
    「因為她是你的女人,這就是她的原罪!」蔡曉春怒吼。
    「你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我恨你!」蔡曉春怒視著韓光,「韓光!我無法壓抑內心深處對你的嫉妒!你是那麼強!你是最好的刺客!以致於我用盡一生,也無法超越你!我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韓光!山鷹!你是最好的刺客!」
    韓光冷冷地看著發狂般怒吼的蔡曉春。
    蔡曉春急促呼吸著,臉還是漲紅的:
    「但是你知道,在你出現以前——在你出現以前,我——蔡曉春,禿鷲——我是最強的!我從小就是最強的,我不能允許有人超過我!我是最強的狙擊手!我在81集團軍是最強的狙擊手,我在狼牙特種大隊也是最強的狙擊手!我就是最好的狙擊手——我才是刺客!」
    韓光的眼神當中帶著憐憫。
    「可是出現了你!出現了你——山鷹!」蔡曉春的眼睛快爆炸了,「我的一切夢想,都被你毀了!我恨你!我被你的陰影籠罩著,我從來沒有超越過你!甚至這個陰影,一直伴隨著我!甚至是我到了國外,我出生入死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來你!因為在最危險的時候,我第一個本能反應就是想起你會怎麼做!我一次次化險為夷,都是因為我把自己幻想成為你——韓光!山鷹!刺客!——不要以為我會感激你,我越這樣我就越恨你!恨到了骨子裡!——我不能擺脫你的陰影,不能!」
    韓光沒有表情,也沒說話,就是那麼看著蔡曉春。
    「所以,我要毀了你和你的一切!」蔡曉春獰笑著,「你的生活你的事業,甚至是你的女人!只要和你有關係,我全部都要毀掉——什麼都不剩下,什麼都不留下!只有這樣,我才能徹底擺脫你的陰影!我才能重新找回最強者的感覺……因為,你已經被我毀掉了!沒有比我更強的了!沒有!」
    韓光瞇縫起眼睛,眼睛裡面寒光閃閃。
    蔡曉春毫不躲閃:「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韓光看了一眼冬兒,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你發誓,你會放了她!」
    「我發誓,這件事情我們做個了斷!」蔡曉春斬釘截鐵,「只要你做,我絕對不會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我用我的性命發誓!」
    韓光歎息一聲。
    「你做,還是不做?!」
    韓光的眼睛,飄向了冬兒。
    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睛立即消失了寒光,代之以歉意和柔情。
    冬兒的嘴還被捂著,眼睛裡面充滿了恐懼。
    韓光閉上眼睛,聲音很苦澀:「還需要問我答案嗎?」
    「何世昌身邊人的資料都在這裡,」唐曉軍把厚厚的資料袋放在桌子上,「做的筆錄也在這裡,你現在要看嗎?」
    林銳看了看資料袋,想著什麼。
    「這樣策劃周密的部署,有內奸是肯定的。」唐曉軍說,「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一個很難解釋的問題。」林銳看著窗戶外面的黑夜,「既然有內奸,那麼暗殺何世昌則是很容易的事情。何世昌不是國家元首,他的保安工作再嚴密,漏洞也是百出的。別的不說,投毒豈不是很簡單?至於說使用狙擊步槍,只要有一個稍有訓練的二流槍手,一支有瞄準鏡的五六半自動步槍,隨便找個他的必經之地埋伏下來就可以了;如果覺得不保險,再加兩個——三個槍手伏擊的交叉火力,什麼樣的商賈首腦跑得了啊?」
    唐曉軍在聽著。
    「有什麼必要非要僱用蔡曉春?」林銳納悶,「他的價錢可不低啊!蔡曉春還要脅迫韓光,這引起來的事端就更多了。」
    唐曉軍看著林銳:「我們只有應戰,沒有別的辦法。」
    「目前看來是這樣,對手在步步設局,貌似毫不相干其實處處關聯。」林銳打開資料袋看著,「我們是來協助突擊戰術的,不是來辦案的。你安排需要我們做什麼,我會給你戰術方面的建議。」
    「這個人,我一直在懷疑。」唐曉軍拿出秦偉的資料,「他是何世昌身邊最親近的秘書,反過來說,他也是最瞭解何世昌行蹤的人。我們通過國際刑警剛剛查過他在美國的資料,他用他妻子的名義購買了拉斯維加斯的一幢豪華住宅。這遠遠超過他的實際收入水平,他的妻子還在讀大學的博士,也沒什麼收入。」
    林銳笑笑:「他是一個要被拋出來的棋子。」
    唐曉軍看他。
    「我敢打賭,他現在已經失蹤了,要不就是被滅了。」林銳把資料放在桌子上,「依照對手的實力,你們通過國際刑警去調查何世昌身邊的人,這保不了秘密。秦偉——已經不在了。這條線索斷了。」
    唐曉軍一拍腦門:「我怎麼這麼笨?!」他轉身對著部下高聲命令:「立即聯繫監控秦偉的小組,保護秦偉的安全!」
    「小獵犬2號收到,」藏在車裡的便衣刑警對著對講機說,「骨頭情況正常,沒發現異常。」
    他看著秦偉從酒店出來,逕直走向一輛黑色奔馳轎車。
    「骨頭出現了,我要跟上去。黑貝還有什麼指示的嗎?」他發動汽車。
    秦偉走向奔馳轎車,突然一輛別克商務車疾馳而至。兩個蒙面人一躍而出,逕直按住了秦偉將他拖進車裡。動作非常之快,以致於秦偉都沒有來得及叫喊。
    「不好,有人綁架秦偉——」便衣刑警把對講機放下拔出手槍。
    「回來——」唐曉軍在那邊高喊,「你不要出面——」
    但是已經晚了,那個刑警雙手持槍衝向別克商務車怒吼:
    「別動!警察——」
    別克商務車壓根就不減速,相反司機卻瞬間踩下油門。別克商務車高速衝向便衣刑警,便衣刑警摳動扳機。但是短促的兩聲槍響並沒有讓車停下,車頭已經撞擊在便衣刑警的身上。
    彭!
    便衣刑警被車頭撞擊起來,在空中一個滾翻,從車身上滾過去,直接落在地面上。
    周圍的行人發出驚呼。
    便衣刑警圓睜雙眼,血流出來。他的右手還抓著手槍,胸前佩戴著警徽。
    別克商務車高速駛上公路,從車流當中穿梭過去。
    一個女孩手哆嗦著拿起手機:「喂?110嗎?這裡出事了……」
    那個便衣刑警的眼睛還圓睜著。
    唐曉軍的手顫抖著,撫上了他的眼皮。
    白布蓋在他的臉上。
    「抬走吧。」唐曉軍的聲音嘶啞。
    兩個急救人員把他抬上急救車,關上後門。急救車鳴叫著從警戒圈穿過去,融入車流。
    唐曉軍轉身看著現場,那片血還在。他咬牙轉身不去看,林銳蹲在地上,在查看車轍印。唐曉軍走過去:「有什麼發現?」
    林銳站起來摘下白手套,搖搖頭。
    「還是那幫僱傭兵干的。」唐曉軍壓抑著自己心中的悲憤。
    林銳苦笑一下:「我們現在惟一的牌,就是全力保護何世昌——他今天有什麼安排?」
    「他要去公安局。」唐曉軍說。
    「公安局?」林銳愣了一下。
    「對,何世昌在濱海搞了個見義勇為基金會,每年捐助濱海見義勇為的市民和我們殉職的警官家屬。」唐曉軍說,「這一次他回來,局裡想請他去頒發榮譽模範市民證書。怎麼?你難道懷疑他們要在公安局搞暗殺?」
    林銳的眼睛在閃著,他在緊張思考。
    唐曉軍看著林銳。
    「為什麼不呢?」林銳反問。
    唐曉軍一愣。
    「他們已經偷了警槍,他們已經綁架了韓光,他們已經殺害了警察——他們為什麼不敢在公安局搞暗殺呢?」
    林銳突然反問。
    唐曉軍恍然大悟:「如果他們要敲死韓光,會逼他在公安局下手!這樣韓光就永遠都翻不了案了!」
    「走走走!」站在現場旁邊的薛剛已經轉身揮手高喊,「立即趕回局裡去!」
    特警隊員們風一樣跳上車,唐曉軍與林銳緊跟在後面。林銳邊跑邊對田小牛和葛桐下命令:「你們兩個跟我去控制市局大樓的制高點!發現可疑目標要果斷射擊!」
    「報告!如果發現目標是韓光怎麼辦?」田小牛問。
    「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林銳厲聲說。
    田小牛愣了一下,但是還是咬牙說:「是!」
    警車車隊風馳電掣,往公安局奔馳。
    韓光被蒙著眼睛,拴著雙手,跌跌撞撞地被前面的蒙面人拽著繩子拉上黑暗的扶手梯。他的後面還有一個背著槍袋和背包的蒙面人推著,都是一句話也沒有。
    前面的蒙面人一把掀開了建築物頂部的蓋子,韓光被拉上來。
    這是一個巨大的水塔頂部,在東南方向就是公安局。
    槍袋被打開,韓光的那把狙擊步槍露出來。
    背包打開,筆記本電腦拿出來,打開,連接上攝像頭。無線傳輸打開,上面的視頻窗口是對方傳送來的:冬兒的嘴被膠條粘著,綁在椅子上。她已經放棄了抵抗,眼淚在流淌。
    韓光眼前的黑布帶被撕開。
    他適應著強烈的光線,瞇縫起眼睛。
    周圍的地形地貌一看就眼熟,他看見了公安局的大院。
    韓光的眼睛轉向筆記本電腦,看見了可憐的冬兒。蒙面人把耳麥塞在他的耳朵裡面,蔡曉春在裡面說話:「看見了?」
    韓光嗯了一聲。
    「你做掉目標,我放人。」蔡曉春說。
    蒙面人解開韓光手腕上的繩子。韓光活動著自己的手腕,看著地上放著的88狙擊步槍。攝像頭架在步槍旁邊,可以看到現場的情況。兩個蒙面人起身下去走了,只剩下韓光孤零零站在那裡。
    他抬頭看著熟悉的公安局大院,大概在300米開外。這個水塔跟公安局大院的大門口是一條直線,可以清楚看到大門口以及辦公大廈的門口。門口和大廈周圍都是警察,還來了不少記者,看來是有大活動。
    韓光活動活動手腕,趴在地下,拿起了狙擊步槍。
    「山鷹,下面就看你的了。」蔡曉春的聲音傳出來,「3分鐘以後,目標會出現在大廈門口——你只有一次機會。」
    韓光不說話,把眼睛湊在了瞄準鏡上。
    他的右手習慣性地拉開槍栓,一粒金黃的子彈退出彈膛,落在他的手心上。韓光把子彈握在手心裡面,平息著自己的呼吸。
    瞄準鏡裡面,十字分割的世界再次出現。
    蔡曉春冷冷地看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傳輸來的現場畫面。
    韓光手持狙擊步槍靜臥,一動不動。
    「山鷹,你終於在我的指揮下了。」蔡曉春的嘴角浮現出來奇怪的笑容。
    這是壓抑了好多年的笑容。
    他點著一顆煙,用力地吸入自己的肺部,然後慢慢吐出來。
    煙霧當中,蔡曉春的眼睛閃爍著點滴的淚光。
    「我終於贏了你一次……」
    他仰天大笑,這笑聲帶著他扭曲的情感,和他扭曲的靈魂。
    特警的越野車車隊跟黑色旋風一樣在街上疾馳,警笛響徹濱海。唐曉軍跟薛剛坐在第一輛車裡面心急火燎,唐曉軍在打電話:「喂?幫我接高局長!……什麼?!局長不在?那你幫我接政委!……政委也不在?那你別接了,你現在馬上到頒獎現場去,讓他們中止儀式!哎呀我跟你說不清楚……」
    前方路口設有路障,武警揮手示意停車。
    唐曉軍伸出腦袋怒吼:「把路讓開,沒看見我們在執行公務嗎?」
    武警中尉敬禮:「同志!上級通知,市委市政府在公安局有重大迎賓活動,出席有重要外賓,屬於一級警衛。在活動結束以前,市局周圍五公里要實行交通管制。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唐曉軍怒火中燒,下車:「我是市局刑警隊長唐曉軍!我在執行緊急公務!你們馬上給我讓開——」
    暴怒當中的他拔出手槍上膛對準武警中尉。
    武警戰士們衝過來,手裡的衝鋒鎗嘩啦上膛對準唐曉軍。
    特警隊員們翻身下車,手裡的自動步槍嘩啦上膛。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唐曉軍急促呼吸著,手裡的手槍頂在武警中尉的額頭上。
    武警中尉怒睜雙目,毫不膽怯。
    「你要知道,我要去執行的公務多重要?!」唐曉軍厲聲問。
    「我是軍人,我要執行命令!」武警中尉說。
    林銳走過來,手緩緩壓下唐曉軍的手槍:「他只是在執行上級的命令,別把事情鬧大,讓市民看笑話。」
    唐曉軍慢慢關上保險,厲聲喝道:「全部退後!放下武器!」
    薛剛厲聲命令:「放下武器,關保險!」
    特警隊員們放下槍口關上保險。
    武警中尉命令:「放下武器,退後!」
    武警戰士們也退後。
    唐曉軍把手槍插回腰裡:「交通管制?——對人沒有管制吧?」
    武警中尉還是那麼嚴肅:「我接到的命令,沒有說要對攜帶槍支執行公務的警察進行管制。」
    唐曉軍一揮手:「全體下車,跑步前進!」
    特警們跟著他邁步跑過路障,向公安局飛奔。
    林銳帶著田小牛、葛桐飛奔,三個人都是手提88狙擊步槍。林銳高聲命令:「田小牛——」
    「到——」
    「你負責右翼!」
    「是——」
    「葛桐——你負責左翼!」
    「是——」
    「狙擊小組,跟著我!」林銳命令特警的狙擊小組。
    黑色服裝的特警隊員們跟黑色潮水一樣湧入大街,又分成幾股湧向不同的方位。
    市局大門口。
    摩托警的引導車亮著警燈過來,後面是幾輛黑色奔馳轎車。
    在媒體的閃光燈籠罩下,奔馳轎車相繼在大廈門口停下。
    穿著黑色西服的保鏢們下車,警惕十足地觀察著周圍。
    高局長在警方高級警官的簇擁下走向車隊。
    中間的那輛加長奔馳S600轎車越來越近,保鏢俯身打開車門。
    何世昌的一頭白髮露了出來。
    高局長笑容可掬地走過去,伸出右手。
    何世昌慢慢從車裡鑽出來。
    韓光的呼吸平穩,眼睛貼在狙擊步槍的瞄準鏡上。
    攝像頭在關注著他。
    他的眼中,是十字分割的世界。
    那個世界的中心,就是即將從車裡鑽出來的何世昌的頭顱。
    他的食指在緩慢均勻加力。
    「快!佔據制高點——」林銳高喊著帶領特警的狙擊小組跑向市局旁邊的工地。那裡有一部吊車,但是由於有重大活動,工地已經臨時停工。門口的武警很納悶地看著這群黑衣特警跑過來:「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林銳出手就是一個鎖喉,武警戰士暈倒了。
    「對不起。」林銳咽口唾沫,揮手帶領特警狙擊手們跑入工地。
    林銳把步槍背在肩上,開始飛速往上面爬。
    「二號已經到位!正在搜索目標!」田小牛滿臉是汗,急促呼吸著把背上的狙擊步槍摘下來搜索目標。
    他已經到了市局後邊的辦公樓樓頂,槍的保險拉開了。
    他在緊張搜索。
    「三號到位!」葛桐一個箭步撲倒在樓頂,手裡的狙擊步槍已經架好。
    他的眼睛貼在瞄準鏡上,快速搜索可疑目標。
    韓光穩穩架著狙擊步槍,關注著瞄準鏡裡面的何世昌。
    「我發現目標了!」田小牛高喊,「在我的九點鐘方向!」
    隨著他的高喊,他摳動了扳機。
    凌厲的槍聲響起來。
    但是他的槍還是晚了一步,韓光已經開槍了!
    韓光的子彈出膛了。
    但是田小牛的子彈也緊追而來。
    韓光措手不及,左臂中彈。
    他丟掉步槍,轉身就跑。
    田小牛、葛桐的子彈構成交叉火力,追逐著他的身影。
    韓光跑到來時的樓梯快速下樓。
    市局大廈門口已經是一片混亂,高局長被警察們壓倒在下面,保鏢們拔出手槍在高喊著,周圍亂成一團。
    何世昌的車旁已經是一團血泊。
    保鏢們忙亂地喊著,護送何世昌的座車高速倒車,開往醫院。
    媒體記者們從懵懂當中反應過來,紛紛拍照。
    一個記者舉著話筒:「這是現場報道!十秒鐘以前,著名華裔財團首腦何世昌遭到槍擊!現在還不知道他的情況,本台將會在第一時間做現場追蹤報道……」
    警車、救護車響成一片。
    剛剛跑到現場的唐曉軍、薛剛和眾特警隊員都慢下腳步。
    唐曉軍急促喘息著,懊惱地把上衣往地上一扔:「我操——」
    韓光出了水塔,左臂流著血在街上瘋跑。
    周圍的行人驚呼著閃路。
    韓光翻過欄杆,一把推開一個正在開車門的市民。市民剛剛想罵,但是看見韓光的滿身鮮血,不敢吭聲了。
    韓光打開車門上車,旋轉鑰匙發動轎車。
    白色轎車跟子彈一樣衝了出去。
    警車遠遠開來,試圖封堵路口。
    韓光的轎車撞開警車,逕直逃竄。
    高局長鐵青著臉,坐在指揮中心的會議室內。
    外面的警察們在忙碌著。
    唐曉軍站在高局長對面,臉上是深深的失望。
    林銳站在一邊,看著玻璃牆外的指揮大廳,看不見表情。
    技術處長進來:「確定了,槍上是韓光的指紋!」
    高局長抬起眼睛,他的手機響了。
    「喂……是我……我知道了。」
    高局長放下電話,看著他們。
    大家都在看著高局長。
    高局長的嘴唇翕動著:「何世昌死了,一槍斃命。」

《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