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我永遠想念她

    時間過了不久,我這個文書就已經基本上稱職了。可見文化就是戰鬥力是有一定道理的,受教育的程度越高,只要你有個身體好底子和肯鑽研進步之快是文化程度低的士兵難以比擬的。連苗連長也對我迅速能夠掌握文書的綜合業務感到驚訝。因為這就意外著你已經在理論上掌握了偵察專業的所有科目,甚至可以說是精通了。
    除此以外,我在實踐中也取得了較大的突破。其實這真的是要感謝老炮,如果不是他海錘,我不會有這麼好的身體素質和基礎軍事素質,在掌握偵察兵技能的時候這些都派上了用場。擒拿格鬥、車輛駕駛、飛車捕俘、基礎攀登、偵察兵多能射擊、攝像和照相偵察(這得益於我在當兵前就很迷戀過攝影技術,從藝術攝影轉向應用攝影比一點原理也不懂要快的多的多,大多數戰士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長短焦廣角景別曝光率光圈大小何況我先後玩過美能達、佳能、尼康的多款相機和鏡頭,中學的時候就在雜誌上發過封面——當然都是漂亮美眉,當然在偵察連一般我都是在軍事攝影的前提下用藝術攝影的角度來精雕細啄的完成這些的,所以苗連長的一個樂趣就是看我拍的照片,覺得不光軍事價值大大的有,拍出來也好看,總是要放大掛牆上,要不到處送給別的連長,最後連團部都掛了一張我拍的風景,搞得團部的宣傳幹事每次見了我都不高興——有一回家屬來對還派我給家屬照相,說是要藝術照那種——結果他的家屬一來我就驚了,照的時候都怕鏡頭炸了,拍出來苗連不滿意,我也不敢說啥子,其實心裡在說底板次我也沒辦法啊)、手語和密語通訊、班組偵察突擊戰術、地圖判讀、攀登滑降等亂七八糟名目繁多的偵察兵戰鬥技能技巧我掌握的都是最快的,而且很多科目都能跟幾年的老士官一拼高低。
    這回一排長對我是刮目相看了,不僅是願意帶我訓練,而且老是跟我傳授很多他在軍校偵察專業的本科生才學會的高級技能。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偵察兵該學的什麼是偵察排長該學的,因為我什麼都不會啊!我那時候就是怕掉隊,真是可以說是像一塊海綿一樣在吸取知識了。我們倆還成了不錯的朋友。他搞對象的情書還有很多是我幫他寫的,我是多麼不容易啊!
    每次我替他寫情書的時候都會想起小影,她現在在哪兒呢?每次想到她我的筆下總是真情流露,寫的行雲流水,再讀的時候都會感動的我自己想流眼淚。一排長看了極其滿意,說你一來就不用再去翻什麼席慕容普希金了。後來他把我當哥們了,就讓我看她對象的照片,我一看就覺得真對不起我的情書,但是不敢說。後來再寫乾脆一閉眼就當給小影寫吧,就這麼頂下來了。我當時真是不明白,一排長一表人才怎麼找對象這麼不開眼?後來再看看部隊家屬們的模樣心裡就明白了,現在不是解放軍是最可愛的人的時代了,女孩子要感情,更要房子車子票子,最重要的是時間,野戰部隊的青年軍官是絕對沒有的。
    一排長我叫他什麼好呢?叫陳排吧,他倒是不姓陳,就先這麼叫吧。他是某陸軍學院的高才生,人特別好,對兵也好,訓練水平也很高。在我們這些兵眼裡,是最好的排長。長得也挺帥的,有點像於榮光。
    緊接著偵察連進行了第一次的摸底考核,重點是一年兵和剛剛分來的幾個新兵。因為下個月就要進行全集團軍的偵察兵業務大比武,優秀者將有資格參加軍區級別的偵察業務比武,最後從這裡面挑選可以進入一支屬於相當高規模的司令部直屬的特別部隊的種子隊員。我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這支部隊,因為有各種各樣的規定要我們在一定的時間內保持緘默——結果我看了好多勞什子電視劇才知道所謂的保持緘默就是對我們這些小兵講的,那些作電視劇的什麼不敢啊?不也是三角翼滿天亂飛嗎?那時候誰敢跟三角翼合影都要被罵個狗血噴頭膠卷給你曝光不算還要寫檢查嚴重的還要關禁閉——看了我一肚子悶氣,不知道跟哪兒發——不說了,不宜展開的話題。我估計許是錢又多了又換代了,這些勞什子沒啥用處了。
    我已經聲明了這只是小說,再次非常非常鄭重的聲明。別以為是真的,那就沒啥子意思了。
    這支代號為「狼牙」的特別部隊,就是在軍內外都鼎鼎有名但是始終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特種大隊,也就是你們說的「特種部隊」。隊員都是從基層的優秀偵察部隊、野戰部隊官兵當中選拔的,淘汰率極高極高,挑選的程序也非常複雜,過程長達1個月,據說天天是在考核和訓練,隨時都有被開回老部隊的可能性。
    能夠入選「狼牙」大隊,是每一個真正野戰偵察兵的夢想。
    譬如我們苗連,要不是瞎了一隻眼,他是不會不爭取這個機會的。他倒是在剛剛組建「狼牙」大隊的時候就被選中過,但是軍醫的一句話就給打回來,從此絕了在「狼牙」大隊作番事業的夢想。原因再簡單不過,潛水訓練當中,水深的壓力會把他那只假眼擠出來——這還是很輕的結果了,最重的結果就是左眼的血管被擠暴了而身亡。他只能遺憾的回來,因為「狼牙」大隊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陸軍偵察大隊,而是真正的海陸空三棲的特種作戰群,每個隊員都要能夠掌握在三棲作戰的本事,而不是傳統偵察兵的「一根繩子一把刀」就解決問題了。不能潛水想都不要想了。
    苗連只得遺憾的回來繼續作自己的步兵團偵察兵。但是從此以後他就有癮頭了,而且其樂無窮——就是爭取把自己的兵送進「狼牙」特種大隊,這對於他來講,得到的滿足感是難以形容的。我覺得有點像咱們的高中班主任,總是想把自己的學生送進自己當年想上的大學,然後就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這是沒辦法說清楚的,好像是自己的理想在自己的學生或者兵身上實現了吧。
    陳排的夢想就是進「狼牙」大隊,而且我們覺得他絕對行。他去年已經試過一次了,後來因為武裝泅渡考核的時候準備工作沒有作開腿抽筋只得被淘汰了。今年他志在必得。
    很多士官也躍躍欲試,當了幾年偵察兵了,要是能當個特種兵,這輩子最大的出息就是這個了。
    我呢?
    我根本就沒有想過。
    這個偵察兵已經夠讓我鬱悶的了,我幹嗎還要去當特種兵?
    而且我對現狀已經習慣了。
    可能是在新兵連壓抑太久了,我在偵察連的部隊兄弟情感的環境裡真是呆的依依不捨的。都對我特別好,因為我在連裡年紀比較小,又是肯吃苦的不多的城市兵,大家都很喜歡我。
    讓我走?再適應一個陌生的環境?
    我才不願意!
    但是考核就是考核,我當時怕自己哪個科目不及格,拖了全連的後腿,結果一下子用力過猛,全連的綜合成績下來,我不僅是新兵的第一名,就是在全連的官兵同訓的科目中也是第三名。第一名是陳排,第二名是三排的一個班長。
    苗連高興的哇哇叫,因為這證明自己沒看錯人,到處顯擺。文書和連長的關係都是很特殊的,如果年齡差距比較大,真把你跟兒子一樣看。所以苗連的高興不是一般的。
    得,這回軍區的偵察兵業務比武我想不去都不成了。
    打了背包跟苗連陳排他們十幾個軍官和老兵上了車。
    我再次在盤山公路上轉圈。
    不過上一次是上山,這一次是下山。
    從卡車的後車廂看,大功某團的大門越來越遠,漸漸的看不見了。
    我的眼睛濕潤了,這一次是真的哭了。
    我不知道我哭什麼。在新兵連的時候,老炮那麼整治我,我也沒有掉過眼淚。可是這時候我哭了,哭的很凶。幾個老兵都過來安慰我,他們不知道我在哭什麼。
    我在哭我將面臨的殘酷比賽嗎?
    不是,我已經習慣苦了。後來我唯一一次休假探親的時候我都極端的不適應,恨不得趕緊回部隊。
    苦我已經不怕了,我是怕離開的撕心裂肺的難受。
    如果我知道我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我會立即從車上跳下去沒命的跑回偵察連的連部抱著自己的床的鐵架子再也不起來。打死我都不鬆手,因為我只屬於這裡,我不願意離開。這裡是我的家,他們都是我的兄弟。
    我曾經是那麼憎恨這個地方的一個人,但是半年過去了,我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以後,就不願意離開,非常非常不願意離開。平時不覺得,真到了暫時離開的時候,是那麼捨不得。
    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某集團軍某機械化步兵師大功某團,座落在海拔3000米的群山峻嶺間,組建於井岡山時期,曾經歷經了國共的兩次內戰、抗日戰爭,戰功卓著,聲明顯赫。後來還在朝鮮戰場把麥克阿瑟打的一愣一愣的,在中越邊境輪戰一年,殲滅小鬼子數千,出了三個戰鬥英雄,三十一個烈士。
    某團,我的老部隊,我的偵察連,就是我在部隊的第一個家。
    而這一走,我再也沒有回來過。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