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極限空間

    我們這種枯燥的訓練結束以後就是自己在業餘活動時間找點樂子。警通中隊的城市兵多,還組織了一個搖滾樂隊叫「極限空間」——不知道你們信不信,但是一到休息日那幫子弟兄的架子鼓電貝斯就開錘喊番號喊出來的嗓子張嘴就是「夢裡回到唐朝——」——大隊長聽的還津津有味道說這個歌子不錯有氣魄看看能不能改成咱們狼牙大隊的隊歌,原來那個總部給的歌子太難聽跟鳥叫一樣不像狼嚎——我們這幫子對搖滾還有點子興趣的小兄弟高興的不行不行的,歌詞趕緊給大隊部送去——然後就理所當然的沒有下文了。——那幫子架子鼓電貝斯還在忽悠,有時候也來點什麼《加州旅店》之類的軟搖滾什麼的,還有甲克蟲什麼的,我就是那個時候才知道約翰·蘭農的——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我對搖滾的這點子瞭解就是在特種大隊完成的回來以後還發現不落伍!我能分辯什麼重金屬軟搖滾就是在特種大隊給普及的!我的一個哥們現在真的就是一個樂隊的主唱當然不出名就是在酒吧裡面唱,去年我還在他家鄉城市的一個酒吧偶然遇見他,頭髮比我現在還長整個就是搖滾的感覺了——你們說當兵長不長見識?——順便說一句我們幹部不僅不反對都還挺喜歡重金屬的,因為日常訓練聽不見金戈鐵馬就聽重金屬搖滾算是過癮了,歌詞就是外語好的也聽不清楚所以就隨便唱了——唯一的一次處分還是因為重金屬是因為在我們大隊新年聯歡會上不知道模仿誰砸電貝斯,但是不是在舞台地板上砸是往自己頭上砸一砸就碎我想也沒有哪個樂隊敢模仿,結果大隊領導不樂意了人民軍隊演出就好好演出訓練就好好訓練不能有情緒——他們估計是覺得砸電貝斯是對訓練的情緒——然後政委就要他們以後不要再唱了——沒倆禮拜大隊長不樂意了,怎麼沒動靜了我們都不樂意了,訓練完了砍山的時候就這點子樂趣聽那幫子傢伙狼嚎還不讓嚎了這叫什麼事情啊?——然後大隊長一拍桌子媽拉個巴子給我唱!——就唱了政委也沒脾氣他也是大隊長的兵,雖然是政工幹部現在還和大隊長平級但是畢竟是一起戰場出來的,唱搖滾也不是軍紀不允許的,砸電貝斯也不是公物是那個哥們自己的也砸不出事情來下回不砸就是了嗎?政委就自己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說下回注意歌子還是要唱的就這樣了打個哈哈過去了——這個搖滾樂隊,一直到我退伍也沒有解散。他們寫了很多我們自己的歌,我們曾經傳唱一時走調也唱因為是我們自己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了,這些歌詞和譜子還留著嗎?——天各一方的兄弟們啊,你們可知道那種撕心裂肺的思念的滋味?——淚如雨下是個什麼意思我現在才知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了,只有在提起我的這幫子兄弟的時候,還有一種感覺湧上心頭,這種感覺就是——疼。
    我當時還寫了一首歌詞,他們譜成了曲子,然後我們就唱。
    我在日記裡面找出了這個歌詞。歌的名字叫《誓言》,寫的不是很好,我抄在下面,只是一個淡淡的紀念。
    《誓言》
    作詞:小莊
    作曲:極限空間樂隊
    天地之間危機只是在一瞬間
    時空飛旋生死只是在一轉眼
    為了什麼我們在一起
    為了什麼我們不分離
    因為我們是戰友我們是兄弟
    這就是我們的誓言
    風雨雷電撲不滅心中的火焰
    冰雪高山改不了我們的信念
    為了什麼我們在一起
    為了什麼我們不分離
    因為我們是戰友我們是兄弟
    這就是我們的誓言
    沉默是我們的誓言
    奉獻是我們的誓言
    孤獨是我們的誓言
    犧牲是我們的誓言
    不要問我們還要走多遠
    只要你記住心中的誓言
    不要問我們還要爬多高
    只要你記住心中的誓言
    我翻開日記的時候很是愣了半天,因為我不相信這是我寫的。
    但是我知道是我寫的,因為那個狗筆跡不會是別人。
    然後我就哭了。那個時候大隊長在全大隊官兵集合的時候別管什麼場合就是踢球也是,最喜歡先來的一段話就是——「什麼叫無名英雄?什麼叫默默奉獻?你們就是無名英雄!你們就是默默奉獻!你們選擇了這個行當,就是要注定被人遺忘,注定被人冷落!為什麼?!因為你們是插在鞘子裡面的利劍!是隨時要拔出來的利劍!所以就要默默無聞!一把劍,老是隨便拔出來給人看成嗎?再好的鋼也會風化也會生銹!所以不要問為什麼沒有理解和關心,不要問為什麼沒有那麼多的地方慰問軍民聯歡,更不要問為什麼你們那麼苦沒有人知道!因為你們是特種部隊!是要打仗的不是拿來展覽的!你們是特種大隊的戰士!不是駐港部隊那就是給全世界看的!你們是什麼?是他媽拉個巴子的24小時待命一有命令就要給我開練的狼牙特種大隊的特戰隊員!記住了嗎?!」——然後下面就山吼「記住了」——大隊長就說行了球賽或者聯歡會開始。
    我們當時真的是那麼想的。
    我們當時真的就是在那麼辛苦的錘自己,為了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主權我們的榮譽我們的信仰。
    我們立志這一生默默無聞,把這段經歷埋在我們的肚子裡,帶到我們的骨灰盒,也默默無聞。
    ——扯遠了,我們還說小說。
    說到了我們的業餘生活。
    我當時最大的樂趣,就是訓練完的短暫自由活動的時間,給我的小影寫信。
    那時候我真是文思才湧啊!這輩子沒有寫過那麼多情書後來就更沒有寫過了。
    我進了特種大隊以後,那束野蘭花就插在我們班宿舍的窗戶上的一個玻璃罐頭罐裡。
    我準備每天換水,一直到我去看小影,我親手給她。

《最後一顆子彈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