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早上,林銳還在睡覺,被子被老薛掀了。
    「操!幹什麼啊你?!」林銳怒了,伸手抓被子卻抓不著。
    光!他的迷彩服和褲子都扔他身上了。
    「起床!」老薛已經裝束完畢站在他身前。
    「我說老薛!」林銳哭笑不得,「我說你一個人發瘋也就算了!何必拉我跟你一起發瘋?把被子給我!」
    「我現在不是老薛!」老薛的表情很嚴肅,「列兵同志,我是你的班長薛喜財!昨天你剛來,我讓你適應一下!從今天開始,你就正式成為我班戰士!起床,跟我出操!」
    「不是來真的吧?!」林銳睜大眼睛。
    一木頭槍就砸上來了,林銳趕緊穿衣服。
    五公里老薛當然不是林銳的對手,但是老薛在農場人頭熟悉,順了門崗一輛自行車舉著木頭槍砸林銳:
    「快點!再快點!」
    「我操你全家老薛!」林銳邊跑邊喊,「你他媽的在我身上過班長癮!」
    「再快點!」
    又一木頭槍砸上來了,林銳趕緊跑。不敢罵了,呼吸不過來了。
    五公里完了就是體能,老薛真的是一點也不含糊。直到林銳做完五個100,才算早操結束。林銳累得呼哧帶喘:
    「老薛,你別等我緩過來,我,我把你這豬圈給拆了。」
    老薛又是一木頭槍:「早操結束,現在正課!」
    「啥?!」林銳驚了,「還有正課?!」
    「喂豬!」
    晨色當中,林銳背著背包,扛著木頭槍在飛奔。老薛在後面騎車猛跟,舉著養豬勺子追著打。
    「老薛,你當了十八年兵,餵了十八年豬,你不覺得虧嗎?」
    「虧,真虧。但是總得有人餵豬,我農村人,沒文化,就知道部隊幹啥的都需要,有人扛槍,就得有人餵豬——不然,你們扛槍的吃啥豬肉?」
    「那你為什麼還要訓練呢?」
    「我當一天兵,就要練一天武!我十八歲當兵,新兵連結束了,有的戰友當了步兵,有的戰友當了炮兵,我就當了養豬的兵。我雖然養豬,但是沒人跟我說,我不是個兵了。」
    晨色當中,林銳對著簡易沙袋怒吼踢腿,出拳如流星。老薛在後面扶著沙袋給他數數。
    「老薛,你打過槍嗎?」
    「新兵連打過。」
    「多少環?」
    「一次也沒著靶。」
    「怪不得讓你來餵豬呢!」
    「農村人,沒文化,不懂三點一線。現在懂了,也沒人讓咱打了。」
    晨色當中,林銳在豬圈和黑豬巴頓角力,巴頓嗷嗷叫,林銳額頭青筋爆起,渾身都是泥水卻不管不顧。老薛拿著秒錶計時,也是嗷嗷叫林銳加油。
    「老薛,打仗輪得著你嗎?」
    「啥話?我十八歲當兵那年,我娘就跟我說:『孩兒啊,你爺爺死在抗美援朝,你爹死在抗美援越,都是好樣的。你也不能跟家裡面丟人。』——輪不著,我就寫血書,我要上戰場。」
    晨色當中,林銳綁著沙袋在路上飛奔,老薛騎著自行車已經追不上他了。林銳正在哈哈大笑,老薛拐到警衛班,跟班長說了一聲,騎他們的三輪摩托出來了。林銳掉頭就跑。
    「老薛,你怎麼總戴著那個狗頭臂章啊?」
    「哎——別亂說,這是狼牙!是軍人的榮譽!只有咱們特種兵才有!」
    「你算啥特種兵?特種養豬兵吧?」
    「嘿嘿,就算是吧。我養了一輩子豬,在步兵團養豬,在炮兵團養豬,在坦克團養豬,現在養到了特種偵察大隊,也不算白當這個兵了。咱也算特種偵察大隊的兵了。」
    「老薛,特種兵對你就那麼有吸引力嗎?」
    「老了,跟孫子說起來有個念想,你爺爺當過特種兵——咱可不興揭短的啊,你不能跟我孫子說你爺爺養豬!」
    「行!那我就說你爺爺是特種兵!最棒的特種兵!」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晨色當中,林銳跑上山頭,背著背包,身上綁著沙袋,手裡拿著那把木頭槍。
    他在山上站住,均勻地呼吸著。
    陽光照射在他年輕的臉上,剛毅十足。

《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