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生日宴會上張雷一直是悶悶不樂的,雖然他強顏歡笑,但是還是熱鬧不起來。吃完飯在公園遛彎,他和劉曉飛走在一起,何小雨拉著劉芳芳跟在後面。劉芳芳很緊張,看著張雷的背影眼神都是羞澀的。
    「你倒是上去說話啊?」何小雨推她,「你不說話怎麼熟悉啊?」
    「我不知道說什麼啊?」劉芳芳著急地說。
    「說什麼都可以啊!」何小雨說,「你就當那是碉堡,打得下來要打打不下來也要打!快去!」
    正在爭執,劉曉飛回頭:「你們倆說什麼碉堡呢?」
    「沒事!」何小雨說,「我說你們兩位大男人自己顧自己走,也不管我們啊?我們可不是偵察兵能走那麼快!」
    「喲,忘了還有女士呢!」張雷笑道,「曉飛,你不用管我,我這人情緒化一會就好。你去陪小雨吧,一周才能見一次也不容易。咱倆上下鋪還有什麼好說的!」
    「就是,陪我那邊走去!」何小雨拉住劉曉飛跑了。
    張雷看著他們的背影,笑容漸漸消失了。
    劉芳芳看著他。
    張雷低下頭,正要走,想起後面還有人:「你,你叫什麼來著?」
    「劉芳芳。」劉芳芳紅著臉說。
    「吃飯的時候我沒注意,名字沒記准。」張雷說,「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劉芳芳說。
    「你和小雨是同學?」張雷問。
    「嗯。」
    兩人就無語了。
    張雷看看那邊湖邊的長椅:「坐會吧。」
    「嗯。」
    張雷坐在長椅一側,劉芳芳坐在另外一側。
    還是無語。
    張雷自己想著什麼,拿出煙自己點著了。
    「你抽煙?」劉芳芳皺眉問。
    「啊。」張雷笑,「也是最近學會的。」
    「抽煙對身體不好。」劉芳芳說,「我在家的時候,我爸爸就不敢抽煙。我媽媽現在老給我打電話,說我爸爸現在可猖獗了,煙不離手,就等我回去教育呢!」
    張雷樂了:「你是你們家的領導啊?」
    「那是!」劉芳芳眉飛色舞起來,「我爸爸領導部隊,我媽媽領導保姆,然後我領導他們倆!」
    「你爸爸是團長?」張雷笑。
    「不,軍長。」
    張雷嚇了一跳,煙嗆著了,咳嗽兩聲。
    「你怎麼了?」劉芳芳問。
    「沒事沒事!」張雷擺擺手。
    「那你就別抽了,再說你是偵察兵,抽煙傷害肺,對你訓練沒好處。」劉芳芳說。
    「好,好,現在不抽了。」張雷掐滅煙。
    又沉默了。
    夕陽下,張雷的臉還是那麼冷峻。
    劉芳芳看著張雷的側面,有點出神。
    張雷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葉扁舟滑過,感歎地吟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
    劉芳芳眼睛一亮:「你喜歡古詩?」
    「嗯,我哥哥喜歡,我也喜歡。」張雷說。
    「我也喜歡古詩。」劉芳芳說,「我從小就能背唐詩三百首,再大點我能背的就更多。我特別喜歡古詩的意境,現在的詩人做不出來。古人寥寥幾筆,能夠感受到一種空靈的意境,不需要更多的文字,讓人回味無窮。」
    「那你怎麼上軍醫大學了?」張雷問,「我看你更適合學中文。」
    「生在兵家,長大當兵。」劉芳芳說,「我自己也習慣了,我爸爸從小就把我當兵訓,只有到了中學我才能穿裙子。再大點,他就沒法拿我當兵管了。」
    「然後你就管他了?」張雷說。
    劉芳芳笑:「對啊!」
    兩人的氣氛融洽了。
    「我還喜歡唱歌,忘了告訴你我跟小雨是二重唱,每次文藝會演都要上台的!」劉芳芳說。
    「那你唱一個。」張雷笑。
    「在這兒啊?」劉芳芳左右看看。
    「怕什麼?」張雷說,「當兵的,死都不怕還怕唱歌?」
    「好!」劉芳芳站起來,「我就唱個《十送紅軍》吧!」
    張雷點頭:「好啊!我從小就喜歡這個歌兒!」
    劉芳芳站起來,臉上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夕陽的餘暉還是別的什麼。她摘下軍帽,走到張雷面前五六米遠的地方站好了,動作很正規。
    「要報幕嗎?」張雷開玩笑。
    「你別笑,我唱不了了!」劉芳芳低頭說。
    「好好,我不笑!」張雷說,「我嚴肅!」
    劉芳芳站好,顯然受過正規訓練,找找音高,開始唱:
    「一送(裡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
    秋風(裡格)細雨,(介支個)纏綿綿。
    山上(裡格)野鹿,聲聲哀號叫,
    樹樹(裡格)梧桐,葉呀葉落光,
    問一聲親人,紅軍啊,
    幾時(裡格)人馬,(介支個)再回山
    ……」
    歌聲是優美的,旋律是動聽的。
    張雷開始在笑,後來就認真在聽。
    劉芳芳唱得進入狀態,早先的羞澀就沒有了,精神煥發出來絕對是光彩照人。
    劉曉飛和何小雨遠遠跑回來,何小雨拉住劉曉飛:「先別過去!」
    「怎麼了?」劉曉飛納悶。
    「有情況!」
    「什麼情況?!」劉曉飛立即是偵察兵的職業反應。
    「你看!」
    劉曉飛一看:「怎麼開始唱歌了?」
    「這就是情況!」
    「這是什麼情況?」劉曉飛納悶。
    「你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東西!」何小雨氣得掐他,「我這麼聰明伶俐怎麼就看上你了?!你高中那時候不是挺機靈的嗎?在陸院練傻了?」
    劉曉飛想想,明白了:「是這個情況啊?」
    「你說是什麼情況?」
    「那,張雷不是還喜歡子君嗎?」劉曉飛說。
    「子君姐是不可能跟張雷在一起了,她自己說的。」何小雨黯然,「可能是我們都想錯了,她還是不能忘記張雲。」
    劉曉飛摸摸腦袋:「唉,如果我犧牲了,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這樣。」
    「烏鴉嘴!」何小雨跳起來按倒他在草坪上,「再說我急了啊!」
    劉芳芳唱完了,張雷鼓掌:「好!」
    劉芳芳臉上的光華消失了,又是羞澀:「你別安慰我,我唱的不好。」
    「好就是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張雷說。
    「那我唱完了,你有什麼節目?」劉芳芳說。
    張雷想想:「我也不會唱歌,我背首詞吧。」
    「好!」劉芳芳坐下雙手托著下巴看。
    張雷站起來,走到湖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低沉的有磁性的嗓音響起來: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張雷的朗誦結束了,劉芳芳聽得入神。
    古代英雄的豪氣感染了張雷,他大聲說:
    「可惜我輩生於安樂,無緣建功立業!想那大丈夫應橫刀立馬廝殺疆場,穿梭槍林彈雨血雨腥風之間,祭起三尺王命劍痛斬敵酋是何等快事!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痛心疾首還真的不是一般的。
    劉芳芳突然鼓掌。
    張雷回過神來,笑:「我胡說的!」
    「我爸爸說過,這才是真正的軍人!」劉芳芳由衷地說,「我沒看錯,我爸爸會喜歡你的!」
    「你爸爸喜歡我幹什麼?」張雷納悶。
    劉芳芳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馬上閉嘴,不知道怎麼掩飾。
    「文藝會演那?」何小雨笑著跑過來,劉曉飛跟在後面拿了一把花兒。
    劉芳芳可找到救星了,急忙起身:「我們跟這兒隨便聊天呢!」
    「哪兒來的花兒啊?」張雷納悶地問劉曉飛。
    「那邊花壇摘的。」劉曉飛說。
    「不怕罰款啊?!」張雷說。
    「小雨喜歡,我就摘了。」
    話音剛剛落,那邊工作人員跑著喊:「你們哪個部隊的?!不像話!站住!」
    「快閃!」張雷高喊。
    劉曉飛拉起何小雨就跑。
    張雷跑了幾步,回頭看劉芳芳跑不了那麼快,後面工作人員追近了。他急忙跑回去拉起劉芳芳的手:
    「跟我走!」
    劉芳芳立即乖巧地讓他抓著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手裡面感覺到一種溫暖。她跟著張雷跑,她願意讓張雷拉著手帶著跑。
    她在心裡感歎,那句「跟我走」真的是太男人了!

《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