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學與科學

信不信由你:一個被省城醫院宣判為終生癱瘓的農婦,請「大仙」來跳了三天三夜,又喝了一碗香灰豆腐腦之後,縱身下地,好了。

北美洲有個部落的祭司把死去多日的人挖出來,用手一摸,活了。不過這些再生者從此便成了祭司的奴隸。

阿爾及利亞有位婦女照相不留痕跡。如果是合影的話,相片上只有她的位置是一塊黑色的天窗。

科學對於自己籬笆之外的事情,向來有兩種態度。一是嗤之以鼻:哼,迷信!二是口誅筆伐:呸,妖術!可是這些迷信與妖術卻隨著地球的運轉一天天劃進了科學的自留地。而科學的籬笆不論擴張到多麼廣闊,外面那些耍把式賣藝的仍然擁有一大批最誠摯的觀眾。

於是科學不免有些心虛了。於是便有所謂玄學臉不紅心不跳地來與科學對話了。20世紀20年代,就發生過一場著名的科學與玄學之爭。爭論常有一時的勝負,而爭論完了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迷信能夠害死人,一個彪形大漢能夠被一個瘦小的老太婆裝入麻袋丟進江裡去餵王八,而科學的手術台上也每天都有若干血肉之軀喪生於刀下。看來科學與玄學有時真的不好強分出個涇渭。

中醫的經絡之說,曾經被視為誣妄之談,而今被堂而皇之地請進科學的院子裡去了。氣功也被列為國家重點研究項目。幾百年前,空中飛行,千里通話,是明擺著的白日見鬼,睜眼談玄。可是玄學的最玄之處,就是它往往能變成科學。科學是在向玄學不斷蠶食鯨吞的過程中發展自身的。科學力所未及之處,便永遠是玄學的息壤。莊子說:「吾生也有涯,知也無涯。以有涯逐無涯,殆矣。」可以說,人類永遠是從無知走向有知,人類對於自己的智力還未能掌握到的地方,永遠免不了要有著幾分「殆天數、非人力」的玄想。這種玄想一方面誘引著科學不斷前趨,另—面也不免包藏大量的偽科學。因而,玄學與科學的關係便顯示出一致性與非一致性的矛盾。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明科學的任務就是勇敢地駛人玄學的海洋,撥盡迷霧,點亮紅燈。

玄學是情感的,是神異的,它代表著人類的想像力,科學是理智的,是現實的,它代表著人類的創造力。想像激發創造,而創造又不斷豐富想像。彼此推進,互相依存,所以玄學與科學誰也不可能從根本上消滅對方。而且,它們往往還要借助對方的力量來顯示自己的威力。貼滿街頭的「祖傳秘方」四個大字就是科學借助玄學的例子,秘方應該是科學的,但一定要有了祖傳這頂神秘的帽子才顯得功道深厚。至於電腦算命,那就是玄學硬跟科學攀親家了。不過,在未得到科學證實以前,我們還真不能對住何一種玄學亂下褒貶之詞,焉知道人的命運不是早就顯示在他的手掌上了呢?另一面,科學也並非是無懈可擊的鐵板一塊,真理總是絕對性與相對性的統一,焉知道500年後的科學不會證明,太陽實際上還圍著地球轉呢!因此,我們只能在具體的時空體系中確定我們的判斷標準,在不否認「法力」的前提下,首先相信科學,科學失靈了,再去運用我們的辯證法。

用玄學作為參照系來對科學進行能動的反思,這才是真正的科學精神。

《47樓207:北大醉俠的浪漫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