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測》改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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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各位網友,大家好,今天我們非常高興請到了著名女作家嚴歌苓女士來到新浪作客聊天,下面請嚴女士為廣大網友說幾句話。
    嚴歌苓:非常幸運到這裡來跟你們聊天,我從美國回來不多久,是因為我父親病了,正好趕上我的書《誰家有女初長成》中篇小說集出版,非常高興來和大家聊聊天。
    網友:嚴女士,您好,我很喜愛您的小說,聽說您最近在國內出了一個小說集,祝賀您,我認為您是近年來非常有實力的女作家之一,您能為我們介紹一下這本書嗎?
    嚴歌苓:這本書主要是由兩個中篇小說,和兩三個短篇小說組成,最主要的一個中篇小說《誰家有女初長成》是我最近的一個作品,這個作品是寫的大陸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被拐賣,她的經歷,非常年輕的女孩子,她的一段經歷,這應該說是第一次寫中國當代的小說,反響也比較大,聽到的意見也有很大的分歧,所以我非常有興趣聽到讀者對我這篇小說的看法。
    網友:作為一名作家,您是怎樣看待寫作和隨之而來的名利?
    嚴歌苓:我時常提醒自己把慾望降得低一些,因為在海外心還是比較靜的,因為在海外的物質欲求基本上都已經達到了,生活應該說在一個比較舒適的環境裡,國內的親人和朋友,這幾年的物質生活產生了很大的變化,我覺得中國社會現在有點人慾橫流,也感到有一些壓力,但是我不斷地提醒自己,能夠站得稍微遠一點,離這樣的一個社會。
    網友:您的作品通常都選擇女性題材,那麼您本人是不是一位女權主義者?
    嚴歌苓:我從來沒有給自己這樣的定義,但是我是非常喜歡寫女人的,怎麼說呢?也有一些我的讀者或者一些學者問我是不是有女權主義的傾向,我不喜歡女權主義,說良心話,他們把女權主義提出來以後,特別是美國的六十年代,有一些非常過激的行為,我覺得實際上是非常違背女性天性的一些運動。
    網友:您的《白蛇》、《扶桑》都表現處女性的痛苦和堅韌的掙扎,在這裡,我們都看到了對生命切身的體驗,這是您自己的感受還是您的觀察呢?
    嚴歌苓:我非常崇尚寬容的女性,我非常喜歡女人身上自然的東西。還有,在我接觸到的上一代的中國的婦女當中,那種非常寬容的東西,我非常喜歡,我本人天性也是比較寬容的。現在從塑造我的人物的過程當中,我希望把這些美的東西放進去。
    網友:您是否願意談談您對愛情的看法?
    嚴歌苓:愛情就跟味精似的,沒有了是不大好吃的,這個作品裡。但是現在的愛情跟我喜歡的愛情比較遠了,更多的是一種肉慾的愛情,一種情愛。我覺得,我不是非常非常喜歡這樣的東西,而且我也認為,如果肉體的愛情離開了靈魂的追求,我認為是沒有審美意義的。
    網友:從視頻上看,覺得嚴女士的眼神非常銳利,不知道是為什麼,請您說一下聽了這句話的感受。
    嚴歌苓: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的眼神很銳利,很多人都說我眼神比較悲哀。
    網友:您願意談談被改編的電影《少女小漁》和《天浴》這兩部作品嗎?
    嚴歌苓:寫電影並不是我原始的激情的創作,很多都是技巧的發揮,我在學校裡學了電影創作,劇本創作,當時教授教也是更多地告訴我們,怎麼樣使一部電影劇作能夠,如果這樣就遵循了創作的技巧,所以我寫劇本是有點浪費的,因為我原始的文學想法是很多的。
    網友:《天浴》被電影局規定為違規影片,您有何看法?
    嚴歌苓:我不加評論。
    主持人:那麼對《天浴》這部電影本身呢?
    嚴歌苓:還是達到了導演陳沖對這個作品的設想,因為陳沖想把它拍成有童話情調的作品,在人物,在自然環境的選擇上面,她選擇了離現實稍微遠一點的,所以它比較詩意,我還是比較喜歡這一點的。
    網友:請問您的寫作和閱讀有沒有個人的偏好?
    嚴歌苓:我每隔兩三年就會換一個偏好,所以我是一個比較善變的人,寫作也是,我希望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有新的樣式,在人物的塑造到語言上,我希望能夠突破自己。
    網友:當今文壇有您比較欣賞的作家嗎?
    嚴歌苓:有啊。我很喜歡女作家,當然我們大家都在關注彼此的創作和成長,我很喜歡王安憶的作品,我喜歡林白和徐小斌。男作家我喜歡畢飛羽、韓少功。這些作家應該說都是很不同的,相互之間,我喜歡他,只是覺得他在文學的審美上有很高的價值。
    主持人:就文學本身而言有審美價值?
    嚴歌苓:對,就文學本身而言有很高的價值。
    網友:您再一次訪談中說到,多用一些動詞,體現速度感,少用形容詞,這是怎麼總結出來的?
    嚴歌苓:這跟個人的審美很有關係,也許有人覺得,形容詞多動詞少更好看,這是個性化的說法,所以我並不準備作為文學的一種樣式或者是改革來提倡,並不是這樣因為我也是用英文創作的人,所以我感到動詞多的作品更容易抓住讀者。
    網友:請問您作為海外的漢語作家,您如何保持與母語文化的親近呢?
    嚴歌苓:我還不斷地讀中文的小說,我跟中國的移民在美國有很密切的關係,我很喜歡聽他們的故事,我寫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中國人的經歷,離開中國和中國語言,我是沒有辦法生存的。
    網友:您寫過各種各樣的情與愛,但是我最喜歡您寫的同性戀的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群,您能談談對同性戀的態度嗎?
    嚴歌苓:我對同性戀是非常關注的,因為我最開始,對同性的愛情非常好奇,而且也是一無所知。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碰見一些同性戀的朋友,逐漸逐漸就使我感到我非常同情他們,我認為他們的感情原來也是非常非常崇高的,也有非常深厚的感情。我覺得最初使我接觸到這個,而且感到意外的感情應該是《蜘蛛女之吻》這部電影和小說。
    網友:您的下一部小說名字叫《測謊》,能談談創作的初衷嗎?
    嚴歌苓:這本書已經出版了,名字改了,原來叫《謊測》,現在改為《無出路咖啡館》。
    這本書的創作跟我的個人經歷很有關係,到了美國第二年,因為我和美國外交官的婚姻,牽涉到他們國家的一些法律,美國外交官是不可以和從********國家來的女人結婚,或者是有非常親密的關係,如果有這種關係,他們就要受到兩年的安全審查,在這個期間,他是不能接受外駐的任務的,也是沒有辦法進國務院大樓的。這種經歷,使我想到一些非常荒謬的關於人權之類的問題。
    主持人:這件事裡您是不是看到,發達國家跟我們的文化和觀念存在著非常大的差異,同時也存在著跟他們提倡的人權問題有一些衝突或者紕漏?
    嚴歌苓:相同的,各個國家的政府都是神經末梢循環非常差的,這個法律制定是1950年的時候,那時候正在冷戰,現在的政治平衡完全不同了,從柏林牆的倒塌,結束了這樣的政治格局,這種情況下,他們依然用非常僵硬的一套法律來約束他們的人,我覺得在某些方面就讓我想到了所有的官僚機構都是滿可笑的,而且它是在一個自由的旗號下,所有的這些事情,我自己經歷的,跟FBI打的交道,我覺得很可笑,完全是一部荒謬小說,所以我自己就寫了很荒謬的,很好笑的,我很少寫很好笑的東西,在這篇東西裡面,我覺得是舒展了我的幽默一面。
    主持人:這本書有沒有發行?
    嚴歌苓:是在國內和台灣發行的。
    主持人:進來的每一位網友都向您提出關於作品本身的問題,可見大家都是您忠實的讀者。
    網友:《也是亞當,也是夏娃》裡面,您結尾的意思,是不是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的交往,是不是可能就會改變他們的性取向呢?
    嚴歌苓:這是一種希望和一種願望,我覺得應該有一種超越性別的愛情,在我是存在的,在我和許多同性和異性的朋友當中,我認為這種感情是有的,我覺得我和他們有很多的戀戀不捨的一些情愫,但是這些情愫好像不屬於性的。我就在這篇作品裡,在女主人公身上,把我自己剎那之間的情感的體驗放進去了。
    網友:看到《扶桑》髮髻裡滾出的銅鈕扣,我被震撼了,您這種神來之筆是怎麼創作出來的?
    嚴歌苓:其實在我開始寫這部作品的時候,寫到《扶桑》這個髮髻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兩個人將來要經歷怎樣大的悲痛和誤會,這個鈕扣是將來誤會的鈕扣,能解開一切,我就用這個形象,夕陽下金色的鈕扣滾了出來,長髮飛舞,流動的美麗,我覺得那是一個非常好看的,非常驚心動魄的畫面。
    網友:我非常喜歡您早期的作品,《一個女兵的悄悄話》,覺得非常好,但是跟您現在的風格好像不太一樣?
    嚴歌苓:大概是我的經歷也產生了很大的變化,我89年出國,自己在情感上、婚姻上都產生了很大的變化,我覺得我對生活的觀察和對自己的整個的文學創作都有了新的要求,不變化是不可能的。
    網友:您覺得您的創作高峰是在什麼時候?您是怎樣保持它,還是順其自然?
    嚴歌苓:我很難說有什麼創作高峰,我每天都要寫一點東西,我覺得這是我新陳代謝的一部分,我希望要這樣做,這也成了我的健康,我所有的整個生理生活的一部分了。
    網友:那麼當一個作家遭遇到情緒上的低谷,比如說一些生理反應,抑鬱或者是失眠的時候,您是如何克服的?
    嚴歌苓:告訴你們一個實話,我是嚴重的失眠症的患者,已經有二十年的歷史,吃安眠藥也已經吃得非常可怕。我在美國有三位醫生在為我的失眠想辦法,而且失眠是最終要導致抑鬱症的,這是我讀了很多很多的精神病學和心理學的著作找到的一個答案,現在我希望通過體育鍛煉,比如說我練瑜珈功,打坐,這些心理治療、精神治療,對我非常非常有效,我練瑜珈以來,第二個禮拜睡眠就有所改善了。
    網友:嚴姐姐,您和張愛玲是否有可比性?您如何評價張愛玲?
    嚴歌苓:我很喜歡張愛玲的作品,但是又覺得很不滿足,張愛玲如果像我一樣走到西藏去,或者是在山西的原上了望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寫出更大格局的東西。
    網友:好作家都是要自殺的,您是否同意這個觀點?
    嚴歌苓:我最近看了一本書,寫了很多藝術家和精神病的聯繫,看到很多的好的作家,比如說海明威等等,都自殺了,但是也並不是說每一個好作家都會走到這條路上。比如說納波剋夫就沒有自殺,也給我們一些好的例子,比較正面的。
    網友:在寫作的過程當中,您最痛苦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嚴歌苓:最痛苦的時候,其實我現在都已經對自己痛苦的時候有所準備了,就是你寫到一個階段,你肯定會出現幾天寫不出好句子,腦子不怎麼靈的狀態,這當然跟我的睡眠狀況也很有關係。我在這種時候就知道過兩三天就會過去的,我不會為了這個就怎麼樣,好像去等一等,跑出去玩兒,等著靈感再來,我不相信這個,這跟我過去跳舞練功一樣,有時候怎麼樣也發揮不好,跟運動員上場的競技狀態不一樣,這都是很自然的,人就是生命,生命當中有很多偶然的東西,你不可能掌控它,我對這些東西習以為常了,我拿自己的痛苦也不是很當真的。
    主持人:從您的談話當中我們瞭解到,您有過跳舞的經歷,《白蛇》裡面鮮活生動的描述,是不是跟您那段經歷有關呢?
    嚴歌苓:對,我對舞蹈演員非常瞭解,因為我就是一個舞蹈演員出身的作家。
    主持人:您介紹一下您是如何完成這種角色的轉換,您這一段的生活經歷是怎樣的?
    嚴歌苓:這兩個東西也有相通的,過去我跳舞也走了很大的歧途,跟寫作生涯不怎麼沾邊的,現在我發現,我很感覺到我其實是得益於做舞蹈演員這麼一個經歷,因為舞蹈演員給了我一種節奏感,這個節奏很難用語言來說的,但是你在呼吸當中,你在寫作當中,你希望自己的寫作是呼吸的,有一種節奏,有了節奏就很容易,就跟跳舞找到拍子一樣,我覺得好的小說一定有節奏的,特別是中國文字,從我們的唐詩宋詞元曲,就可以感覺到,我們的語言文字跟節奏是血肉相連的,我們的文字有生命,就是因為它有節奏。
    還有,舞蹈演員是一種非常肯吃苦的人,吃了天下最大的苦,能夠出現最後的剎那的美麗,這就使我一直到今天都不指望有什麼捷徑可走,在這方面,我認為舞蹈演員給了我非常好的素養,非常有紀律的生活。
    網友:在生活中,每個人都會經歷過不同的磨難,您的生活經歷看起來那麼的豐富多彩,您能列舉一下您經歷過的種種磨難嗎?
    嚴歌苓:當然有磨難,我當兵的時候,我是心智發育比較早的人,又出生藝術家的家庭,我父親和爺爺又是作家,是天性比較浪漫的人,從小讀書過多,就出現了早戀,這種早戀在15歲發生的話,在部隊這種嚴酷的環境當中,當然要徹底掐滅,如果說我一輩子有過自殺的念頭,那是我離自殺這個行為最近的一段時間。
    主持人:這應該是您人生當中最大的磨難吧?
    嚴歌苓:這使我感覺到眾叛親離是什麼滋味的一段時間。
    主持人:在異國他鄉,自己求生存,做過一些職業,還堅持寫作,這些磨難相比之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嚴歌苓:很可能,我是天性樂觀的人,我喜歡大笑,非常喜歡講笑話,挖苦自己也挖苦別人,當然挖苦自己更多了,這樣一種天性,也使我看到,我每次自殺的念頭實際上自己也不會當真的。
    網友:過去有這樣一種說法,您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女作家,美女作家作為寫作上的一種現象,前幾年已經被炒得非常熱,您是怎麼看待這種說法的?
    嚴歌苓:美女作家這個提法讓我感覺到非常恐怖,我覺得我第一是年齡已經超過她們這個群落了。第二個,這好像是不搭界的事。
    主持人:您看到過一些美女作家的作品嗎?
    嚴歌苓:我看過,因為是社會和文學的一些現象,所以對這方面也有一些瞭解。
    主持人:能評價一下嗎?
    嚴歌苓:她們是比我們更自由的一些作家,我們這些人不管怎麼樣還有文以載道的,社會代言人的一種負擔,他們是沒有這種負擔的,對自己的心理和生理,情感的追求都是關注得更加密切的一些人,我覺得我們這一代作家是不管怎麼樣都擺脫不了我們的這種寫作習慣。看起來也非常有意思,就像第五代、第六代導演一樣,看到一些時代在我們身上留下的烙印和痕跡,這個看起來是非常有趣的,特別是在美國,回首來看國內的一些現象,我覺得非常有趣。
    網友:請問一下您的新作和您喜愛的顏色。
    嚴歌苓:我的新作有五部,都是半流產的狀態,我現在正在改自己的電影劇本,負擔是很重的,因為電影劇本一稿總是寫不成,總是要十來稿,所以我寫小說的時間和精力都被電影佔去了,所以我覺得非常愚蠢。我是一個變色龍,什麼顏色都喜歡,這個階段最喜歡的是白顏色和黑顏色。
    主持人: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嚴歌苓:好像你在想不出什麼顏色的時候,穿黑的和穿白的總不會錯的。
    網友:嚴姐姐,您做媽媽了嗎?如果做了的話,您怎樣教育子女?
    嚴歌苓:哎呀,你讓我很痛心啊,我特別想做媽媽,但是好像沒這個命了。我非常非常愛孩子,我可以跟孩子玩兒,總是要看手錶,不要玩得時間太長了,玩得什麼都忘了。
    網友:您對幸福的理解是什麼?
    嚴歌苓:幸福就是知足,您特別滿足就幸福。
    網友:聽說《扶桑》要拍攝電影了,能介紹一下這個進程嗎?
    嚴歌苓:《扶桑》是很難產的電影,已經進入了前期製作,我們換了三任編劇,後來編劇的資金被耗光了,才由我自己來編劇,演員基本上已經選定了,要把唐人街重新建造起來,工程量非常大,所以我覺得在我自己寫電影的經歷上是非常非常難忘的經驗。
    主持人:資方和導演已經確定了嗎?
    嚴歌苓:導演是陳沖,資方是美國和日本的電影公司。
    網友:寫作給您帶來的最大的樂趣是什麼?
    嚴歌苓:樂趣是自得其樂吧,苦中求樂吧,還有一種就是生活方式,獨立的,不需要上班,可以自己說收場就收場,這種比較自由的,還有不見人,我這個人特別怕見人,基本上是與世隔絕的,還有你寫作嘛,你觀察人,都是你在旁邊,我很喜歡到人很多的陌生場合去,這樣我也會被人認出來,不用和人周旋,寒暄,像鬼魂似的,這種觀察是非常安全的。
    主持人:您所描寫的女性,在某種意義上是不是對自己人生的剖析和最大程度的理想化?
    嚴歌苓:沒錯,這個講法是非常專業的,我對自己的剖析很多,每天都有很多對自己的發現,有的時候非常驚喜,大量的時間是非常的有挫敗感。特別是在自己父親身上和自己身上看到基因的無法抗拒的頑強性的時候,這時候的自我剖析是非常痛苦的。但是,因為我覺得我自己是一個理想主義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一代,我沒有辦法不把許多東西理想化。
    網友:您對當今的很多作家熱衷於媒體上的炒作,您怎麼看?作為實力派的作家,您在文壇上擁有的讀者和得到的獎項,是不是有一種不相稱的感覺?
    嚴歌苓:這就是我常常告訴我自己我是容易知足的人,我是樂觀的人,有時候會出現一些心理上的不平衡,現在炒作在美國也很需要,我出了一本英文書,就必須在這個城市和那個城市演講,和讀者見面,有時候我覺得像賣假藥的,比如陳沖提醒我,最近我看見馬友友在超市給人簽名售碟,他也需要這樣做嗎?他是為了自己認為好的音樂而佔領一些地方,一個作家對自己有自信的話,就應該這樣做,聽了陳沖這些話以後,我就感覺到,不應該對宣揚自己的作品那麼臉紅,可能是比較老的態度,但是我自己的個性實在是非常非常不適合做這樣的事情。
    網友:您專門學習過英文寫作,現在嘗試用兩種不同的語言寫小說,您是如何把握這兩種不同語言的特性的?
    嚴歌苓:這兩種語言都是非常有魅力的,但是一個是視覺的,一個是聽覺的。英文寫下一行字出來以後,我們的漢語,說良心話,從古老的文字形式演變出來,但是和古老的形式沒有太大的區別的,我們每個字都是象形的,假設會寫繁體字的話,會發現每個字都是象形的。我在美國《紐約客》這本雜誌上看到了對漢語的評論,它是人類語言發展的一個例外,對中文作家來講,就是一個非常獨特又非常艱難的一個創作,就是說你這種語言是和他們共性很少的一種語言。我感覺到,在英文的翻譯當中,我和我的翻譯經常切磋的一些問題,發現有很多時候你要犧牲,漢語和英文當中有一些不可譯的東西,它的生動,它的幽默,它的很多東西,到了翻譯以後,就發現它不在了。這一點就讓我對兩種語言很熟悉的人感覺到非常無奈,有時候非常痛苦,找不到一條最好的途徑。
    那麼我就在幻想,是不是有一天我可以用漢語把這個東西寫出來,然後再用英文寫一遍,或者先用英文寫,再用漢語寫,是不是有這樣一天呢?現在它還只是停留在我的幻想的一個階段,因為創作是一個非常偶然的東西,一個偶然的勞動,如果你先用一種語言把它寫了,你第二次就不叫創作了,你無論如何都沒有這種偶然了,沒有偶然就沒有藝術,藝術是不可複製性,就像科學的可複製性一樣。
    網友:《扶桑》是一部非常美好非常動人的作品,我想知道您是什麼樣的狀態,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寫這部作品的?
    嚴歌苓:我偶然讀到一本華人的移民史,記載了一百多年前第一批華人移民到美國的生活近況,我看了以後,就不知道自己的民族原來也受到了這樣的歧視,一個國家從法律上來排斥、驅趕和迫害,這對我來說非常陌生。我是在民族問題上非常敏感的人,特別是我到美國的這段生活,美國社會對我的反應,還有我的先生,我的美國丈夫對我的反應,使我感覺到,在這樣的一個西方文化裡面,自己的文化是什麼樣的地位,所以很多時候也不是有意地就感覺到一種情緒,對自己的文化的特質,常常會反思,這些反思也不是我自己刻意的,但是這個沒有辦法,我人在西方,在那樣一個以英文的、英國傳統為主的文化下面,我不斷地要這樣做,這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有這樣的敏感性,活得並不好。到了美國以後,你對那些物質什麼都是非常脆弱的,那種物質生活,那種舒適,其實是沒有意義的,一旦有了這種敏感,物質生活就變得非常淡漠了。
    網友:您的劇本寫好了以後,如果您可以親自來挑選演員,您比較欣賞的,覺得比較適合自己劇本的演員,能列舉出一些嗎?國內的或者港台的都可以。
    嚴歌苓:要看演什麼角色。請問你認為我需要對哪個角色?
    主持人:比如扶桑這樣的女子。
    嚴歌苓:我對扶桑的想像,我覺得像鞏俐當年的樣子就很好,我覺得她很神秘,很性感,很女性,很美麗,她的美麗非常深,我是這樣想的,但是對現在的演員我還沒有特別具體的想法。
    網友:這本書的封面《誰家有女初長成》,一個巨大的蛛網,一個少女在上面,是不是暗示將走向陷阱和誘惑,將要進行生命上的掙扎?
    嚴歌苓:這大概是以我的《誰家有女初長成》這篇小說設計這個封面的,這上面的女孩子的形象大概是女主人公巧巧的形象,當然這篇小說是非常強烈的,大概是影射了這些東西。
    網友:您對網絡文學有何看法?
    嚴歌苓:網絡文學是將來文學成為一個族類的一條路,但是網絡文學現在有很多的缺陷,太快餐式,詞彙量再狹窄下去,和美國和各個國家的網絡文學都有一樣的通病,還有一樣的長處,就是快捷和國際性,他們打通了一種表達方式,這種表達方式是跨越語言界限的,我認為這是非常好的東西。
    網友:《扶桑》在美國有英文版嗎?
    嚴歌苓:有英文版,也有其他許多西方語言版。
    主持人:美國的讀者怎樣看待這本書呢?
    嚴歌苓:美國的讀者跟我說好的,當然是喜歡這部作品的,當然說壞的我也沒有聽見,我知道一個報紙說它不過是一個鴛鴦蝴蝶的作品,我覺得這個認識是不對的。
    網友:我被描寫同性戀的那篇感動得要命,覺得它非常動人,而且有感染力,請問您對其中的描寫,是跟同性傾向的一些朋友有很多的接觸才寫出來的嗎?
    嚴歌苓:我上的美國的學校是一個藝術學院,藝術學院當中有一些學生是同性戀者。當然,我跟他們直接的接觸是比較少的,但是我在美國,在這樣的學藝術的學生當中學會了一種態度,就是對同性戀的尊重,對他們情感的一種尊重,還有就是絕不去表現那種過分的好奇,用這種好奇來傷害他們,所以我就想,其實人類的這些情感應該是相通的,就像寫任何一篇動人的情感故事這樣寫,所以同性戀和異性戀這方面我首先就已經放下了,不把它作為我作品當中的一個應該處理的調子。我還有兩次經歷,被同性戀愛過的,兩個女同性戀愛過我,而且是暗戀,一兩年以後我才發現,我發現她們對我的暗戀的所有的行為,都讓我非常的感動,她們的這種愛情是不求回報的,我這樣才瞭解了同性戀的一些美好的東西。
    主持人:像您前面所說,更注重心靈上的東西。
    嚴歌苓:對,就是這樣。
    網友:《誰家有女初長成》,您寫到了一位被拐賣的農村女子,您遠居國外,是如何對中國的現實進行這樣深切的關照?具體到某一個鄉村,某位女孩,包括她面對城鎮,面對生活,面對完全不同的生活的改變心理的感受,非常的細膩和真實,這一點您是如何做到的呢?
    嚴歌苓:我寫女人,我接觸很多很多女人,我在部隊的時候,歌舞團的時候,接觸很多很多的女孩子,同一個歌舞團的,我們在部隊又常常要到農村去演出,在農村我又觀察到許許多多農村少女的形象,後來我到北京生活,又接觸過一個我們家的小阿姨,她是十七歲的一個農村少女,我跟她交談,對她們的觀察當中,應該說積攢了不少這種文字上的或者是形象上的資料,這些資料並不是我拿筆記下來的,我都記在我的心裡。這樣我一寫的時候,我就把它們呼喚出來,因為我在學校學寫作,就是你看著她,你首先是眼睛要看著他,這個我叫做小歐陽的女孩子,在我家做小阿姨的時候,她的行動,她的眼神,寫出來其實不很吃力,大概就寫了二十天。
    網友:通常您會把一個女主人公放在時代的非常寬廣的背景下,而且面對的是非常殘酷的現實,您是不是覺得這樣寫更能夠凸現出人性?
    嚴歌苓:對啊,不可能不體現時代吧,其實寫得時候理性很少,寫完的時候才發現有對當代的思考,有大背景,其實寫的時候是糊里糊塗就寫完了。
    網友:您能介紹一下您在國外的生活嗎?國外的生活方式。
    嚴歌苓:在國外的生活非常單調,作為一個作家來說,長時間地寫東西,我早上起來寫東西,一杯咖啡以後就是寫作,寫到中午以後我會長跑,再想想今天寫的和明天寫的東西之間的銜接。下午,我主要是閱讀,現在我在做電影,下午的時間大多數都是要和導演去切磋一些問題,看電影,我特別愛看電影,我總希望我每天都能看到一個好電影,當然這個有時候完不成,這就是我在國外的生活,我住在離海很近的地方,所以散步和思考是非常美味的,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下。
    主持人:您願意為網友推薦幾部優秀的影片嗎?
    嚴歌苓:美國去年年底有一部非常好的電影,寫精神病,但是是非常優秀的數學家,叫做《美麗心靈》,這部電影非常棒,這是我最近看到最好的一個電影。我看到很好的電影,大概也是從這二十年來一些經典作品,比如說《辛德勒的名單》等等這些作品,剛才提到的《蜘蛛女之吻》我也很喜歡,我一時也想不起來了,很多東西不是大院線上的。我不知道那些電影翻譯過來怎麼說,很多好電影,我特別希望能跟人家談電影,但是我又不知道怎麼翻譯這些名字,《飛越瘋人院》我很喜歡。
    網友:為什麼不寫寫國外的東西呢?您寫了那麼多的中國女性,讓國外的人認識到了中國女性的美麗,那麼也寫一些國外的女子,讓中國人也認識到她們的美麗吧。
    嚴歌苓:我寫了很多中國女人或者中國人在國外的生活,環境是異域的環境,是非常不同的,一個人從自己的熱土上被拔起來放到一個冷土上,處處感覺不適的狀態,不安全感,我寫的很多這樣的東西,我在文學當中很少做批評。
    還有一個異化的問題,就是說無論我寫什麼東西,我不可能離開我自己的心境,寫異族女性我沒有把握,我不知道我了不瞭解她們的心靈,她們的內心生活。對中國的移民,我非常瞭解。我沒有辦法,這是作品選擇我。
    網友:您對中國的作家王朔的作品怎麼看?
    嚴歌苓:我看了很多王朔的作品,我也很喜歡他的作品。
    網友:王安憶呢?
    嚴歌苓:我非常愛王安憶的作品。
    主持人:關於舞蹈演員,您寫過《白蛇》,她也寫過《小城之戀》,您的作品跟她的對比上有何不同?
    嚴歌苓:寫舞蹈演員,他寫得非常生動,不像一個不跳舞的人寫的,她是很多年前寫的,我這篇小說不是一個古典寫法,所謂的古典寫法就是從頭到尾的寫法,是很斷裂的寫法,這是我們兩個人從風格上不同的,她是非常連貫的寫法。
    主持人:到現在為止,聊天馬上就要結束了,下面請嚴女士為廣大網友對今天的聊天做一個總結,今天從頭到尾,都有非常多的問題,很多很多人在這裡談自己對您作品的感受,非常的情真意切,,但時間所限,我們不能一一回答您的問題。希望您對他們,同時也是對眾多熱愛您的讀者,說幾句話。
    嚴歌苓:我今天講得張口結舌,很不好,我想大家都比我流利,而且用的詞彙也比我得當,我感覺到我跟中國的讀者聊天太少了,我一共只聊過兩次。
    主持人:恐怕您應該考慮增加一些跟讀者直接的交流。
    嚴歌苓:直接的交流不知道是不是適合我的性格,我的性格是比較內向的,希望獨處,希望我的聲音和讀者的對話是從我的作品當中產生。通過寫作和閱讀,我們可以溝通和交流。

《嚴歌苓其人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