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姐雖然是在農村長大的,沒有城裡女孩子成熟得早,但畢竟十八歲了。儘管農村女娃兒不像城裡女孩子這樣「開化」、「早熟」,對性事沒有足夠常識,也談不上什麼「情竇初開」。她從未有過「男朋友」,也沒看上過哪個小伙子,覺得哪個小伙子「可愛」,一心一意都在弟弟身上。可是在髮廊工作時間長了,多少也知道所謂的髮廊是做什麼生意的了。髮廊和她一起住的女娃兒有七八個,在外租房或者家裡住的更多,來來往往有二十多個小姐。髮廊不僅內部可以「做生意」,還兼「外賣」,「送貨上門」,業內的行話叫「出台」。女老闆在電話裡和對方談妥,再電話通知小姐到什麼什麼地方去,成了個「中介」或者叫「介紹所」,生意形式靈活多樣。

  她每天要做十個人的飯,洗十個人的衣,還有天天換下的床單被套,倒垃圾簍掃地,雖然她不嫌工作累和忙,可以說是「辛苦著並快樂著」,但有時確實很不習慣。

  髮廊前堂後面,有用五合板隔出的四間小房,每間只能擺下一張單人床,名義上叫做「按摩室」,女娃兒都笑稱為「公共廁所」。「公共廁所」的床單上每天都像用漿糊畫了世界地圖,既髒且臭,垃圾簍裡的衛生紙和一種塑料套裡的黏液,讓她看起來都覺得噁心想吐。而和她一起住的女娃兒有時說說笑笑又難以人耳。她在農村從未聽過這麼公開地談論這種不堪入耳的事。女娃兒有時還三三兩兩地聚在小閣樓裡看電視,電視機裡放的是錄像帶,播的是一男一女光著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活動的圖像。女娃兒笑著說是學技術。雖然由於對她還算尊重,見她進來就關掉,但在不覺間她也會掃幾眼。第一次闖進去看見時,她驚恐慌張,渾身的血液都湧到臉部,後來看多了也不當回事了。再說,即使不是錄像帶,電視機播出的正式節目和廣告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男女主角打打鬧鬧,不過是穿著衣服罷了。周圍的氛圍形成一個獨特的世界,讓她認為城市的世界就是如此。她從另一個角度理解了黑格爾哲學:「存在的即合理的」。

  在髮廊工作了四個月,有很多人來調戲她,都被女老闆一一化解了。女老闆姓方,大家都叫她方姐,三十多歲,擦了厚厚的面霜,抹了口紅,燙了頭髮,看上去很時髦卻不漂亮。方姐見客人來捏她摸她抱她的時候,就急忙過來打發她去後面的廚房幹活。即便如此,她仍成了這家髮廊的招牌。有人不為玩小姐也會跑進髮廊轉一轉。

  但她還是想離開這裡。她認為這樣大的城市總會找到適合她的工作。有的月份,方姐在二百元上還給她加二三十塊「獎金」,存到三百塊錢時,她趁買菜的機會用郵局的公用電話給爹爹打了個電話。說是單位要派她出差,要出去一段時間,叫爹爹有什麼事等她回單位再打電話,這段時間別打電話來。回到髮廊她又跟方姐說要請幾天假回家看看。方姐通情達理,只是抱怨她走後她們又要吃盒飯了,叫她看家裡都好就趕快回來,還幫她算了算往返花在路上的時間,准了她一星期的假。

  這一帶都是「髮廊」,大同小異,做的都是那種「生意」,她就乘公共汽車跑到城市的另一頭,找個熱鬧的商業區下車。看見滿街也貼著「招聘啟事」,心中暗喜:天地真大呀!

  她一家一家地進去應聘:服裝店、飾物店、化妝品商店、通訊器材商店、房屋中介、婦女兒童用品商店、床上用品商店都跑過了。老闆一見她就決定錄用,但一說到「保證金」或者「押金」,至少要三百元甚至一千元,比她到的第一家餐館要的還高出幾倍,有一家甚至要先交三千元。還有的,除「保證金」「押金」外,更要本地戶口。

  這天晚上她找了個深巷裡的小旅社住下,單人間,一天房費二十元,也很乾淨,她帶的錢還能住上幾天。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結一天的經驗:這一天她跑了有三十多家,除國營商業網點、國家企事業單位和銀行,這些只能憑關係或是學校畢業分配才能進去工作的單位,幾乎跑遍了街面上各行各業的民營店舖以及大大小小的「超市」,可是都異口同聲地要「保證金」或「押金」,而所有商店店員的月工資也只在三四百元的水平。工資較低的管吃住,工資較高的不管吃住。在城市的四個月中,她知道方姐髮廊裡的小姐每月幾乎都能收入兩千元左右,這還是經方姐「提成」過的。髮廊的生意多種多樣,花樣百出而又價格分明,不同的服務有不同的價格。雖然店堂牆上只有明星照片和各種髮式的圖像,沒有張貼「價目表」,但個個客人好像都心知肚明,不講價錢,不打折扣。接待客人最少的女娃兒一天也能有三四十元進賬,據說「出台」的小姐「小費」更多。她感到這個世界太不公平。在商店工作的高中畢業的女娃兒,一天到晚站在店門口,向過往行人不停地又拍巴掌又喊叫:「進來看啊!進來瞧!」嗓子都喊啞了,一天才拿十塊錢。而髮廊的小姐文化程度最高的也只上過初中,有的連小學都沒畢業。

  她開始懷疑「存在的」是否「合理的—r。但她仍不死心,決心一定要憑自己的能力找到一份正經工作。

  第二天、第三天又在熱鬧的大街上挨家挨戶地找,雖然仍然是每家都要錄取她,但沒有一家不要「保證金」「押金」的;沒有「保證金」「押金」也行,那就要拿出本地戶口,不但要本地戶口,還要本地的「擔保人」。她背著弟弟勤奮努力讀到高中畢業得到的畢業證書,起不到一點「保證」作用,既辛苦了爹爹又辜負了媽媽。早知如此,還上什麼學呢第四天,居然看見有家「實業公司」貼出的「招聘文秘啟事」,並且註明專招聘女性,未婚,年齡在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之間,文化程度要高中畢業以上。她正好符合這些條件。她在公司外徘徊了好幾圈,最後鼓足勇氣挺起胸走進實業公司。公司在一座大廈的三樓,辦公室很氣派,很正規,幾個職員都在辦公桌上用電腦操作。她非常禮貌地低聲問一個正埋頭工作的職員,來應聘應該找誰,那職員向「經理室」一指。

  她敲敲門,裡面喊「進來」。她輕輕推門進去,經理的眼睛就一亮。

  經理已到中年,穿西服打領帶,面前是一張碩大的稱為「老闆桌」的桌子。經理本來靠在椅背上,一見她就坐起來,肘子支在桌面上,和她用很和藹的語氣交談:哪裡人什麼文化程度曾經做過什麼工作想在公司做什麼工作等等。別的她都老實說了,高中畢業文憑這次起了作用。可是想到說在髮廊工作過,肯定會給經理不好的印象,因為她自己就明白髮廊其實是什麼性質的營業場所。她靈機一動,就說她是小學教師,教的是四年級。給方姐的孩子輔導還是有好處,說到小學四年級的教材她滾瓜爛熟,經理一點沒有懷疑,連聲說好好好,現在就決定錄用你,你當個文秘很合適!

  她半吞半吐地問報酬怎樣。經理說,月薪六百元,如果公司業務好,還加一百到二百元獎金。

  對她來說,這不僅工作理想,工資高得也出乎意料。她想還是要老老實實地先告訴經理她交納不起保證金和押金,戶口也不在本地,免得上班後自己失望,也讓經理失望。經理卻毫不在乎,說,啥子保證金、押金喲!這種方式讓人難以就業,常使優秀人才喪失就業機會,他們公司就是要廣泛吸納人才。

  「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是我們公司成功的秘訣嘛!」

  「明天你就來報到,沒得問題!」經理又說,「今天嘛,晚上我們一起吃頓飯,互相瞭解瞭解,我跟你介介紹紹公司的情況,你好開展工作。」

  出了公司大門,她分不清東西南北,「心花怒放」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因為經理跟她約在公司對面的餐廳,時間是下午七點,她哪裡都不去了,暗暗守在公司門口。又怕公司的人出來看見她,弄得她不好意思,就進了餐廳旁邊的一家茶室。茶室裡五塊錢泡壺茶,能坐上一天,這是C市人的習慣。

  中午飯她也沒吃,一直坐在茶室裡等。喝茶喝得肚子「光哨光哨」響,也不覺得餓了。七點鐘整,她看見經理從公司那幢大樓出來,直接過街進了那家經理約定的餐廳,就馬上起身跟著進去。經理一見她來,很熱情地一把挽起她的胳膊走到一個卡座上,兩人相對坐下。經理把菜單遞給她,叫她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她就看著最便宜的點。經理笑著說:

  「你啷個那麼節約啊!我們吃飯都能報銷的。來來來!還是我來點。」

  經理點了一桌菜,有的菜她不但沒見過,聽都沒聽說過。經理還要了瓶酒,服務員給他們把杯子倒滿。經理端起杯說第一次見面要幹掉,她喝了一口,差點都嗆了出來,但又不能讓經理看出她「土氣」,只好勉強喝了一點,笑著應酬周旋。

  陸姐急切盼望那份「文秘」工作,不得不盡力適應環境,逢迎經理。加上餓了一天,肚子咕咕叫,只顧埋頭吃飯。一會兒,她就比較自如了,一邊吃一邊靜靜地聽經理說話。而經理並沒有向她介紹什麼公司的業務,喝了幾杯酒後,卻向她抱怨他自己家庭的不幸:老婆不理解他,天天回家看冷臉,回到家感覺不到絲毫家庭溫暖,家庭對他來說只是個負擔而不是「溫情的港灣」。特別是在他們公司艱苦創業的時候,他常常回家得晚甚至有時不能回家,一回家老婆就摔碟子摔碗,令他煩上加煩,看電視的時候老婆喜歡看什麼節目就是什麼節目,老婆連拿遙控器的權利也不給他,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話。接著誇她長得好看,「既有農村女娃兒的純樸又有城市女娃兒的嫵媚。」臉面好,眼睛好,身材好,姿態好,一雙手長得好,簡直是渾身上下無處不好,如果她參加「選美」,一定會得大獎,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讚美讓她既高興又困惑,不知經理究竟要她做什麼工作。她想探聽一下她的「文秘」崗位做什麼事情,每天必須完成哪些任務,經理就連說不忙不忙,上了班自然會知道。一頓飯吃完,經理把一瓶酒全喝了。出了餐廳經理已經半醉,還要送她回旅社。她婉言謝絕都謝絕不了。

  經理的態度非常堅決,「請女娃兒吃飯哪有不送回家的道理!這叫『間得曼』,君子風度,曉得不曉得」陸姐哪懂什麼『問得曼』,以為說不定這就是城裡人的規矩,是「君子風度」,也只好讓經理跟她一起回到那小旅社。

  進了房間,也許因為房間小,只有一張單人床可坐,經理就拉起她的手一屁股在床上坐下。先抬起一隻胳膊在她肩上撫摸,不住地盯著她的臉:

  「妙呀妙!你是我想了好久的人!我們倆真是有緣分,今天你一進門,我就像上輩子見過你一樣!你是上帝賜給我的寶貝!也是上帝給我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決不放過你的!」說著說著就來摟她的頭,伸過嘴要親她的臉。

  陸姐嚇得趕緊站起來。「經理經理,你有點醉了!我先倒杯水你喝點哈。」

  小旅社的暖瓶向來是不保溫的,她從暖瓶倒了杯水雙手捧給經理。經理也口渴了,一口氣喝下杯冷水,清醒了點,又向她伸出雙手。

  「來嘛來嘛,過來嘛!在床上我們才能進一步熟悉唦!」經理一下一下大幅度地拍他旁邊的床位,「過來過來!坐這裡,坐這裡!我很文明的,不會傷害你的!讓我摟著你說話嘛!」

  陸姐一下就看出常來髮廊那種客人的神態:色迷迷的眼光,把女人當作玩物的表情。她非但沒有過去,還向牆角退縮了兩步。

  兩人僵持了片刻,經理點燃支煙,吸了幾口,歎口氣說:

  「唉!小陸,你真不懂事!『文秘文秘』說穿了就是『小蜜』吵!現在社會上說的『小蜜』你聽過沒得就是陪老闆玩的,給老闆當情人的。其實,你啥子都不用做。啥子『工作』喲!工作就是讓老闆高興嘛!老闆高興了,啥子六百塊錢工資,你要多少給多少!你看你,連個手提包都沒得!還像個城裡人啊還像個城裡的女娃兒啊當了『小蜜』,這一套城裡女娃兒的裝備,我馬上給你配起子!你可能想,這要跟老闆上床哈,說白了,上床當然是免不了的。但是我還是講文明的是不是我們感情到了那一步,你就會自覺自願地跟我上床的。我等得起!因為我喜歡你,不會強迫你的。」

  「小蜜」這個詞陸姐早就聽髮廊的小姐說過,髮廊有個小姐還真給一個老闆當「小蜜」去了,從此沒再到髮廊來做生意。但陸姐對眼前這個經理沒有一點感覺,還越來越反感。嘴裡講得很文明,行為卻和髮廊的客人一樣甚至還不如。因為那些客人一到髮廊就目的明確,不跟小姐講什麼「家庭不幸老婆不好」的廢話。再加上,經理的一張橘子皮臉,看出已經未老先衰,頭髮是小姐說的「地方支持中央」那種樣式,塌在頭頂上油膩得發亮;嘴唇外翻,一嘴黃牙,不喝酒時也有股口臭;別看他一身西服革履,包著的就是一副骨頭架子。陸姐喜歡乾淨,他髒;陸姐喜歡挺拔,他已有點彎腰駝背;陸姐喜歡精神,他萎靡不振;陸姐喜歡坦坦蕩蕩,他卻繞圈子說話……陸姐雖然已十八九歲,但她的特殊情況使這個農村姑娘對未來的愛情並無明確的憧憬,如果這個經理正常地做她上司,不論他長得什麼模樣,她一定會對他尊敬聽話,努力完成交她經辦的工作。可是要這經理做她的「情人」,她真覺得決不會和他「感情到了那一步」。

  總而言之,說到底,陸姐不是斷然拒絕「小蜜」的角色。到城裡已經近半年了,尤其天天和小姐們生活在一起,受了她們的熏陶,知道現在城市裡的風氣就是如此,當「小蜜」也不是丟人的事。有的「小蜜」跟著老闆出去還很風光,小車來小車去,進出高級場所,到了公司也比其他職員高出一等。但眼前的這個橘子皮臉經理讓她一點也看不上,真給他當了文秘或「小蜜」,兩人肯定會糾纏不清,扯皮不斷,麻煩事接踵而至,落到更難堪的下場。聰明的陸姐這點還是能預料到的。

  經理見她默不作聲,並且有拒絕的神情,乾脆直言不諱地告訴陸姐:

  「小陸,我告訴你,你一個農村來的女娃兒,儘管你上過高中,教過小學,想在城裡找工作,就只有進餐館和商店,當個服務員售貨員啥子的。想到公司做事,你只有當『文秘』,也就是給老闆當『小蜜』。還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才有這個機會,別的農村女娃兒想當還當不上呢!你不想想嘛!現在的大學畢業生都找不到工作,人才市場擠滿了大學畢業生,城裡頭又有那麼多下崗的,哪有好的工作崗位等個農村女娃兒來!說實話,像你這樣的農村女娃兒,連城市戶口都沒得,想在城裡掙錢,不是去夜總會、娛樂城就是去髮廊。可是那多不體面嘛!『小蜜』總要比『小姐』好聽得多吧!搞好了,我把老婆都離了跟你正式結婚!你好好想想,今晚上我不逼你。晚上你睡覺想一遍,明天我會在辦公室裡等你來的!」

  第二天一大早,陸姐起來退了旅社的房間。令橘子皮臉經理沒料到的是,陸姐沒到公司那裡去,卻朝相反方向走向不遠的公園。那是c市著名的歷史名勝,紀念一位歷史名人,她在課本上讀過的。在公園前的早點攤上匆匆吃了早點,就找了個公用電話。

  照常是村裡小賣店老闆接的,陸姐請他叫她弟弟聽電話。小賣店老闆說:

  「他龜兒子一天到處亂跑,我看能不能找見他哈。找不見啷個辦勒」

  陸姐聽到可能找不見弟弟萬分著急。「那就還是叫我爹來。真麻煩你老人家了!反正我在這頭等,請你老人家仔細找找。我不放心的就是我弟弟!如果找不到,我把這頭的電話告訴你老人家,就請你打個電話回來。電話費我回屋頭的時候一定還你老人家,還會給你老人家帶旱煙回去哈!」

  「好好好!那你等著哈。」陸姐在村裡和她弟弟的關係誰都知道,無人不誇獎她的。陸姐拿著聽筒,焦急不安地站著左右交替地搗腳。所幸不一會兒那頭就傳來弟弟的聲音。

  「姐姐姐姐!是你呀你給我找到那帶眼眼的竹子沒得就是吹得響的那種!」

  陸姐聽見弟弟的聲音覺得腿都軟了。「你今天啷個不上學啊一天跑啥子嘛跑」雖然心裡高興得不得了,但她還是用責備的口氣對未來的一億六說話。

  「上學上學,我啷個不上學唦!不過學校的老師厲害得很,每天都要考試!今天你忘哪今天是星期六吵!我剛吃了塊餅子。姐姐,你吃了飯沒得」

  聽到弟弟還關心她吃飯沒有,陸姐的淚水一下子湧出眼眶。

  「你把你自己招呼好就行了!爹爹還打你不打呀」

  「他就是打我我也不怕了!姐姐,我找到個洞洞子,鑽進去哪個都找不到我!」

  「你讀書讀得咋樣嘛學校好不好你要耍就在學校裡耍,千萬不要到處亂跑。聽到沒得」

  「我又沒有到處亂跑,就在田里跑!昨天我到江邊邊去了,就是你老帶我去那個岸邊邊上唦!我看見一條船翻了,我還幫著去救人哈。」

  陸姐又急了。「你啷個一個人跑到江邊邊去唦!你去救個啥子人嘛!你還要別個來救你,懂不懂以後你再跑江邊邊去,我回來就不理你了哈!」

  「我想你吵!我一想你就到江邊邊上去,那裡是你老帶我去的唦!」

  陸姐心酸得疼了起來,但看見旁邊要用公用電話的人已經等急了,只得又安頓未來的一億六幾句話,茹泣吞悲地放下電話。

  付了電話費,她就坐在這所名勝古跡門邊等著開門。開門放人後,她直接走向那座著名古人的塑像前,買了一把香,恭恭敬敬地點燃,插進香爐。

  她不由自主地一下子跪倒在那古代名人面前,趴在蒲團上放聲大哭。

《一億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