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壺中天 第一百三十四章 要與天公試比高

莽莽群山出現在天空裡,還有那條在高空遠眺也能清晰看見的筆直大道。

修行者們看著秦皇登上高高的石階,來到山頂小廟,看到那個白衣如仙的男子。

回音谷外響起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人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井九居然一直躲在神使居住的不周山裡!

難怪就連青天鑒靈都無法找到他的蹤跡,只是規則允許他這樣做嗎?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再次令人們震驚。

隨秦皇上山的數十名秦國強者被盡數斬裂,秦皇重傷,而井九的劍似乎都沒有拔出來。

回音谷外有很多真正的修行強者,眼力不凡,自然能看出來井九已經出劍,只是速度太快,身法玄妙莫測。但他們不知道井九用的究竟是什麼劍法,驚歎不已,心想青山的劍道天才即便在幻境裡竟也是如此了得。

接著神使出現,拿出了那張紙。

那是數十年問道。

從問道者們初入幻境,其間風雨飄搖,白雲蒼狗,碧海藍天,直至秦皇封禪,被井九重傷於廟。

那張紙最下方寫著二十六個名字,那是進入幻境的二十六名問道者,按照他們在幻境裡的停留時間長短、所建功業排出名次。榜單前列是幾個熟悉的名字,童顏第五,白早第四,奚一雲第三,何霑第二,白千軍自然居首。

回音谷外的修行者議論紛紛,尤其對何霑頗感可惜,如果他不是忽然放棄大好基業,毅然遠赴海外,以他在幻境裡展現出來的能力與權謀,應能與白千軍一爭高低。

有些意思的是,榜單倒數第一並不是最先離開幻境的問道者,而是那名叫做姜瑞的散修。

想著那名散修在幻境裡的醜態以及最後慘淡的結局,修行者們很是不恥。

青山弟子松杉挑眉問道:「此人在何處?」

有人應道:「好像早就已經離開,應該是怕何霑出來弄他。」

大樹下,那位水月庵的少女聽著這些議論,望向瑟瑟,小聲問道:「你真準備把他一直關著啊?」

瑟瑟說道:「我可聽不懂你說什麼。」

事情做就做了,但承認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榜單倒數第二是那位崑崙弟子。

井九與卓如歲的名字出現在很不起眼的中間段。

這讓很多人感到吃驚,青山弟子們更是劍眉微挑。

在他們想來,卓師兄殺了最多的問道者,小師叔更是了得,憑什麼排在這裡?

如果放在平時,青山宗必然不會答應,只是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解決。

神使說得很清楚,只有白千軍才能拿到仙菉,那井九應該怎麼辦,真的答應秦皇的條件?

無數視線落在天空裡,注視著廟裡的井九,猜想他會如何選擇。

在人們想來井九應該會答應秦皇的條件,即便是方景天與南忘這兩位青山大人物也持相同的看法。

如果白千軍死在井九劍下,這次的問道大會便沒有勝者,仙菉還是會留在雲夢山,對中州派來說沒有任何損失。

為青山宗的利益考慮,井九也應該答應他。

白千軍便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會如此強硬。

回音谷外忽然再次響起一陣驚呼,因為他們看著井九提劍走到神使面前,然後聽到了那段對話。

童顏與白早來到青天鑒旁,奚一雲與其餘的問道者也來到了這裡。

他們看著閉眼沉睡中的井九與白千軍,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那只琉璃鈴鐺忽然發出一聲極其清脆的鳴聲。

井九站了起來!

眾人吃驚想著難道幻境裡的事情結束了。

但井九的眼睛並沒有睜開,氣息也沒有任何變化,明顯沒有醒來的意思。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神魂在幻境裡面,真身為何能動?

難道他居然連通了真實與虛幻?

看著這幕畫面,包括白早與童顏在內,所有人都震驚的無法言語,覺得好生不可思議。

……

……

威脅的前提是你有能力傷害、甚至消滅對方。

所有人都覺得很荒唐,就像秦皇一樣。

神使是青天鑒的規則具象化,那井九如何傷害甚至消滅對方?

「規則就是這個世界運行所遵循的法則。」

神使的聲音還是那般平靜。

那些必須被遵循的法則,是無法被改變的,更無法被抹滅。

比如春天的時候樹會變綠,秋天的時候會變紅,然後落下,變成腐泥。

比如小溪會往下流,遇著山崖形成瀑布,匯成潭水。

比如冰冰於水。

比如青青於藍。

神使繼續說道:「我的能力是這個世界的上限,這也是規則。」

井九說道:「墨公當年觸摸到了上限,所以遇著雷劫。」

「不錯,他知道自己無法逾越,所以選擇了放棄。」

神使說道:「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一種力量可以超過我,因為我就是那道線本身。」

井九說道:「所以你對那道線之上的世界一無所知。」

「你到底在發生什麼瘋?」

秦皇再也聽不下去了,喘息著說道:「如果他可以被戰勝,我們這些人為何要如此辛苦爭搶問鼎的資格!」

井九說道:「我沒有搶過。」

秦皇怔住了,想著這些年的事,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覺得好生不可理喻。

「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是瘋的……你這個瘋子!」

來到青天鑒幻境裡的修行者,每個人都自幼勤奮修行、努力,不肯浪費半點時間。

因為他們想要獲得更高的位置與權勢,最終成為真正的天下共主,以求得到神使的認可。

井九生來便是楚國皇子,很順利地成為皇帝,按道理來說,他起步的位置要比別的問道者都高,但是……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

……

「墨公當年差天一線,差我亦是一線,我與天差不多齊。數十年後,我想知道究竟是天高,還是我更高。」

井九說完這句話,揮劍斬向神使。

神使沒有動,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輕薄的木劍,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振動,發出嗡鳴的聲音,足以切開世間最堅固的事物。

然而,它無法斬開青銅鼎上散出來的煙霧。

木劍遇煙而潰,變成無數粉末,隨風飄散,如青煙一般。

青煙裡,神使靜靜看著井九,沒有憐憫,沒有同情。

再如何強大的劍道修為,在規則面前都沒有意義。

井九依然平靜,放掉手裡殘餘的劍柄,向前踏了一步,便要走進青煙裡。

神使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變化,那雙無情無識的眼眸裡忽然出現匪夷所思的情緒。

擦擦擦擦,無數聲極鋒利的劍鳴聲在廟裡響起,然後迅速擴散至整座不周山,落在所有人的耳裡。

轟的一聲巨響!

小廟變成無數碎屑,激散而出。

秦皇渾身是血,慘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生死。

陽光散落峰頂,已然沒有井九與神使的身影。

……

……

山間的瀑布忽然倒流,溪水驟漲。

滿山紅葉忽然漸漸變綠。

極寒之地的冰忽然變得滾燙起來,蒸出無數雲霧。

海上起了一場大風,海面卻平靜如鏡。

無數雲霧彙集至不周山的上空,變成如鉛的厚雲,遮住了太陽。

幽暗的天空裡忽然出現一道筆直的劍光。

無數天雷落下,釋放出恐怖的威能。

閃電照亮天空,又驟然消失。

那道劍光依然向上而去。

在劍光的四周,隱約出現無數道身影,實則都是一人。

……

……

青天鑒的世界裡,出現了無數異象。

不周山處的動靜,吸引了無數視線。

河間郡的一間王府裡,那位中年王爺看著天空裡的飛沙走石,臉色蒼白,害怕不已。

南方某處山野,已然垂垂老矣的張大公子,看著忽然在深秋生出的野花,又看了看極遠處天空裡的那道劍光,忽然生出某種猜想,顫顫巍巍地跪到地上,叩了三個響頭,然後舉起雙臂,用蒼老的聲音嚷道:「陛下威武!干死他們!」

大海深處,所有船隊都緊急駛回了島間船塢,何霑一個人留在了海面上,感受著天道法則的細微變化,低頭不語。

青鳥依然在枝頭,看著雷電交織的陰雲與那道不肯回頭的劍光,很是憂慮,憂的是井九能不能成,還有就是……都被人看了去,將來不知道有多少麻煩。

……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看似很長。

其實很短。

天空忽然放晴,一片碧藍,就如遠方的海。

雷鳴電閃不再,那道劍光也消失無蹤。

小廟已經變成廢墟,青銅鼎靜靜留在原處,散出青煙。

青煙裡,神使的身形漸漸顯現出來,比先前淡了很多。

井九回到峰頂,帶來一陣清風。

清風拂過,青煙漸散,神使的身形也隨之離散,化作無數光點,消散無蹤。

井九的神情有些疲憊,在原地站了會兒,才走到青銅鼎前。

青銅鼎彷彿回到最初的模樣,但已經有了變化,那些紋飾裡隱隱透出亮光,隱有仙意溢出,難道仙菉就在鼎裡?

《大道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