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神聖之間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青衣客出現了一次誤算。

無窮碧確實最少也能把那把鐵刀攔住三息時間。

問題在於,當別樣紅以前所未有的無畏姿態向他發起進攻的時候,作為妻子,無窮碧自然有所感應。

其後無論她是真的想明白了別樣紅為何這樣做,又或是依然不解驚疑難安,出手理所當然會放緩。

最終,那把鐵刀斬斷那些拂塵絲縷、劃破道袖沒有用到三息時間。

所以,當青衣客以為自己終於能夠成功遁走時,卻在天空裡看到了那把鐵刀迎面而來。

一聲滿是憤怒不甘的厲嘯,響徹天空,落至群峰之中。

隨之而至的是呼嘯的破空聲。

一道筆直的線條從高空直抵崖間某處,隱約可見最前端有兩個人影。

轟的一聲巨響,崖間生起無數煙塵,出現了一個洞口。

整座山峰微微震動起來,數息之後,峰頂崖坪某處忽然高高隆起,然後猛地裂開,噴出無數煙塵。

那兩道身影隨煙塵而出,然後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二人從高空落下,斜著進入崖間,卻從峰頂而出,竟是把這座孤峰生生鑿穿了!

煙塵微落,能夠清楚地看到,青衣客單膝跪地,雙手相合,夾住了一把黝黑無光的鐵刀。

握著鐵刀的那名男子自然是王破。

他沒有轉身,人們從他的背影裡彷彿便能看到江山之險峻。

別樣紅此時也已經回到了崖坪上,破煙塵而出,一拳向著青衣客轟去。

隨之而去的,還有那朵小紅花。

小紅花少了片花瓣,看著略有缺損,威力依然恐怖至極。

青衣客雙手一翻,橫戟擋住鐵刀,一跺腳,激起一道煙塵,襲向那朵小紅花。

小紅花再次綻放,嬌艷至極,發出凌厲的破空聲。

那把鐵刀更是毫無道理地再次斬落!

啪的一聲脆響,青戟就這樣斷開了!

青衣客厲嘯一聲,雙袖拂起無數煙塵,試圖暫阻片刻。

但那煙卻掩不住小紅花的顏色,更無法斂沒那道刀光。

紅花再盛!

鐵刀再斬!

擦擦擦擦!

……

……

三道難以想像的恐怖氣息,從崖坪上生出,直衝天穹。

碧天上的雲朵懼而避走,有些飄的稍慢些的雲,直接被撕扯成了碎絮,然後消散無蹤。

神聖領域強者之間的戰鬥,足以令天地變色。

輕柔的開花聲與凌厲的刀落聲,在煙塵裡不停響起。

鮮艷的紅與明亮的光不停地交替。

忽然間某一刻,所有的顏色與光亮都消失了。

轟的一聲巨響,煙塵再作。

崖坪中間約兩里方圓的地面極其整齊地向下陷落了半尺!

然後是長時間的死寂,沒有任何聲音。

煙塵緩緩飄落。

首先被看到的是彷彿被碾壓過無數遍,光滑平整至極、彷彿玉石鋪成的地面。

然後顯出身影的是別樣紅。

他的衣服上到處都是口子,帶著淡淡金澤的血緩緩地流著。

他搖晃了兩下,臉上出現一抹及其鮮艷的紅色,然後迅速變得蒼白無比,應該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接著,王破從煙塵裡走出來,右手提著那把鐵刀,左邊的袖管在風裡輕輕搖擺。

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習慣性地耷拉著眉毛,耷拉著雙肩,看著有些寒酸。

只不過因為斷臂的緣故,現在他的左肩要耷拉的更低一些,看著有些不自然,上面有血正在滲出。

在剛才的戰鬥裡,他用自己的斷臂處硬接了青衣客一掌,也不肯讓鐵刀慢上一瞬。

在大陸神聖領域強者裡,王破與別樣紅堪稱戰力最強的二人。

今天他們聯手而戰,出手竟這般強硬,殺意決然,不留半分餘地,意圖非常明確。

他們不會給青衣客任何離開的機會。

他們要青衣客死。

……

……

青衣客的笠帽已經被震碎,露出了那張帶著神秘感覺的銅面具。

銅面具的正中間有道裂縫,從上到下裂開,筆直而清楚,應該是被鐵刀所破,而其餘的地方還有著無數裂紋,看著就像某些瓷器表面一般美麗,卻已然不如先前強硬,顯得非常脆弱。

青衣客的身體搖晃了兩下,銅面具下傳來一道沉悶的聲音。

血水從那道筆直的裂縫裡淌落,然後從那些細碎的裂紋裡溢出,畫面看著極其詭異,異常恐怖。

他的身軀已然被王破的刀與別樣紅的花切斷了所有生機,內部出現了無數裂痕,就連幽府、星竅甚至識海都已經遍佈蛛網般的細痕,隨時可能崩裂,至此他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

崖間倒塌的數千棵古樹還在燃燒著,只是在雲霧濕意的包圍下,火勢漸漸小了,想來不久便會熄滅。齊齊下陷半尺的峰頂崖坪上冒著數百道極細的煙塵,看著就像縮小了無數倍的龍捲風,漸漸變淡,將要湮滅。

這位神聖領域強者來到了生命的盡頭,而到這時依然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崖坪無比安靜。

別樣紅看著那名青衣客。

所有人的視線則是在別樣紅與青衣客之間來回,震驚而且惘然。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剛才別樣紅與無窮碧不是正在追殺教宗陛下,想要報殺子之仇嗎?

為何忽然會出現一個神秘的青衣客?為何當這名青衣客想要殺陳長生的時候,別樣紅非但沒有幫忙,反而阻止了對方,甚至不惜身受重傷,也要用如此決然的姿態向此人出手,甚至給人一種不惜同歸於盡的感覺?

「你,是如何知道的?」

青衣客終於說話了。

他盯著別樣紅,銅面具的眼神裡依然幽深,但已經有了死亡的味道。

當他說話的時候,泛著金澤的血水不停地從面具上的大小裂縫裡溢出,看著有種妖異的感覺。

「辛教士不應該在奉陽縣城出現。」

別樣紅伸手抹去唇角的鮮血,說道:「他的出現太過刻意,感覺就像有人刻意讓他被我們看到。」

「這確實是個漏洞,或者說是不夠完美的地方。」

青衣客說道:「這並不是我的安排,而是你們朝廷裡有人想要順便把他洗掉。」

崖坪上的人們聽不懂這番對話,但自然也能夠聽懂的人。

相王的雙手已經離開了自己有腰帶,眼神微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擇天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