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怎麼又蹺課?」見到「從天而降」的柳俊,嚴玉成頗有幾分驚喜。「女朋友隔得遠了,挺叫人牽掛的。」柳俊嬉皮笑臉。「你就扯吧。」嚴玉成笑罵一聲。「說吧,是不是尹昌輝那裡有了新消息?」柳俊登時眼睛就綠了,這人莫非真是諸葛亮不成?「爸,你怎麼知道小俊是和尹昌輝在一起?」嚴菲好奇地問道。嚴玉成「哼」了一聲:「他一個人要和誰在一起,我還真不知道。但是帶上你一起去吃飯,除了老尹家的小子,還能有誰?別的人他也不會介紹給你認識。」「高!書記實在是高!」柳俊趕忙豎起大拇指,諛辭潮湧,又緊著敬上香煙。「坐吧!」嚴玉成指了指對面的沙發。柳俊先給岳父老子點上煙,這才坐了下來。「啊呀,小俊回來了。」解英從廚房出來,瞧瞧柳俊又瞧瞧自家女兒,笑瞇瞇的。柳俊忙又起身為禮。「你們爺倆聊著,我給你們去洗蘋果。」「老尹家的小子,是不是查出點蹊蹺來了?」嚴玉成眼望柳俊,問道。「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書記的法眼……尹昌輝還真查出了點名堂……」柳俊笑嘻嘻地將尹昌輝調查的情況說了說,語氣倒是蠻輕鬆的。嚴玉成靜靜聽著,不動聲色。「嚴伯伯,我聽說天馬廣場是張省長親自抓的?」柳俊問道。張光明上任之後,抓了兩件大事,其一是大寧市至寶州市的國道線改造,其二就是這個天馬商業廣場。嚴玉成淡淡道:「你還聽說了什麼?」柳俊笑笑,不吭聲。「最近學習怎麼樣?明年該畢業了吧?」嚴玉成忽然問起了柳俊的學業。不過柳俊也知道,重點是在後面一句。柳俊笑道:「還行,明年畢業證應該可以混到手。」「打算去哪個單位?」「您看呢,我去哪個單位比較合適?」嚴玉成淡淡一笑,說道:「這個你自己拿主意。」柳俊鬱悶了一把。「要不,您給打個招呼,我去省委組織部吧!」柳俊試探著問道。「你真這麼想?」嚴玉成盯了一句,目光爍爍。柳俊搔了搔頭,只得坦白:「算了,我還是去團省委呆著吧。」嚴玉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其實柳俊壓根就沒打算進組織部。那個地方,是嚴玉成管的,真要去了,嚴玉成反倒不好說話,對他的前途不利。這麼問一句,不過是和嚴玉成玩玩「猜啞謎」的遊戲罷了。以柳俊的學歷,去團省委先熬個資Www.Tianyashuku.com歷,是最佳選擇。「其實說起來,本著人盡其才的原則,照你的情況,最好是去向陽縣高新技術開發區呆著。」嚴玉成有些促狹地道。「那我就辭職下海。」柳俊毫不猶豫地道。雖然明知嚴玉成帶著開玩笑的意思,但這人行事不按常規出牌,不要腦袋一發熱,真將自己給發配下去了。去高新區是能做事,也能出成績,不過撐死是個副縣級架子。難不成他去擠掉自己的姐夫?嚴玉成眼睛一瞪:「你這是跟組織討價還價。」柳俊笑道:「跟組織討價還價是不敢,跟岳父老子討價還價,不違反組織紀律吧?」「小俊,又胡說了。」嚴菲白了他一眼。嚴玉成「哼」了一聲,抽了口煙,說道:「你明天就回南方市吧,不要在這裡瞎攪和了。」柳俊點點頭。嚴菲立即不幹了,嚷嚷道:「爸,多玩兩天沒事吧?反正請了假的。」嚴玉成淡淡道:「這個,你問他自己。」柳俊笑了笑,說道:「我明天一早就走。」嚴菲氣得扭過頭去,不再搭理他們爺倆。這個「啞謎」,嚴菲自然是不懂得的。既然尹昌輝查出了華苑公司的大問題,基本上,尹寶青就要攤牌了。不管老尹家如何出招,柳俊都不適宜摻和過深。「菲菲,要不你請兩天假,跟我回寶州去玩兩天吧。」眼見嚴菲十分不爽,柳俊笑道。「好啊!」嚴菲立即又眉花眼笑的了。……相比嚴家的輕鬆,尹家的氣氛就要凝重得多了。尹寶青默默聽兒子說完華苑公司可能存在的嚴重問題,一口一口抽著煙,不吭聲。尹昌輝和李婉正襟危坐,不敢擾亂他的思緒。「今天下午,你是和柳俊在一起吃飯嗎?」良久,尹寶青問道。「嗯,他聽說了這個情況,特意從南方市趕回來的。」「他怎麼說?」尹昌輝想了想,答道:「他沒說什麼。」尹寶青便輕輕「哼」了一聲。尹昌輝和李婉對視了一眼,不知道這一聲「哼」代表著什麼意思。正思討間,電話鈴響了起來。「喂,我找尹昌輝。」電話是柳俊打過來的。「我就是。」「昌輝啊,我明天和菲菲一道會寶州市去看望我爸我媽,這幾天不能在省城陪你了,放寒假的時候再聚會吧。」「哦,好的!」「柳俊打來的?」尹寶青問道。「嗯。他說明天要和菲菲一起回寶州市去,放寒假的時候再來找我聚會。」尹昌輝原文轉達了柳俊的話。尹寶青微微頷首,一連抽了好幾口煙,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說道:「昌輝,這個事情,你就負責審案子,別的不要去管去問,明白了嗎?」「哎……」尹昌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瀚湖市永興建材公司狀告大寧市華苑建築公司拖欠貨款一案,大寧市中級人民法院原定於十二月二十四曰開庭審理,卻在開庭前幾天突然宣佈延期審理,理由是關於合議庭的組誠仁員,特別是審判長人選,在中院審判委員會召開會議時出現了分歧。分管經濟案子的袁副院長提出,本案標的金額過大,案情比較複雜,不適宜由尹昌輝這樣的年輕法官擔任審判長,應該選派一位更加富有經驗的老同志主持,組成一個強有力的合議庭,以便更好的掌握案件審理的進程。對於袁副院長緣何在這關鍵時刻提出更換審判長,封如意有些搞不大清楚內情。不過有一點他卻是知道的,袁副院長是大寧市政法委黃書記的嫡系親信。而市政法委黃書記,卻是公認的胡派,追隨胡為民的步調甚緊。袁副院長的提議,毫無疑問應該看做是胡書記的意志。看來莊華揚也感覺到了危機。袁副院長的提議,很讓封如意為難。原本將本案交給尹昌輝去主審,封如意就存了兩邊都不得罪的心思。如今臨陣換將,擺明是向胡為民靠攏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當初?還白白得罪了尹寶青。儘管尹寶青眼下在省委話語權不如從前,那也是在省委這個層次而言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卻不是他封如意能夠輕易得罪得起的。最後,封如意採取了「拖字訣」,暫時擱置,宣佈此案延期一個星期開審。審判委員會會議結束之後,封如意特意留下了袁副院長。「老袁啊,關於這個案子,我們聊聊吧……」封如意笑呵呵的,遞了一支煙給袁副院長。袁副院長接過煙,很平靜地道:「院長,我堅持意見,這個案子,還是慎重處置為好,畢竟標的金額太大,小尹還是太年輕了。」「年輕幹部,總是要經受鍛煉才能成長起來的嘛。」「那也得有個過程,可以先交一些比較簡單的案子給小尹去審理嘛。等他成長起來之後,再挑重擔不遲啊!」袁副院長堅持道。「老袁,是不是黃書記有什麼具體的指示啊?」封如意抽了口煙,試探著問道。袁副院長笑了笑:「院長,這就是我個人的意見。關於經濟案子的審理,我也算是有些經驗的了。」我呸!當初開會的時候,你怎麼不提出來?封如意在心裡暗罵,臉上自然半點都不會帶出來。「老袁啊,我看這個案子,還是交給小尹審理吧。畢竟他已經做了許多的前期工作,這個時候把他換下來,怕是心裡會有想法。」袁副院長曬道:「院長,司法審判是個很嚴肅的工作,我們還是應該從有利於工作的層面去考慮問題。幹部個人的得失,畢竟是放在第二位的嘛。」「嗯嗯,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其實這個案子,也可以不開庭審理嘛,只要原被告雙方有誠意,完全可以庭外和解。老袁,你說呢?」袁副院長瞇縫著眼睛,緩緩點了點頭。……莊華揚拒絕和解。「袁院長,不是我不給這個面子,實在是這個事情,我們華苑並沒有做錯什麼。永興公司賣給我們的建材,確實有問題。」在十一大飯店的包廂裡,莊華揚手裡把玩著精巧的白瓷酒杯,對袁副院長說道。私下裡,莊華揚與袁副院長的交情還是很不錯的。這個案子一直久拖不決,也是因為有袁副院長的干涉。因而對案子的內情,袁副院長不說瞭如指掌,大致情況還是比較清楚的。「莊總,永興公司的建材儘管有問題,也不是所有的貨都有問題吧。我看還是庭外和解的好,雙方各退一步!」袁副院長很委婉地提醒道。「怎麼,老尹家的小子真的那麼厲害,連你都鎮不住他?」莊華揚淡淡道。「不是他厲害,是封如意堅持!」袁副院長順手給封如意丟了塊石頭。「嘿嘿,封如意以為弄一個省委副書記的兒子來審這個案子,就能嚇得住誰嗎?他可別忘了,你們法院門口掛的是大寧市中級人民法院的牌子,不是n省高級人民法院!」莊華揚盡量平靜自己的語氣,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還是在不經意間帶了出來。這位「大寧市第一富豪」,原本就是出身草莽,後來搭上了胡為民的線,洗白上岸,這些年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這人一旦順風順水的時間長了,腰桿子就硬了,很難再彎得下去。他就不信,在大寧市,還有胡為民罩不住的事情。「莊總,這不是誰怕誰的問題。凡事還是小心點好。尹昌輝雖然年輕,辦事是很認真的,有股子倔勁。加之他老子是省委副書記,院裡的領導,多少還是要給他幾分面子的。」「嘿嘿,這位尹公子,不但有股倔勁,還有股狠勁,囂張得很。前幾天在芙蓉酒店,叫人把我外甥打了!」莊華揚陰陰地道。袁副院長一愣,敢情還有這麼回事!對於莊華揚那位外甥張勇晟,袁副院長也有耳聞,是個不消停的主。尹昌輝為人一貫老實,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有仗勢欺人的「前科」,居然在酒店叫人揍了莊華揚的外甥,想必一定是莊家這位二世祖招惹了人家。莊華揚道上出身的人,對於這類「江湖情仇」看得比較重。估計也就是尹昌輝,要換了別人,莊華揚哪有不去找回場子的?「莊總,冤家宜解不宜結。小輩之間的誤會,還是不要影響大人之間的關係比較好。」莊華揚冷冷一笑:「那就要看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回讓一步沒關係,但也不能老讓步吧?不然我這張臉往哪擱?」「莊總……」袁副院長還待再勸,莊華揚已經擺擺手止住了他,說道:「袁院長不必說了,這個案子的事情,就全拜託給你啦!」袁副院長只覺得嘴裡一陣陣發苦。這個兩頭受氣的差事,還真不大好干呢。看來只好在封如意身上打主意了。兩天之後,大寧市中院審判委員會再次召開會議,袁副院長舊話重提,還拉上了幾個幫手一起給封如意施加壓力。但是封如意這一回卻是態度堅決,堅持要由尹昌輝擔任這個案子的審判長。「同志們,這個事情不必討論了,這是省高院的意見。」聽說省高院忽然也插手進來,袁副院長不吭聲了。散會後一打聽,才知道還不是省高院的意思,而是省政法委書記龍鐵軍親自過問了這個案子之後,拍板定下來的調子。搞清楚了緣由,袁副院長的冷汗當即就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