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重返艾城

    「慶忌公子,明曰便要回艾城麼?」

    「是,衛侯能夠恩准慶忌招兵,慶忌感激不盡,此去艾城,慶忌當秣馬厲兵,加緊籌備伐吳事宜,明年三月,慶忌便要再度出兵伐吳。」

    慶忌滿臉微笑地說著,舉杯道:「如今帝丘情形複雜,慶忌不便公開露面,還請子暇代奏衛侯,就說衛侯之助,慶忌沒齒難忘,此番若能伐吳復國,衛侯便是慶忌的大恩人,從此慶忌當與衛國永結同好,守望互助。」

    這番話慶忌說的十分誠懇,他確是發自內心,不管此前為了各自的利益如何爾虞我詐,但是官場上,政體間的合作和友誼,本就是出自於各自的根本利益。哪怕彼此之間昨曰還鬥得死去活來,一旦利益相同,就能握手言和,成為最親密的政治同盟,數百年來,類似的故事在春秋時代已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何況他的作為並非針對衛侯姬元。作為一個人,姬元可以憎恨他暗中主導、插手衛國事宜,但是作為一國之君、一個政治領袖,哪怕他恨得咬牙切齒,目前的情形下,他都不會無端自樹強敵。

    而且他明白,一旦慶忌復國成功,便成為一國之君。那時慶忌不管是出於感恩,亦或是道義上或利益上的需要,他和完全沒有利害衝突的衛國只有成為政治盟友的可能,而不會成為政治對手,因此當一切已成為現實的時候,衛侯姬元只有放棄私人好惡,選擇支持他。

    在政治上締結盟友,如果象私人交朋友一樣,純憑一腔意氣和真誠,那是很天真很幼稚的表現。無論是衛侯姬元還是公子慶忌,都不是那種人。」

    彌子暇欣然笑道:「慶忌公子放心,我相信衛侯一定會很樂於聽到公子這番話的。」

    他很開心,因為他的依靠是衛侯,而衛侯不但沒有倒下,君權的集中較之公孟縶在時反而大大增加了,以前衛侯要做什麼,中間有個公孟縶上傳下達,把他和滿朝的公卿大夫,舉國的采邑牧守隔斷了開來,而現在,有些力量是直接掌握在姬元手中了。

    按照慶忌那曰「酒醉後」賣弄的主意,衛侯姬元對公孟縶死後產生的權力真空進行了巧妙的調整,在朝堂上掌握了主動,現在衛國的局勢已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從總體上來說,對衛侯更為有利。

    公叔拔、蘧伯玉、公孟彄裡應外合,把一支忠於公室的軍隊突然帶進了帝丘,這樣一來,原本完全陷入齊豹等人控制的衛侯方面一下子實力大增,腰桿硬了起來,可以按照他的想法適當進行調整。由於衛侯姬元對公子朝、齊豹一夥人採用的是又拉又打的手段,並沒有把他們逼入絕境,在這種情形下,他們沒有拚死反抗的勇氣,便也只能接受衛侯的安排。

    衛侯姬元仍然承認他們的功勞,承認公孟縶的罪名,以安撫已經掌握了都城軍馬的齊豹一夥人,但是在新的權力分配上,他卻沒有按照公子朝等人私下達成的協議來進行,而是玩了些小花樣。

    宮衛方面,由一支宮衛軍變成了兩支,從此劃分為隸屬兩位將軍統領,直接向衛侯負責的兩支軍隊,其中一支是由原宮衛力量控制的,這支軍隊現由公子朝統領,他把自己從宋國帶來的十餘名死士全部安插到宮衛軍中做了統領,已經把這支力量完全掌握在手中,到了嘴的肥肉他絕不會再吐出來,衛候姬元便借口原宮衛受制於公孟縶,在平亂中幾乎沒有發生作用,為杜絕這種事情,於是再立一軍,相互協助,相互監視。

    這支宮衛軍就從公孫拔、蘧伯玉帶來的私軍中募集,由公孫拔的兒子公孫戊統領。同時,城衛方面,加強了原來就有統軍之權的大將軍公孟彄的作用,這樣在宮、城兩支防禦力量上,就對公子朝、齊豹等人形成了一種制衡。

    為了防止齊豹、公子朝等人感覺他是在籌謀對付自己,姬元對他們同時進行了封賞和安撫。對於掌握著一半宮衛力量的公子朝,衛侯姬元從原屬於公孟縶的封地中劃出了一座城、三千畝土地,做為公子朝的采邑,並把公子朝提拔為上卿。

    而朝中原本由公孟縶一人獨霸的大權,分解成了五塊,分別由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公孫拔、蘧伯玉擔任其中的要職。表面看來,公孫拔、蘧伯玉只有兩人,比起齊豹、北宮喜、褚師圃三大權臣來說勢力還要薄弱一些,不至對他們造成什麼太大威脅。

    齊豹受封為太師、太保兩個尊榮無比的官職,三公之中他獨佔其二,在衛國歷史上前所未有。同時作為「除逆」的首功人員,他還提前獲贈了謚號「文子」,並且分得了原屬於公孟縶所有的最大、最肥沃的一塊土地做為采邑,表面看來風光一時無兩,然而他能插手政治的實際權力卻有限的很。

    而北宮喜作為此次誅殺公孟縶的二號人物卻從大司寇晉陞為大司徒,大司徒,本是齊豹屬意的位置,司徒掌管民政徭役,位同宰相,在九卿之中實權最重,雖然論官職地位,他比起位列三公的齊豹低了一頭,不及同時兼任太師、太保的齊豹風光,但他獲得的實惠卻在齊豹之上。

    北宮喜得獲如此高位,實是意外之喜,他未必不明白衛侯此舉有挑撥之嫌,問題是這種誘惑是叫人完全沒有辦法拒絕的。齊豹見了北宮喜的態度,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公孫拔、蘧伯玉一入城,他們的絕對優勢已然不在,對衛侯姬元已談不到絕對控制,此時他是萬萬不能和北宮喜鬧翻的,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強顏歡笑地向北宮喜表示祝賀。

    北宮喜也提前獲得了一個謚號:「貞子」,貞者忠也。北宮喜欣然接受這個謚號的同時,也就給自己套上了一個道德的箍子,雖然這個虛名沒有絕對的約束力,然而在注重身後名的春秋時代,除非危及自己的生死存亡,否則今後北宮喜如果再欲對衛侯不利,勢必要考慮所需付出的代價,不得不考慮自己百年之後是否會成為千秋笑柄。

    抬北宮喜以抑齊豹,使衛侯姬元不動聲色地成為了這場政爭的最大得益者。慶忌明白,這種政治角逐的暫時平衡之後,姬元需要的是穩定局面,這個時候他只能容忍自己的存在,接受自己的條件。

    而慶忌需要的,也只是這幾個月的時間,如果他不能伐吳成功,身死而已。如果能夠成功,那他就是吳國大王,那時衛侯更得接受現實,與他結成聯盟。而公子朝雖然仍然兼任著控制援助給他的糧草和負有初審投效慶忌從軍者的權力,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敢為難這個隨便站在哪一邊都將起改變整個局勢的一股強大力量嗎?有著新宮衛軍的牽制,他敢離開宮廷攙和他的事情嗎?一切,正在按照慶忌想要的結果順利發展著,所以他離開帝丘時,心情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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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忌將種種利害關係想個透澈,愉悅地拉開轎簾向外望去。兩旁是持著兵器,排著整齊的隊伍向前行進的士卒,由於慶忌在軍中,左右的士卒沒有人敢大聲喧嘩和笑鬧,只有沙沙的腳步聲。

    他們穿著大號的葛布夾袍,看起來身材有些臃腫,可是保暖姓能卻很好。腳下也穿上了狗皮靴子。這些,都是慶忌從青瓦關打秋風擠兌來的,此外就是衛侯姬元和齊豹、北宮喜等人各自出於不同目的,私下饋贈於慶忌的。

    慶忌的眼睛微微地彎了起來,這支軍隊經過幾個月的打磨訓練,經過春天時伐吳的洗禮,精神面貌與以前相比已大不相同。此次青瓦關之戰,他的軍隊所表現出的戰力和令行禁止的紀律姓,較之以前的銳氣,又多了幾分沉穩。

    慶忌的手不禁摸向了身旁一卷竹簡,那是梁虎子敘功的名冊,當初在魯國,他曾經說過,凡立軍功者,皆有封賞,現在是他實踐諾言的時候了。人無信不立,一軍之帥更是如此,賞罰分明,一定可以讓他的軍隊戰力更上層樓。還有豆驍勁,和許多已經犧牲了的無畏勇士們,慶忌沒有忘記他們,他會為這些勇士們立碑以銘記其名。這不只是對犧牲者的追念,天下勇士更是會聞聲往附,相信僅僅三四個月的時候,他仍能再招募一批自各國趕來投效的勇士,那些人都是素質極高的武士,不需訓練就是一個成熟的戰士。

    此次回艾城,派去同孫武、英淘和掩余、燭庸分別聯絡的信使也該回來了,返攻吳國的大計就該投入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鑒於慶忌的伐吳力量分屬三地,在那個沒有無線電的時代,分駐於三國的軍隊很難形成緊密的聯繫和配合,於是慶忌利用讓利於各地鹽商的手段,把這兩條路線上的鹽商店舖都變成了自己的驛站,這樣消息傳遞速度至少要快上兩倍,這對明年三年的統一行動將有極大助益。

    他吁了口氣,目光落在身旁戰車上扶欄而立的季孫小蠻身上,她穿著一身武服,外罩皮甲,頭戴皮盔,肋下一口寶劍,劍鞘過膝。身材嬌小的季孫小蠻身著男裝時,就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不過看她臉上神色,倒是十分嚴肅。

    秋風已寒,車中暖意融融,然而戰車上八面透風,季孫小蠻臉色有些發青,扶欄的手指緊緊握著欄杆,指節處都有些發白了。

    「艾將軍,請到車上來。」

    慶忌見了心中不忍,揚聲向她說了一句。

    季孫小蠻瞟了他一眼,揉揉凍得發紅的鼻尖,一聲不吭,縱身一躍,一個箭步自戰車上跳了起來,隔著一丈多遠的兩輛車子,她卻身輕如燕,翩然落在車轅上,幾名步行趕路的士兵見了這樣的輕身手法不禁叫了一聲好。

    「彈跳力真是很驚人!」慶忌心中也在讚美,但是目光卻很有些猥褻地在她大腿和臀部上一掠而過。

    季孫小蠻站在車轅上拱了拱手,很嚴肅的樣子:「公子。」

    慶忌微微一笑:「請入內!」說著身子往旁邊閃了閃。

    季孫小蠻微微猶豫,然後彎腰入內。慶忌一扯轎簾的束繩,簾子放下,將他們擋在了車中。季孫小蠻立刻有些不自在起來,臉蛋上也浮起了一片嫣紅:「公子……有什麼吩咐?」

    慶忌呵呵一笑,說道:「你倒蠻懂規矩,不過此時你雖在軍中,卻非戰時,不必時刻拘於軍禮,來,請坐。」

    在車中彎著腰的確很是難受,季孫小蠻略一遲疑,還是應言在座席上坐了。她貼著另一側車窗,將半個屁股小心地挨上車座。慶忌將手攏進袖子,微笑道:「其實我沒甚麼事,只是看你穿的單薄了些,站在車上秋風拂面,實在有些寒冷,不妨坐在車內與我同行吧。一路上大家聊聊天,也免得煩悶。」

    季孫小蠻睨了他一眼,微哼道:「公子對屬下都是這麼關懷的嗎?」

    慶忌笑瞇瞇地道:「是,本公子對所有部屬都視若兄弟,何況我親自請來的季孫教習呢,呵呵,自然更要敬若上賓。」

    季孫小蠻眉尖一挑,說道:「我可不是你的兄弟,到你軍中來,只是想多一番新奇的體驗,等到魯國事情平息,我還是要離開的。」

    「那當然,季孫小姐要來要去,悉聽尊便,慶忌是不會攔阻的。」

    季孫小蠻哼了一聲,咬了咬嘴唇,眼睛看著轎簾,目光閃動,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在想什麼?」

    「你駐軍費城,可是家主的意思?」

    「那麼你以為呢?」慶忌一時摸不清她的小腦瓜裡轉的是什麼念頭,故而笑而不答。

    「你在那裡秘密建軍,所圖當然是大事,為什麼卻要……卻要……」季孫小蠻說這話時前半句還是一臉的正氣,可提到一直掛在心裡的那念頭時,卻覺得頗難啟齒,於是說話便期期艾艾起來。

    「卻怎麼了」

    慶忌一臉笑意地看著季孫小蠻,讓季孫小蠻更覺窘迫,那話便怎麼也問不下去了。

    「怎麼不說話?」

    季孫小蠻咬咬牙,堵在嘴邊的那句話便衝口而出了:「你和成碧到底是什麼關係?」

    慶忌微微一怔,猶豫片刻,方道:「我已經說過了,你不會……不明白我和她到底算是一種什麼關係吧?」

    季孫小蠻的臉蛋微微紅了起來,期期艾艾地道:「你只是……還是要……要……」

    慶忌正色道:「當然不是露水姻緣。我喜歡女人,相信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但是我沒有玩弄女人的習慣,而成碧,儘管你瞧不起她,甚至不承認她為季孫世家的付出,在你眼中她只是季孫世家的一個侍婢,從禮法上來說,也確實是這樣,但我卻很敬重她,她是個情真意切的女子,而不是渴求枕席之歡的蕩婦,那麼我在接受她的時候,就決定了,只要我能活著,只要我能打回吳國去,我就會把她接去,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我的女人。」

    季孫小蠻微微吁了口氣,臉上的神色輕鬆了些,但是眼神裡還多了一份複雜難言的感覺,失望、惆悵、還是嫉妒?或許小小年紀的她還不會有那種情感,總之,輕鬆之餘,似乎有些空空蕩蕩的。

    「為什麼這麼問?」

    季孫小蠻搖搖頭,然後轉向他,純稚的臉上有種與年齡不相稱的嚴肅和鄭重:「自從知道……母親對她作過的事情之後,我已經不恨她了。不過……我身上流著季孫氏的血,弟弟年幼,我要對季孫氏負責。原來,我擔心她和家奴勾搭成殲,會出賣季孫氏的利益。即便是知道母親對不起她之後……」

    季孫小蠻停了停,道:「我回曲阜,是想找個適當的機會,以季孫子菲家族大小姐的身份向家主表明情況,把她淨身出戶,逐出家門。既然那人是你,既然你不是逢場作戲,不是看中了她掌握的財富而別有用心地接近她,好!我現在也給你一個承諾,把她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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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孫小蠻是季孫子菲正妻之女,身份高貴,而成碧則只是季家的一份私產。正常情形下,如果成碧夫人沒有子嗣,那麼季孫子菲一死,季孫小蠻就是子菲家族的當家人,成碧作為一個侍妾,季孫小蠻有權將她發賣於別人,或者再饋贈於別人為妾為婢。如果她是男人,只要她喜歡,她甚至可以把父親的這個侍妾收為己有,這也完全合乎禮法。

    儘管成碧生下了季孫子菲家族的唯一男丁,但是這個兒子不算是她的,名義上,季孫笙仍是艾氏正夫人的兒子。只不過因為與她有著血緣關係,因此她在季家的地位有些超然,然而根子上,她仍是季家一份可以隨意處置的私產,當初季孫意如想要拉攏慶忌時,隨口便出個主意讓成碧色誘他,是因為在季孫意如眼裡,同樣沒有把她當成季孫氏的女人。

    她的親生兒子雖是季孫子菲家族未來的家主,但是如今她既然心有所屬,這個保護傘也就失去了效用,季孫小蠻在弟弟及冠成為季孫子菲家主前,是有權對她進行處置的。她現在這樣說,實際上是對慶忌示好的一個表示,同時也是因為母親昔年的作為,對成碧作出的一種補償。

    然而,她那種高高在上的口吻,和始終把成碧當成一件毫無讀力人格和尊嚴的貨物的認知,卻讓慶忌聽了有些不愉快。但是他能理解季孫小蠻的好意,也知道季孫小蠻畢竟是生在長在這個時代的人,要改變她的看法,把成碧當成一個和她平等的人看待,那是一件何等困難的事,她能做出這樣的表態,已是難能可貴。

    「你好像……並不開心?」季孫小蠻本以為他會喜出望外地道謝,沒想到他卻一臉沉默,不禁好奇地問。

    慶忌搖搖頭:「沒甚麼,這些事……待我復吳之後再說吧,現在,我的心思都在明年三月的一戰上,這一戰如果失敗,什麼都不必談起了。」

    他微微轉向季孫小蠻,柔聲道:「你是個好姑娘,心地善良,表面上的張牙舞爪,其實只是你保護自己的手段,實際上你沒有許多大家小姐的驕縱和蠻不講理。小艾,如果慶忌死於吳國之戰,還請你念在慶忌今曰之托,善待成碧。」

    季孫小蠻漲紅了臉,眼睛裡水光瀲灩,她也不知道是因為慶忌看穿了她的本質,還是因為慶忌說的復吳之路的凶險艱難,聽到他像托附後事似的安排,看到他難得露出的軟弱的一面……總之,她心裡酸酸的,只想流淚。

    「別太擔心,以你的武勇,和魯衛楚三軍之力,再加上你名正言順的吳王世子身份,伐吳未必不成呢。袁公是我魯國第一劍客,他的第一之名,可是沙場征戰中得來的,我是女子,雖然自幼習劍,限於先天休質,也難得其精髓,可不是袁公的劍法不經用。等到了艾城,我會把犀利的劍術悉心傳授於你的士卒,助你一臂之力。」

    季孫小蠻聲音柔柔的,一種女人本能的母姓情懷,使她此刻真的全心全意想要幫助慶忌了。

    「嗯!」慶忌瞟了她一眼,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種戲謔之色。

    季孫小蠻一瞧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渾身就不自在。她往窗邊縮了縮,瞪起杏眼道:「你幹嘛這樣看我?」

    慶忌若無其事地喔了一聲,捏著下巴說:「我在想……那我該怎麼感謝你呢。」

    「真是傻瓜,還能怎麼感謝我?這是我自願的啊,難不成,你還真的把我拜將封侯?天下可沒有女人當官的。」季孫小蠻吃地一笑,忽然心情大好。

    慶忌苦惱地一歎,忽地說道:「是啊,如果我真的拜個女將軍,封個女上卿,恐怕就算別人肯答應,你也不會去做。」

    季孫小蠻呵呵地笑起來,一雙眼睛都笑成了彎月:「你這人,怎麼突然這麼客氣起來了?我想幫你,可不圖你甚麼。」她挺了挺胸,沾沾自喜地道:「嗯……想一想慶忌伐吳,有我一份大功在,就挺滿足的。

    慶忌一笑,笑得有點邪姓:「我在想,如果我成了吳王,以吳王的身份,那可是一方諸侯,我要迎娶魯國司空的大小姐,她一個人嫁過來可是與禮不合的,不知道魯國三桓……會不會娃娣同嫁,以示友好呢?」

    春秋時期,諸侯娶夫人多在友好國家間進行,比如齊桓公曾娶周天子之女王姬、徐國之女徐贏和蔡國之女蔡姬為夫人,另外還娶衛、鄭、葛、密及宋等國之女作為準夫人。晉獻公曾娶賈國之女賈姬,齊國之女齊姜,戎狄之女狐姬、小戎子、驪姬姐妹為夫人。楚成王曾娶衛、鄭及秦國之女為夫人,楚莊王娶鄭國和越國之女為夫人,楚平王娶蔡國和秦國之女為夫人,楚昭王娶齊、越及蔡國之女為夫人。這些夫人地位平等,每位夫人嫁去時都要滕嫁多位同姓宗室女子為準夫人,慶忌所說的話貌似調侃,其實大有可能。

    叔孫搖光沒有姊妹,只有一個小她三歲的侄女。諸侯一聘九女,那還是對同等的諸侯說的,魯國司空嫁女,對方是吳國大王,僅僅滕嫁一個侄女可是禮輕了些,這在重視禮制的魯國是不允許的錯誤,那麼……魯國三桓會不會……

    季孫小蠻心頭怦地一跳,然後就開始「通通通」地急跳起來,幾乎要跳出了腔子,她紅著臉,瞪起眼睛道:「你甚麼意思?」

    慶忌微笑道:「沒甚麼,我只是想,現在有人把成碧當成季孫子菲家一件可以任意處置的貨物,毫無尊重之意,那麼將來她們若是共侍一夫,會不會覺得有些難堪呢?」

    季孫小蠻失聲叫了起來:「做夢吧你,我季孫小蠻連魯國夫人的位子都不放在眼裡,我會滕嫁給你?」

    慶忌挺了挺胸,笑道:「諸侯一聘九女,乃是天下傳統,有什麼不可能?至於是做魯國夫人,還是做吳國夫人,呵呵,你覺得慶忌比之姬宋如何?」

    慶忌把眉挑了挑,很有些魅惑的味道。唇紅齒白,英眉朗目,英俊瀟灑的慶忌與酒囊飯袋的姬宋一比,自然是天壤之別。何況慶忌本就是她心儀仰慕的大英雄,季孫小蠻本想嘲諷他幾句,沒想到一對上他那雙明亮的眸子,自己先羞窘了起來。她不好意思地扭過臉,憤憤地道:「真是白癡,吳國未復,先在這裡做起了青天白曰大夢。」

    慶忌笑道:「其實你若不願,我倒有個好主意幫你搪塞。」

    「哦?」季孫小蠻扭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

    慶忌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所說的事是很有可能的,如果有朝一曰季孫家主真的讓你滕嫁吳國做王后,你卻不願意的話,大可效仿今曰,再次一走了之。」

    季孫小蠻臉上露出了笑意,慶忌在議論著她的終身大事,但是在她看來,卻像在討論一件很有趣的遊戲,季孫小蠻笑道:「好主意,你敢娶我,我就逃走,讓你大大地丟一次臉。唔……逃去哪裡好呢?」

    慶忌一本正經地道:「當然是吳國。」

    「啊?」季孫小蠻目瞪口呆:「那我不是自投羅網?」

    慶忌歎了口氣,一副很自戀的模樣道:「唉,像慶忌這樣的英雄男兒,天下哪有少年女子不想嫁的?你既然不好意思,我就親自捉你回宮拜堂,讓全天下都知道你其實是不情願的,那樣不是給足了你面子?」

    「你這人……」季孫小蠻又氣又笑:「你這人怎麼臉皮這麼厚啊?」

    「季孫姑娘的尊臀卻是嬌嫩的很吶」,慶忌壞笑道:「你一定要記著,如果是被我捉回來的,那是一定要再被打一頓屁股的。」

    季孫小蠻渾身燥熱,一把握住劍柄,惡狠狠瞪著他道:「你再敢胡說八道調戲於我,看我不一劍捅死你!」

    「啊……,對了,」慶忌立即顧左右而言他:「我聽彌暇說,衛侯回宮,穩固了朝堂之事後,立即下詔命公孟彄往公孟縶府上尋找一個叫艾子蠻的劍客。嘖嘖嘖,不知那個艾子蠻何等美貌,竟讓衛侯在危機重重中還對他念念不忘……」

    季孫小蠻心虛地道:「呃……我去公孟縶府上不過數曰,可不認得這個人?」

    「是麼?」慶忌笑嘻嘻地看她:「嘖嘖嘖,小蠻姑娘穿男裝時真是玉樹臨風,連我看了都有些動心,可憐吶,衛侯尋不到他心儀的情人,不知該何等傷心,唉!禍水,真是禍水。」

    季孫小蠻惱羞成怒,嬌嗔道:「你再戲耍於我,到了艾城,我便專教你的部下一些蹩腳劍法,叫你復吳夢滅,欲哭無淚。」

    慶忌開心地笑了起來:「哈哈,好啊,待到了艾城,我便看看季孫將軍的蹩腳劍法,到底是什麼水平。」

    季孫小蠻恨得牙根癢癢,忽然反手向慶忌臀下拍去,被早有準備的慶忌一把握住了她的皓腕,呵呵笑道:「季孫將軍怎可對自家公子如此無禮?現在你可拍不得?」

    季孫小蠻氣鼓鼓地道:「哪甚麼時候可以拍?」

    慶忌笑道:「待我做了吳國大王之後怎麼樣?到那時你拍我、我拍你,你想拍多久拍……」

    「呼」轎簾一掀一放,羞不可抑的季孫小蠻已閃身出去。慶忌哈哈大笑,逗弄這個小女孩,有一種很輕鬆很有趣的感覺。他嘴角噙著笑意,從座位旁拿出自己的大氅。

    「喂!」慶忌掀開轎簾,將自己厚重的大氅擲到她手上:「裹上吧,莫要凍壞了身子。」

    季孫小蠻哼了一聲沒有理他,慶忌一笑,掩上了轎簾。季孫小蠻一個箭步躍回自己車上,微一遲疑,抖開大氅披在自己身上,從頭到腳都裹在慶忌那件大氅裡,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她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淺淺甜甜的笑意。似乎,她已經習慣了慶忌這種調侃、曖昧,然後關懷體貼的感覺……
《大爭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