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姓倪的映藍!」威脅性十足的低吼。

  映藍笑得更樂,最後索性趴到桌上去笑,當她好不容易停下來,一張柔嫩的瞼蛋已然笑得紅撲撲的,水水的眸子宛如夜空中的星辰,璀璨耀眼。

  「我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她吸著可樂,一邊呢喃道。「自從爸媽還有姊姊去世之後,我就沒有這麼開心過了,雖然哥哥和大嫂都很疼我,但畢竟我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太大,每次說話都是說那種很正經的話,根本笑不起來。」

  「嗯,嗯,嗯,」顏朗正經八百的點點頭,眼底笑意盎然,無意識地伸手過去摸一下她的臉頰。「所以你才會這麼做嗎?」

  「嗄?」映藍困惑的低眸一看,頓時尷尬得漲紅臉,變成一顆大番茄。

  她竟然跟小孩子一樣用吸管吹可樂吹得噗嚕噗嚕冒泡泡!

  「對……對不起,我……我好久沒做這種事了說,我……我……」愈解釋愈糟糕,映藍不由咧出一嘴無措的憨笑,不曉得該怎麼說下去。

  這回該換顏朗笑了,狂肆的大笑,惹來麥當勞裡所有人的注目禮。

  「太好玩了,你真的跟小牙牙一模一樣!」

  半個鐘頭後,他們加入電影街的蜂擁人潮中,顏朗很自然的攬臂圈住她肩頭以保護她不被人撞到或者擠散。

  雖然他也注意到映藍雙頰上那兩抹粉嫩呈現出異樣的赧紅,卻以為是被人潮擠的,於是手臂微一使力將她擁得更緊,幾乎貼在他胸膛上,她的頭恰好頂住他的下巴。

  「再過去一點就不會這麼擠了。」他體貼的說。

  「……嗯。」顏朗沒注意到,映藍的臉更紅了。

  鄰家小妹妹情竇初開了。

  現代人已經不流行過去那種全套的舊式過年習俗,但最基本的習慣還是有,譬如闔家團圓吃年夜飯和領紅包。

  大年初一,顏朗就厚著臉皮跑去向倪家大哥要紅包,倪家大哥訝異地給了他一個紅包,頗意外他這麼大了居然還會伸手跟人家要紅包,不過轉個身,顏朗也拉著映藍到自己家裡要紅包。

  「老哥,給紅包啊!」

  「平輩不用給。」

  「誰說的,我伸手跟她大哥要,她大哥就給我了。」

  「……」顏開啼笑皆非,顏家大嫂笑到肚子痛。

  之後,顏朗和映藍一起計畫好翌日的出遊行程,打算一大早就出發,可是當天晚上,映藍就哭喪著臉跑來租書店找鄰家大哥哥。

  除了除夕夜,租書店是不休息的,因為假日生意最好,小鬼領到紅包就往租書店跑,甚至大人也會往租書店跑——聊天,現在的年輕人多半在吃完年夜飯領到紅包後就丟下父母,自己呼朋引友跑到外面去狂歡,沒有幾個會留在家裡,父母只好自己找樂子。

  「顏朗。」映藍扁著嘴,好像快哭了。

  「怎麼了,怎麼這種臉?」雖然關心,但顏朗心裡也有一股想笑的衝動,因為她看上去就像小牙牙闖了禍被責罵之後的可憐樣,兩頰鼓鼓的,好委屈。「被誰欺負或被你大哥罵?」

  「大哥、大嫂在吵架。」

  「耶?他們在吵架?真的假的?」那對模範夫妻在吵架,明天會下冰雹嗎?

  映藍遲疑一下。「其實也不算吵架啦,是……是大嫂在生氣,她說她都一個人照顧孩子,又要整理家務,責怪哥都不幫她,可是……可是我都有說要幫她啊,但她都不給我幫,說孩子還小,她不放心讓我帶,又說整理家務是她做老婆的責任,我也不能跟她搶,那……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嘛!」

  「你大嫂會這樣?」顏朗疑惑的想了半天,匆地彈了一下手指,「我知道了,跟我大嫂一樣!」旋即丟下映藍跑走。「幫我看一下店,我上去一下!」

  十分鐘後,他回來了。

  「OK,沒問題了!」

  「嗄?」倪映藍一臉茫然。

  顏朗笑著在旁邊坐下。「我猜你大嫂就跟我大嫂生小牙牙那年一樣,那年我外公病重,我老媽回南部去照顧他,所以我大嫂也要自己照顧孩子又整理家務,結果小牙牙滿五個月後她也發飆了,因為她把自己繃得太緊,都沒機會放鬆……」

  他仔細解釋,一邊把客人要借回家的漫畫記錄到電腦裡。

  「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是讓你大哥帶你大嫂出去度幾天假,孩子可以交給我老媽帶,老媽比你大嫂更有經驗,你大嫂應該可以放心,你呢,也住到我家來,這樣你大哥也不必擔心你……」

  將漫畫放進袋子裡交給客人後,他才側過臉來專心跟她說話,大手憐愛地撫在她可憐兮兮的嬌顏上。

  「我們要玩隨時都可以玩,你大哥只剩下四天假,這幾天我們就在家裡玩超級任天堂,讓你大哥、大嫂去度個假輕鬆一下,我老爸已經幫他們在溫泉旅館訂好房間了,你快回去告訴他們吧!」

  沮喪消失了,映藍一邊聽一邊點頭,粉頰上的嫣紅又光燦起來。

  「謝謝你,顏朗,你真好,我現在馬上回去告訴他們!」

  望著她興奮跑走的身影,顏朗不覺撩起一抹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有何意義的笑容,櫃檯旁邊,那位晚上來幫忙的鄰居伯母若有所思的看看映藍的背影,再轉回來注視著顏朗的笑,在純粹的笑意之外,還有幾分疼惜,幾分憐愛。

  「很可愛的女孩子。」

  「小妹妹當然可愛。」

  「小妹妹?」鄰居伯母莞爾。「不,她已經不是小妹妹囉!」

  這時,顏姑姑吃飽飯下來了,顏朗便到書店後方去整理一些舊書準備賣掉,不經意瞥見姑姑和那位鄰居伯母兩雙眼盯著他不知道在說什麼,他聳聳肩,繼續整理,順便拿繩子綁起來。

  三姑六婆。

  「娃娃。」

  「不對,是妹妹。」顏朗嚴肅的糾正侄兒的稱呼。

  小牙牙困惑地咬著手指頭。「妹妹?」

  
《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