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惜惜……」 「惜惜在,」惜惜馬上有模有樣地襝衽一禮。「二少爺有何吩咐?」 季清儒有點尷尬。「你、呃,你在這兒待上這麼久,我娘親那邊……」 「放心啦!上官夫人現下可乖得很,他們並不知道我給你的承諾,所以……」惜惜擠眉弄眼地嘿嘿笑。「只剩下一次偷懶的機會了,她怎樣也不敢冒險,即便她不在意,上官老爺可在意得很,一定會盯得她死緊,特別是在我離開上官府之前,還特地去警告過上官老爺……」 季清儒雙眸驟睜,眼神驚訝。「警告?你去警告我義父?」 「我回去時若上官夫人的情況退步了,必然是又有罔顧我的吩咐的時候,屆時可別怪我扭頭走人,以後就算有一百件玉飾寶物給我,姑娘我都不甩!」 怔忡地注視她好一會兒,季清儒搖搖頭。 「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對我義父說那種威脅語氣的話。」 挺挺胸脯,「我偉大嘛!」惜惜當仁不讓地說。 單少翼失笑。「自大吧!」 惜惜眨了眨眼。「請問你,單喂,要人命困難,還是救人命困難?」 單少翼怔了怔,脫口道:「那當然是救人命。」 惜惜微笑,又挺了挺胸脯,依然一副「我最偉大」的神氣模樣。 「那你為什麼不救男人?」 笑容倏失,惜惜驀然板起臉來,很不開心地別開臉。「二少爺,你的傷雖然已經開始癒合,可這並不表示你可以隨心所欲愛怎樣就怎樣了,請你上樓去休息,謝謝!」 見她臉色不善,季清儒忙聽話起身上樓。 但單少翼仍不甘心,想起好幾個受重傷的屬下,還有他親叔叔也得急病快死了,他低聲下氣請她伸伸手幫個忙,她打死不肯,害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斷氣,這種事怎麼想怎麼不爽。 她不是大夫嗎?大夫不是應該濟世救人的嗎? 「換了是你親爹,你救不救?」他大吼過去。 尾隨在季清儒後面上樓的苗條身影驟然凍結在樓梯一半,好半天後,惜惜才冷冰冰地開了口,單少翼注意到她的背脊僵直得像一塊鐵板。 「在我四歲那年,我親爹好抱歉好抱歉的告訴我,因為他只養得起一個孩子,為了保全弟弟,他只好放棄我,然後把我丟到山裡頭去,我好害怕,大哭著叫他不要扔下我,但他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我怎麼追都追不上,後來我就一直哭一直哭,哭到聲音啞了,哭到快沒氣了,然後,天開始黑了,在我四周圍開始聚集一對對亮晶晶的小光球,不是螢火蟲,是山裡的野狼和野狗,我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還尿濕了衣褲,但是我親爹還是沒有回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 「不,即使是我親爹,我也不救!」 「該死,她親爹為什麼不把她賣掉就好了,幹麼要扔到山裡頭去嘛!」 惜惜在樓下煎藥,兩個大男人躲在樓上說悄悄話。 「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季清儒沉吟著尋思遙遠的回憶。「那幾年鬧大饑荒,自己都餵不飽了,誰會多事買個孩子來分食物?大戶人家也不可能買個才四歲,根本就不懂事的小女孩作婢女,沒人要買,那只有扔掉一途了。」 「可是,一個才四歲的小女娃,那樣……未免太殘忍了吧?」單少翼無法接受地喃喃道。「那樣恐怖的記憶,難怪她到現在還記得那麼清楚!」 「確然。」 「那……」詭異的眼神悄悄投向季清儒。「她為什麼要救你?」 季清儒甫始一怔,房門外便傳來哇啦哇啦叫聲。 「好燙!好燙!單喂,還不快來幫我端過去!」 還是單位! 單少翼暗暗歎氣,起身出房,然後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來,惜惜跟在後面兩手抓在耳垂上。 「你們男人真的很閒喔!」 「明明是你叫他上來休息的不是嗎?」單少翼反駁,一面把藥碗交給季清儒。 惜惜湊到季清儒身邊去幫他把藥吹涼一點,邊斜睨著單少翼,又問:「那你呢?來陪睡的相公?」 單少翼呆了呆,忙道:「不、不,我只是來陪他聊一聊。」 「哦!」惜惜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原來是陪酒的相公。」 「嗄?!」 「既然陪酒,沒酒怎麼行,要不要我去幫你拿壺酒來啊?」 單少翼哭笑不得,「不,不用了,」狼狽起身,「我自己去拿、自己去拿!」倉皇而逃。 惜惜哼了哼,回過頭來,卻見季清儒悶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