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門外傳來輕細的對話聲,然後,埃米爾開門進來,又一把將她連毛毯帶人抱起來轉到隔壁房間,昏沉沉的煤油燈光中,可以清楚瞧見房中央立著一支舊式木浴桶,熱騰騰的水蒸氣緩緩飄散開來。 他在浴桶旁放下她,拿掉她的毛毯想讓她進浴桶泡熱水…… 「老天,你你你……你還在流血!」他的表情就跟聲音一樣,慌亂又失措。 她失笑,不在意的自行爬入浴桶內,「放心,很快就會停了。」低身整個人泡進熱呼呼的水裡,「喔,天,好舒服!」然後招招手。「來,你也進來呀!」 他的臉瞬間扯扁了。「我?」 她的表情從不曾如此純真無邪過。「對啊,你也會冷不是嗎?」 他慌忙搖頭。「不行,我……」 腦袋微傾,她天真地眨巴著眸子。「要我出去請你一起進來?」 張了張嘴,闔上,他嚥了口唾沫,投降了,慢吞吞的褪下濕淋淋的長褲,進入浴桶內。 轉身背對他,「幫我洗頭。」她請求。 他洗了,用他這輩子所能有的最溫柔,極盡憐愛的揉搓著她烏溜溜的長髮,使她舒服得開始學布谷鳥點起腦袋來。 待他洗好後,她很自然地偎入他懷裡,「我想睡了。」話落,她睡著了。 窗外,黑暗中的小生物發出安詳的低鳴,彷彿催眠曲般安撫著心跳呼吸逐漸趨於同一步調的男女,直到門外傳來伊德焦急的低語聲。 「別跟我開玩笑了,埃米爾,你不會睡著了吧?」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 這是雪儂的腦袋還半睡半醒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她眨著困惑的眼,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埃米爾又重複了一逼。 雪儂皺了一下層,又揉揉眼,終於,清醒了,她瞟他一眼,搔搔亂髮,逕自起身穿上睡袍,跌跌撞撞的進入浴室。 片刻後,她自浴室裡出來,又爬回床上,埃米爾立刻把早餐架放在她面前。 「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第三遍。 彷彿沒聽見似的,雪儂悠然地輕啜一口熱呼呼的巧克力。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醒來?」 「我不知道,巧克力和麵包溫了,我就叫僕人換新的。」埃米爾耐心的解釋,然後問第四遍。「你什麼時候可以嫁給我?」 真有耐性。 「我不會。」 「為什麼?」 因為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愛的不是她。 「將來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為什麼不能現在告訴我?」 「將來你會知道的。」 埃米爾凝視她片刻。 「我接到臨時政府的舞會邀請函,」話題突然轉開。「下個月中旬,你可以陪我去嗎?」唯恐逼走她,他已經習慣不能追問她任何事了,他必須用其它辦法說服她。 巴黎已鬧過一場大革命,連國王都趕下台了,他們這邊卻依然悠哉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也難怪,鬧的是平民革命,有影響的應該只有貴族吧! 奇怪的是,子爵夫人竟還敢逗留在巴黎,她不怕被整肅嗎? 雪儂聳聳肩,「可以啊,不過……」咬一口甜蜜蜜的果醬麵包,她滿足地吁了口氣。「晚上你要來找我。」 埃米爾低低呻吟一聲,歎氣。「好。」 於是,埃米爾不再蜻蜓點水意思意思了,因為他不用再顧忌會不小心毀了雪儂的貞潔。 那種東西早就被那夜的大雨沖走了。 常常,他們明明早就起床了,但一個不經意的早安吻就足夠將他們拉回床上,直到中午才下樓用早午餐;不然就是晚餐後就直接上床「玩」到清晨四、五點才各自瞇眼睏覺,就跟巴黎社交界的生活一樣。 他們終於趕上潮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