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玉簪公子下

時雨微怔,以往若不使巧計,認認真真打起來,玉簪公子與他其實難分高下,像眼下這樣輕易化解他的法術卻是決計不能的。短短時日,他竟精進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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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雙手生得柔白纖美,指間所蓄之甲不但是利器,也是他心頭所好,見狀不由大怒。「是誰!」

「你有琅瘛!繃軻喝啡狹擻耵⒐尤肥滌興柚錚膊輝僮鞅諫瞎郟影蕩ψ叱觶詰潰骸襖奴之玉於我有用。不如這樣,你想要何物,但凡我能尋來,我可以與你交換。」

「白烏人?」玉簪公子看清了靈鷙的模樣,也是一驚,喃喃道:「我果然沒有猜錯,只有白烏人能將癩蛤蟆的元靈吸得一乾二淨!」

靈鷙默然。單從眼力來看,這玉簪公子倒是比時雨、絨絨之流強上一些。他無心廢話,又問了一次:「可否?」

「我是有琅瘢還強墒翹旖韁Γ袷悄閬胍鬩摹!庇耵⒐用凶叛劬ι舷麓蛄苛軻海剖竊詰嗔慷苑降慕锪劍澳閿瀉撾錕捎胛醫換唬俊?p>

靈鷙說:「我身上尚餘一截不盡之木,你看如何?」

「不盡之木?那原本就是長在崑崙墟下炎火山中的東西,憑什麼你們白烏氏將它佔為己有?還敢拿出來與我交換!」

「換還是不換?」靈鷙不欲與他爭辯。

玉簪公子大言不慚道:「也行,你將無盡之木和你手中之傘給我。再追隨我百年,吸納萬物元靈之氣助我修行……我便將琅窀四恪!?p>

這分明就是挑釁,絨絨都聽不下去了,「你做夢吧!」

靈鷙臉上依舊淡淡的,「我尚有未竟之事,不能追隨於你。」

玉簪公子想了想,欣然點頭道:「好,那你先把傘給我。」

絨絨在樹上呼道:「萬萬不可!」

靈鷙低頭看看手中之物,似下定了決心,將它拋向對面之人。玉簪公子接過油傘,撫摸傘身,問:「這就是傷我之物?」

「琅衲美礎!?p>

玉簪公子長笑道:「我何時說過要將琅窀恪<熱荒悴荒蘢匪嫖野倌輳薔拖忍嫖醫庇旰腿奕拚飭礁魴【宋閃耍閽倥鬮揖攀拍耆綰巍!?p>

「我最恨小人自作聰明。」靈鷙話畢,傘仍舊在玉簪公子手中,玉簪卻覺得傘與靈鷙似有無形連接,而他身上的靈力正通過那把傘延綿不絕地朝靈鷙流淌而去。

他已有戒備,果斷棄傘化出真形,原來是一條通體漆黑的巨蛇。巨蛇高昂著三隻蛇頭,舌信吞吐,瞪目搖尾,突然腹部後縮,三口齊張,一口噴出烈焰,一口噴出濁水,還有一張口則噴出了刺鼻的煙霧。

油傘像長了眼一般穩穩回到靈鷙手中,水、火和黑煙均在靈鷙開傘後朝玉簪公子反澆而去。玉簪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發出一聲如同嬰兒啼哭般的叫聲。

「主人當心!」時雨高聲提醒道。

半空之中隱隱有驚雷滾動,一時間烏雲蔽月,雲端中似降下許多人影。

「是野仲和游光來了。」絨絨也自樹梢上下來,滿臉驚慌。

玉簪公子喊道:「兩位哥哥救我,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白烏人出手傷人,欲奪我寶貝!」

靈鷙定睛細看,原來那「許多人影」只是兩個怪人罷了。他們每人都長有八個身軀,軀體間交臂相連,往那一站聲勢浩大。只是他們長得雖怪異醜陋,棗色面龐中卻透出幾分威儀。

「他們是夜遊神,司夜於郊野,專門捉拿在夜裡忤逆作亂的仙靈夜祟。」絨絨在靈鷙身後有些瑟縮。不止是她,鬼市中的其餘修行之輩也都對夜遊神很是忌憚,唯恐一個不慎落了把柄被拿捏住,畢竟他兄弟倆身負神職。

「白烏?」兩個怪人中的一個開口說話,聲如洪鐘,「白烏氏鎮守撫生塔,怎會在此?」

「與你們無關。」靈鷙斜了一眼玉簪公子,對那兩個怪人道:「我與他有言在先,他卻出爾反爾。」

「哥哥,他張口就要琅瘢饈俏抑魅肆舾椅ㄒ壞哪釹耄胰綰文芄桓K也豢希凸唇崮橇礁魴《率智慷帷!庇耵⒐穎浠厝誦危縛賾諏軻骸?p>

「明明是你詭詐在先,這般扭捏作態……」時雨怒道。

「休要爭辯。」另一個怪人重重呵斥道:「又是你這靈魅。上次那幾隻聻跑出來作怪,我還未與你計較。」

時雨面色煞白,忽聽靈鷙說:「今夜琅裎乙疇恕D忝嗆湍翹跎咭黃鶘弦殘校灰朔咽奔洹!?p>

呵斥於時雨的怪人見靈鷙手中並無兵器,唯有一傘,異道:「我從未見過用傘的白烏人,真是笑煞人也!」

「你們尚不值得我拔劍。

「乳臭未乾,也敢如此狂妄。」那怪人被靈鷙輕描淡寫的口吻激怒,「白烏氏又如何,我且代你先人教訓於你。」

黑雲中一道驚雷劈落,靈鷙不閃不避,那雷電注入體內,他週身無恙,只是裸露在外的冷白肌膚中似有電光游弋。他將電光聚於指尖,好奇道:「這也配叫雷刑?如今接替白烏執天罰的神靈就只會這些手段?」

那怪人要執斧劈來,被另一人攔在身前,勸道:「游光,你糊塗了。雷鉞至今在白烏氏手裡,他們族中之人又怎會畏雷?都是替上蒼執事之人,大家有話好說,或許其中有些誤會。」他繼而又對玉簪公子道:「我兄弟與你雖是故友,卻也不能不問因由地袒護於你。你究竟是否與人有言在先,若是的話,就把東西給了他罷。崑崙墟已如空城,琅裼鍾瀉斡茫俊?p>

「是。」玉簪公子一臉灰敗之色,也不敢多說,從口中吐出一白色玉石,雙手將之奉於頭頂,「玉簪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饒恕。」

靈鷙收斂指尖雷光,伸手去接那琅瘛!拔業納Λ懍粢參抻謾5銥梢越≒寫憂八壑槎級篩恪?p>

「傘中之靈又怎比得上食你血肉解恨。」玉簪公子暴起。他已知靈鷙有傘在手,術法無用,索性以肉搏之勢與靈鷙廝殺。只見他長髮半散,齜牙怒目,招式陰損狠辣,掏心、摳眼、張口撕咬無所不用,宛如飢餓狂暴的獸類一般如影隨形。

兩名夜遊神避到一旁。靈鷙沒見過這樣的招數,在絨絨的驚呼中連退了幾步,又想起了絨絨先前說過關於玉簪的種種情狀,不由心下厭惡。當玉簪再一次試圖近身啃嚙於他頸脖,被他踢開,又折回來偷襲他下盤,他再也忍無可忍,凌空而起,油傘朝玉簪公子的天靈蓋猛然一擊,玉簪元靈盡碎,青色靈光四散,又如游絲一般被吸附於傘尖。

玉簪公子當即化蛇,三頭軟垂癱倒於地,口中仍尖聲叫罵:「絨絨小賤人,如不是青陽君還在,白烏人又怎肯做你走狗。想我主人未歸寂之時,他青陽不過是天帝棄子,何曾輪到你們這等貨色……」

「住口,休要妄言!」縱是與玉簪交好的仲野、游光也大驚失色,齊聲喝止。

玉簪眼裡全無他們的存在,勉力支撐,朝東方天際悲傖而呼:「主人,玉簪後悔了。我不該戀棧俗世,未隨你同去!」

「白烏小兒,琅衲隳萌閌牽叢諼倚值芰┐姆萆希鶘慫悅幣褂紊裰械鬧僖俺鱍鄖笄欏?p>

靈鷙不置可否。時雨走上前去,替靈鷙拾起掉落於玉簪蛇軀旁的琅瘢鶘硎彼耵十十⒁恍Γ骸澳闃魅思四閼飧毖櫻峙亂慘髖弧!?p>

玉簪抬起一個隱隱有斷痕的頭顱,氣若游絲地對時雨道:「我有一笑話說與你聽。仲野、游光前日捉來的那幾隻聻被我吞了,入腹之後他們還未徹底死去,我似感應到他們不停地叫著:『少主救我』……他們口中的『少主』卻做了縮頭烏龜。」

「時雨,你不要理會他。我們走吧。」絨絨擔憂,輕扯時雨的衣袖。時雨悄然鬆開半握之拳,點頭回到靈鷙身邊。

玉簪匍匐於地,迷迷瞪瞪中竟回到了崑崙墟。瑤池如境,熏風和暢,他還懶洋洋地蜷在主人掌心,彷彿從一場大夢中醒來。主人餵他琅瘢鑽塹爻撲靶【一鎩薄:齠柙浦尤檎鄱希盤煺鴆共恢5聳裁矗笳揭閻痢Q矍盎嬉槐洌跛ㄇ閾憾觶瘓≒鶘盞攪說蹖m之上,崑崙墟上下到處都是殘碎的天神之軀和散不去的戾靈……他主人一身浴血歸來,卻再也無力逗弄於他。

主人歸寂之時偕了他同去,可他聽說歸墟終年寂寞,雖能長存,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甦醒,但凡一去再無歸期。他在東海渡口偷偷地離了主人。或許主人是知道的,只是她知他貪玩,所以放了他去。這一別便是永世相隔。

一萬八千年了,玉簪始終忘不了這種種情境,然而記憶從未如此刻清晰在目。他知道定是時雨小賊的「攝魂化境」作祟。

「主人,當年我不過是你簪子那般大小,你可還認得出我?」玉簪心如刀割,說完這話便再無聲息,三隻蛇頭均有血淚淌下。

絨絨惱恨於他許久,如今聽他此言,心中也生出幾分悲慼。她最清楚不過,玉簪是絕無可能再與他的舊主重逢了。她駐足回望,一口氣還未歎出,玉簪癱軟的蛇軀驟然化作一蓬血雨。

絨絨的身軀飛也似地被一股力道卷挾著彈開,不偏不倚掛在了大柳樹擺盪的枝梢。那腥臭蛇血似有惡毒禁咒,附著之處,無論草木黃土皆化作黑色稀爛熔漿。

「果然難纏!」靈鷙也被這不死不休的惡意所震撼。他只來得及扔開絨絨,自己身上免不得沾染了玉簪的血,背部衣物被腐蝕出幾個大洞,露出皎白無損的肌膚。

他揪過那身錦衣破爛不堪的下擺,看了許久,皺眉道:「衣服可惜了。」

《撫生·孤暮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