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擾人清夢1

靈鷙依時雨所言,將一箸魚膾放入口中,眉頭一蹙,連喝了數口酒才將那離奇的味道壓制下去,繼而困惑地瞧著時雨。他實在不明白,為何有人要用如此繁複周折的手段去調製入口之物,其滋味還不如炙烤田鼠。

時雨只覺酒後的靈鷙甚為有趣,他把心放回了肚子裡,也含笑相對。

那些花妖木魅不知何時悄然退下,換了幾個清秀童子前來,每人身邊一左一右地簇擁著。

絨絨也得了兩個,她很是新奇,一時摸摸左邊童子的臂膀,又去蹭蹭右邊那位臉上的胭脂,得了寶貝一般歡喜。

自那些童子靠近,靈鷙背上傘光幽熒一閃,又無聲暗了下去。在他看來,這仍不過是些靈力微弱的山中精魅,無論男身還是女體均無兩樣。直至他們依偎上前,他默默又飲了一杯,未有動作,只是觀望絨絨那邊的應對,尋思著這山中的把戲和長安城又不大相同,不過都是他未曾見識過的。

只有時雨瞬間明白罔奇所想,不禁怒火中燒,正想一腳踢了那童子去,又不甘於此,捏緊手中銀箸,隱忍不發。

那些童子見幾位貴客都處之泰然,想當然都是見慣風月之輩,當下也少了顧忌,紛紛去了罩衣,只著紫紅小衫言笑撩撥,還有些兩兩相戲,場面香艷露骨。

靈鷙本來最得童子歡喜,可他巍然不動,他們莫名有些懼怕。時雨的手無端也被人撫了兩下,他倒吸口氣,微微一笑。

罔奇暗喜,自己今日知曉秘辛,總算也做了一回知情知趣的老兄長。正待舒心暢飲,幾個童子突然化作白骨,有的白髮高髻,衣衫未朽;有的梳分髾髻,依稀可見直裾深衣:有的只剩零散骨架,手中抱一古琴……口中均淒然作聲,癲狂地朝他撲去。

「說好了奴與君長相廝守,夫君為何還不來?」

「夫君,莫讓泥銷我骨,蟲蟻噬我之軀……」

……

罔奇驚得掀翻了身前食案,高呼:「時雨,這是何意?可是嫌棄這些童子不夠魁偉?」

「無恥老鬼,竟敢將我想得如你一般穢褻!」時雨將手於衣擺上狠狠一蹭,起身大罵道。

罔奇被白骨女子團團圍住,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得抱頭逃竄而去,那幾具白骨哭喊著「夫君」緊隨其後。

週遭又只剩他們三人。絨絨失落,埋怨於時雨:「搗什麼亂,你不喜歡就說,都歸我不就行了。」

她說罷,只聽一聲輕笑。時雨玉面含怒,哪裡有心思逗趣,絨絨擰了他一下,兩人看向仍端坐於案前的靈鷙,那聲笑確從靈鷙處傳來。

時雨和絨絨都嚇得不輕,忙上前去。靈鷙嘴角兀自輕揚,說:「這出把戲很是滑稽。」

他一手支額,一手握杯,面帶桃花之色,眼神也略有迷離。時雨和絨絨又相互看了一眼。

「主人可有不適?」時雨惴惴問道,「我看還是莫要再喝了。後頭備有雅室,不妨去歇歇?」

《撫生·孤暮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