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別樣

傅庭筠忙攔了三堂姐:「哪能這樣慣著孩子!」

呦呦也不要:「嚴先生說,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我孝敬娘親和姨母是應該的。我不能要姨母的東西。」

「好,好,好。」三堂姐聽著更高興了,「姨母知道你孝順,可這是姨母的心意,沒有送出去了還收回來的道理。這次你就收著,下次姨母不賞你首飾了,賞你別的東西。」說著,將那鐲子套在了呦呦的手腕上。

呦呦是小孩子,手腕細,根本就戴不住。加上母親也不讓她要,她掙扎著要還給三堂姐,三堂姐卻執意要把那鐲子送給呦呦,兩人推來推去的,要不是雨微,鐲子差點掉在地上,傅庭筠只好讓呦呦收下,但還是道:「莫非春餅和元宵孝敬你東西你也這樣打賞孩子們不成?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那是,那是。」三姨母笑盈盈地應著,感歎道,「我這不是沒閨女欠得慌嗎?」

大家不由一陣笑。

呦呦曲膝給三姨母行了個福禮,正式道了謝,讓雨微幫著把鐲子收好,拿了剩下的點心去了曦哥兒那裡。

丫鬟、婆子正在收拾房間,曦哥兒、旭哥兒和元宵卻在書房裡玩投壺。

曦哥兒十投八中,旭哥兒更厲害,眼到手到,神色輕鬆,無一不中,弄得投十中一的元宵面上無光,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太師椅上嚷著:「這有什麼好玩的,不過是幾分蠻力罷了。我們要玩就玩乞巧牌。」

剛進門的呦呦聽了不禁「撲哧」一聲笑。

哥三個聽到動靜都望過來。

元宵不由訕訕然地笑。

旭哥卻丟下投箭就跑了過來:「姐姐,我們剛才找你玩,可你不在。」

呦呦就舉了舉手中的荷包:「我去了大表哥那裡,大表哥給的。桃花糕,是宮裡的好東西。不過不多,大家都嘗嘗。」說著,打開了荷包,給了旭哥兒一個。

元宵「咦」道:「我的早就吃完了,沒想到大哥還藏著這樣的好東西。」又道,「這桃花糕好。」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個。

曦哥兒得了桃花糕先是拿在手裡欣賞了半天,然後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嚐起來。

旭哥兒則一口就塞進了嘴裡。

元宵就問他們哥倆:「怎麼樣?還不錯吧?」

「好吃。」曦哥兒瞇著眼睛,十分享受的樣子,「又香又甜。比三娘做的伏苓糕還要好吃。」

旭哥兒有些不以為然,道:「太甜了。」見呦呦拿著塊點心站在旁邊發呆,大聲道,「姐姐,你也不喜歡吃嗎?」

「哦!」呦呦回過神來,忙道,「不是,不是。我要回房再吃。」說著,匆匆往外走,「你們玩你們的吧!我要回去睡覺了。明天一大早還要給娘問安呢!」

曦哥兒摸著頭:「這還不到戌正呢……」

旭哥兒卻拉了元宵的衣袖:「二表哥,什麼是乞巧牌?」

元宵來了精神,指使著曦哥兒屋裡的一個丫鬟去自己屋裡拿乞巧牌,然後把曦哥兒和旭哥兒拉到窗前的羅漢床上:「我告訴你們怎麼玩……」也不管呦呦了。

呦呦從曦哥兒屋裡出來,去了春餅那裡。

春餅還在整理他的書籍。

見呦呦過來,忙道:「我娘和九姨母……吃了沒有?」

而呦呦見他的臉還紅紅的,奇道:「大表哥很熱嗎?」然後朝四周望去,見窗戶大開,看春餅的目光就更是困惑了。

春餅支支吾吾地說了幾句,又問起三堂姐和傅庭筠來:「……都沒有說什麼嗎?」

「姨母誇我孝順,」呦呦高興地道,「還賞了我手鐲。」她嘰嘰喳喳地把當時的情景說給春餅聽。

春餅聽著就鬆了口氣,問呦呦:「點心好吃嗎?」眼裡含著幾分期盼。

呦呦聽著忙掏出了荷包:「大表哥,我和你一人一半。」說著,將那桃花糕分成了兩半,將其中一半遞給了春餅,「你都沒吃著!」很是為他委屈的樣子。

春餅聽著胸口一熱,忙道:「我不喜歡吃……你吃就是了。」

「我們一人一半。」呦呦想著元宵和曦哥兒的樣子,覺得這點心肯定很好吃,春餅根本沒有吃過,卻說自己不喜歡,肯定是客氣話,堅持要分春餅一半。

春餅望著呦呦清澈澄淨的大眼睛,還有潔白如玉雕般的掌心裡躺著的半塊粉紅色的點心,胸口悶悶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噴薄而出似的,讓他既害怕又歡喜。

呦呦見他不動,嬌嗔著跺了跺腳,喊了聲「大表哥」。

春餅心裡就慌慌的,低下頭,就著呦呦的手掌就將那半塊點心吞了下去。

他的舌尖捲過呦呦的掌心,癢得呦呦咯咯直笑,將手心在帕子上擦了擦,這才吃起另半邊點心來。

春餅就問她:「好不好吃?」

「好吃!」呦呦意猶未盡地點頭。

春餅看著,有些高興也有些傷心。

高興地是呦呦喜歡他送的點心,傷心的是這點心只有這麼一點點,呦呦吃得不盡興。

他不由握了拳頭,眉宇間就透露出幾分毅然決然的凌厲:「呦呦,我會好好讀書的,長大了也當閣老。到時候你想吃多少桃花糕就能吃多少桃花糕了。」

「啊!」呦呦不由張大了嘴巴,驚愕地望著春餅,弄不清楚她喜歡吃桃花糕和他當閣老有什麼關係……

※※※※※

晚上三堂姐回到屋裡,服侍她梳洗的貼身媽媽幫她卸釵環,發現她手上鐲子沒了,略一思忖,笑道:「您把鐲子賞給表小姐了?」

三堂姐點頭,笑道:「那孩子,真是討人喜歡。九妹妹比我有福氣。」很是羨慕的樣子。

「是啊!」那媽媽一面將卸下來的釵環裝進匣子裡,一面笑道,「表小姐不僅長得好看,而且性格溫順,小小年紀,就知道照顧弟弟……也不知道以後誰家有這福氣,能娶了表小姐去……」

三堂姐聽著心中一動。

坐在鏡台邊半晌沒有吭聲。

待那媽媽打好了水請三堂姐去盥洗,三堂姐卻起身道:「我去看看春餅和元宵睡了沒有。」去了兒子住的廂房。

元宵早呼呼地睡了,春餅卻身姿筆直地端坐在那裡練字。

三堂姐走過去坐在了兒子身邊,笑道:「今天的字還沒有練完嗎?」

「練完了。」春餅放下筆,恭敬地答道,「我想從今天開始每天多練五百個字。」

三堂姐一愣。

春餅道:「爹爹不在身邊,我更要自律才是。」

兒子懂得上進,三堂姐自然高興,叮囑他:「那也要小心身體。不可勉強。」

春餅恭聲應了,坐下來繼續練字。

三堂姐就問起那桃花糕的事來:「……怎麼想到留給呦呦?」

握筆如松的春餅竟然手一抖,一團黑墨就落在了微黃的宣紙上:「我,我……忘記了吃,結果今天收拾箱籠的時候翻出來了,正好表妹過來,就給了表妹……」他開始還有些磕磕巴巴,後來卻越說越流利。

三堂姐微微地笑,摸了摸兒子的頭,回屋歇了。

春餅長長地吁了口氣,腦海裡浮現出呦呦巧笑嫣然的樣子,嘴角也跟著溢出些許的笑意來。

三堂姐開始不時地觀察春餅和呦呦。

或者是年紀和性別的緣故,元宵和曦哥兒、旭哥兒常常鬧成一團,呦呦有時候會和他們嬉鬧一番,有時候卻像個姐姐似的管著他們。春餅則很少和元宵他們玩,大多數時候都獨自在一旁讀書,偶爾會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目光也多落在呦呦的身上,或幫呦呦解圍,或幫呦呦管著元宵幾個。

呦呦對春餅卻很是平常,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有時候還會覺得春餅多事,有些不耐煩。

春餅卻始終好脾氣,不管呦呦怎樣待他,他在她面前很很溫和,隨叫隨到,有時候甚至不叫也會主動跑過去。

三堂姐不免為自己的兒子抱不平。

那貼身的媽媽就笑道:「表小姐今年才七歲。太太也太性急了些。」

三堂姐失笑,放開胸懷,不去管這些事了,每日和傅庭筠不是在廚房裡試著做些新式的糕點,就是和傅庭筠畫新式的花樣子,或是給孩子們做些襪子、肚兜之類的小玩意兒。

幾個孩子則分成了三幫。每天早上,春餅、元宵跟著自家的西席在外院的南書房讀書,呦呦則跟著嚴先生在內院的東廂房讀書,曦哥兒和旭哥兒跟著安道長在後院站樁。下午春餅還有課,旭哥兒則跟著安道長去逛玉鳴山了,呦呦和元宵、曦哥兒或是玩拆字,或是玩接語,或是斗草,倒把教呦呦的嚴先生給閒了下來。

嚴先生想著自己滿腹經綸卻只能教個小丫頭,又見春餅小小年紀學問上卻已有些章法,不免心裡生出幾分失落來,佯裝著路過的樣子去聽那沈家西席的課。

三姐夫對兩個兒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請的西席是個老儒,精通諸子,文章老道。見那嚴先生探頭探腦的,知道他在探量自己,把課講得花團錦簇,硬是把嚴先生給鎮住了。

嚴先生受了打擊,跟傅庭筠示下,下午讓呦呦跟著他描紅,免得這樣天天玩,白白浪費了時光。

傅庭筠準備秋天就開始正式教呦呦女紅,覺得趁著夏天的時候把字寫紮實了也不錯,就答應了。

嚴先生就使足了勁告訴呦呦寫字,把個呦呦辛苦得手臂都快抬不起來了,不免和春餅抱怨,春餅就勸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練字是最考一個人的功夫了,你沉下心來,時間長了,就好了。」

呦呦在春餅這裡得不到安慰,就跟元宵說。

元宵就偷偷地幫呦呦寫字。

春餅知道了,把元宵狠狠地訓了一頓,惹得呦呦和元宵見著他都躲。

他悶悶不樂了好幾天,陰著張臉就沒晴過。

三堂姐知道了緣由,不禁好笑,暗示兒子:「誰都喜歡聽好話不喜歡聽壞話。」

「可那是口蜜腹劍,」春餅凜然道,「非君子所為。」

三堂姐不好多說,含含糊糊地應了。

沒幾天,她看見兒子去找嚴先生,沒幾天,呦呦的功課就少了很多。

呦呦大喜,見春餅過來,就指了自己的字問春餅:「你覺得怎樣?先生說了寫得還不錯,少了我的功課。」

春餅覺得既沒有根骨也沒有韻味,可想到母親的話,他猶豫半晌,還是勉強點了點:「還行!要再練練。」

大表哥是什麼人?是能寫春聯貼在門上的人。

呦呦立刻喜上眉稍。

到了晚上,有李子吃。

呦呦挑了幾個又大又紅的讓丫鬟送給春餅和元宵。

元宵歡呼一聲,揣了幾個李子去找曦哥兒玩了。

春餅則望著李子沒有說話,好一會輕輕地歎了口氣,拿起個李子咬了一口。

O(∩_∩)O~

《花開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