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流放千里

沈穆清就想到了她進屋時屋裡的氣氛。

「老爺,沒有答應吧?」她流著眼淚哽咽道。

閔先生卻道:「你要體諒老爺。他畢竟是不在位了……我來求他老人家,也只是想他老人家能指點我一條迷津,看求誰出面把握大一些……」

對於閔先生委婉的勸說,沈穆清很是感激。

「我知道,」沈穆清朝閔先生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老爺有老爺的考慮。」

「你能體諒就好!」閔先生笑容苦澀,「那我就先走了——我準備去曾菊那裡一趟,看能不能說動他幫著想想辦法。」

沈穆清送閔先生走後,折回了聽雨軒。

一踏進屋門,沈穆清就軟軟地躺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時靜姝見她臉色蒼白,精神疲憊,忙坐到了炕邊,關切地問她:「出了什麼事?」

沈穆清把蕭颯的事對她講了:「……也不知道身邊的人有沒有好好的服侍!」

時靜姝聽了也只有苦笑:「要不,讓百木送點藥去!」

沈穆清搖了搖頭:「老爺說過的,不讓我再私下接觸蕭颯。」

時靜姝無可奈何地歎氣,也不知道怎樣安慰她的好。

「也不知道還有苦難等著他……」沈穆清一想到蕭颯,眼淚就無聲地流了出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怕想做個平民都不行……以前是我想的太天真……實際上我也只見過他幾次面,之前也從來沒有想到會和他有什麼瓜葛……我們要是真的在一起生活了,以他那脾氣,說不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我有時候想,就是這樣,也是我自己選擇的生活……想到他怎樣對我,又想想我怎樣對待他,我心裡就覺得難受,就覺得欠了他的……現在他昏迷不醒,別說是尋醫問藥了,就是連句關心的話也帶不到……我真怕他恨我……」

「不會的,不會的。」時靜姝聽著眼淚都出來了,她拿了帕子給沈穆清擦眼淚,「你別這樣,讓沈伯父知道了,會傷心的。」

沈穆清接過帕子擦著眼淚,卻道:「我真希望蕭颯不要辜負老爺對他的期望才好……」

時靜姝聽的莫名其妙,驚訝地道:「沈伯父不是不肯幫蕭颯了嗎?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又出了什麼事?」

沈穆清捏著帕子沒有回答,表情卻很是苦澀。

就在這時,時靜姝聽到了輕弱的腳步聲在簾子後面響起,漸行漸遠。

她臉色一變,急步撩簾追去,卻看見了沈箴穿著一身灰色直裰的背影。

英紛惶恐地解釋:「姑奶奶剛躺下去老爺就來了,知道姑奶奶正和你說話,不讓我們通稟,一個人站在簾子外面聽了很長時間……」

想來兩人的談話沈箴都聽到了!

時靜姝想著,就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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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兩天,沈箴讓百木請了閔先生來。

「那小子怎樣了?」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閔先生聽著他那口氣十分關心的樣子,以為他回心轉意了,忙道:「蕭颯一向機靈,被拖下去廷杖的時候,就把腰間的玉珮扯下來給了兩個行杖的太監。一百杖打下去,雖然是皮開肉綻,昏迷不醒,卻也沒有傷到筋骨,回到家裡沒多久人就醒了,卻一直裝昏迷。我從您這裡出門去了曾菊那裡,他也沒有什麼辦法,我們兩人惦記著他的傷勢,連袂去見他時,他才『醒』過來——連他身邊近身服侍的丫鬟小廝都不知道他早就醒了。」

沈箴點了點頭,道:「你們去見他,自然商量了對策……」

閔先生笑道:「不愧是臨城蕭家的子弟,出手就是十萬兩銀票。」

沈箴微怔:「難道是想讓你們去求林同?」

「正是!」閔先生笑道,「不過,不是讓我們去求林同,而是讓我把戴貴找來,讓戴貴幫著去求林同!」

沈箴良久未語。

閔先生低聲道:「說我太過清高,曾菊太過直爽,他身邊又沒個可用之人,所以拜託我們兩位拿了銀票去求戴貴,讓戴貴出面求林同。革職查辦、千里流放都可以……只求留下一條命來!」

沈箴冷冷一笑:「那曾菊聽了想必會罵他趨炎附勢,不知廉恥!」

閔先生苦笑。

「你幫他找戴貴了沒有?」沈箴又問。

閔先生皺了眉:「戴貴跟著戴勝輝去了宣同巡視,還沒有回來。我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說著,拿眼睛睃了沈箴一眼。

沈箴哪裡不知道閔先生的心思,裝做沒看見,淡淡地笑道:「那你有沒有問問蕭颯,如果戴貴不在家,還有誰可以托付?」

閔先生一怔。

沈箴已道:「我們不能保他一輩子。有一些事,還得他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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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閔先生喜滋滋的來告訴沈箴:「還真讓您給說中了!我去問蕭颯,蕭颯聽說戴貴不在家,就讓我去找王清……」

沈箴微微笑起來:「那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閔先生見狀一怔:「您猜到蕭颯會去找王清?」

「沒有!」沈箴笑道,「我以為他會去找梁叔信,然後通過梁叔信求梁季敏幫忙……」

閔先生更是意外。

沈箴卻轉移了話題:「憑王清的三寸不爛之舌,想那林同定會允諾!」

閔先生點頭:「林同願意出面向今上進言!」

沈箴微微頜首:「能這樣,也算是善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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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對太上皇的忌憚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儘管林同出面說情,皇上最後還是勾了蕭颯一個流放巖州衛。

這時候已經是四月初了。

沈穆清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不由愣了一會。

那是個什麼地方?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沈箴不動聲色地看了女兒一眼,逕直和閔先生說話:「巖州衛在雅州西邊,靠近蒙地,雖然偏僻,但好在他生母的娘家在錦州,相距不過一個月的路程。」

沈穆清不由額間生汗。

錦州在四川以西,本來就有些偏,巖州衛離錦州一個月的路程,還靠近蒙地……那豈不是個蠻夷之地?

閔先生卻笑道:「聽我在行人司的同科說,原準備流放到嶺南的瓊崖,今上想到前兩天死在四川任上的四川總兵揚於,突然把他改去了巖州衛。說起來,這傢伙還有點運氣!」

沈箴聽著笑起來。這一笑,卻扯動肺腑不舒服,不由咳了起來。

沈穆清忙上前給沈箴挲撫背部。

二月倒春寒,沈箴受了風寒,有些咳嗽,原來有這種情況,用幾副藥就好了。可能是年紀的關係,大夫連換了七個方子,才把他的咳嗽略略止住了一些。這樣一來,沈穆清就推遲了去福建的行程,沈箴見狀,也沒有催她去福建,沈穆清就這樣曖曖昧昧地一直待在了沈箴的身邊。

閔先生見了有些吃驚:「您的咳嗽還沒有好啊?」

沈箴又咳嗽了幾聲,才吃力地回答閔先生:「御醫院的幾個大夫都來看過了,說是年紀大了,今年的氣候又反常,讓我注意不要受涼。」

閔先生點頭。

沈穆清將溫在爐子上的貝母梨子水端了進來。

沈箴喝了,感覺好了很多,吩咐沈穆清:「讓廚房裡做幾個菜——閔先生在這裡吃飯。」

沈穆清就看了閔先生一眼。

閔先生自從去了吏部,忙得很,每次來去匆匆,已經很少留在沈家吃飯了。

「沈老的記憶還是那麼好。」閔先生朝著沈穆清微微點頭,笑道,「今天是我休沐。」

沈穆清鬆了一口氣,忙撩簾而出,親自去廚房囑咐午飯的事。

待她輕盈的腳步聲漸不可聞,沈箴問道:「蕭颯出了這樣的事,臨城來的是什麼人?」

閔先生笑道:「是蕭颯的三叔蕭諾。」

沈箴聽了就皺了皺眉。

閔先生見狀心中一動,道:「你可是想見蕭家的人?」

沈箴沒有作聲。

「蕭家大太太聽說蕭颯出事了,半路上又折了回來。要不,讓大太太來一趟?」

「還是算了吧!」沈箴沉思片刻,「來的都是些不能當家作主的人……」

閔先生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我聽我夫人說,穆清在家裡學著釀了一種叫做『鬱金香』的果酒,味道很不錯,今天不如讓穆清拿出來我們嘗嘗。」

沈箴也不再去提見蕭家人的事,笑道:「那個酒味有點淡,我們今天喝『秋露白』。」

「哦!」閔先生笑道,「『秋露白』?是穆清釀的新酒嗎?」

「不是,」沈箴笑道,「是時老的孫女釀的——她這段時間住在我們家,和穆清很合得來。兩人常在一起淘氣……」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中午,沈穆清服侍兩人吃了飯,沈箴留閔先生下兩盤棋,閔先生卻說有事:「……工部侍郎陳秀的兒子擺滿月宴。」

沈箴不免有些失望。

但想到閔先生的世故是自己手把手的教的,這失望又減輕了幾份。他吩咐穆清:「把家裡的『鬱金香』和『秋露白』都給閔先生帶一些回去。」

沈穆清應聲而去。

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等沈穆清來回「酒已差人送給了長貴」時,閔先生向沈箴道謝,然後告辭而去。

沈箴就叫沈穆清陪自己下棋。

沈穆清的棋藝不行,沈箴下了兩盤,很是無趣,丟了棋子,要練字。

沈穆清忙挽了衣袖去給沈箴磨墨。

剛滴了水到硯裡,外面有小廝來稟:「龐德寶求見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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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