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新婚燕爾(一)

中午她們吃的是火鍋,高湯燉的獐子肉,鮮嫩又美味,兩個素菜,清炒豆芽和拌海帶絲,兩個葷菜,炸麻雀和醬鴨肉。

顧夕顏不由奇道:「這個季節還有麻雀吃嗎?」

布菜的紅玉笑道:「雖然是稀少,也不是沒有。就怕太太這個季節要吃嫩黃瓜,那可真是變也變不出來了!」

顧夕顏就想到了那個非常典型的笑話,說御廚房裡從來不做時令菜,怕皇帝吃了在不合季節的時候掂記……她不由笑了起來。

午飯顧夕顏喝了一小盅湯,勉強吃了一個炸麻雀。

齊懋生昨天點的那香,還正如趙嬤嬤說的,是給那些不聽話的小姐們用的,齊懋生哪裡知道它的厲害。昨天晚上顧夕顏睡得片刻就喊口渴,餵她水喝,她又不喝,齊懋生急了,灌了一點茶水進去,顧夕顏立馬就吐了出來。齊懋生也是個沒有服伺過人的人,自然是手忙腳亂,最後還是叫了趙嬤嬤來,吃了粒她特製的霍香丸,下半夜顧夕顏才安生了些,他才抱著她打了一個盹。

現在看她這樣,就叫了身邊的夏晴:「你去把趙嬤嬤叫來,就說太太不舒服!」

顧夕顏也覺得自己這個樣子不正常,但還是道:「等會吧,等吃了飯再去請。這個時候,大家也都在吃飯呢!」

齊懋生還欲說什麼,卻看見段纓絡在外室飛快地探了一個頭。

段纓絡雖然對外說是顧夕顏的婢女,可在齊懋生心中,她等同於顧夕顏的保鏢,所以看見她做出這種探頭的小家氣的動作,還以為她有什麼特別的事,不由就高聲道:「段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段纓絡被齊懋生這一叫,自然也就不好再藏身,她走了進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國公爺,也沒什麼大事,我等會跟顧姑娘說也是一樣!」

顧夕顏就奇怪了,今天一早就沒有看見段纓絡,一出現,又說是找自己有事……

念頭一起,也就坐不住了,她不顧齊懋生的阻止,拉了段纓絡到了外間,悄聲道:「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當著懋生說的?」

段纓絡沒想到兩口子的動作都這麼大,只好訕訕然地道:「不是,是我在府衙裡轉,發現我們隔壁有一間五楹的敞廈,我想跟國公爺說說,讓他暫時把那地方拔給我做一個靜室……沒想到魏夫人能以女人之身練成我們修羅門的灸陽訣,我也想試試,自己到底能達到哪個程度……」

「就為這事?」顧夕顏張大了眼睛。

段纓絡歉意地笑了笑。

顧夕顏就回去商量齊懋生。

齊懋生思索了一會,道:「那本是我的靜室,既然她也想用,那就商量個時間吧!我每天早上凌晨五點到六點,看她用哪個時段!」

顧夕顏又跑到外室商量段纓絡。

段纓絡笑道:「既然如此,那其他的時間就給我吧!」

顧夕顏又返過頭去跟齊懋生說。

齊懋生不樂意了,道:「那我請她來幹什麼?」

實際上兩個人都是練家子,耳聰目明的,隔著一個簾子,哪有聽不清楚的,是顧夕顏怕齊懋生直接拒絕段纓絡讓段纓絡下不了台,所以才兩邊跑來跑去的。顧夕顏就商量齊懋生:「要不,就讓她上午或是下午選個時候。我在你身邊,難道還會有什麼危險不成,就當是讓她休息休息。」

齊懋生想了想,目光中就透出狡黠來,笑道:「那好,你跟她說,讓她用上午半天。」

顧夕顏看著那目光有異樣,可要她具體說有什麼異樣的,她也說不上,又跑出去給段纓絡傳了話。

段纓絡對把靜室讓給她的齊懋生沒說什麼,到是真心的向顧夕顏說了一句謝謝。

吃了飯,叫了趙嬤嬤來把脈,然後開了一些清心調氣的湯藥。

臨走時,趙嬤嬤給齊懋生遞了一個眼色,齊懋生會意,親自送了趙嬤嬤出門。

這看在顧夕顏眼裡,當然是沒有什麼的。人家醫生給她看了病,做丈夫的送出門,很正常嘛!可看在翠玉一班小丫頭眼裡,意義就大不相同了。能讓國公爺親自送出門的人……這當然也是後話了,就因為如此,趙嬤嬤後來在齊府也算是過得順風順水了!

兩人出了門,站在屋簷下低語。

「國公爺,沒想到太太對那些藥物的反應這麼敏感,以後,怕是不能用類似的湯藥。」

給館子的小姐用的東西,都是帶避孕和調情的目的的。趙嬤嬤的意思實際是說,顧夕顏的體質對含有類似成份的東西是很敏感的。

齊懋生很明白的點了點頭。

趙嬤嬤不再說什麼,低頭斂襟行禮而去。

齊懋生站在屋簷下,就臉色陰沉地望著天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到了下午,齊瀟和定先生連袂而來,顧夕顏當然又得迴避。

她跑到段纓絡的屋子裡想和段纓絡說說話兒,誰知道段纓絡又不在,好在還有趙嬤嬤,很熱情地接待了她。顧夕顏、趙嬤嬤、翠玉和嫣紅四個人又在段纓絡的屋子裡開起了茶話會,這一次,顧夕顏的話題是圍繞著魏府的待遇問題。

比如說大丫頭的月例錢是多少,包不包括水粉錢、製衣裳的錢,還有遇年過節的時候沒有沒紅包之類的。兩個小丫頭真是答得又驚又怕,驚的是顧夕顏問的很直白,連想委婉一些回答都不行;怕的是自己說多了,比著齊府的規矩了讓太太臉上無光,說少了,以後自己的月例照著自己說的錢給吃了誇……

兩個小丫頭就有些如坐針氈了。

趙嬤嬤心裡也暗暗稱奇。

說是小門小戶的吧,這些家務事樣樣都懂;說是士族閥門的吧,又不習慣身邊有人貼身服伺著……她就不解地搖了搖頭。

還好紅玉的到來把兩個小丫頭從進退兩難的境界裡救了出來。

她是拿著菜單子來問顧夕顏這幾天的菜式該怎麼安排的。

顧夕顏接過來一看,全是什麼豆腐、白菜又低廉又便宜的菜,她不由一愣,道:「這是你擬的單子嗎?」

紅玉搖頭:「是我們來洪台前徐夫人讓人送來的單子,說都是爺愛吃的。」

徐夫人送來的?齊懋生愛吃的?像他那身板的人,一般都是肉食動物,竟然愛吃素……

顧夕顏很懷疑。

她道:「既然如此,怎麼今天中午做了獐子火窩?」

「是爺囑咐的。說是三爺愛吃,原準備留了三爺吃午飯的!」

可他自己也吃得挺香的!

顧夕顏不動聲色,笑盈盈地表揚紅玉:「這事你做得對,以後再有這事,要先拿給我看看,不可自作主張。」

紅玉忙曲膝行禮口稱「不敢當,多謝太太誇獎」之類話。

顧夕顏就吩咐她:「這單子你給我騰一份。」然後又下了炕,「走,領著我去廚房看看。」

紅玉不得怠慢,忙在前引路。

到了廚房,顧夕顏就檢查了一下廚房的倉庫。發現裡面雞鴨魚肉都很齊全,僅是做飯用的米,品種就有不下十種。顧夕顏心裡有了底,和紅玉擬這幾天的菜單子。然後她親自下廚做了晚餐。

黃燜兔,什錦雞胗,蔥燒蹄花,酸溜白菜,家常豆腐,然後加了一個水煮魚湯。每樣都只有一中份,齊懋生吃得很盡興,最後還指著蔥燒蹄花道:「這道菜做得不錯,讓廚子再做一碟,明天送到齊瀟那裡去!」

幾個小丫頭就在一旁掩嘴笑,夏晴道:「這是太太親自下廚做的。」

齊懋生非常驚訝地望了顧夕顏一眼:「我還以為你是說的玩的,沒想到真的能做菜。」

顧夕顏一副風輕雲淡,波瀾不驚的神情,感慨道:「看爺說的,奴婢的字寫不好,花繡不好,要是再連飯也做不好,哎,估計這府裡就沒有我站的地方了……」語氣中卻有難掩的得意。

齊懋生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種悅愉的氣氛一直保持到了他們分別盥洗後上炕。

顧夕顏要散了髻,還要塗塗抹抹的,回到屋裡的時候齊懋生已換了衣裳,正聚精會神地坐在炕桌邊看著一副圖,看見顧夕顏進來,就朝著她招了招手。顧夕顏坐上炕沿剛脫了鞋,齊懋生長臂一伸就把她摟在了懷裡,抱著她指著炕桌上的圖道:「你看,這就是那三分之一份的火銃製造圖了。我今天特意讓定先生把它找出來了。」

顧夕顏一眼望過去,臉上就露出古怪的神情來。

齊懋生就道:「怎麼了?」

「這樣的字?不知道有沒有人認識?」

「你知道這是字!」齊懋生奇道,兩眼迸射出光芒,「那你認不認識?」

顧夕顏搖了搖頭,支吾道:「你看,這幾個,反覆出現,還有點規律。不是字是什麼?」

齊懋生就點了點頭,望著那圖就歎了一口氣:「我也猜這些符號是字。曾經拓了兩行讓人認,都說沒見過。就是這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怎麼瞧來瞧去的,像是用木頭雕的什麼東西。火木不相容,這是人人都懂得道理,這火銃,顧名思議,就是要用火的,畫個木頭的東西在上面,是用來幹什麼的呢……如果我能和李朝陽生在同樣的時代,無論如何我也要認識認識這個人……」

顧夕顏就低了頭。

昏黃的燈光下,炕桌上擺著一張只有十六開大小的牛皮紙,因長期摩挲邊角已經有些磨損了,畫面也有些糊塗了。齊懋生沒見到過,是盲人摸象,可顧夕顏看得一清二楚,那上面畫的是一個木製的槍托,紙的右上角,還用英文密密麻麻的寫了幾行字。

她也是英語通了四級的,卻只認識得幾個類似於「and」、「where」、「on」的單詞,其他的,估計都是專業用語了,根本就不知道寫的是些什麼。

齊懋生有些著迷的摩挲著那圖紙:「如果有人能認識這些字就好了,至少我們可以知道是真是假……」他的聲音因渴望而顯得暗啞。

顧夕顏的神色就更古怪了。

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認識這些字不成?

這樣一張圖紙,就是齊懋生得到了,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現在知道了所謂火銃製造圖是個怎樣的東西,顧夕顏還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別人是不知道的,她是很清楚的。想當年,清政府的國門被強行的打開,不就是洋人手裡有手槍嗎?

如果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製造出手槍來,那齊懋生,不死,就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可以齊懋生的性格,他會低頭嗎?到時候……

自己小時候,政府就開始禁煙花了,別說是槍了,就是給讓她做個爆竹出來,她都沒有這膽量和這把握。

顧夕顏望著那圖紙就有點發呆。

《以和為貴》